雍和宫纪事-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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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当是看在老夫人面上,做些善事吧——”纪氏有些着急,“你知道现在也难找个有心又信的过的,钱你可以不要,可是你得帮我们这个忙——”
“那——”雅竹犹豫了,“我跟我们主子说一声罢——”
“公主那边,我去说罢——”纪氏拉她进来,“你就安心在这里好了!”
“啊?!”宁儿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看天还未亮,摸摸心口还是突突的,便叫雅竹倒些水来。
却不见雅竹。
宁儿心里犯疑,起身下床,推开间壁雅竹的小屋,她人并不在。宁儿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忙高声唤雅榆。
“公主殿下?——”一个从未见过的小丫头过来请了安,怯生生的看着她。
“你是谁?”宁儿惊异的看着她,“她们俩呢?”
“我是夫人那边的丫头,我叫蕙兰——”小女孩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夫人说老太太犯了病,要叫雅竹雅榆姐姐过去帮忙照看,这几天我来伺候公主——”
宁儿木然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公主你是要水么——”蕙兰捧着茶碗递给她。
“嗳,麻烦你了——”宁儿接过来,“你歇着吧,没事了——”
“公主你有事就叫我,我这几天就住雅榆姐姐屋子——”蕙兰走出两步又回头补上一句。
宁儿深深的叹了口气,怪自己不小心,程朗已经来狠的了——先是调开了她身边所有的自己人,再之后——
宁儿不敢想了。
他知道那么多事情,在这深堂大院里,他想做些什么,易如反掌;而她,没了臂膀,真的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了。
100
100、 牢狱 。。。
“公主!”宁儿这天想到院子走走,刚跨出一只脚,被蕙兰叫住。
“咱们爷说了,公主的病还没好全,不要出门,当心着风!——”说着蕙兰就搀起宁儿往回走。
宁儿心里“咕咚”一声,心想,“完了!这下真的被圈禁在这牢笼里面了,连房门也不让出,这可怎么办!”
“可是我种的花都在院子里,你总得让我去照看一下,不然都死的怎么办!”宁儿推开她。
“公主告诉我哪样花要浇多少水,施多少肥,我来替您弄——”蕙兰不肯松口。
“好吧好吧,”宁儿无奈,“你们就把我困死在这屋里吧!”
蕙兰忙摆手,“不是不是!公主你不要胡思乱想!等你病好了,自然就会让你出门了——”
“朕今儿来看看你,”胤禛坐在床边的椅子里,“听说你遇了喜了——”
年妃有些受宠若惊似的,忙着要起身,“臣妾惶恐,皇上忙的很的,还惦记着臣妾——”
“躺好罢,别乱动了——”胤禛想表示些关心,却始终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你也不容易,之前好几次都——”胤禛觉得提她此前小产之事似不大好,便话锋一转,“最近还好吧?”
“臣妾如今也说那客套的了——”年氏说着落泪,“臣妾只是问皇上——”年氏往前挪挪身子,扶着胤禛的手,“臣妾如今这个孩子,是留得留不得——”
胤禛一怔,忽然明白她乃是担心年羹尧之事终究会败坏了年家,才有此问。于是握着她的手,肯定的说,“你放心,朕在一天,这孩子便是朕的骨肉,朕会好好待他。”
年氏含泪起身,要给胤禛磕头,“臣妾谢皇上的隆恩!”然而身子不便,动作显的有些笨拙。
“快别这样!”胤禛忙拦着她,有些伤感,“从前朕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啊!——但愿往后,能够好好的补偿——”
走在路上,贺永禄忽然道,“皇上,明儿就是初五了——”
“初五怎么啦?!”胤禛莫名其妙,“每个月不都有初五吗?有什么可说的”。
“不是——”贺永禄终还是声音小下去,不大敢说出口,“这都俩月了——”。
“什么仨月俩月的?”
“奴才是说,格格出嫁已经有两月了——”
胤禛手指哆嗦一下,仿佛被蚂蚁钳了一下。
“是又怎么样!”胤禛哼一声,“她是已经嫁出去的人,多多少少都是人家的人,提她干什么!”
“按理,出嫁一个月,公主不是该回来给请个安,问的好的吗?都在这京城里头,又这么近——”贺永禄拐弯抹角的说。
“她心里头不惦记这个家,爱回不回!”胤禛没好气。“朕不稀罕!”
“可是这两个月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她——”贺永禄小声道,“会不会是有什么事儿了——”
“她本事大的很——又有那么个神通广大的哥哥,能有什么事儿!”胤禛生气的甩开手,“就算有事,也轮不到朕插手!”
贺永禄无奈的看着胤禛,低头叹了一口气。
出不了门,宁儿只得在书桌前坐着,涂涂画画,打发时间,也仔细的揣摩着,究竟程朗想要怎么样。
手边的一叠雪浪纸都用完了。
宁儿有些不耐烦,叫蕙兰再取些纸笺来。
“平常写字用的,还是书信用,还是画画用的?”蕙兰站着问个不停。
“随便,”宁儿皱眉,“能写的白纸就行——”
过一会儿,蕙兰回来,有些胆怯,“我没找到别的,只在爷书桌上看到这一种,合用不合用呢——”
“嗯,”宁儿点头,“搁着吧,”也没仔细看就接了过来。
蕙兰又看看宁儿,“我给殿下倒些茶来吧——”说着就走开了。
宁儿揭过一张纸来,忽然觉得纸上,微微的有些洇过来的墨痕,再拿一张,又是如此,宁儿顿时心里闪过一道光亮,她站起身来,把书房的几个窗子都关了起来,然后取出火石点燃了桌上的灯。
宁儿把纸拎起来,隔着灯火一看,果然,隐隐的透出写字的笔记来,只是还不大清晰。
宁儿点点头,把那些留下印痕的笔画记个大概,铺开一张新的纸,沿着那些墨痕和印迹,一点一点的用勾线小笔,把猜测的文字,逐个填了出来。
只描了一行,便不由的大吃一惊。
是她的笔迹!
可是内容显然更加令人震惊。
正是那天她在程朗的催眠下写出的他哥哥的事,甚至还有她从前代批的朱批的内容。
宁儿浑身发冷。
这才是娶她进门的真正原因。
太阴险了。
如果不是蕙兰偶然的拿错的纸张,她恐怕不知还要暗地里出卖他哥哥们多久。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身在困境,想要把信儿递出去,已经是难上加难。该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样——”江西滁看见贺永禄身旁的小太监冯盛在太医院外一探头,忙走出来拉他听到一旁。
贺永禄摇头,“我今儿试了,皇上还在生气,不肯提格格的事,恐怕这时候那些事儿不好说——”
江西滁摇头,叹道,“那这么着,就是我们查了也没用——”
“我真是不明白——”贺永禄皱眉有些不解,“格格如今早就嫁了,就算查出来这有孕没孕的事,能有什么用——”
“这个大谎是胡克和徐轶培两个人伙同编出来的,若是背后没人撑腰,他们绝没有这样大的胆子——哼,捏造说格格未婚而孕——三个五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江西滁徐徐的说,“偏偏这个当口陈润林丁忧在家——”说着,他拍拍贺永禄,“你不觉得事情碰的太凑巧吗?”
“是倒是,只是——”贺永禄眉头皱的更紧,“这又有什么要紧——”
“有什么要紧?!”江西滁几乎讽刺的笑笑,“若不是因为他们说的有孕,格格那么容易就嫁出去了?”
“这里头缘故也多——”贺永禄摆手,“不是哪一个人,哪一件事就解释的清的——我劝你,还是别管这没来由的差事了!”
“没来由?”江西滁瞪大眼睛,“且不说格格嫁去后命途如何——但是我身在太医院,眼看着旁人胡作非为,颠倒黑白,我先就觉得不妥的很!”
“我是要劝你当心——”贺永禄嗐声,“你年纪轻轻,不知道这水的深浅便要趟,恐怕要吃亏啊!”
“豁朗——”
这天中午,只听一声巨响,宁儿似不经意般将一个凳子带翻,顺带把旁边一只巨大的瓷花瓮打的粉碎,崩了一地的渣子。
“公主,你没事吧!——”蕙兰忙不迭过来扶。
“没什么,擦破点皮——”宁儿说着,却故意把袖子捋上去,手臂上划破了常常的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哎呀——”蕙兰一看好多血,顿时慌了神,跑出去,“公主你别动,我去叫人——”
宁儿看着她跑出院子,忙起身撕开手帕,把伤口包好,一面看准了院子西边角门旁无人,拉开门闩就闪身离开。
可是该往哪边走呢?——公主府出门是连着程家的花园,左右各一道回廊,不知哪边是出去的路。
豁出去了,走右边试试看。
宁儿咬牙忍着痛,忙不迭的走着,程家老小此时都在午睡,只有零星的丫头仆人还在院子走动,宁儿还都对付的了,小心躲过了。
回廊尽头,又是一个小角门,开门便是程家的三进院落,从当中的门下可以一路看到大门——从这个大门出去,显然异想天开;宁儿沉吟一下,回头看看四周,回廊下池塘那头有一假山,略略高出院墙,倘或从绕过池塘,从山头翻过墙去——
宁儿嘴边微微一笑。
跳下回廊,宁儿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走过垫在池塘周围的黄石岸,只要爬上这座山头就一切好说了。
宁儿一咬牙,把裙子挽起来,攀着一边的石阶,就爬了起来。
几次差点滑脱,手上膝上好几处伤口,好容易才爬到山头,刚要跨过墙去,忽然被拖住一边手腕。
宁儿这一回头不要紧,几乎没跌下山去。
“这是演的哪出啊——”
程朗阴阳怪气的嘲讽着。
宁儿甩开他的手。
程朗一把拉她回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怪里怪气的一笑,“我怎么跟你哥哥解释?——”
宁儿余光也瞥见了山下已被团团围住,想跑是不可能了。恨不得将程朗掐死。
如今这场景,解释毫无用处,宁儿急中生智,扑在地上抓起一把青草塞进嘴里,“不许你抢我的草——”一面坐在地上把草一把把薅出来,都抱在怀里不丢。又抬头冲着人呲牙瞪眼的。
这一下,倒是把程朗唬了一跳。
他没料到宁儿还有这么一手,说疯就疯,让他没了主意,况且当着家里这么些人的面,觉得有些丢人。
“快把她抬回去!”程朗阴着脸吩咐。
宁儿仍旧疯言疯语的,一路挣扎乱跳,叫人由不得不信。
临到屋门,程朗一把抱起宁儿喝退旁人,又踢上房门。
“疯够了没有!”程朗忍着怒气把宁儿放在床上。
宁儿碰到伤口,痛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容易爬起来,按着伤口一阵呻吟。
“哎哟,我忘了,公主殿下受了伤呢——”程朗讥讽的说着,凑过来,“我来看看您伤的重不重——”
“走开!——”宁儿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
“何必发这么大火呢——”程朗怪腔怪调的勾着她的肩膀,“对你的夫君,你不该温柔一点儿吗?”
“滚开!——”宁儿狠狠的把他推开,力气大的让程朗一下子撞在了床栏上,程朗这下火了。
“好啊!”程朗咬牙点头道,“终于翻脸了!”说着站起来,甩手出去,狠狠摔上门。
“这是干什么!”宁儿夜里忽然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起身看时,门外火光闪动,一群人正围在门外不知做什么。
“你们要干什么!”宁儿顿感不妙,想要出门阻止,然而大门已被钉死。“开门!”宁儿把八扇门板逐个验过,无一不是钉的死死的。
从卧房到书房,没留下一扇能打开的窗户。
“混帐!谁让你们这么办的!”宁儿捶着门怒道。
门外管家黄琦一声冷笑,“公主你神志不清,跑出来只会添乱,不如在里面好好休养吧——”
宁儿心里一寒,跌坐在地上。
完了,这下彻底没有机会了。
她现在在一个真正的铁笼子里了。
突然听见门板有锯木的声音,宁儿忙爬起来看,以为还有一线希望。可是,只是门板上开了一个小小的,仿佛狗洞一般的窗洞。
“公主放心,我们爷是不会亏待公主的,——来,”黄琦阴险的笑笑,递进来一只茶壶,“今晚的茶水——可是上好的龙井哟!”接着又道,“每个一两个时辰,就会有茶水,饭食送来——再有,公主殿下若是有什么请示,这里可是随时恭候哦!”
“你——”宁儿气的说不出话来,把茶壶狠狠的摔了出去。
“四哥——”
弘历正与敦儿在花园收拾花儿,忽听得背后有人叫,忙转身出来看。
“五弟?”弘历一笑,“这么早,什么事儿?”
“我——”他看了一眼弘历身后的敦儿,弘历会意,把水壶递给她,一面和弘昼走到一旁的围栏下坐着。
“成了家就是不一样了——”弘昼看一眼敦儿忙碌而幸福的样子,由衷的说。
“哦?”弘历有些不好意思,“你莫不成也想成家了?”
“我看,你们个个——”弘昼有些伤感,“个个都想——,”半晌,又补一句,“除了我。”
弘历有些吃惊,“你——”然后也默然了。
“你有消息吗——”弘昼抬头看着园子尽头。
“她是嫁了人的人,我有什么本事通消息——”弘历也看着同样的方向。
“别这样——”弘历转头看着弘昼,握着他的手,“这是无能为力的事——只是,也许姑姑已经——”他很诚恳的扶着他的肩,“人有时真的不能执着那么多——”
“皇上,这么晚了,您这是——”贺永禄眼看着胤禛要出门忙拦住问一句。
“嚷嚷什么!”胤禛皱眉,看贺永禄要拿斗篷。“我只去隔壁走走而已——”
贺永禄愣一下,然而默不作声的放回斗篷,跟着胤禛出了门。
贺永禄站在门口,偷眼瞧见胤禛长叹一声,坐在原先宁儿的床边,抚摸着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