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乱-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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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九一直都在心神激荡,哪里觉得冷,听他这样说,便去找火折子点火,谁知却被他一把揽住,按坐在床上:“我来,你不要动了。”
他径自点了火折子,往盆里一丢,又夹了一些玉雪炭进去,没烧一会,屋子里便馨香温暖起来。太九就着那融融火光,端详他的脸,耳边听得木炭轻微的噼啵声,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只怀疑这是梦,全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穆含真望着火盆,眸中似乎也有幽火在跳跃,良久,他才轻声道:“太九,你很怕我?”
她微微一惊,正不知如何作答,他却已抬起头来,目光灼灼,低声道:“真的怕我?否则为何不敢看我?不敢与我说话?”
她又羞又慌,当真不知如何是好,又听他道:“因为我与你说了那些话……你厌恶我?”
太九一下想起那天,他说:太九,我来把你抢走……不如我来把你抢走。
她慌得不可抑制,喃喃道:“不……不是……怎会……”话说到一半,直想用帕子将脸遮住,却被他劈手抓住了手腕,两人的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
太九怔怔望着他的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嘴一张一合,说着些什么重要的话,她却已听不真切。
他眼底那朵樱花微微绽开,吐蕊抽香,映着他的双眼,深如潭水。
他说:“……太九,你需要学会并且懂得许多东西……但不可轻易去用……太九……你欢喜我么?”
太九的嘴唇微微一合,正要说话,唇上却一暖,他吻了上来。
(五)
墙角的火盆劈劈啪啪响着,屋里弥漫着一股幽软的甜香。
太九背后密密麻麻出了一片汗,每一寸皮肤似乎都觉着疲惫,慵懒地软了下来,而一切感官却又变得极敏锐。
她觉得无法呼吸,胸口几乎要炸开一般的疼。然而那种疼里却又带着一丝快意,从唇舌间辐射开来,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懵懂,连眼睛也没有闭上,只怔怔看着他眼底那朵嫣红的樱花。
它微微绽放,吐蕊抽香,仿佛是活的。
她就这样眼怔怔地看着,整个人缩下去,软下去,几乎要委身在床褥间。
唇上忽然麻麻一痛——穆含真轻轻咬住她的下唇,睁开眼看着她,里面的笑意既清澈又缠绵。
“……还怕我么?”他喃喃问着。
太九猛然反应过来,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叫,急急要躲。他却轻轻按住了她的后颈项,加深这个缠绵甜腻的吻。
她退,他进;她躲,他寻;她不知所措咬紧牙关,他的唇便流连在她的唇齿间,一遍一遍,好似里面藏了一个秘密,他耐心而又温柔地去引诱,骗她交出来。
无法逃避,无法抵抗,他简直像一壶醇酒,沾一下便会醉。
太九气息凌乱,手心里满是汗,无措又无奈地抓住他的头发,不知是要抗拒,还是干脆就此服从。
她已无处可退,撑到了极限,终于要对自己的身体投降,放开齿关由他驰骋。他却已放开了她。
“摸摸我的胸口……”他说,然后抓起她的手,按在胸前。那里面仿佛揣了一只小兔子,激烈地跳动着。
太九仿佛被烫伤,急忙要缩手,他一把按住,低声道:“太九……太九你对男人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这是你最大的武器,也是最后的武器……擅自交出去你就无路可退了……不要去喜欢任何男人……不要动情。如果你一定要喜欢谁,不如来爱我……因我绝不会负你……”
她似懂非懂,只是茫然与他对望。两人呼吸散乱,气息灼热,此情此景,再多说什么已是浪费。他细细端详她片刻,终于抬手捂住她的眼,低声道:“别这样看我……乖孩子,亲吻的时候是要闭上眼睛的……”
话未说完,便已消失在亲密接触的唇齿间。
他那样细密、缠绵地吻着她,撬开齿关,与她的唇舌摩挲起舞,享受她青涩的反应,甚至带着一丝恶作剧地,偶尔轻噬两下。
男女之情本为天下大欲,他这般温柔体贴地待她,更何况太九本就懵懂,骤然遭遇此刻,竟丝毫不知抵抗,由着他轻怜蜜爱,渐渐地便不受控制。
两人的身体厮磨在一处,床褥早已凌乱不堪,太九只觉不足,恨他给的不多,正要哀求,他却放开了她,撑在她身上,一面喘息,一面看着她。
太九面色潮红,星眸半睐,显然情动不能自已。
穆含真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替她理了理衣襟,平定了气息,柔声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太九这会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羞得不敢抬头,听他这样说,便点了点头。耳边忽然一暖,被他咬了一口,道:“太九……太九……你欢喜么?”
欢喜么?
她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穆含真在她面上一吻,又道:“你该长大一些了,我的姑娘……”
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呢?
太九还是不明白。他的手一直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直到她沉沉睡去,隐约听见他的叹息声:“还是个孩子……”
太九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芳菲把梳洗的热水换了又换,忙得满头是汗,听到她起床的声音,急忙跑进来,抱怨道:“我的好小姐!哪有你这样赖床的!都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太九还有些睡意朦胧,忽听到吃午饭,一下子便想起昨夜的一些片段。她慌得赶紧四处看,哪里还有穆含真的影子。只剩床上的被褥,依旧那么凌乱,仿佛暗示着一场暧昧。那不是梦,是真正发生过的。
她忍不住红了脸,又怕芳菲看出什么端倪,只好低声道:“昨天……酒喝多了,在床上热得难受……天快亮才睡着……”
芳菲过来替她结辫洗脸,又道:“那可不是,昨儿我睡得迷迷糊糊,都能听见小姐你说梦话的声音。”
太九登时有些尴尬,顿了半天,才笑问:“都……说了些什么梦话?”
“我没听清……后来清醒了想进去看看,却又没声音了,我想着小姐是睡着了,所以才没敢打扰。”
太九没说话。芳菲替她梳头,又道:“宣四小姐来了好几趟了,说有要紧事找你。我都给推了,说你还没起呐。要不小姐吃完饭去宣四小姐那里看看?”
太九想了想,便点头:“也好,不过不必等吃饭,把头梳好,换个衣服就去……你也跟着,去她那里蹭饭算了。”
芳菲咯咯笑了起来:“好呀!不知四小姐那里有什么好吃的。”
就算没好吃的她也必然会变出些好吃的……太九微微一笑。宣四这样急着找她,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她那一场戏没有白唱。
果然太九带着芳菲来到文秀台的时候,宣四老远就笑脸迎了出来,芳菲都看呆了,她可从未见过宣四笑成一朵花的样子,那是非常难得的。
“死丫头真会赖床,瞧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也不害臊!”宣四劈头第一句就是打趣,跟着便亲亲热热挽住太九的胳膊,又问:“吃了没?”
太九也跟着笑,道:“姐姐有急事找我,哪里敢吃饭,饿着肚子赶紧过来呀。不然姐姐生气,我哪里担当的起。”
宣四佯怒道:“不过是来蹭饭,还找个好听理由,你这丫头越发不长进了!”说罢又赶紧吩咐屋里的丫鬟:“快去小厨房让娘子们做点小炒,昨天那个炖牛筋味道不错,端一碗过来,再提两壶女儿红。”
屋里的丫鬟立即答应着去了,宣四笑吟吟地把太九挽进屋子,回头见芳菲瞪圆了眼睛看自己,不由笑道:“上次没来得及好好看你家丫鬟,这次该让我看个够。我真是受够了这儿的两个蠢货,尽会给我添乱而已,还是妹妹的丫头伶俐干净些。”
语毕招手让芳菲过来。芳菲不敢动,只拿眼看太九,太九淡淡说道:“姐姐叫你,还不快过去。什么伶俐人儿,其实也不过一个蠢物罢了。”
芳菲被骂得垂下头去,一声不敢出。宣四一把拉过她,又是摸头又是整衣服,先问了年纪生肖,便回头笑道:“我看她就是不错,年纪这样小,倒比那些大把年纪的丫头来得舒心。妹妹不欢喜她,还不如送给我。”
太九早料到她会有这样一说,无非是想抓她一个身边人,留点把柄在手里而已。她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茶,才道:“罢了,这笨笨的丫头也只配来服侍我,不配服侍姐姐的。哪天惹了祸,我这个先主人还要背黑锅。”
宣四见她不肯,也只得说笑两句掩盖过去。彼时饭菜已然送到,芳菲替二人斟完酒,便乖觉地退了出去,顺手关门。
宣四先劝一回酒,替她夹了一筷子牛筋,才笑道:“妹妹好心思,昨天险些被你骗过。”
太九但笑不语,过一会,才道:“也是胡闹一次,难得姐姐没骂我。”
宣四冷笑道:“我何必骂你,你如今和我们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我自愧没你的心思灵活,哪里来的立场骂你。”
太九没说话,只低头吃菜。
宣四自己泛酸一会,终于又道:“难得两个先生都看上了你,爹爹想必也没料到如今这地步。依我看,那殷生到底浅薄些,不值一提,还是申先生城府深厚,势力非凡,妹妹他日若能获得青睐,飞黄腾达也不在话下了。”
太九笑道:“八字还没一撇,这说的又是什么话。说不定人家回头就把我忘了。”
宣四正色道:“我何尝胡言乱语过?你当真不知申先生一早就派人来府里请你,却被爹爹婉言回绝的事情?”
太九这时终于微微一惊,她还真的是不知道。申先生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
宣四又道:“爹爹这次回绝也是一个手段,好教他们知道你的清贵,可不是那种随传随到的货色。但事不过三,他下次再请,爹爹断然不会拒绝了。我且问你有何打算?”
太九苦笑:“我能有什么打算?一步一步走而已。”
宣四看了她一会,慢悠悠说道:“是了,想来你心中早有打算,岂会轻易告诉别人。”
太九摇头:“当真没有打算,何必欺骗你。这么些事情经历过来,我有哪次真能之前就猜中结局?不过每次放手一试而已。这次也一样,不过尽我所能。”
宣四怔了一会,叹道:“你的运气当真是好……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个羡慕不来。我看爹爹那里的意思,是要套住申先生这个贵客……太九,不要忘记我说的话,你我是翻云覆雨的人,日后的九五之尊是谁,都在你我掌心放着……此等事情,踏上了就不能回头,你若是半途而废,不单是我,整个姚府……都会为你陪葬。”
太九厌烦她说这些,只淡淡点了个头。
宣四也知趣,只拉着她劝酒劝菜,说了一下午闲话,两人终于都有些喝多了,宣四只叫头疼,叫人拿冰袋过来。太九见状,便起身告辞,一直走到门口,却听宣四又道:“可别忘了我说的话……”
太九本来喝高了,脑子里昏昏沉沉,再听她一直说这些没趣的话,心中更是烦闷,冷着脸走出去。芳菲早在外面伺候着,见她如此,便乖觉地闭嘴,扶她走出文秀台。
两人一直走到小花园那里,芳菲终于笑道:“四小姐那儿的点心味道倒是不错,饭菜么……就差了些。还是咱们点翠阁的饭香甜。”
太九本来绷着脸,听她一说,便扑哧笑了出来,道:“真当我会把你送出去?笨丫头……”
说罢,她又叹道:“送谁,也不会送你……如今,我身边……也只有……”
芳菲听她感慨,心中不由一酸,轻道:“我……我想一辈子就服侍小姐你……哪儿也不想去。”
太九笑道:“傻瓜,谁能留你一辈子……你年纪大些,总是要嫁人生子的……”
芳菲急道:“那……反正小姐肯定比我先嫁人,我就跟着小姐过去……反正我……要跟着……”
太九只是笑,心中不知为何酸楚起来。
嫁人生子,很普通的事情,如今看来却怎么成了奢望。
她也曾经想过嫁与良人,每日男耕女织,住在乡下,不问世事。春日吹笛,夏日鸣瑟,两人只要一颗心,从此快乐到老。
到如今她也终于明白,这真的只是个妄想。譬如世上有无数的遗憾,她衷心去爱的那个人,偏偏不能衷心来爱她。世上女子大多只能自欺欺人,将那个男人当作良人,埋头不问不想不说不听他的真相。
自欺欺人一定比较幸福。可悲的是她到现在也看不透。
一直行到枫树林,此时已然深秋初冬,林中一片明黄深浅,层层叠叠,仿佛一层暖洋洋的地毯铺到天边,又仿佛明霞笼罩,说不出的清丽爽净。
芳菲摘了一片泛黄的枫叶,拿在手里玩,又说:“这儿竟有这样的好景。小姐,咱们明天来这喝茶观景可好?”
太九正要说个好,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笛声,风声一卷它便来了,再一卷,又消失。她凝神去听,只是不真切,断断续续,然而那笛声婉转悠长,一派缠绵之味,实在诱人之极。太九不由顺着那方向走过去,一面道:“你听……能听到那笛声吗?”
芳菲听了一会,点头:“真的有人在吹笛……好好听,小姐,咱们过去看看?”
太九早已顺着那声音寻了去,只听那笛声忽高忽低,竟仿佛是一个女子在说话调笑,软绵绵甜蜜蜜。待走得近了,笛声越发清晰,哀婉轻柔,听得人胸中不由泛起无数缠绵之意。四周枫叶烟霞重叠,风光旖旎,再配上一曲《南山子》,委实动人之至。
她二人沿着那树林一直前行,走到边缘处忽而眼前豁然开朗,但见一条蜿蜒小河从枫树林中取道而下,两岸都是繁密的枫树。河上不远处飘着一张竹筏,上面一人坐一人站。站着的那人身穿粉色长衣,敛眉吹笛,长发随风舞动,意境妙不可言。
芳菲几乎要看呆了,口中只是喃喃道:“真好……却不知是谁……在这里泛舟吹笛……好清雅……”
太九默然不语,只是凝神望去,眼见那竹筏顺水流下,渐渐近了,她的脸色也慢慢变得苍白。
竹筏上坐着的那人面前放着一个小案,正斟酒自饮,偶尔抬头含笑对那吹笛女子说两句什么,她也只是温婉回笑,继续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