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珠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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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平、养父母以及村中人的催促下,越结越近,眼看就要将她网个结实。她必须逃,就是现在!
走到村口的路出奇的顺利,没有惊动一个邻居,也没有惊起一声犬吠,采薇就这样穿过了草丛和山隙,来到了村外的大路上。四周开阔起来,更显出一片浓黑,虽然月亮铺下了一层朦朦的淡光,却将周围的景物衬出几分冷冷的面目。
采薇不禁打了几个寒噤,搂搂身上的薄衣,沿着路边孤零零的向前走着。她的脚步几乎没有声音,只有身后一条被月光拉得很长的影子在变换着形状。偶尔,路边的草丛中,传来一阵叽叽的虫鸣,几个看不清楚的小动物勿勿穿过,将长草撞得哗拉作响。
要去哪里呢?丰城吗?采薇想到丰城两字,脑中浮起那个红门大院的深府。如果她突然出现在黎白羽的面前,可以坦然的面对那些惊讶的目光吗?六妹、姚夫人……,想到这些,采薇眉头微微的皱了,几乎要辩不清脚下的小路。算了算了,不想这些吧,黎府不能去,虽然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有黎白羽在身边,不至于那么惶恐无助。
不知疲倦的走了许久,天色渐渐的泛白,朝霞初显。路依然向前延伸着,不见尽头,偶尔出现了几个行人,看见采薇一个年轻女子独自走在清晨的路上,都投来了奇(…提供下载…)怪的目光。采薇觉得有些窘迫,只得低了头加快脚步。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泉流的叮咚声,让她感到焦渴难耐。她顺着水声走去,只见一条水流正汩汩的从一个泉眼中冒出,清澈透明。她俯下身子痛快的喝够,将脸上的汗珠洗去,坐在旁边歇息了一会儿。
阳光已经铺了下来,泉流溅出的水珠映出点点的金色,向前望去,似一条闪着光的彩带,清晨的露珠挥散开来;在空中凝成一个游动着晶粒的水宫。可是采薇此时却无心去欣赏这一美景,此时;有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一下就困在她的眼前:她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起早的货郎挑着担子勿勿行走。采薇坐在石上,望着前方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久,经过一夜的奔波,一旦歇息下来,倦意就如波涌一样层层的袭来。
不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了方子安,他现在肯定已经醒了,如果他发现自己已经私自离开了方家,一定会追过来的。想到这里,她一下站起身来,象一只受惊的小鹿,返回了大路上继续向前疾走。
经过一个岔路口,采薇发现周围的景致似乎是以前见过,再仔细一想,发现如果从岔路走出去,前面正是葫芦镇!说实话,此时她真想去葫芦镇上歇一下,找一处客栈吃饭,可是,葫芦镇如今已是石村人常去的地方,里面还有方子平,她去了,极容易碰上他们,岂不是功亏一篑?何况,她也没有钱!
她一咬牙,准备继续向大路方向前去,刚迈动脚步,突然,她发现前方迎面走来一个女人,待看清此人的面目,吓得赶紧躲在了路边的大树后面。
原来,那人正是二桔娘。只见她扭着面盆似的肥臀,带着满脸的腻笑,一摇三晃的向葫芦镇拐去。
采薇看着二桔娘远去的背影,想起了方子平,也想到了苑真,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难过。她冲着陶家茶馆的方向望了望,暗道:“也不知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子平肯定不会理解我为什么要走,还有苑真,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怪我吧。”
她忍了泪水,从树后转身出来,向大路走去。这时,一对夫妻满面愁容的从她身边经过,妻子手里紧捏着一个玉镯,犹犹豫豫的走几步又停下,丈夫催道:“快点吧,别磨蹭了!当了这个,还要去买米呢!”
妻子哭道:“这是我陪嫁的东西,我娘藏了几十年,送给了我,叫我好好珍惜,如今却要去把它当掉,这叫我怎么向我娘交待!”
丈夫叹了口气,道:“那有什么办法!我家留给我的那些地不也都已经卖了吗?你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大松生那一场病,已经把家当都花光了,我自从摔伤了腰,也干不了什么活,不当了这个,哪来钱给娃吃饭呢?难道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大松饿死吗?”
妻子却又哭道:“家里几口人要吃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当了这个又能顶多少时候呢?家里再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丈夫也红了眼道:“那也只好过一天算一天了,老天要绝了我家,谁也没办法。”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着葫芦镇的南边走去。
采薇看着他们,想着那个中年女人手中的玉镯,忽然心下一动。她的包袱里,也有几样值些钱的东西,粉盒中的翡翠自不必说,就是苑真送的那两幅绣图,也可以当得几两银子,解了燃眉之急。
她犹豫了一会儿,跟着那夫妇走了好一会儿,最后走进了一家当铺。不一会儿,那对夫妻已经当掉了镯子,拿着一包碎银抹着泪走了。采薇悄悄的解开了手中的布包,粉盒里面的小梳子和白色丝帕整齐的放着,旁边那条翡翠手链温柔润滑,映着树顶漏下的阳光。她缓缓拿起它,握在手里,良久,手心的汗在染湿了翡翠的串带。
当铺伙伴见她久立,走上来粗着嗓门道:“姑娘,你有什么东西当的?要是没有别拦着这路,人一会儿多起来了!”
采薇咬咬牙,收了盒子,将两幅绣图拿出来,当了四两银子,揣进怀间。她回到大路,疾走向北,绕过了丰城,向着迷茫的未来奔去。
卷一 第三十六章 京城印象
汴梁。
春色已起,淡雾轻铺,数条宽阔的大路纵横交错着,伸向城中的深处。街面上行人如织,穿梭着各式的布衣与绫罗,遮盖森严的宝马香车缓缓的在青砖上辗过。四周林立着高高低低的楼阁,颜色各异,都翘着雅致的阁角,闪出骄傲的微光。茶坊和酒楼不时传出夹杂着乐曲的喧闹声,引得路人侧目,从那暗红的门墙处,仿佛可以透视到里面群客的醉态。
翠微路是汴梁最繁华的街道之一,它与另外一条街交错成的路口已经是一个大大的集市。
此时,从翠微路头的拱形门处,进来了两个骑马的男子,一个身姿修长,面如白月,一袭银色的长衫随风飘动,身下的大马红如一团火,虽步履悠闲,蹄下却仿佛含着一股风,随时准备起飞;另一个身量更高,背圆腰壮,粗旷的男子气中,带着几份沉郁的书卷味,
没错,这二人便是黎白羽和顾卓成。
黎白羽一边走着,一边向街面四周望了一番。时近午时,行人甚多,街边停留着一排货郎的担子,有的卖脂粉纱巾,有的卖食油碗盆,还有些小吃摊,热腾腾的烧饼从大锅里出来,顿时空气中挥散出焦香的气味,引得一些小童聚拢了来。
他们的背后,华楼一座连着一座,看不到的尽头。这些楼敞开宽宽的大门,门前伸出的长杆上,飘着“茶”、“酒”、“客栈”等等字样,小二长长的吆喝声传出很远,迎送各路来客。客人们有的挺着个大肚,满面堆笑,有的神不守舍,唉声连连。站在旁边只需一两个时辰,便可看到一幅众生百态,好不有趣。
黎白羽一面看,一面对顾卓成笑道:“顾兄,这京城我以前虽也来过,却不曾有今天这般感觉,看来,这人间胜景,除了那奇山异水,这近在眼前的街市,只要有心,也是可以看到一些东西啊!”
顾卓成斜睨了他一眼道:“开口就是看景,三句不离景!你我此次到汴梁来,难道是为了看风景来了吗?”
黎白羽哈哈一笑:“美景乃天之佳作,一双眼目,若是对什么都视若无睹,人生乐趣岂不是少了多半!”
顾卓成无奈的撇撇嘴,转开头去不再理会。
继续向翠微路深处前行,又有几处钱庄,厚重的门半掩着,隐约看见里面坐着的掌柜,面色严峻,正验看案上堆着如山的账本。旁边的典当铺里,有一个尚不足柜台高的小女孩拿着一个小包袱向里递去。
黎白羽见那女孩衣裳破旧,顿时生了怜意,正待上前,突然一个尖尖的女声在他身后大笑道:“哎哟,这位客官,看你累的,上咱们嫣红院来歇会儿吧!哟,这边还有一位,两位快请,姑娘们,来客人了!”
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从一扇红门中涌了出来,上前拉住黎、顾二人的衣衫,一边娇笑着,一边将手中的帕子挥出浓浓的香气。
黎白羽大惊,差点被她们从马背上拉下,一旁的顾卓成冲那几个女人喝道:“快走开!”伸出一脚,将一个妓女踹在地上。
老鸨脸色一沉,刚要喝骂,还没来得及出声,顾卓成从后面一拍赤龙的背,赤龙轻跑起来,带着黎白羽迅速跑出几丈开外,他自己的棕马也随即跟上,走出老远,还听见老鸨在后面的骂声。
黎白羽掏出方帕,擦擦额上的汗,不放心的回头看看,对顾卓成道:“咱们走了这半日,还是找个客栈先歇下来吧。”顾卓成笑道:“正合我意!几日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我这肚子里的酒虫可是又提意见了!”黎白羽嗤道:“若是没有几两酒,你倒也不能过了!”
黎白羽略奇道:“百串楼?这名字倒有些奇(…提供下载…)怪。这栋客栈楼,既高且阔,颇有气派,怎么取得这样一个名字,倒象是街边烤摊一般。”
顾卓成从马背上一纵而下,道:“别管什么名字不名字了,叫什么不是吃饭住宿的地方。快下来,咱们就住这里了,看着还不错的。”
黎白羽看着顾卓成急急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也下了马。二人走进楼厅,立时就有小二上来招呼,将他们的马牵到后院去了。
他俩找了一处临窗的位置,点了几样酒菜,问小二道:“这里可还有空着的房间?给我二人找一间干净的。”
小二应道:“二位来得可真巧,上午一位客人刚退了房,待会儿我让丫头们给收拾出来,您二位住进去,包管满意。眼下这汴梁城啊,要想找一处住的地方,可是真不容易。快要省试了,才子们全都挤到这儿来了,各个客栈都占得满满的,有的地方,想打个地铺都得和先到的通融呢!”
顾卓成道:“如此说来,我们两个运气还算不错。”
小二接口:“可不是吗,上午那个客人,原本也是要考试,突然接到信儿,说是他母亲发了急病,匆匆忙忙又得赶回老家去,三年都白折腾了。”
黎白羽叹道:“世事无常,谁人能免!对了,小二我问你,你们这楼,为什么叫‘百串楼’啊?这名字和平常的客栈酒楼都不太一样。”
小二哈哈一笑,答道:“这位客官,你问的这个,小的经常都碰到有人问,不过,虽然我说了几百遍了,但每次说起来,还是怪有趣儿的。”
顾卓成笑道:“如此说来,这个名字倒还真有些名堂,你且说说看,到底有什么典故的,让我们也听个热闹。”
小二催着另一个伙计赶紧将这一桌的菜上齐,一边继续道:“咱们这座客栈,因为离着考场儿近,每当到了省试年,来这里吃饭住宿的,便多是来参加考试的才子。六年前,一个名叫姜棋的贡生,穿着一件破烂发亮的衫子,也来这福满楼投宿,身上只有几两碎银,不够付房费的,楼里掌柜见他可怜,让他在下房里住了几宿。开考前日,一测字先生来到堂里,众人皆不理会,唯有这姜贡生叹道:‘余攻读半生,虽自认为诗书满腹,文字也不输别人,却屡试不中,想来这天地之间,成事之机果真不全在于人力,乃有天定之数’,于是招了那测字先生,随口说了一字:串”。
说到这里,小二面露得意之色,周围有几个围拢了过来。顾卓成自语道:“串?那又怎样呢?”
小二道:“这位客官,你想想,串字怎解?上面一个中,下面一个中,这是中了又中呀!”
众人皆笑了起来,道:“仔细一看还真是这样,那后来怎样,那位姜贡生果真是高中了吗?”
小二朗声笑道:“可不是吗!第二日,那姜贡生考完了几科,文章作得花团锦簇一般,等榜一放出来,居然就中了省元,过些时日,再考了殿试,又中了状元,这不是中了又中,还是什么呢!”
一客人奇道:“竟有这等奇事!我平日也碰到些测字卜卦之人,多是信心胡诌,骗人钱财之流,却不曾见有如此灵验的呢,这事儿,怕也不过是凑巧而已。”
小二接道:“骗人的,那倒也多,咱们这堂里,每日里进出的,也有些卜卦的老头,举着那高竹竿旗子,绕着桌子招人烦,也不多有人理会,不过呢,六年前那个字,竟是测得百分百的准呢,即使就是个巧合吧,也是让人称奇。姜状元作了官后,念着这福满楼掌柜好,运道好,特意跑回来又作了一回客,掌柜自然是喜出望外,一定要姜状元给楼重新起名作号,姜状元就道,这楼里来考举的贡生多,就叫百串楼,让贡生们都讨个口彩,将来呀,也都能得个高中!”
黎白羽听罢笑道:“原来如此,要说起来,这楼的名字,非但不是小气,反而是气冲云霄了!”
饭毕,黎顾二人住进了百串楼的客房。楼下堂里,一个清丽的女声在婉转的唱着小曲。黎白羽立在窗前向外看去,京城上空,一层层的浮云且聚且散,天空虽然高远,却让人感觉它与城市是那么接近,似乎也变成了城中的一部分。
卷一 第三十七章 准备省试
黎白羽与顾卓成在汴梁住了数日,因悉心备考,哪里也没有多走,只在百串楼附近的庭院中看些策论经书。
他俩住着的客房在百串楼的第三层,隔壁房也多住着考生,几日来进出碰面,渐也与其他一些考生熟悉了。傍晚,夕阳斜照,与几个新交的朋友在楼堂内喝几杯茶,谈论谈论当今的京城趣闻,倒也去除了几分焦虑之心。
这天晌午,黎顾二人正在房内小憩,忽听街外传来了一阵锣鼓喧天,开窗望去,只见两列长长的衙役队伍,排得齐整,将街上行人拔向两边,朝着城东前行。队列前头,一个身着大红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