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别为我哭泣-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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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任子建的话,我甚至好象都听见了那断了又起的琴声,那默然的表情、那凄切的曲声,那失落的人儿,真正叫做心如死灰。
那以后的任子建,怕是人活着,心已死了。
“于宇虽然与我一起长大,却根本不了解我。我后来一度变得很颓废,很消极,他对我一顿拳头,一顿当头喝骂,他以为我会拿得起放得下。可我不是他。 那一顿骂,只是让我明白,自己的伤痛不应该让别人分担。从此我收起我的悲伤做人。”
他从此收起了他的悲伤,或许只在夜半无人时独自品尝。平日里,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掩饰着自己。而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同事,朋友,甚至陌生人,包括我,却为这种优雅倾倒。
“我开始带着面具做人,一做就是三年,我已经不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我总是笑着面对别人,这对我很有用,令喜欢我的人觉得我过得很好,令不喜欢我的人羡慕我过得不错,对工作也百利无一害,是我升得很快的原因之一。我有时想,做人如做戏,算了,别那么认真了,但是有时,我真的不甘心,活着没有盼头,未来像是一滩死水,好象已经可以看得见,我慢慢地做,慢慢地老……我为什么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又为什么不能掌握自己的爱情??”
我不知怎样置评,只能说:“缘分天注定,半点不由人。不知谁说过,可以掌握的,就不是命运了。”本是说给任子建的话,却不想这两句警世之言,后来统统印证于我自己身上。
那一天的晚些时候,生活的表针忽然摇摆不定起来,我的命运,表姐的命运,及任子建的命运均发生中转,在我们所在的时间空间之中,改变了它本来平滑向前的轨辙。
三个人的人生,甚至我们所在的世界一眨眼都变得不同了。
第七章:碟中碟
那天任子建喝得有点醉,我没有让他送我回家。餐厅离我家只有三五百步路,他头疼又心情低落,也就没有坚持。
我一人回家,天已大黑,地面有些结了冰,我忽地童心大发,跑几步一大滑地滑回家。一天之中第二次,有人正站在我家门口,等我。
是表姐。
“表姐……”我大喊着过去,搂搂抱抱似见着亲人。表姐笑笑跟我进屋,我忙着拿饮料,回来时,看见她坐在沙发上叹气。
早知道她最近有事情不顺,看来这次来是想找我聊聊?表姐喝了口果汁,忽然跑向卫生间呕吐,我跟去后面,看着她干呕不止,又吐不出来又很难受的样子,觉得心酸。
她活得太辛苦了,或许人太要强也不是好事。
我给她拿了条热毛巾擦擦,我们又坐回客厅,表姐脸色煞白煞白。
我想她一定是胃不舒服,又去冲了点热糖水,忙了一阵也有9点多了。表姐靠在沙发上,显得很无力,从大连至北京,光阴几载,我从未见她这个样子。
她开始说话了:“小竹,我真没想到,人生的滑铁卢来得如此之快。我这几天总是在想,我当初两手空空地来了北京,是不是注定地…也要两手空空地离开?”
“表姐,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真的严重到了没法度过吗?”
表姐不答我的问题,她又叹气,并苦笑:“最近总是习惯性地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恋爱中的人呢,那首歌怎么唱来着,”表姐竟真的有气无力地唱了句:“若不是因为想着你,怎么会不经意就叹息?”
“表姐,你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撑着,或者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低下头,有些惭愧,半年来大事小事表姐处处帮我,但是,我什么都帮不了她。
“其实你是可以帮表姐的,但表姐不会要你帮,”表姐淡淡地说,“我不想把你拉入是非的圈子,你是那么快乐的人,其实还没有真正长大。”
“不,表姐,如果我可以帮你,我真的很想帮你。”年轻就是这样,日后,我为这句话后悔了太久太久。
“你真的愿意帮表姐?不,表姐不想你牺牲那么多,可能会害你失去工作。”
这话听来是多么无所谓,失去工作而已。我的工作都是表姐帮我找的,若是我真的出得上力,也该是我回报之时了。意气用事,对于22岁的我,“大义”当前,冲口而出:“表姐你说吧,我什么都愿意帮你做。”
话至半空,余音入耳,我并不知道我将来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会牵涉多少人,更不知道将是谁来为我当日的无知与冲动买单?!!
……
第二天上班我去得特别早,办公大厅里一人也无,只有几盏熬夜的同志忘关的小灯,弱弱亮着。我觉得一夜之间,已发生很多事,每样平日熟悉的东西都变得不同,有异样的复杂的感觉,虽然我还什么都没做,虽然一切还都没有开始。
我坐电梯上楼。我是个很不爱坐电梯的人,电梯向上的时候一直升一直升,快到的时候会猛然下沉,而向下的时候一直降一直降,快到的时候又会猛然上升,最后的、突然的一沉一升往往令我心头一惊,觉得心脏被猛地拉到了半空中,一切支撑物骤然变得虚无,整个人骤然坠入深渊。
这一次,从15楼到17楼,只是两层罢了,那种惊悚感却尤为强烈,走出电梯门,我后悔我为什么不走楼梯。平步青云,有些东西得到得太轻松、太容易果真不是好事。
今日,我便要为我半年的豪华生活付帐了。“但愿我不会坠入深渊。阿弥陀佛,哈里路雅。”
这是我第一次做贼。
总裁办公室的门紧紧锁着。
揣着表姐昨天给我的钥匙,那曾是属于赫敏的,原来再多的忠心比不过一张支票。缓缓转动电子门,我的手心一片潮湿。
屋内的光线格外好,此刻晨光一片,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街上忙碌的人群,大多数人正在骑着车或开车赶着上班,这座城市无疑是可爱而欣欣向荣的。我喜欢这座城市。
本来我可以一直好好地留在这个城市,无风无浪地生活,但是现在,我必须亲手打破、打碎这一切平静。
我头很疼,昨夜我一夜未睡,早上尚未喝一口水、吃一点食物,最好下去喝一杯东西压压胃。也许我可以明天再来,也许我可以明天再做,笑,也许我只是在给自己找退缩的借口。不行,该做的事总要做,拖是拖不没的。抹了把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冷静一点。
办公桌前,电脑是加密的,拿出表姐给我的解密软件。安装,进入,破解。几个简单的步骤,就搭上了我无忧的生活。昨日表姐掏出软件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我看着XP的桌面闪出。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响声提醒着我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没有,没有,没有。终于,在一个名为list的隐藏文件下,找到了表姐要的东西。
而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简单的copy而已。
几分钟的等待就像是几个世纪一样漫长。漫长的煎熬,漫长的怯懦。
其实我不该什么都没有准备妥当就来,其实我不该什么都不勘察清楚就这么快行动,其实——其实我是带着一种绝望的心情,做就做了,越早做越好,惟恐多考虑几天便失去勇气。
看了多少特工间谍的电影,做旁观者是越刺激、越惊险越好,忽然沦为剧中人,我竟是这样觉得无助,有战战兢兢,有心惊肉跳,但更多是感到生活毁灭的前奏。
世界末日前的先知人士,何其忐忑,何其惊悸。平凡的普通人是最幸福的,因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
安全拔下U盘的那一刻,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当我安全地走出总裁的办公室,安全地走入电梯,经历下沉;下沉又猛然上升的过程,安全地走出电梯,何洁是我第一个碰到的人。她正在走廊饮水机前冲咖啡。她笑着看了看我算是打招呼,一如每天,似笑非笑。她是那种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人,让人摸不着头脑。平时我也懒得理她,今天她这般笑我格外不舒服,甚至有点毛骨悚然。
我也不自然一笑就冲回大办公厅,坐回座位心还在不规则跳跃。办公室人还不多,只有三、四个,好象没有人注意我,我安心不少。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有的在整理桌子,有的在浇自己养的花,也有的在吃带上来的早餐,或是早上来打公家的免费电话,十有八九是长途。
我不动声色地掏出U盘插入电脑,不动声色地打开自己的电子邮件,上传,然后发向表姐指定的信箱,看着“邮件已发送完成”的字样我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得差点背过气。
慢动作地回头,华伦天奴的西服,蓝色的T…Shirt,未系的衬衫领口,是他。再慢动作地抬头,干净的头发,干净的鬓角,干净的笑脸,是子建。我不知道当事情真有被揭发的一天,任子建会站在我这边还是公司那边,但是看见他我就本能安心。
“吃早饭了吗?”他问我。
我摇头。
他撇撇嘴:“又不听话!走吧,还有点时间,下去吃。”
早餐时任子建为昨晚喝多了,说了那么多自己过去的事而抱歉。
其实他该抱歉的是没有送我回家,为什么不送我回家?为什么我要跟他说,不用送我回家?!我痛苦而矛盾地想,那样也许昨天表姐就没有机会开口了,今早我就不用做那样的事了。但这样想是多么自欺欺人啊,表姐比我聪明、比我机智十倍百倍,她的来意就是要我帮她,段数之高便是她要我自己开口,自己答应,心甘情愿。
就算是昨天不说,她也会再找机会说,而我也一样会落入陷阱——哦,也许我不该用陷阱这个词,虽然我已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下沉,下沉。
那天我早早回家,我回去收拾东西。虽然表姐还用这房子来做承诺,说我若帮她的忙,就把这房子送给我,因为她说她的大老板其实也就是这房子的主人。但是我直觉这房子我住不长了。不如先收拾好包袱,随时准备走人,彼时也不至于太狼狈或太无措。
且,我也知道,那工作我也做不长了,总之,一切都会有所改变了,乐观一点是小改变,糟糕的话就是大改变,而至于会大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偷的资料有多重要、多机密,竟然令表姐不惜用这价值几百万的房子许诺,一切我都懵懵懂懂,这一天过得特别漫长,而一切也都不再我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了。我的华叔有句广告词是:一切尽在掌握。我有他一半的本事就好了。可糟糕的是,我什么都掌握不了,而且渐渐连自己的生活都掌握不了了,更不必说命运。
本来以为暴风雨就要来临,可出奇平静,出奇正常。一周内都没有什么事发生,公司里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表姐没有再来找我,也没有跟我联络,也没有回我邮件。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收着了我的资料。
我如常地上班下班,和任子建研究新项目,除了我自己一天比一天心不安,一切都如旧,太阳每天照样升起,情人节照样来临,公司的桌上赫然多了很多玫瑰花巧克力,而我度过了一个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那天任子建下班说可怜我一个人,要请我去看电影,各大电影院情人节的应景电影不少。
我笑着回绝:“大好时光,各走各路,误人误已太枉然。”他笑笑先走了。
我实在没有那份心情。
我实在什么心情都没有。
每一天都如坐针毡,如履薄冰。每一天都惶恐不安,惶惶不可终日。这种日子,怎么过下去呢?!公司里有一点风吹草动我都觉得是那件事,还有何洁,她对我笑或是不笑我都觉得有问题,好象被她抓住了把柄一样。每次她和任子建说话,或上楼去高层办公地带我都觉得害怕,她下来后,我也老是忍不住偷偷看她——但是我永远也看不出她那张化了太多妆的脸背后藏着什么。要我这种头脑简单、脑细胞不发达的人去猜一个她那样的女人的心思,简直比载人登陆火星还难。
而我自己——心里藏着秘密是很痛苦的事。
忽然想起一姐在北京,我犹如溺水之人碰着一块木板。电话里,我称一姐是救苦救难的观自在菩萨在世,因为她这么漂亮的女性,情人节居然没有安排,她也声称:“小妹找我,有安排也要推了。”
我们约在一个地下美食城,地点是我选的,吵闹的地方才能说秘密,安静的地方反而不行。
美食城在朝阳区,我坐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而一姐早已等在那里,我一下去她就朝我招手。“一姐,你又漂亮了。”看见一姐,我恍惚又能回去大学时光,嘴巴也又能甜起来了。而我说的也是事实,一姐确实非常漂亮,她比我们大,有一种少妇的婉娩与美丽。我这样说绝无贬义,仅仅是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一姐那种动人的气质,对异性有着无比的吸引力,又令人觉得高贵不可侵犯。
说了很多以前的事,一周以来,我都没有怎么好好吃东西。吃罢一大盘意大利面,我也终于说出了心底的秘密。偌大的无亲无故的城市里,我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说秘密、什么都可以说的人。
一姐听得很认真,包括表姐来求我的每一个细节,我去偷资料的每一个细节,听完之后望着我无辜的模样,她重复表姐的那句话:“你还没有长大。”
我怔怔看着一姐,不知道说什么。一姐警告我,“这件事再不能对任何人说了,哪怕你认为的朋友。”其实我在北京哪有什么朋友,除了任子建。
接着一姐叫我不要怕:“你这个忙帮得太盲目了,都不知道自己帮谁了。”
我说:“我当然是帮表姐。”
“但你又知道她幕后的大老板是谁?将来你若指证都不知道主使人是谁?”
“不,我不会指证表姐。”我狠狠地摇头。
“我知道你不想,你讲义气,但是有一天你也许不得不为自己多想想,这件事太大了,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扛下来的。你还这么年轻,难道你打算用你的后半生去扛这件事吗?去所谓报答你表姐吗?!”
我无言以对。后半生……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词!“有那么严重吗?”我怯怯问。
不料,一姐凝重颔首:“超乎你想象的严重!否则以你表姐的能耐,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妹妹。”
“出卖?!不,表姐不算出卖我,顶多是……利用了我的感情。我是自愿的。”
一姐摇头,显然对我的话不以为然,只说了句:“也许你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你表姐了。”
那顿饭的后半程变得相当郁闷,临别一姐嘱咐我遇事要镇定,“千万不要一着急就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