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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佳期如梦之今生今世-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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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要不你上楼休息一会儿?晚上想吃什么,我打电话订餐。” 
守守摇了摇头,其实她没什么胃口,只觉得累。 
走进二楼卧房去,卧室里仍旧是从前的样子,简洁的黑与白,家具也没有变化,不知道纪南方有多长时间没有回来过了,虽然纤尘不染,到底清冷得令人觉得空旷。 
他跟着她一起上楼来,看她一脸的倦色,于是说:“你睡吧,我就在楼下,有事你叫我。” 
他似乎已经不大愿意与她独处,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避开她的目光,说完就转过身,带上了门。 
守守觉得累极了,却没有倦意,只是躺倒在床上,却无法合上眼睛。 
枕头上有淡淡的香水味,没想到连这里他也曾带过别的女人来。想到这里她立刻觉得作呕,只得马上取来,跑进洗手间。吐又吐不出什么来,只是呕些清水。 
攀着洗脸台她只觉得无力,仿佛是站不稳,镜子里看到自己苍白的一张脸,活像是鬼一样。她浇水洗着脸,想把头脑里那些肮脏的景象洗掉似的,一遍又一遍,知道最后,有些虚弱地抵在墙壁上。 
她不愿意在这里呆了,于是抓着毛巾,胡乱擦了擦脸,走下楼去。 
楼下静悄悄的,她转了一圈,站在了视听室门口。 
门是虚掩的,她轻轻推开,里面暗沉沉的,只有光影闪动,却非常安静。 
接着屏幕上那点闪动的光亮,她看他一个人独坐在前排沙发里,一动不动。 
是部很旧的电影,《卡莎布兰卡》,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打开音响,屏幕上亦没有字幕,如同一部默片,只看到银幕上的英格丽偶尔一笑,粲然若一道闪电,几乎令人觉得炫目。 
她看过这部片子很多遍,但从来没有这样无声无息地看过,荧幕上的人在微笑,迟疑,犹豫,叹息,回忆,痛楚,挣扎。。 
经典的一幕终于无声无息地出现,她仿佛能听到那熟悉的音乐,其实视听室里安静极了,直到咔嚓一声脆响,她吓了一跳,原来是纪南方打着火机,下小的火苗燃起的瞬间映亮了他的脸,他的脸上隐约有泪痕,他点燃了一根烟,然后,那点小小的红光就然在他唇边,微微地发颤。 
守守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看过他哭,因为他比她大,又是男孩子,小时候就从来没有见过他哭。长大后更不会了,他那样意气风发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流眼泪? 
只是一场电影,形形色色的人,来了又去,聚了又散,没有声音,台词都化成银幕中人物唇形上模糊的形状。 
守守第一次发觉自己对这步片子不熟,因为她竟然不知道主角们在说什么。 
“ Of all the gin joints in all the towns in allthe world;she walks into mine。” 
这句台词,已经说过了吗? 
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时,她为这句话感动了好久,命运便是如此安排,爱了就是爱了,都是命运。哪怕理智上如何挣扎,都不过没有办法。 
原来她以为只有自己在这样的绝境中挣扎,没想到纪南方也会遇上这样一个人,令他难以自拔到如此地步。 
她嘴里又苦又涩,喉咙也发痒,一时忍不住,咳出声来。 
纪南方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嘴边的那星红芒都滑落下去,顾不上烟掉在地上,他仓促而狼狈地转过脸来,看到是她,于是站了起来,声音带着丝暗哑:“你怎么下楼来了?” 
不知为什么她仿佛有些心虚,连声音都低低的:“我睡不着。。” 
其实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两个人都融在黑暗里,偶尔光影一闪,是银幕上换了场景。 
他问:“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 
她摇了摇头。 
“你还是睡会吧。”他说:“你都习惯了睡午觉。” 
“我不喜欢那床。” 
他没有再说话。 
气氛一时有点僵,守守最后终于说出来:“你安排她跟我见个面吧。” 
纪南方似乎并没有听懂:“什么?” 
“那个女孩子。”守守说:“我想跟她见个面。” 
纪南方声音有点不太自然:“没那个必要吧。” 
守守坚持:“我想见见她。” 
他犹豫了几秒钟,说,:“那我打个电话。” 
他走开去打电话,讲了很长时间,他说电话的声音很低,守守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大约十来分钟后,他才挂上电话,然后问守守:“晚上可以吗?她下午有课。” 
这是守守除了长辈之外,第一次迁就别人的时间。更难想象纪南方肯这样迁就,从来都是女人等他,而如今他似乎觉得天经地义,这样的事情,显然已经不止一次。 
守守已经开始觉得困惑,她在想,是什么样一个人,才会让纪南方像今天这样反常。 
约在意见咖啡厅,纪南方似乎比她更心浮气躁,因为坐下来之后,他已经看过两次手表,守守说:“要不叫司机去接吧。” 
“不用,她自己搭地铁过来。”他问:“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她只是摇头。 
他叫过侍者,给她点了份cheese cake,她原来很爱这种甜食,但进来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只勉强尝了一口,正好没过多久人就已经到了,于是推开碟子,细细打量。 
纪南方很简单地介绍:“张雪纯。” 
名字很秀气,人也非常秀气,守守上次没有看清她的正面,这次仔细地打量,只觉得五官清丽,非常的腼腆温柔。有些局促地端正坐着,手里还紧紧抓着背包的带子。浓密的长睫毛不安地颤动,偶尔抬起眼睛来,仓促如小鹿般清澈的眼波一闪,怯然而纯净,跟她想象的完全不是一种样子。 
守守问:“张小姐还在读书吗?” 
“P大一年级。”张雪纯的声音也非常腼腆,脸颊微红,仿佛是有些不安。 
“P大是好学习奥,校园非常漂亮。”守守说,然后对纪南方说:“你出去抽支烟好不好?我想跟张小姐单独聊聊。” 
纪南方犹豫了两秒钟,又看了张雪纯一眼,她似乎也有点紧张,抬起眼睛来望着他,他于是安慰似的对张雪纯笑了笑:“行,我就在外面。” 
庭院里有很漂亮的桌椅,桌上的水晶蹲里燃着烛,烛光在春天温柔的晚风中摇曳生姿。纪南方坐下来,侍者马上走过来,彬彬有礼地问:“纪先生要喝点什么?” 
“冰水。” 
冰水很快送上来,纪南方没有动,玻璃杯上很快凝上水珠,顺着杯壁缓缓滑落。 
桌上浅浅的陶盘里,清水浮着几朵闲话,在烛光下显得朦朦胧胧,他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倒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后来终于想起来,由次跟守守约在这里见面,他走进来的时候,她正巧用手去捞那花瓣,那雪白的手指被花瓣衬着,仿佛正在消融,有种几乎不能触及的美丽。而烛光正好倒映在她眼里,一点点飘摇的火光,仿佛幽暗的宝石,褶然一闪,她的眸子迅速地暗淡下去,仿佛埋在灰里的余烬,适才的明亮不故是隔世璀璨。 
那天她原来是为了别的女人跟他打抱不平,那个女人的名字,他都已经忘记了,只记得那时候她还有点孩子气似的稚气,赌气把咖啡全泼在他衣服上。 
后来这套衣服送去干洗后,他再也没穿过。 
夜里风很凉,花园里基本没有别的客人,只有他独自坐在那里,等一杯冰水变温,是真的温了,杯壁上沁满水珠,一道道流下去,握着仿佛收心里有汗,他没有喝一口,把杯子又搁下。 
很远的地方有一盏灯,温和的橙黄色,仿佛一道隐约的门,门后却什么也没有,他坐在那里很久,看着张雪纯朝他走过来,其实她今天特意打扮过,还换了一双高跟鞋,碎石子小路,张雪纯走得极快,因为不习惯穿高跟鞋,几乎是跌跌撞撞一溜小跑过来,神色更有积分惊慌不安:“纪大哥。。” 
“怎么了?” 
“大嫂刚去了洗手间,我等到现在她还没出来,我以为她已经走了,可是。。” 
他过了一秒钟才明白她说的大嫂是谁,这一明白过来,立刻起身就往里面走。 
洗手间在穿过大厅往左拐,他走得极快,到最后差点撞在人身上,他对那位正往洗手间走去的女士连声道歉,一脸焦灼:“对不起,能不能帮我进去看看,我太太在里面一直没出来,她身体不好。” 
大约看他着急的样子,那女人满口答应了,正好张雪纯也追进来,看他站在门口,怔了一下 
那女人一走进去,已经惊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张雪纯犹未反应过来,纪南方咚一声推开门就冲进去了,只见守守倒在洗手台前的地板上。 
那女人似乎想扶起守守,而守守毫无知觉,头歪在她怀里,纪南方只觉得血嗡地往头上一冲,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弯腰抱起守守就往外走。 
车子在停车场,就在咖啡管外的马路边,他第一次觉得日此的遥不可及,一步追一一步地往前跑,却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她的身体并不重,仿佛婴儿一般安静地合着眼睛。依靠在他胸前。她从来没有如此贴近过他,在这无意识的时候,他只觉得害怕,仿佛不是抱着她,而是抱着一杯沙,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的指缝间一点一点漏走。稍纵即逝,他惊慌失措到了极点,张雪纯追上来,似乎说了句什么,但他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急切地寻找指甲的车,那样亮的银灰色,在路灯下应该很好找,可是为什么找不到? 
遥控器就在他的衣袋里,但他腾不出收来拿,他从停泊的无数汽车中穿过去,终于张雪纯再次追上来,他朝她吼:“遥控器!” 
张雪纯不知所措,仿佛有点吓傻了,而他一只手托住守守,她连忙上来帮忙托住她的头。他终于摸到了遥控车钥匙,车子嘀的一响,循着这声音,他回过头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车,发动机发出轻微的轰鸣,车内灯火通明。 
他抱着她,心急如焚地朝着车子跑去,张雪纯连忙从后头追上来,替他打开车门,他把守守放在后座,她的脸色在车内的灯光下显得惨白惨白,连半点血色都没有。 
他心急火燎地一边倒车,一边打电话,章医生占线,保健医生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把电话扔在驾驶室前台上,猛然打过方向盘调头,张雪纯刚刚坐下来关上车门,差点被甩下去,幸好抓到了把手。纪南方自顾自换过档位,加大油门直奔医院而去。 
他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感到了医院,下车抱着守守进急诊中心,急诊室的医生护士匆忙迎上来把守守推进去,他被阻隔在门外。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跳得又急又快,他举起手来,手上都是血。是守守的血,是孩子的血。 
他终于知道从指缝间一点点漏掉的是什么,不是别的,是血,是他们孩子的血。他有点发怔地看着指端鲜红的痕迹,虽然她说过那样的狠话,虽然她曾那样气过他,他却知道这孩子是他的,不然她不会这样生气,她生气,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要他的孩子,所以才会拿狠话来气他。 
准备放弃这个孩子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恨得下这样的心,把企盼了很久的希望,包括渺茫用不可及的将来,都扼杀掉。只因为她不要,他最后终于以为自己可以舍得,能够做到。知道这一刻,才明白那种痛不可抑,他根本无法容忍这种失去,比割舍骨肉更难,是割舍唯一的将来,是深透了髓,侵渗在血脉里,要把整颗心整个人都生生割裂开来,做不到。眼睁睁的这样,几乎要令人发狂,他真的没有办法做到。   
VOL4 
有医生从他身边匆匆地经过,进入手术室去,又有护士出来,取药取血浆,急诊大夫告诉他:“病人现在大出血,需要马上手术,孩子估计是保不住了。你是家属?过来签字。”护士已经拿了手术通知单来,纪南方恍惚地结果那份同意书,看着底下触目惊心的一项项备注:麻醉意外,属中意外,术后并发症。。 
他只能问医生:“大人有没有危险?” 
“要看手术情况。”医生带着口罩,说话的声音嗡嗡的,像是在很远的地方,“发现大出血更应该立即到医院来,为什么拖到现在?”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会对他说,即使不舒服,她也从来不在他面前吭一声,何况她本来就不想要这孩子,她拒绝他,于是拒绝他的一切,他什么都不知道,她宁可自己晕倒在洗手间里,也不会告诉他她不舒服。 
医生让他去交押金,不能刷信用卡,于是他给自己的秘书打电话,声音竟然还很清楚:“你送两万块钱来,马上。”把医院地址报给他。 
秘书有点发蒙,但什么都没问,半个小时就去取了现金赶过来,沉甸甸的牛皮纸袋,他从来没觉得两万块有这么多,秘书去交押金,张雪纯一直很安静的陪在他身边,到了这个时候才怯怯地叫了声:“大哥。。” 
他眼睛发红,仿佛是喝醉了,神智恍惚,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摇动,而眼前的人更是模糊不清,他喉头发紧,声音更发涩:“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张雪纯下得几乎要哭了:“我什么都没说,真的,她就只问了我怎么认得你的,认识有多久了,我就照大哥你教的跟她说了,后来她说要去洗手间,我坐在桌子那里等,等了半天她没回来,我就出去找你。。” 
他是做了蠢事,这样的蠢事,只因为以为她不会在意,他拽紧了拳头,指甲一直深深地陷入掌心。血脉喷张,就像周身的血都要沸腾起来,他干了这样的蠢事,愚不可及,纵然她并不在意,他也不应该这样刺激她,她本来就对婚姻绝望,他还这样让她难堪。 
守守疼出了 
一身汗,只觉得疼,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硬生生从体内被撕扯掉。她徒劳地想要挣扎,想要哭喊。可是使不上力,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她想,这一定是梦,是长噩梦,醒过来就好了,醒过来就会好了,一直到深夜她才清醒过来,疼痛令她发出含糊不请的声音,身旁有人说:“我在这里。” 
病房里的灯光很暗,她的意识不是特别清楚,那人似乎是纪南方,她觉得稍稍安心了些。他说:“麻药过去了,医生说会有一点疼。。”她的手本来搭在小腹上,但突然明白过来发生了,自己失去什么,心里顿时难受得要命,她想要动,他抓着了她的收,她含混不清对他说:“别告诉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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