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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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提及她?有没有……
莫怀臣却摇了摇头,流利的语气变得几丝艰难,“清姨,清姨要师父寻遍每一座石桥,如果找到一个在石桥上画正字的孩子,只要天数正确,就要收他为徒传他武功。那是清姨决心入宫刺杀余承天之前……最后的要求。”
原来,被遗忘、被放弃的感觉,是如此令人难堪。原来生母至死,也不曾将她的存在放在心上。她心底好似有一股冷意蹿上,由内而外不住地渗着寒冷。
倾瞳不禁自嘲地苦笑,“也是,对于她而言,我不过是个耻辱的标记,她的确不需要费心!”
“不,并非如此。”莫怀臣却将她深深拢紧,似月色那般温存,“因为你那时才出生,又被可靠的人收养。她不希望你自小便活在痛苦仇恨之中,宁愿你无忧地长大。天底下没有一个母亲,会不顾惜自己的孩子。我是别无选择,可是你,拜清姨所赐,毕竟你曾活过单纯的一段岁月,不是么?”
“嗯,也许是吧。”倾瞳顺从地任他拥着,感觉着他的体温那样清冷地透衣而过,莫名的安慰而甜蜜。可还有些别的,有些什么在渐渐动摇,渐渐成形,竹叶排行御风,惊起了一阵微躁,似是直觉那个真相会带来灾难。
莫怀臣倒仿佛全无觉察,他只是继续淡淡地、缓慢地叙述,“我那时是与清姨一早约好,若是被追杀走散,便在最近的石桥每天刻下天数,以便循着记号再度相认重逢。那次追捕后,我在凌江中挣扎求生,后来窝在绍渊一个小镇里,左等右等,只等来了刺杀失手、受了重伤的师父。师父当时的伤势已然不能寻到死风老人所在的雪山之巅,只将毕生所习倾囊相授,几月之内就伤重逝去。”
“师父曾有一管洞箫,从来只吹一首曲子,他说那是他与师妹的定情之曲,叫《思幻》。而人世间的感情,就好像这首曲子一般,爱恨情仇困坐愁城,却至死也不愿走出那片幻境,因为幻境里有思,有血,还有记忆里头最美好的一段昔日。”
清越的音线堪堪停住,显得几分突兀。他不再说,她亦不再问,竹林里便自漫起一痕古怪的寂然。
倾瞳只是在他怀中侧首思量,良久,忽然扬起动人如水的眸,潺潺语调带了一丝悲哀,“我记得爹爹曾说过,娘最喜(。。…提供下载)欢的那支曲子,其实是一支箫曲。丰子汐,你介不介意把《思幻》吹奏一遍。我想知道,那晚的上元节,你是不是跟到了崖边,听到了我吹的曲子,而且,计划了所有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么么,某言还有4000任务,悲痛爬。
修了虫。
☆、真假相影
环拥的臂力不由微松了,莫怀臣却起身,仰头扫向林间暮色。夕辉缓缓自延绵的宫宇那头斜射而来,为叶尖点上粒粒浅金,颤巍巍的晶色被林涛扫过,便自碎了一地。
“大狐狸!”她唤道。
他逆光回首,千万竿清傲竹间,云锦白衣倜傥承岚,眸波掠起款款的涟漪,眉间似有一抹沉郁,挥之不去,薄唇却含笑勾起。
“瞳,不论以前如何,丰某此刻心意,决无半分虚假。你记不记得曾经问过我,喜(。。…提供下载)欢吃什么,偏爱哪一种茶,平生最想做什么事,那时我不曾回答。今后,凡你所愿所想,我都会一一为你解答实现。也许,我们不要纠结过往,今日时候也不早了,城中有家不错的馆子,那里的河豚据说十分鲜美,咱们且去试一试,好不好?”
倾瞳不禁微怔,静默了片刻,摇头道:“不好。”
他似早知答案,依然轻笑着坚持,“试一试何妨,也许你不会失望呢。”
她却陡然翻了脸,一掌扫向方才的躺椅,顿时椅翻毡落,茶泼椅散,媚颜带着洞彻的怒火,旋身便走,“你避而不答,日后就休要见我!”
纤足一点,已随风飘至一丈开外。疾纵的身姿险些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刘慎之,她只是侧身擦过,头也不回而去。
刘慎之张口欲呼,却听到身后的人一句吩咐,“随她去吧。”
青袍缓了缓,他只得合了手中折扇,转而对上那头只手遮天的俊雅人物,敛眉禀道:“大人,慧敏公主那头,出了点毛病。”
莫怀臣舒袖负手,似有丝漫不经心,垂首眼波浮过满地的狼藉,“何事?”
“她忽然闯进了宫里,撞见了雁安,雁安正好、正好没穿衣裳。”
那头的声调依然平静,“然后呢?”
刘慎之只得硬着头皮据实道:“公主发觉了雁安肩上并没有李邈的那道旧伤,一时叫嚷起来,被雁安暂时拘禁在宫中‘候云园’。”
莫怀臣不禁有些伤神地揉了揉额角,“雁安人呢?”
“雁安,雁安他……似乎溜出宫了。”
“那就把他捉回来!”
开元城中还是老样子,条条水路纷纭,市集上吆喝声起,和着木浆摇歌,在石桥水色间悠然纵横。一道马上人影好似一团烈火,在街市里几乎横冲直撞,片刻工夫便猎猎卷出了开元城。
城外一片林野湖泊,三条岔路蜿蜒延伸。倾瞳一时拉马停驻,清颜泛起几分踌躇。恍神间只见有三两渔人摇船归来,彼此夸耀着今日的收成,黝黑的面孔映着湖光欢悦而得意。
“秋后的鱼儿可真肥,我今天打的这条青鱼比你家那个小子还大呢。”
“切,你那算什么。我这一条河豚就顶你那一网鱼了,明天一早上集市寻个好买主,肯定能卖个大价钱。”
“河豚?那可是好东西啊,不过前段时间才听说吃死了个人,现在没有馆子再敢收,难说卖得出去呢。我说,要不咱哥两个尝尝鲜得了。”
“去去去,别人大馆子里的厨子不会做,你就会啦?小心有命吃没命活。”
“你试一试不就知道。”
“做梦!”
又是河豚!
倾瞳皱皱眉,满腔心事在脑中阵阵如潮,终于挫折地垂下臻首。
人在高处,便有太多不由自主,不由自主卷入风起云涌,不由自主卷入爱恨心机。如今连与他最初那一段过往,也好似浮在层云之中,变得莫测难明。她选择愤而离开,也许,亦是不想听他亲口承认吧。原来,她杜倾瞳也有软弱至此,选择逃避的一日。
正自心灰意冷之间,后头扬起了一阵蹄声,不紧不慢的好似主人那般散漫,随之飘起带着戏谑的笑音,“我说,你们吃了叫暴殄天物。那条河豚,爷买下了。”
倾瞳回首,只见暮色中那人锦衣狐裘,策马行近,惊艳的眉目秾丽似被丹青描画了数遍,那般熟悉好似忽然撞进了胸口,细看却又并不全然一样。他更艳,更媚,并不如那人的清雅孤高——居然是经久未见,她几乎忘却的宫人雁安。
倾瞳一时错愕惊乱,只道这人不请自来,不知有何企图。
雁安却悠然地打马直至湖边,随手抛下白花花一块银子打发了目瞪口呆的渔夫。也不知他低声说了什么,那两人居然忙不迭地划桨就往另一头摇去,他这才提了那肥胖的河豚,十分满意地又折回来。
这一次,他毫不避嫌地探身靠近,挑眉抛个媚眼,神色不似当年那般诡异魅惑,而是带了些调笑的味道,“我说美人儿,你肯不肯赏脸,陪爷一块儿喝酒谈心,或者顺便殉个情什么的?”
这样近的距离,他的身上居然再无一丝脂香。
倾瞳拉马退开些,显得客气而戒备,“很久不见,雁宫伺怎么有办法出宫来?”
“这个么……”雁安却眉开眼笑,冲她勾勾手,“你靠近点让我闻闻香,我就告诉你。”
倾瞳顿时沉下清面,拉马便走,“不说便罢,就此别过。”
“哎哎哎,你别这么性急么。”他慌手便抓向她的辔绳,被倾瞳随意一掌劈开。他痛得甩着腕子叫屈连声,“疼疼,疼死我了。哇,你这么坏的脾气,丰子汐那小子,看来真是多灾多难了。”
娇躯顿时顿住,倾瞳不可置信地瞪向眼前的人,“你说什么?”
“我说,丰子汐那个小子根本就是没经验么。还以为他到底眼光多高呢,挑来挑去却找这么匹烈马。其实女人么,天一黑都是一个样,肯定还是温良些的比较遂意。”
任是倾瞳如何精明淡定,究竟还是个妙龄女子,俏面一阵绯红飘过,凌寒的剑尖就倏然点在雁安洁白俊挺的鼻尖上,“你现在不老老实实讲清楚,恐怕日后都没考虑什么遂意不遂意的机会了。”
“喂,别这样么,女人这样凶多不可爱!”两指夹起剑尖,妖气的眸光点在冰雪的剑锋,一丝异芒闪过,雁安居然身形陡转,鬼魅般飞掠而来。
倾瞳骇然间下意识翻掌迫敌,匆忙只使了七分力,那个看着挺热闹的男人居然被凌空击个正着,哗啦跌下,仰面朝天摔得凄惨。
他不及起身,刷地一下,剑尖已然再次抵着他的鼻尖,居高临下的倾瞳俏面含霜,一身素服难掩丽色无双,不过烟波眸中只剩了寒意,“你不要以为,女子不会杀人。”
雁安呆了呆,忽然拍掌笑了,“好好,我收回。子汐真有福气,找到你这么个哪怕和他斗着气,却还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女人。”他一面起身拍拍身后的杂草,一面依然故我不怕死地靠过来,冲她神秘地眯眯眼,“可你要是真宰了我,谁帮你的情郎在皇城里扮伟大的皇上?”
“什么?”长剑一颤,凤唳轻鸣。
“这样咯。”雁安的眼神陡然一变,化为目空一切的生冷,声线转为一年前李邈颐指气使的沉音,“朕乃一国之君,尔等竟敢意图行刺,其罪当诛!念尔初犯,朕就网开一面……”他忽而换回了自己那柔媚的男音,色迷迷的,“只要美人儿陪朕尝尝河豚,用顿晚膳,朕就全不追究了。”
倾瞳怔忪片刻,目色流过他全身上下,凝在碧玉穿络腰配下头两颗珊瑚珠子上,紫衫放浪,红珠绯艳,倒似他给人的鲜明。她忽而冷剑回鞘,一笑嫣然,在红霞下越发妩媚丛生,“好,咱们就吃河豚。”
“哈?”雁安一来便占尽优势得意扬扬,此刻情势逆转,不由一呆。
她淡睨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河豚鱼,率先策马道:“你一路自然是把那群跟随保护我的莫府护卫们都磨坏了,反正也晚了,先找个地方把鱼做了吃。”
“哎,你等等我啊。”雁安急忙按鞍上马,不慎摸到了河豚布满细刺的皮肤,惊得哀叫,“哎呀,我中河豚毒了,手麻了,啊,肿了……”
倾瞳头也未回,翩然挥挥手,“河豚毒不在外,你若真的毒发,等会儿还来得及剁下猫爪下酒,我可以负责。”
雁安在她身后收敛了夸张神色,唇锋斜勾起一丝若有所思的笑容,越发显得狐狸般狡黠,“啧,子汐啊,你倒是选了个聪明到骨子里女人。”
他拍马赶上与她并排而行,紫衣白裘在秋色渐起的林间越发夺目。他偏头看她,声气有些好奇,“杜倾瞳,你如何肯定我是他那一边的?”
风息过耳,带开她几缕发丝飞拂,不尽的缠绵林霏湖光之间,唯有她清容皎皎如水,淡淡无疑,“丰子汐不会轻易对人吐露姓名,更不会轻易赠人自己用过的腰配。”
“这个?”雁安拉起两颗碰撞的珊瑚珠子,迟疑了片刻居然花俏一甩,振振有词地夸耀,“他那么洁癖,怎么会主动送人自己的东西,老实跟你说,是我偷来的。怎么样,更配我吧?”
倾瞳终于忍不住哑然失笑,随即摇了摇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他身边都是这么些怪人。那个军师是曾经的敌人,管家是个木头疙瘩,外头管事的是个爱赌博的酒鬼,你呢,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雁安握缰的修指悄然一紧,却对倾瞳缓缓绽开一抹幽冶的笑容,那稍纵即逝的悲哀,似真又似假,“我么,我是一个影子。”
惑然自她琼脂般的面上一晃而过,倾瞳却再摇头,清音定夺而温存,“不,依我看,你是他的兄弟。”
她的眸子那样坦白柔和,不含半丝鄙薄。好似一汪清泉,明流静涌,能荡涤他多年来为了那个相助的信念,真真假假落满一身的尘埃。
雁安居然心中一动,忙举手带着河豚乱摆,“好,我见识了,我服了,我投降。你可千万别看上我,要不然丰子汐那个小心眼这次说什么也会手起刀落宰了我的。”
“你倒了解他。”倾瞳终于扑哧一笑,不觉想到那个和他有七分相似的男人,难以避免地琢磨起冲出来时的对谈种种,心中不由黯然,笑容变作了苦苦的咧嘴,“你放一百个心,一个祸水男人已经很难搞,我可没工夫倾慕你。”
“啧,真伤人自尊。”雁安捂着胸口,终究还是笑嘻嘻的,全无遭受打击的心酸样子。
他这么无赖,相处一阵倒叫人不由十分放松,倾瞳便自侧首问道:“对了,你本就叫雁安?还是有别的名讳?”
“苏,我姓苏。”雁安打马笑着,“不过大家习惯叫我雁安,现在除了‘天云殿’的人,其他人都换了称呼,成天跪在地上嚷嚷皇上万岁。”
“噢?”倾瞳还是淡淡的,“李邈呢,到哪里去了?”
“我杀了他,用他最钟爱的那柄珊瑚匕首干的。他简直惊呆了,比让他被钟情却搞不到手的莫相亲手捅死还要吃惊。眼睛鼻子嘴巴,当时都翻得好像要开出花儿来了。”雁安笑音依然,满不在乎。
倾瞳心神震了震,却啐道:“丰子汐是个浑蛋!”
雁安何等会观颜色之人,这时倒乐了,“你可别冤枉他。他是从头到尾反对我入宫,但是我武功不好,智谋又不够,既然费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