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中堂-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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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响立刻答应同时朝嬷嬷磕了头;这件婚事就这样说定了。
等大家都出去安歇后,惜桐回到自己房里,把藏在衣襟内的所有东西拿出来察看──那是阿玛所有的财产证据:房产、商号、地契、银票等等。
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她赫然发现的一张藏宝图。
难怪丰绅殷德说过,府上密室多得很,把人随便一藏便找不到;这些话还真不是假话。这府里不但密室多,连密道也多!
而阿玛的宝藏就藏在后花园里;图的后面还写上里头宝物的清单:皇帝冬朝冠三顶、夏朝冠二顶;皇后冬夏朝冠各一顶;皇贵妃冬夏朝冠各一顶;皇帝朝珠二十条;各式天家用品、宝物,还有不计其数的珠宝玉器、奇珍异宝。
里面的每一项都是属于天家所有,没有其它人可以拥有,只要有一项便是杀头的大罪;若阿玛要被一项项定罪的话,不知该死多少次了。
惜桐全身冒冷汗,有如在冰水里洗过一遍;倘若早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她只会拿走银票,其余的东西她连碰都不想碰!
额娘在书房当差时,一定还没有这样东西存在,所以她才会要自己拿走所有的东西。她若知道有这些杀头的东西存在,一定不会要她将之窃出;难怪那刺客甘冒生命危险,一次又一次地来到府上,想偷这分‘可以确实定罪’的文件。
刚才她还不知晓自己怀里有什么,所以可以轻松应对,若知道是这样严重的东西,她可能会发着抖不知所措了。
可是他为什么肯轻易放弃到手的机会?他一定知道自己在书桌底下找到的东西非常重要,为何不坚持从自己手中拿走?他并不是没这种打算,否则他也不必先把车夫绑住自己驾车,这样做的原因,难道不是想趁火打劫?
还是说……
他以退为进,跟着自己来到这陋巷深处,侍机而动?
这么一想,她的头皮都发麻了。拿了这烫手山竽,不但阿玛的敌人不放过她,连阿玛也不会放过她,自己想要远走高飞的打算,都会被这张藏宝图给破坏殆尽!
该怎么办?放回去是不可能了,但留在身边更危险,她必须把这张图送回去给阿玛;不为什么,就为他是她这世的阿玛,再怎么讨厌也不能恩将仇报,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还给他。若他再被刺客拿走,那就不干她的事了,事情不由她造成,她的良心过得去就好!
这样一想,她立刻马不停蹄的准备,化装成一个苍老的卖菜妇手里挽着菜篓子出门,先到市集去买些青菜,再雇了辆驴车到人牙子那儿,买了个看起来聪明伶俐、穿着破烂名叫狗子的十岁男孩,但嫌他的名字太难听,便当场替他改名叫玉格,再把他的脸孔涂脏,带着他回到半夜才逃离的家。
她和小男孩等在钮祜禄府大门前,一面小声地交待玉格听她的指示──如何和人对答、回话,如何把那些包在破布巾里的重要纸张交还给阿玛,然后绕到下一条街去等她;自己则躲在很远的街角卖菜。
等阿玛的轿子出现,玉格立刻冲上前去拦轿,把东西交给要推他的侍卫,同时高声喊叫:“有个非常美丽的姑娘要我送来!”
果不其然,阿玛接了东西立刻满脸惊慌地下轿,叫人将玉格抓起来细问;此时她便消失在街角,让玉格无法指认她。她慢慢地走到下一条街,把篓子里的菜都卖完了,同时等到玉格。她细心地询问刚才的情形,等玉格说完了,又仔细看了有无跟踪的人,确定没有之后,才带着玉格蹒跚地走到街角,打算要雇二趟车,迂回地回家。
讵料,他们才靠近一辆驴车,车子的遮布被掀起,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老太太,看你步履艰难,何不让我戴您一程?”
这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她故意慢慢抬头一看,居然是个见过面的人!
看到这个一身劲装、靠着车蓬边的男人,她才想起自己失约的事;他就是那个说是要在‘大合丰’见面,还他衣袍的男人,叫什么来着?叫……秦峥?
剎那间她全身寒毛倒竖;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从刚才就一直监视着她吗?可是再一想,她安慰自己──不可能,谁有本事能看穿她现在的乔装?谁又会花那么大的心思,从南城那里追踪她到这内城来?除非……
他就是那个刺客!他是吗?
她按下满心的惊慌,眯着眼看他,故意抖着嘴角装成老迈的样子说:“谢……这位爷,老婆子身上没钱,用走的就好。”
秦峥不由分说,伸手就将她拉上驴车,同时指示玉格上车:“我这车不收钱,您就甭客气,您老貴姓?我叫秦峥。”
她混身不自在,这下是不是被他给挟持了?
“哎……老身夫家姓車。”她拉過玉格,故意裝得很卑微的樣子。
“車老太太,您府上哪里?我叫车夫送你去!看您年纪不少了,怎么还要出来卖菜?”秦峥表情和善的说着,一点也看不出有任何企图的样子。
哎,看来也是个会演戏的家伙,好吧!他既然要和她演戏,她就奉陪到底,演个老大娘。
“我呀……闲不住,儿子身体不好,现在孙子大了,却不知能做什么营生,我只得出来卖菜凑和凑和过日子呵……”她边喘气边指着玉格说。
秦峥听了皱眉,看向玉格问:“孙子多大?”
“今年十岁了,跟着儿子说评书,赚的钱微薄也没办法养活我,眼下还着急着找安身之处呢……”她说着,拿出条破旧的手绢擦脸。
53 租屋
秦峥的脸色暗沉下来,过了会儿才说:“老太太,我在外城北区里有间空房,可以租给您,您要不要去看看?”
什么?惜桐在心里叫着,这人是真的好心还是假装?竟然肯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婆?她只随便说说而已,怎知竟得到他的回应。
“那怎好意思?这位秦爷,你我萍水相逢……”
“您老别客气,我刚才远远看到您就觉得您好亲切,好像我以前的老太太……”秦峥真诚地说着,一反那日臭嘴的模样;惜桐知道满人称祖母为太太。
真的假的?这不会是在讽刺她吧?他会不会在明知她假扮之下,故意表现善意、取得她的信任,再套出他想知道的实情?就算她把藏宝图还回去给阿玛了,从她这儿还是可以知道阿玛把宝物藏在哪里。
不能怪她草木皆兵;昨晚的伤害和经历,让她不得不小心提防。
“呵……原来是这样啊……那多不好意思占了你的便宜,只是我要先回去和我那儿子商量,爷方便的话就告诉我房子在何处,我有空就过去看。”她打算先敷衍再行脱身。
“别,反正眼下我也没事,先带您过去看看,你合意了再说。”他转头吩咐车夫往哪儿走。
这下再坚持要走就有点奇怪了,她只好默不作声地抚过玉格的头发。玉格才刚十岁,依照满人的规矩是该‘留头’了,等一下顺便找个剃头担子整理头发。
玉格很乖巧,从面黄肌瘦的脸上看得出以前的日子很难过,等她安定下来再好好培育他。
玉格看了一眼秦峥,悄声说道:“祖母,我肚子饿……”
惜桐愣了一下,刚才从人牙子那儿买他时,根本没想到这件事,以为他应该吃过早饭后,谁知他竟然喊肚子饿?这下她身边也没有任何吃食,顿时颇感为难。
秦峥一听,就从车中散置的盒子里拿出个包子,递给玉格:“先吃了这个吧!”
惜桐谦卑地道谢,却见他一脸不高兴的表情,说:“老太太,您儿子多大了?为何连个孩子都照顾不了?”
哎!谎越说越多,她想了一下;自己前世的扮像,看起来应该有二十五岁吧?但再一想,不行!阿玛家里太多人看过自己用前世长相的面具,所以从今起要用别的面具才行,那……用哪张呢?就用怀枫的脸吧。
她开口说道:“我儿子今年二十六岁了,但身体不好……媳妇又没了,所以才……”
秦峥转过脸看向车外说道:“是男儿就该好好照顾老母和孩子,如此不负责任,非男儿所为。”
看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惜桐感到这人还相当有孝心,便呵呵笑道:“爷错怪了,我儿相当孝顺……”
秦峥不再说话,默默地注视着车外。许是他这种不加掩饰的嫌恶表情,让惜桐放下心了;若他真的是那个刺客,恐怕不会有如此自然的演技。这样一想,她略感轻松。
在车子平稳的晃动中,昨夜辛劳一整夜的惜桐和玉格,渐渐被车声催眠,两人互相依靠着睡着了。
“到了,老太太您醒醒……”秦峥轻声唤道。
惜桐惊醒来,发现自己和玉格身上竟盖了件大袄,还隐隐泛出颇为熟悉的熏香味道和男人的体味,和上次他借她的衣物香味一样;她登时感到有些羞却,好像做了什么坏事,又把人家身上的味道给闻了去;还好这面具看不出她脸红。
下了车,惜桐看见在一条商店街旁边的院落。这地点相当不错,因为商店街过去靠近酒楼的地方,有个空地适合拉场子来说评书。
“这儿就是我家的旧房子,平常就交由一位老家人看管,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老太太您就别客气,合意了就住下来。”他说着,伸手敲门。
她还没回答就听到屋里有人大喊:“没人在家!快滚!”
秦峥皱起眉来也吼回去:“我是你主子,你竟然叫我滚?”
“主子?哪个主子?我主子早见阎王去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门被人拉开来,一个大约六十几岁的男人出现,看了眼秦峥,嘴里竟小声地说着:“你来作啥?等会儿该下红雨了……”
惜桐大奇;这老家人对他的态度相当无礼,可秦峥竟不以为意,指着他们对老人说:“这位老太太来租房子,你带他们看一看吧……”
“什么?”老人满脸惊愕的表情:“租房子?你落魄到这种钱也要赚啊?你干什么去了?”
秦峥眼眉一挑,对老人说:“你主子的事都归你管吗?怎样?我就不收房租,不赚这钱,成吧?”
谁知老人竟往后一缩,把大门关上,说:“那就不用看了,这里没空不租。”
秦峥气得脸色发白了:“老李!你开门,我说租就租!”
惜桐不愿意他们再不愉快了,便说:“秦爷,您就别麻烦了,我再找找别的房子……”
谁知门后的老人竟又开口说:“我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早说过了,我不娶老婆,你别费心送个老太婆给我!”
啊?这什么跟什么?敢情这位老太爷有‘老年妄想症’?
她还在发愣,谁知秦峥竟一抬脚,就把大门给踹开了!吓了她和玉格一跳。只听到‘哎唷’一声,门板和门后的人同时着地。
“又来了!又来了!你要踹几次才甘愿?这门还是去年刚换的!”老人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
“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把门拆了,不让你关。”秦峥把门板拿起,立在墙边,然后招手要他们进去,说:“这西厢房都是空着的,您老可以住这边,东厢房是我和老家人的住处。”
“你也住在这里?”那可不太妙,她可不想和个有刺客嫌疑的人同住一处。
“不,我另有居所,这儿是我家族的财业,多年来并没有利用,您就别客气住下吧!”秦峥迎着阳光笑着说。
惜桐被他脸上灿烂的笑容给收服了;这人的心地还真好,竟然愿意对贫苦的人伸出援手;再加上这里有地利,方便她说评书,真的是个很理想的地点,她点头表明愿意承租的意愿;于是双方议定租金每月一两。
等秦峥走了之后,惜桐要玉格留在那儿,她自行回到城南区,将租到的住处告诉嬷嬷他们,同时交待他们在她不在时,要小心门户;她会在每月的十、二十、三十日时回家。
于是她把她的东西,全搬到秦峥位于北区的房子里,开始她的自立生活。
这天才天亮,惜桐就叫玉格起床,跟她到附近去慢跑。这是她多年的习惯,一来保持身材,二来练肺活量,让自己在说评书时,能够脸不红、气不喘,一口气把话说完。
她顶着前世弟弟怀枫的脸,拉着一脸惺忪的玉格出门。因为怕玉格人小话不紧,把她会变装的事在无意中说出,所以她让玉格睡另一间房,告诉他──他有一个汉人的爹和他同住,还有她就是他的祖母。等过些时候看他心性如何,再决定要不要把实情告诉他。
谁知才出了院门,就迎头遇上骑在马背上的秦峥。
54 同居
哎!这有点奇怪了,他不是说不住在这里吗?怎么会如此频繁的出现?
骑在马背上的秦峥,斜睨着眼、语气不善地说:“你就是那个四肢健全、已经二十六岁,却仍靠着老母养活,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儿子?”
惜桐当场愣住;这秦峥为人对上对下怎差这么多?讲话这么不留情面?
“玉格,你有听到狗吠吗?怎么一出门就被狗叫?”她低下头看着玉格,做出挖耳朵的动作说;既然顶着弟弟的脸出现,当然也要顺便借用老弟的个性和声音。
“阿爹……他是我们的东家,房子是他的……”玉格睁大眼,吶吶说道。
她装出惊讶的表情睇他一眼,小声在玉格耳边说:“怎会租到这种人的房子,还不了解人就妄下定论?看来这房子的风水不佳……”
秦峥眼微眯,一副山雨欲来的表情。她连忙拍拍身上的袖子,做出满人请安的姿势说:“啊!失敬,失敬,原来是东家,小生车怀枫这厢有礼了,不知东家今日到此有何贵干?小生记得吾母已经交过租金给老李……”
谁知秦峥冷哼一声不理他,自行策马走进院子里。老李迎了出来,大声说:“欵……你又来干嘛?”
秦峥下马,把马上的包袱丢给老李,牵马往马房去,边走边说:“我主子要我休假,我没事干就来看你,不行吗?”
惜桐暗暗心惊,这下可不妙,她还以为他不住在这儿,做什么都好办,现在他为何要跑来这里和她挤呢?他果真是刺客吗?要来和她套交情然后套口风?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她咬唇;该怎么办呢?要和这个秦峥同居在这个院落里吗?万一……
正想着,秦峥转头看站在门口张望的她,又满脸鄙视地扫她一眼才往里头去。
他一定不知道──就是这一脸卑夷的表情,让惜桐放下心来,开心的转身去慢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假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