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儿-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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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人会关注他们，甚至不会在脑海里想起他们一下下，因为就算是再有名的角儿，当你在后台的时候，也依旧只是一名演员，不可能得到叫好。
当然，等待的时候，戏台上也不能闲着。喜庆的乐曲在热闹的演奏着，现在正在演出的是传统的杂耍节目。先是一个姑娘仰躺着用双腿转动瓷缸、桌子，还有其他的什么。然后是几个小女孩表演抖空竹、转盘子。再然后，一个男人表演魔术，一块方桌巾一挡就出现了从大到小五个金鱼缸，里头有鱼有水，再挡一下，那些金鱼缸不见了，出现了一个燃烧的火盆儿……
这些节目只是开戏前供人打发时间而已，观众们显然已经看过太多次，没什么兴趣，很多人自顾自的聊天，不愿给与卖力的演员们一点视线，也只有那些孩子们，看得热闹，跟着鼓掌。
而纵横显然是个异类。在现代，若是有时间，她会留给舞蹈，或者是去打工赚钱。更何况，她不会把来之不易的钱用在去看那些价格不菲的现场表演上，就算有，也宁愿留下来，毕竟作为孤儿多点钱放在身边总是好的。她可不愿意在生病或者出什么事的时候，被迫选择等待好心人捐款。所以，她只在电视机里看过那些表演，而她心里总有些不信任感，好像那一切都是通过现代技术比如电脑特技制作出来的东西。而现在，眼见为实，这些传统表演让她觉得非常、非常的精彩，既然精彩，她自然不会因为顾及形象问题而吝啬了给演员的肯定，总是大声的鼓掌和叫好。
胤祯刚才硬把纵横从众福晋那里拉到了自己身边坐。此刻看着她瞪大双眼，一脸兴奋，生怕错过一个细节的表情，不禁觉得好笑又可爱，只含笑看着她的侧脸，也不去打扰她。
这时候，台上表演翻杠子，还有一个男子，脚上穿着冰鞋，在台下的一块冰面上也是表演翻杠子。只见他在冰面上快速滑过，然后到了杆前一个跟头就越过了横杆，那杆子动也未动，而他已经稳稳的落了地。
“啊！”纵横看他翻越，比他还来得紧张，忍不住叫了一声，然后见他利落的完成了动作，使劲儿的鼓掌，喊道：“好！太好了！”
周围的阿哥们各顾各的在说话，被她那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十阿哥一个激灵，还差点把茶杯打翻在八阿哥身上。人们都转头来看她，她却丝毫不觉，只怕那眼神盯着那在冰面上不断飞跃的人。
旁边胤祯只能回给众阿哥一个客气的微笑，希望他们见怪也不要怪，然后有点儿不满纵横死盯着那个年轻的演员，伸手拉过她被拍红的一对掌心，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你今年回来晚了，每年冬至时候，八旗冰嬉，可比这好看！我也会滑，赶明儿我教给你！”
纵横是南方人，哪会这个？真冰真雪都没怎么见过。不免觉得新奇。于是笑嘻嘻瞅着他，道：“真的？太好了！”
胤祯贼贼一笑，道：“教你可以！你拿什么来换？”说着，黑漆漆的眼珠子上下在她身上扫过，明显的意有所指。
纵横却还是只顾着斜着眼珠儿看表演，压根儿没注意，随口说：“前两日，你看我练的那套擒拿手，不是说不错？我拿它跟你换！”胤祯的武功也是行家传授，还算不错，可是奈何他是皇阿哥，所以实战经验很少，就算跟人比划，人家也不敢伤他。所以，他的功夫总让纵横觉得招式花俏，却不够实用。
他以后是要征战沙场的人，除了会行兵布阵，总要有自保的能力，光靠招式怎么行？所以，纵横早就打算教他些实用、不需要太深厚内力根基就可以上手的功夫。
既然他说换，那就换呗！呵呵……很好、很好……
胤祯见她明显不在状况内，知道她是真心喜欢看这表演，也不再开玩笑了，更不想约束她，于是放开她的手，宠溺的由得她去。
又过一会儿，杂耍表演结束了，锣鼓一响，戏台上开戏了。这下子，所有人都认真起来，把视线聚焦在戏台上，注意力也都集中在戏台上，聊天声音没了，叫好声和鼓掌声迭起。可是，纵横还是与众不同。她对咿咿呀呀的大戏没兴趣，于是，有些打蔫，撇着嘴，无聊的东看看，西瞧瞧。
她正自顾自张望，忽然对上一双视线。原来是九阿哥。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立着一名高大的侍卫，旁边坐着一个怀抱娃娃的妇人，正是他的女儿心竹，还有她的奶娘。看九阿哥的动作，正是侧身回头看了看正熟睡中的女儿，然后回转头的时候，正好瞧见自己。只是，此刻的九阿哥却不像是几天前她在绸缎庄遇见的九阿哥了，而是更像两年多前她没离开时候的他。他又带上了那张满不在乎的面具，俊美的脸上带着优哉游哉、有些邪佞的笑，看起来有些危险却又似温柔，有些冷酷却又多情。这样的男人，往往最受年轻女生的欢迎，于是，毫不奇怪的，纵横发现很多宫女都把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九阿哥远远的对她笑笑，点点头，眼神脱去伪装，显出诚挚，似乎在说：“很好。你去找十四弟了，就像我说的那样。这样做非常好。”纵横明白他的意思，也对他笑笑，也点了点头。九阿哥把手里的酒杯对纵横略举了举，然后转开了视线。
纵横正打算收回视线，却发现更近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在看着她。那是十三阿哥，面色很冷，眼神似带着指责。这让纵横觉得有些痛心，因为他是纵横最初以为可以成为好朋友的人，谁知却……她想着，视线闪了闪，等再抬头，发现十三阿哥依旧看着自己，眼中又多了些气恼，还有伤感似的，让纵横觉得猛然间心里一惊……
“累了？”胤祯的声音突然传来，纵横赶紧回过头，看着身边他，一下子觉得踏实了，微微一笑道：“有点儿……”
“到暖阁里歇一会儿吧！”说着，站起来，与纵横一起往暖阁里去。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下木楼梯，出了戏楼子，转到后头廊子上。
突然，一阵风兜面吹来，纵横只觉得脑袋上那块装饰用的毛皮被吹得要掉了，忙伸双手摁住。
等反应过来，却发现胤祯的两只大手按在她臀下大腿根部。
纵横眨眨眼：“你……干嘛？”
胤祯皱着眉：“你的裙子……被风吹起来了！还顾头上那没用的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阿？”
纵横“扑哧”一乐，理直气壮：“头上的这块皮子是上好的！多少值几个钱！若吹跑了多可惜啊！裙子扬起来就扬起来呗，又吹不跑！而且，我里头还穿着裤子呢！”……穿着裤子，没必要学玛莉莲·梦露吧？就算学，就她这水准，也不像阿！
胤祯瞪她：“可是你没穿鞋！”
纵横低下头，动动脚指头，挑眼看他：“放开吧……我自己压着还不成？若是这会儿也有人出来，瞧见了，多不好啊……”说着，还真用双手压住裙子，不敢乱动，摆出一张很乖、很听话的脸。
胤祯也意识到此刻两人姿势不太雅观，于是放开手，道：“你现在这儿呆一会儿，我先给你找双鞋去。”
“好！”见纵横点头，胤祯才去了。
纵横环视了一下四周。因为戏楼里太热闹、太明亮，所以，这里显得很安静、也有些灰暗。只有演员高亢的唱腔以及叫好和掌声，偶尔飘飘渺渺的传过来。
纵横往前晃了几步，到了一盏灯笼底下，在那红色的锥形光晕里，踮起脚，蹭到栏杆上坐着。想起刚才胤祯那指控的表情，不免觉得好笑，于是，“呵呵呵呵”的低笑出声来。
正笑着，忽然听见脚步声响。她侧头一看了看，可是，她在亮处，那人在暗处，一时间看不见脸，只瞧见一双穿着崭新官靴的男人的脚一步步走进。
“你很高兴？”随着冷冷的问话，纵横终于看见他的脸。
“四哥……”纵横道。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问，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眼睛看起来……隐含怒火。
听到她的称呼，四阿哥的脸变得更加冷了，那双眼睛里的怒气似乎压抑不住了。
“你很高兴？凭什么高兴？因为把我们兄弟都玩弄于你的股掌之间？”他看着纵横的眼睛，像是要剖开她，语气古怪地说，“是谁？谁爱得忘了形，落得一败涂地？十三弟么？谁在憧憬着，却差了一步距离？是十二弟吧？”
纵横心里一惊。
他是为十三阿哥抱不平来了？她跟十二阿哥的事，除了当事人，应该没人知道的，他是如何知道的？
在席间，她没有深思这段歌词，更没有什么特指的意思啊！
四阿哥见她只是张大了眼睛使劲摇了摇头却没说话，冷笑了声，道：“说不出来？是理屈词穷了？还是在想着如何为自己辩解？”
他逼近纵横：“总有一天，有人能制住你……”说着，伸出手，想要扣住纵横的下颌。
可是，纵横却一侧头避开了，皱眉看着他：“你是我的谁？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任何事！”
四阿哥探出的右手一僵，缓缓放下，左手在腿侧握紧拳头：“不会太久了……你会知道我是谁的！”
话音未落，他左手里攥住的一串翡翠念珠经不住那愤怒的力量，中间的串绳断了……叮当叮咚，一颗颗大小均等、色泽墨绿的珠儿掉在长廊坚硬的地砖上。美丽的东西往往太脆弱，那翡翠珠有些即可摔了个粉碎，有些向四周分散奔逃而去。
四阿哥像是没有感觉，只是用一双冷酷如霜的眼盯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她坐在红艳的灯火下毫无顾虑的笑出声，那么幸福和美丽，而这些是十四弟带给她的，他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难受，让他不得不拿出最坚硬的外壳来武装自己。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说这些话，更不知道他原本心里期待着她的反应该是什么样。
而此刻，看着面前的她瞪着美丽的大眼，不甘示弱的回视着他，坚强的，居然让他心里感到一丝……退缩和畏惧？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四阿哥掩饰着自己的狼狈，转回身，默然而去。
纵横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这样的四阿哥，能给人带来巨大的压力……简直可以比拟武林高手身上的杀气，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恐惧。正是这样的人……他会成为那位史册上记载的“雍正”，那位以统治严酷、猜忌多疑、刻薄寡恩、勤勉政事出名的皇帝！
康熙四十七年！她早就该意识到这必然是多事的一年，还有之后的日子，想必沟沟坎坎少不了。别的人她无法顾忌，只有胤祯，是她必须要想办法来保护的人。在尊重他选择的前提下，她一定要让他受到伤害降到最低……
她正想着，忽然又听见脚步声响。是胤祯回来了？她抬起头，却正对上八阿哥温暖逼人的笑脸。
“被四哥吓着了？”八阿哥像在讯问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别放在心上。四哥就是这样的人。你心里若是不＇炫＇舒＇书＇服＇网＇，十四弟不知该心疼成什么样了。”
纵横笑笑：“我很好，没事。”
他听见了？听见了多少？
“你看出来了吧？四哥他……野心不小啊……”八阿哥分析道，“若是以后……真随了他的愿。他是不会放过你的！也不会放过十四弟。你们……需要一个真正能保护你们的人。”
他看四哥跟着十四阿哥和纵横出来，就留了个心眼。果然没有猜错！虽然前头还说了些什么他没听到，但是只要最后几句就够了。
总有一天，有人能制住你……
你是我的谁？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任何事！
不会太久了……你会知道我是谁的！
只要这几句，就够了。这个女子虽特别，但终究是个女子，也会胆小，也会迷惘，尤其在朝廷这样变幻莫测的地方，而他会给她指明方向。一旦她决心追随他，那么深爱着她的十四阿哥就没有选择。因为他永远不能看着她因为被违背而不快乐。
纵横仍旧是一笑：“保护我的人，只会是胤祯！而胤祯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她把决定权给了十四弟……既没有肯定自己的话，也没有否定……真是聪明的女人！
八阿哥笑笑，然后转身走了。
“刚才是谁？”胤祯从另一头来，只看到一个背影，于是问道。
“胤祯……”纵横坐在栏杆上，跟胤祯平视，唤了他一声，搂着他的腰，用脑门顶着他的脑门，道，“我累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胤祯手里提着一双绣鞋，却忘了给她，刚才的问题也撇开了，道：“很快！很快我们就回家了……”他闻着纵横身上好闻的味道，微笑，眼神却恰好看见自己脚边有一颗价值不菲的翡翠珠子在灯火下闪闪发亮……
那时候她是个小女孩儿，学校组织去春游。她很高兴，尽管她书包里只带了一个面包，而不像她的同学们都是满满的零食，因为她已经盼了很久。有一次，她看到舞蹈老师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老师骑在一头长着长鼻子的庞然大物上。老师看她盯着那照片看，告诉她，那叫大象，是她去泰国旅游而拍的。老师还告诉她，那种叫大象的动物会跟着音乐摇头晃脑的跳舞。她惊讶极了，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个大家伙怎么跳舞。于是，当她知道要去动物园春游，会看到大象的时候，她高兴极了。
可惜，她看到实物之后挺失望。因为大象表演了很多节目却始终没有表演跳舞。
最后一个节目，需要观众参与，躺在地上让大象从身体上方跨过。她当时压根没有意识到危险，只是想更近距离的看看它们，所以，第一个冲进了场内。看表演的很多都是一家三口，所有的父母看到她这个小姑娘，都很惊讶，然后拦着自己的子女不让他们跟着“胡闹”。最后场里只有她一个人表示愿意参加，于是，驯兽师只能答应了她的要求。
可当那硕大的脚掌越过她单薄的身体的时候，她看大象的脚心一个一个再一个一个的越过去，突然感到的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恐惧让她连着好久夜夜做噩梦。在梦里，所有的孩子都被父母保护着，只有她被推出去，被绑起来放在地上，等着大象从她身上跨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