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记-第1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张丰苦着脸说:“那还是算是吧,小人要美人真的没用。”
郭启大笑道:“我不管!”然后他眼睛转了转说:“或许你可以把她卖给沈奥。”
沈奥说:“我倒觉得张丰比较有用,张丰,我这里正有一道算题解不开,你看看有没有办法。”说着递过一张纸去,张丰欣然接过躲到一边研究题目去了。
郭启再次叹道:“她要不是个女子就好了。”
过了几天,郭启再次拜访沈家,张丰忙端了茶点去伺候,郭启指了指地上一袋子铜钱说:“你的美人,好好收下吧。”
张丰欣喜若狂,连忙行礼道:“多谢公子,一直蒙公子关照,不知该如何报答,这些钱请公子拿去一半,请朋友吃一场酒吧,算是小人的一点心意,请不要嫌弃。”
郭启挥手道:“虽说这钱挣得容易,但毕竟这种事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你收起来吧,省得下次又要卖身为奴。”
张丰很感动,却不再说客气的话,只是默默扛起钱袋子回到自己屋里放好。
晚上,张丰拖出袋子数钱,竟然有整整两万钱!她激动了好久,一会儿考虑怎么藏钱,一会儿又考虑怎么花钱,折腾的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张丰请假去还了债,又买了一口箱子和一把锁,回来后把钱全都放进箱子里紧紧地收了起来。
正美呢,就听舍儿在外面叫道:“张丰,死哪去了!快来伺候郎君!”
张丰连忙把箱子收藏好跑出门去,只见沈悛磕磕绊绊的穿过前院往后面走着,舍儿要扶他他却让不让,嘴里只是嚷着“彤管,彤管”也不知是叫人还是要什么东西。
张丰皱了皱眉,从另一边扶着他,他推拒着两人的搀扶,漫吟道:“步游三衢旁,惆怅念所思,岂为今朝见,恍惚诚……有……唔,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彤管,彤管……”
舍儿和张丰不顾他的推拒,一左一右地扶着他回到屋里,扶他在床上躺下后,张丰说了声“我去打水”,便准备脱身出去,谁知他却不肯躺着,非要下床去不可,舍儿一个不注意,差点让他栽到地上,张丰听到惊呼声只好回身帮忙,沈悛却忽然抓住她的手不放,张丰只好柔声哄劝道:“我去替你煮点醒酒汤来,喝下去就不会难受了,你好好躺一下,好不好?”
沈悛醉眼矇眬地看着她说:“你别走,不要走,陪着我。”
舍儿抽身离开床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陪着他,我去打水。”
张丰没办法,只好劝他躺下休息,他却一下把张丰扑倒在床上,呢喃道:“彤管,陪我。”
张丰奋力把自己的头□,转身就走,沈悛张着手扑到床下,倒在那里不动了,张丰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身扶他坐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弄到床上,然后帮他脱下外衣,把他脸上的灰尘擦了擦,抱着脏衣服出去了。
家法伺候
沈家的厨娘姓吴,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心地很好但做事却很粗糙,张丰拿着衣服到厨院里去洗,顺便向她打听彤管是谁,吴大娘很爽快地告诉她说是沈悛的小妾。
张丰便问:“她怎么啦?”
吴大娘叹口气说:“被人霸去了。”
张丰惊讶道:“沈助教可是官员呐,谁敢霸占他的女眷,不怕被治罪吗?”
吴大娘道:“现在可不比王丞相在的时候,无法无天的人多了,何况郑三娘只是个小妾罢了,妾通专卖,也算不得正经家眷,那蛮子抢了人,往沈家送了两个女人,只说是交换,便无人再说他的不是,唉——”
“沈助教没娶妻吗?”张丰不解地问。
“娶了,过门没两年就过世了,郎君喜欢郑三娘就没有再娶,谁知又被人强抢了去,从那以后郎君跟前就没再有过女人。唉,这些胡人哪,只会祸害人。”
张丰也跟着叹了口气,“可不是吗,我爹娘也是被他们害死的。江那边的晋国也不知会不会好些。”
“谁知道呢,”吴大娘说,“就是真好些,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能跑到那边去吗?”
“不能吗?”张丰问。
吴大娘瞅她一眼,笑道:“你不是真有这种打算吧?”
张丰讪讪地笑了笑,“问问嘛。”
其实她真有这心思,现在手里有钱,就算走上几个月也不至于饿着,这边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乱起来,能走干嘛不走?只是安全问题不好解决,她和裕儿两个小孩,带着那么多钱走路,很容易就被人图财害命了。不禁想到朱挽,要是有他做保镖这趟长途大约也就可以走得了,于是心里嘀咕:不是说要报恩吗,这么长时间都不露一面。
心里边正跑马呢,就听舍儿吼道:“张丰!你又丢下郎君不管!”
张丰生气地把衣服往盆子里一扔,用嘲讽的语气说:“这回又怎么啦!大热天踢个被子不要紧吧?”
舍儿吼道:“他从床上掉下来啦!上回让你照看郎君,你说不是沈家奴仆,这回怎么说?”
“你还说,我看着郎君睡沉了才出来洗衣服的,可你呢?你打个洗脸水去了那么久!躲哪儿偷懒去了?”张丰质问。
舍儿有些心虚,强辩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丢下郎君自己跑出来。”
张丰指责道:“贴身伺候郎君是你的职责,你自己失职,不要赖在别人身上!”
吴大娘说:“别吵了,你们两个在这里斗嘴,郎君不是又没人照顾吗?醒酒汤煮好了,来,你端去让郎君喝了。”
张丰瞪了舍儿一眼,拉着脸端了醒酒汤走了,舍儿嘱咐吴大娘再烧些热水送到沈悛房里,也提了两桶水走了。
张丰看到沈奥坐在沈悛屋里,叫了声“沈公子”,沈奥生气地哼了一声,喝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主人喝醉了酒,做奴仆的竟然全都跑得不见人影,从床下摔下来都没人管!欺主的刁奴,留你们何用!”
沈悛一身衣服脏得不像话,脸上也磕青了一块,样子非常狼狈,张丰有些内疚,低着头乖乖听训,这时舍儿和吴大娘抬着浴桶进来说,沈奥便暂时放过张丰,让自己的书童和舍儿一起把沈悛扶到屏风后面沐浴,
张丰连忙更换床单,擦拭床头,找出干净的衣服搭在屏风上,再点上一支熏香,做完了这些事,也没敢擅自出去,就站在窗户旁边发愣。
不久,沈悛被扶着出来,张丰连忙过去替他擦干头发,然后让舍儿扶着,喂他喝下醒酒汤,扶他躺下,之后两人便垂手站立等候沈奥发落。
沈奥盯着这两人瞅了一会儿,发话道:“每人十棍,等管家回来自己去领。好好伺候着,再敢怠慢便打杀了去。”
舍儿忙说:“四郎放心,再不敢了。”
沈奥走后,舍儿恨声道:“每次让你照顾郎君的时候都要出岔子,看来我就不该拿你当个人用!”
张丰哼了一声说:“知道就好,下次别把自己的事情推给我。”说完拿上脏衣服走出门去。
舍儿在后面说:“你根本就是个多余的人,赶紧回郭家去,我们沈家不要你。”
张丰毫不示弱地说:“那好啊,只要郎君发话,我立刻就走,不过如果这只是你的意思嘛,那我就只能当成犬吠。”
“张丰!”
“嘘——”张丰竖起食指,“别吵着郎君。”
舍儿吃瘪,张丰不过快意了一会儿,才洗完衣服不久管家就回来了,不由分说打了十棍子,又训了一刻钟,这才放她回自己的小屋。张丰趴在床上淌了一会泪,到厨房烧了半桶淡盐水,放凉后擦身睡下。
沈悛酒醒后看到自己脸上的磕伤也很生气,虽然没有再罚,却好几天没有好脸色,张丰还没什么,反正可以躲着他,舍儿却实实在在地承了几天低气压,每次看见张丰都一脸恨恨的样子。
张丰买了一些布,抽空替自己和裕儿都做了一套夏衫,做好后张丰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再次向沈悛请假,她原本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不料他只是稍稍犹豫就准了假,看来真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了,可是舍儿这个小人却没有这样的胸襟,对着张丰的时候仍旧不依不饶地摆着脸色,张丰悄悄回了一个鼻孔朝天的造型,再赠送一个趾高气扬的背影,高高兴兴地走了。
舍儿脸色变了数变,小心翼翼地问沈悛:“郎君觉得张丰好吗?”
沈悛翻着书眼都没抬的说:“还不错,被褥枕席收拾得很干净,茶饭也可口了许多,花瓶还常常能看见鲜花,比你能干多了。”
舍儿听他这么说,便闷着头不再吭声,沈悛更不理他,自顾在书架前翻阅。抽出一卷《战国策》,翻阅时忽然掉出一张纸条,沈悛拾起,只见一张劣质的白纸折作四层,正反两面分别写着“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字迹甚是拙劣,沉吟片刻,把纸条仍旧夹在书里,放在书案上。
张丰拿上衣服和两千铜钱回到家,和张裕一起把钱藏好,又带着礼物到家喜家去了一趟,感谢他们前些时的帮助,并请他们以后继续关照裕儿,徐大叔一家表现出一如既往地亲热,家安吃着烧饼说:“真盼着张家姐姐早些回来。”
张丰还要赶回太学园,在徐家稍坐一下便出来了,谁知刚走出不远,便有人喊着张丰的名字追过来,张丰停下脚步,见是马家的婆娘,便冷了脸问道:“什么事?”
马家婆娘也知道张丰不耐烦理她,陪着笑直接问道:“我家里有些蚕茧,想问你要不要。”
张丰摇摇头,“我不要。”
马家婆娘见她一口回绝,忙说:“我家蚕茧可比你上次买的那些强多了,是今年的新茧呢,做衣被可比那些陈茧暖和多了,听说你家连一张被子都没有,如今既然发财了,何不买些丝做床绵被?”
张丰有些心动,但马上说:“被子倒是需要,可我刚把欠人家的债还上,现在哪有闲钱做被子?好在这大热天的暂时也不需要,等我赚到钱以后再说吧。”说完转身要走。
马家婆娘拉住她的手急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在郭家混得不错,哪能连一床被子都做不起呢?反正你迟早要买的,求求你把我家的茧子买下吧!我实在是有急用,你就行行好,当是帮个忙,以前对不住的地方,我给你赔礼了。”
张丰听她语无伦次的,似乎真有什么急用,如她所说,反正迟早要买些丝做被子,不然就当做好事买下来?
见她没有立即拒绝,马家婆娘口中说着“请小娘子到我家去看看,包管你满意,不骗你,全是今年的新茧,哄人的猪狗!”一面停的说着一面拽着张丰往她家里去。
张丰最怕就是拉拉扯扯,实在挣不开只好同意跟她走,只求她能放开手。那女人一路上唠叨不停,张丰也就知道了马家的大致情形:她家男人不幸被野物咬伤,躺在家里不能干活不说还得花钱治伤,她家的蚕茧因为照顾不周成了残次品卖不出去,可是家里又等钱用,只能求她收购。
张丰对蚕茧的好坏没什么概念,在价格方面心里就没有底,所以就想打退堂鼓,马家婆娘看出她的意思,主动提出请里长出面,给个公道价,张丰也就同意了,不过订下价格之后,张丰忽然又有了别的主意,于是提出加点手工钱,让她把蚕茧缫丝后合成粗线,能够多赚点马家婆娘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很高兴地答应下来,并奉送了一大堆好话。
张丰因为这事耽误了不少功夫,回到沈家时天都已经黑了,因此去向沈悛销假时就有些忐忑。打听到沈悛在书房,张丰小心地请见,然后走到他面前行礼,对自己的晚归表示了惭愧和歉意。
沈悛斜靠在书案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淡然地看着她,一直都没有出声,直到她说完所有要说的话,束手站在那里等他吩咐,他才懒懒地从手边的一本书里翻出一张纸条来,问张丰:“这是你写的?”
张丰看了一眼,恭敬地答了个“是”字。
“你是在劝我吗?”他态度疏淡地问。
“没有,只是随便写的。”张丰答道。
“那为何要放在书里。”
“小人正在抄那本书,因此放了张纸条作为书签。”张丰躬身为礼,“如果冒犯了郎君,小人愿受责罚,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留下任何字迹,只求郎君仍然允许小人借阅您的书籍。”
沈悛垂头瞅着纸条上的字,问道:“这两句话是你写的?”
张丰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问这两句话的出处,于是答道:“不是。也不记得是从哪里听来的了。”
“我听说你用一首增字诗赚了一笔钱,那首诗又是从何而来?”沈悛口气很随意地问道。
“当初在西市做乞丐时听来的。”张丰答道。
“是吗?没想到你居然做过乞丐。做为一个乞丐,你倒是挺博学多才的。”
“以前父母在世时,曾教小人认了些字,也常常给小人讲些做人的道理,后来父母去世,小人在西市当乞丐时也从别人的谈话中学到一些知识,有道是处处留心皆学问,小人虽然没什么学问,所幸也不是愚人,对于这一点,小人还是挺自豪的。”
忱悛忽然笑了,挥了挥手说:“下去吧,聪明人,明天的早餐做精细些。”
和睦
张丰满面笑容地施礼告退,踏着轻快的步子离去,沈悛看着她背影,心里有微微的羡慕,这孩子父母双亡,先是沦为乞丐,继而卖身为奴,如此困境之下仍然千方百计地充实自己,不肯做一个愚人。
大热天徒步走几十里路,应该不是件轻松愉快的事吧?可是沈悛从她脸上看到的却是喜悦和满足,以及对自己的感激和晚归愧疚,沈悛忽然有些伤感,曾几何时,他似乎也是如此的活力充沛,不知疲倦,为了一次出游,一首好诗,一句话,甚至一个会意的眼神就能兴奋几天,对知识充满好奇,对感情怀着真挚的向往,可是如今却只剩下一身疲倦,满腔抑郁而已。
沈悛走出书房,漫步在清风明月之中,然而对此良辰美景,他心里生出的却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