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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避世记-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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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朱挽和张裕都没回来,房东叹口气说:“肯定是钻进别人的设的圈套了,年轻人不听劝,吃了亏再后悔就晚了。”

    张丰也很担心,便摆出一副忧心忡忡、坐卧不安的样子,也不帮忙做事了,一整天往外跑了无数趟,杨氏等人倒也无法怪她,倒说了许多话宽她的心。

    张丰却借着这个机会去寻找晋人,观察他们与秦人的不同。明天就是端午节,很多人都提前出城以便在河边占个好位置观看龙舟赛,张丰看到好几个晋人,想上前搭讪打听些消息,却又怕被人当成不检点的人遭到调戏,便没有付诸行动。不想有个长相秀气文弱的晋人竟遭到地痞流氓的欺负,遭受了一顿打骂之外还被寻个了借口讹去了身上所有的钱,却连一个站出来主持公道的都没有,那个倒霉的晋人被气得浑身哆嗦,指着那几个流氓和周围群众大骂不止,流氓们抢到钱之后脾气便好起来,根本不和他计较,但被骂的群众却没那么大度,七嘴八舌地把他骂了狗血喷头,什么“疯狗”、“死呆子”、“活该”、“龙阳君”、“南蛮子”、“呸”,一连串铿锵有力的咒骂纷纷丢在他脸上,没一会儿功夫就把他骂哭了。

    没有人会和这种可怜虫较真,人们骂完就走了,他站在那里既灰心又不知所措。旁观了全过程的张丰觉得他真是既可悲又可怜,等到人群散去之后,便走到他面前说:“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来拜武侯祠还是看龙舟赛?”

    那人有些茫然地说:“我和相熟的人一起来的,拜过武侯祠之后失散了。我正要到明日赛龙舟的地方去找他,谁知却遇上这等人、这等事,这世上莫非真的没有天理了吗?到处都是恶人当道,好人永远受欺凌!”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

    张丰却不接他的话,只是问:“你和同伴可是打算在城外住宿吗?有没有订下住处,或是约定如果走散了在哪里等?”

    晋人说:“是打算在城外住宿的,只是还没有订下住处,也没有约定在哪里会面。”

    “城里还有相熟的人吗?有住的地方吗?”张丰又问。

    “有。可我连两个钱的入城费都没了。”晋人沮丧而又愤怒地说。

    “我借给你吧,以后方便时你再还给我好了。”张丰帮助他还得照顾他的自尊。

    “那,多谢小嫂子。”晋人红着脸道谢,估计是因为羞愧。张丰冒充朱挽的妻子,梳的是妇人发髻,所以被人叫做小嫂子。

    “不必客气,谁都有窘迫的时候,不论帮人还是被帮都是应该的,不用放在心上。”张丰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两个铜板,“来,这两枚钱借给你。我正好也要到城门口去等我家良人,不介意的话就一起走吧。”

    晋人接过钱后,迟疑了一下到底没好意思拒绝张丰同行的要求,只是郑重其事地问:“请问小嫂子家住哪里,明日我必会把借的钱还给您。”

    张丰说:“我也是外地来的,暂时借住在粟谷的卢家,你若执意要还就还吧,我是无所谓的。请问你是商人吗?”

    晋人涨红了脸说:“是的,首次跟人出来做买卖。”随即难过地说:“本以为能赚点钱奉养母亲,现在却连本钱带利都被人抢去了,让我如何回去见母亲呢。”

    “借点钱带一点这边的特产回去吧,多少总能挽回点损失。”张丰替他出主意。

    “别人钱也是要买货回去的,谁又会借给我呢。”晋人叹一口气,“唉,我真是无用,如此无用之人,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他这副窝囊样让张丰有些看不下去,勉强开导了两句便直奔主题:“请问郎君家乡何处?”

    “,在下名叫程荫,家住宜城的明宣里。”这晋人毫无防人之心。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很快便熟识起来,不知不觉城门已经在望,谁知刚近城门,就看到一堆人围在那里不知在干什么,张丰心里替朱挽和张裕担着心,便一改往日不凑热闹的习惯,挤到里面看是发生了什么事,却见一个大胡子正向人们诉说着自己的过所被人偷走的事,又说自己要州府衙门报案,城门吏却不放自己入城。张丰想起前天黎明前朱挽对自己说的话,心里忽然怦怦跳个不停。

    正吵嚷间,走来一个城防官员,问明原因后把手一挥说:“通知各城门,若有人手持这位黄名的过所,立即扣押。”

    大胡子忙道:“多谢使君为小人做主,请问小人现在是不是可以入城了?”

    “不行!”官员摞下这句话便走了,大胡子不死心地大声请求着,

    张丰却是急得快要死了。



54


朱挽的表白
    张丰在城门外逡巡不去。

    她几乎可以肯定朱挽借用的过所就是大胡子丢的那张,因为两人的体貌特征在笼统的描述之下所用的字眼基本可以一字不易,朱挽用他的过所入城一点麻烦都不会有——这大概就是他倒霉的原因。张丰担心的是朱挽不知道那张过所不能再用了,她想进城给朱挽报信,虽然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落脚,但最起码她知道朱挽会从这个门出来找她,她只需守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防止他贸然出城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可以再想办法。可是她试了两次都被守门士兵轰出来了,无奈之下只得回去。见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房东的妻子和儿媳不免又劝慰一番,张丰应付了几句,便回屋去了。

    虽然明知无法混进城去,第二天一早张丰还是又到城门口去了,城门口熙熙攘攘都是出城看热闹的人,张丰远远地望着城门里面,担心着朱挽和张裕的安危,一面又抱着万一的希望过滤着出城的人,希望可以看到他们安然出城,只是站了一个多时辰,眼睛都看酸也没见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反倒被登徒子言语轻薄了好几次,她担心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便决定回村里去。

    张丰一步三回头的走着,不小心撞到别人身上,连忙道歉,那人不满地嘟囔了一声,见是个年轻女子也就没怎么计较,张丰发现周围几个全是晋人,不禁多看了几眼,不过今天她却没有心思去了解晋国的地名人名,所以也没有搭讪或是跟在旁边偷听他们谈话的意思,仍然是犹犹豫豫地走着,谁知刚走了没几步,一回头竟然又撞到一个人,正要道歉,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笑着说:“良人可是在找我吗?”张丰惊喜地抬头,便见朱挽和张裕就在眼前,看到朱挽的胡须已经剃去,不禁悄声问:“你知道了?”朱挽也悄声说:“昨天官兵在市坊的客栈搜查来着。不过我本也没打算再用那个过所出城。”然后指着身边一个相貌忠厚的少年说:“这是我新交的朋友胡三。”又指着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和一个满脸横肉的女人说:“这是柳四哥和柳嫂子。等下你找个借口把房退了,和柳嫂子一起先把咱们的行李拿进城去,我和胡兄弟、柳四哥去办点事。”

    张丰和胡三及柳四夫妇一一地打过招呼,因为不知道张裕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便没敢对他表示关心。说了说房东一家对朱挽两天没回的猜测,建议道:“不如就说回家搬救兵去。”朱挽点点头说:“你看着办就行。”然后一伙人便分成了两伙,朱挽等人往西河去,张丰和柳嫂子则去粟谷。眼下还没到分岔口,不过谨慎起见张丰还是落后几步走在他们后面。

    柳嫂子陪着张丰,张丰想和她说话,却发现她左顾右盼的,根本无心理她,只好打消了搭讪的念头,安静地走路。忽然她说了声“跟我来。”随即扯着张丰从路的左边来到右边,在她还没弄明白她想做什么时,便被她猛地撞了一下摔在地上,连带着还撞倒了一个路人,而柳嫂子高大的身躯就压在她那个无辜路人的身上。

    三人摔做一团,哎哟声、叫骂声、呵斥声还有旁人的哄笑声顿时响成一片,张丰侧身倒地,手肘和腿都被摔得生疼,另外那个人也是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明明气得要命却偏偏疼得说不出话来,明明是怒目而视,偏偏看起来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柳嫂子一边哎哟喊疼,一边陪着笑,一下要扶人家站起来,一下又要扶人家坐下,满口地道着歉。

    被撞倒的是一个身材苗条面目清秀的姑娘,姑娘疼得说不出话来,姑娘的家人却把柳嫂子骂了个狗血喷头,柳嫂子不敢还嘴,却把气撒在张丰身上,骂她不长眼睛把自已绊倒了,张丰坐在地上缩成一团默默垂泪,却是连一句口都不敢还。

    毕竟大家都急着赶去看龙舟赛,因此经过的人都只看几眼或是劝解一句或是说笑两句就完了,很少有人驻足围观,姑娘的家人骂了一阵见柳嫂子并不回嘴,只是向旁人撒气,也觉得没意思,问姑娘摔得怎么样,姑娘见张丰被骂得可怜,便说自己没事,这家人也就没有多做纠缠,继续往前去了。

    等他们走远,柳嫂子把张丰拉起来说:“快走吧。”张丰朝她笑笑,悄声问:“到手了?”柳嫂子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的。”

    房东家只有房东大娘一个人在家,见张丰回来忙问她找到良人没有,张丰哭丧着脸说:“还是没见他从城里出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现在就回去报信,请公公带人来找他。”随后结算房钱和伙食费,她也是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连房东大娘多算了两人三天的伙食钱都没发现。

    张丰对房东大娘说柳嫂子是自己请来送她回去的人,房东大娘觉得张丰要请人的话应该和她家里说,不该自作主张随便请个不知根底的人,可是当着柳嫂子的面却不好直说,只能一再提醒她路上当心。张丰和柳嫂子进屋拿了行李出来,等房东大娘验看了,确定房里的东西一样没有损毁缺失,便和柳嫂子一起离开了房东家。

    进城时查验身份证明,张丰用柳嫂子偷来的那份证明顺利地过了关。铁锹和剑都被包在被卷里,本来张丰还担心被搜出来惹上麻烦,柳嫂子却大包大揽地说:“你放心好了,都在我身上。”既然能保住,张丰当然也不愿扔了这些宝贝,但心里仍然免不了七上八下的,没想到守城门的士兵真的像柳嫂子说的那样,见她们是城中居民,又都是女人,而且她们扛着的东西也是一目了然,便仅仅瞅了一眼那些被子就放行了,为了防备万一,本来柳嫂子还准备了一套说辞,这时也完全没有了用处。

    柳嫂子家住在城南的安吉里,那地方脏而且乱,明显是个贫民区,与触目所见的那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相比,柳嫂子和张丰身上所穿的半旧衣裙简直可以称得上光鲜。从闲聊中得知,柳嫂子夫妻是杀猪的,而那个满脸忠厚的胡三居然是个混混!

    胡三是柳嫂子的兄弟,据她说是个非常聪明非常仗义的少年,安吉里无论大人小孩没有不服他的,而张丰的理解就是:这是个黑社会头目。

    柳嫂子家的院子里充斥着血腥味和臭味,张丰不好意思掩鼻,只得屏住呼吸随她来到屋里。放下行李,张丰正想向柳嫂子打听朱挽他们的计划,她却说一句:“你在家呆着,我去卖肉。”便大步走出去,从厨房里扛出两个半片的猪,搭在一只油渍麻花的独轮车上轻松地推着出了门。

    张丰想说和她一起去,张张嘴又闭上了,待她出门后关紧大门回到正屋呆着去了。

    柳嫂子半下午的时候就卖完肉回来了,见张丰已经做好了晚饭,很高兴地夸奖了她几句,也不等朱挽等人回来,一径盛了两碗粥,捡了几个窝头出来,招呼张丰一起吃饭。

    “柳嫂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吗?”张丰端着粥碗问。

    “管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回来有饭吃就行了。”柳嫂子一边用力地嚼着窝头一边满不在乎的说,“你男人盯上了一个晋人,想让他把你们带出去,今天出城就是找他的晦气去了。”

    “。”张丰应了一声,低头喝起粥来。

    柳嫂子吃着饭看了她一会,说:“你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为何要跟一个穷小子私奔?”

    张丰闻言,差点被粥呛着,愕然抬头,涨红了脸说:“你说什么哪!”

    柳嫂子撇了撇嘴说:“这可不是我编排你,是你男人自己说出来的,我也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就是想不通你到底图啥,随便问一句罢了。”

    张丰低下头小声埋怨:“这人,他怎么什么话都说呀。”

    柳嫂子哈哈笑道:“你不好意思,他可得意着呢,男人就是这样!不过这也没什么丢人的,你就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

    被人问这种问题,张丰也很想笑,嘴角忍不住上扬,连忙咬了一下嘴唇收住,看了不解、不屑的柳嫂子一眼,又马上微微别过头去,低声说:“还能怎么想?不过是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罢了。”

    柳嫂子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张丰没听出来,也不想计较,抬头看看天色,转移了话题:“天都快黑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柳嫂子说:“不急,你在这里好好等你男人回来吧,我回娘家看看孩子。”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了。

    张丰只好收拾碗筷,然后坐在门槛内呆呆地望着天空一点点变暗。

    鼻端充斥着难闻的气味,耳边是猪的呻吟声,和不知什么人的尖叫,恍惚间张丰有种处身非人间的感觉,回神后忽然害怕极了——自己以后是不是也要过这样的日子?自己没有钱,没有力气,没有依靠,也没有什么本事,凭什么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能过什么日子?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当初虽然确实是凭着那点粗陋的手艺,和裕儿一起过了将近一年安宁的日子,可是稍微出点事就无法把这种日子维持下去,而一旦沉沦,就再也难以挣扎上岸回到原来的地方去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不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吗?为什么到现在还这么天真!

    心下正惶然之时,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张丰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躲起来,便听到有人喊道:“姐,怎的也不点个灯!”张丰安下心来,猜这人应是胡三,忙回答道:“柳嫂子去看孩子了,我不知灯在什么地方。朱大哥,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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