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33号-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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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曲悲歌,也不知由谁起得头,断断续续唱来,变成了如此的收尾,带颤的哀音盘旋于山脊,若不是眼见自家儿子那些年的痛不欲生,哪个阿姨舍得侄子走投无路?
乐怀的声音也带着颤:“玉洁!你发疯了吗?”
向来乖巧懂事的女儿究竟是怎么了?
“娘亲,蛋大,劫放与弟弟几百年来出生入死,忍气吞声,为得就是这一日,恕玉洁无法收手了!”
烟火绽放的时刻,一切便已注定,今日若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们亡……
流途中,剑尖舔血,谁又存得侥幸?
“鹤劫放呢?”豆抖柔声问着小公主:“他又去了哪里?”
鹤四郎的目光中分明已经有了答案。
“是该轮到劫放施为了。”玉洁道:“他这一关,我们都替不得,帮不了……只能孤身奋战!”
鹤四郎眉头紧皱,连声追问着:“他现下身在何处,这小子功夫虽佳,却绝不是重光的对手!”
玉洁握紧了手中剑,柔声回复:“鹤姨夫,我们也不知他去了哪里,适才烟火为信,他就明白重光离开的大致方向……此刻,他已经要出手了吧。”
“燕舞,到此为止吧,不用送了!”重光立在三界碑前,负手望着前方,似在踌躇究竟要走哪一条路。
“恩师……”燕舞总觉得不妥,王族布下如此细密的局,必然会在关键时刻将网收起。
收网的那个不作二想,一定是尚未露面的小柿子殿下鹤劫放。
他们的算盘打得极精。
适才在阵前逼得重光元帅卸甲离去,鹤劫生与蕴天皆不能在那样的气氛下,于众目睽睽领兵对恩师赶尽杀绝。
来刺杀的另有其人。
其人身穿一袭红色天女衣缓步从氤氲的薄雾中走出。
面容熟悉而陌生,表情内敛而含蓄,发式也与以往大不同,出岫的红云般,发端指尖满溢流彩,一双美目向这边远眺,其间也不知蕴凝了多少衷肠。
燕舞额际的红痕转深,几乎不敢确信,眼前风姿卓绝的男子究竟是不是平日里那只熟悉的流氓鹤。
重光无法挪开自己的目光。
即使明知眼前这幕直似迷梦,是饮入喉间的陈酿,一阵回味,浓郁的皆是幻象。
只是这幻象太过美丽,网中的元帅,眯着鹰目,心内无比凄凉地看个不足——“四郎……”
风过,雾团被吹动,弥散着,使红衣男子修长的身影随之若隐若现,愈加不真实起来。
当年,瑶池盛会的当年……
他们也是如此对望。
那男子怎么说的?
“鹤放四海别云天,乘长风揽星抱月……咦,长歌,我怎么出现幻觉了!”
“因为你醉了!”三王子长歌在一侧提醒。
重光玉袍披挂,岿然不动。
红衣男子也不客气地媚笑回望:“喏,前头怎么冒出来一个风神俊逸的男子来?天界不是我们两个最帅的吗?”
长歌叹口气回答:“四郎,你真正醉得不轻,那分明是一团白雾,哪有什么男子?”
“呃……”
重光满头黑线。
原来三王子长歌醉得比名唤“四郎”的男子还厉害……
看他们两个醉客勾肩搭背离去,路过他身边,四郎仍然很迷惑,喃喃着:“这白雾动也不动,看上去还挺沉的!妈的,可惜我们醉了,否则搬回去摆在院子里当盆栽日日相对也好!”
“等老子弄清楚你是谁了,你就变成盆栽了!”初登元帅之位的重光被如此唐突,心内忿忿不已,立定决心要报此仇。
本来,就是他先调戏得他。
只不懂,怎么一瞬间芳华重现,时光居然可以倒转,失去的一股脑又回来,令重光恍惚地不知身居何处。
奋力地要从支离的记忆中挣扎而起,半途,又慵懒地更加深陷三分。
周遭万物不过是浮云。
如何控制脚步,不向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行去?
“四郎,你来送我一程吗?”
“恩师!”燕舞虽说一样地震惊疑惑,却尚有几分理智,猜到其间必定有诈。
只是总有一些事情拦不住,克制不了。
重光带着苦笑,一步步靠近失去岁月界线的红衣男子。
男子维持着笑容,对着元帅伸出一只手来——乘长风揽星抱月,十指相缠,每一程即是地老天荒。
漆黑的眼眸里是转花灯似的滚滚昔日岁月。
沉沦,辗转,有那匆匆马蹄声,弘光殿里发出的凄厉惨叫,还有,五公主府内男女琐碎的骂架……
这只手,裹挟着巨大的神功,呼啸着在元帅的胸膛上印上一掌。
“啊!恩师!”
掌后还有利剑,出招之快皆像当年那个风雅的男子。
重光犹豫着是否要抵抗,燕舞却已挺身夹在他们之间出招护卫。
“燕舞,快让开!”这是他们整个局里面最大的变数,鹤劫放无奈地呵斥着,却不得不与冲出来的女子刀剑相向。
血丝从重光的嘴角流出,那一掌得手,本是最好的乘胜追击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海棠花开几度相离别
暄城将军再次与小柿子殿下交手。
眼神中撇却了所有情愫暗涌,只因她看清了,今日所来得不单单只是一个鹤劫放。
“鹤劫放,我求求你,放我师傅走吧……”燕舞用得是从来没有过的悲怆音调:“若是恩师雄心仍在,又怎么会孤身离阵,让我们师兄弟全部听命于蕴天?”
她的功夫,只能抵敌三四盏茶的功夫,但身后的重光元帅静默着不肯离去,等鹤劫生他们抽出身来,恩师万无生理。
紧咬下唇,尽力施展全部功力,她做弟子的,若连最后的护卫都周全不了,还有什么颜面留下来嫁王族?
“燕舞,你分明是懂的!速速让开,由我了结吧!”鹤劫放嘴上翻来覆去也只是这句。聪慧的女子还有什么不懂的?
王权之路绝不容他人挡道。
今时今日重光虽败,以其威望与人脉,只消振臂一呼,现有的兵马立即转投其怀抱,养虎必遗患,根本没有情面可讲。
何况,眼前这男子,即使手无缚鸡之力,鹤劫放无论为了父亲,还是为了牧白,也要将之置以死地。
五公主府内男女数百年的居无定所,说到底都是拜其所赐;王族皇亲所授予的百倍难堪,大半皆是由他而起。
万孽的源头,即使换下战袍,一身洒脱无羁,也磨灭不了先前的种种。
“我与重光,只能有一个生还!”对着疯魔般的女子怒吼,“你是要袖手旁观,还是和你恩师联手?”
燕舞回答不出。
抛在半空的神环,瞬间就要落下来;发出去的神力,收回来就会如上次那般口喷鲜血;“无浪大老板,画摊男无法收手了……”
地府三千离魂灯同时点亮,杀红了眼的男女不约而同想到三三手中被洒翻的好汤。
喝不到的汤最最味美。
得不着的心最最魂牵梦萦。
万种心魔皆由此起。
重光在男女缠斗时用力睁开了一双鹰目。
没有提防的一掌,落在心房外,用足了功力的加害,全部来自这熟悉而陌生的脸孔。
爱与恨在痛楚中揉成一气,就如进了染缸的彩布,早已辨不清最初的颜色。
“也好,四郎你来送我最后一程,本尊就带你一起去吧!”
话音中,元帅如离弦之箭,依样画葫芦地在红衣男子身上按足一掌。
手中剑横飞落地,全力应对燕舞的鹤劫放被这积聚全力的偷袭震得连退五步……重光紧追不放,狞笑着,嘴里喊着:“你恨我如斯之深,我又何必手下留情?”
没有随身武器的元帅,伸手吸来地上那柄流萤剑,剑如有灵性,在重光手上发出别样的光彩,从未有过的紫色剑气升腾,剑尖正对着小柿子殿下,就仿佛暄城还魂,用阴冷的眼凝视着鹤劫放。
“不好!”燕舞疾如雷电,又转扑元帅身侧,使劲力气拉住恩师的白色柔袍衣摆,哭喊着阻拦流萤剑出手:“师傅,我们快走吧,您看清楚,他是鹤劫放,不是鹤四郎!”
“暄城,为师不想走了!”重光固执地前行着,几番要甩开拉扯的燕舞,都不得法。
天尊拧紧了眉头,脸上的五官更是凝成了不屈的线条,这样的纠缠,他已十分不耐烦。
突然一个回身,给了弟子燕舞极重的一掌。
女子顿时犹如断线的纸鸢,于半空中飞出华丽弧线,在尘土上洒出了点点成线的血渍数道。
“嘭”一声落地,额际的红痕终于有些褪色,变成染着水迹的粉色祥云,点滴渗入她潋滟的双目,终于不得已,阖上了眼帘。
无浪在短暂的间隙中站直了身躯,以一双肉掌,恶狠狠扑上。
元帅执着流萤剑相迎,举手投足间皆是拼得共死的狠意。
燕舞撒谎,眼前的男子分明就是鹤四郎。
行云流水般的招数,层层叠叠,美男子平日里用来弹琴的手,此际利比雄剑;而斯文有礼的脸,也会板成修罗之形。
数个回合交锋,各有所得胜负。
元帅的袖子破了;世子的胸前被划了一个大叉。
鹤劫放已然明白,即使共同领受对方竭尽全力的一掌,自己仍然不是老而弥姜的元帅对手。
苦苦磨砺了百年的剑术与神功,仍然抵不过终日在花榭水塌上眯着鹰眼想着心事的英年男子。
小柿子殿下由眉目流露出的些微颓意,也被元帅轻易识破。
柔声劝慰着:“事到如今,不如归去兮。”
去别途他境,修一个携手团圆也好。
流萤剑剑光刺目,映去无浪眼中,寒潭微澜,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来,四郎,不要怕!”一剑之后,天涯海角再不分离。
“你独自去死吧!”
和着声音的,还有穿心一剑。
卑贱无用的海棠花般男子挑着双眉,由后用剑击透了元帅的身躯。
一阕离经,仍然缭绕在耳际。
重光惊诧地回头望:“牧白……牧白……”
无浪发狂似腾空而起,大叫着:“牧白小心!”
不懂招数的牧白无从小心。
元帅一把抱住二老板,任由穿胸而出的剑尖没入欲奴的身躯:“本尊居然与一个卖身换丹的欲奴死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紧缠的一对男子通统冷笑不已。
牧白仰面,对着半空的花蝴蝶无浪吩咐着:“将我同他分开……我,不屑与他同死……”
重光元帅闻言,堂而皇之翻了一个很大的白眼——视线向上,直飞向无际霄汉,白云苍狗,冷硬的脸部线条终于逐渐变得柔和起来,嘴里呢喃着听不清的咒,被牧白用力一推。
银河迢迢飞渡。
桀骜的男子仰面倒于尘土之上,面上犹带着自嘲的笑。
莫大的功勋与权势,最终也不过如此,桃花林中,等不到心心念念的红衣美男子。
一直坚持着不倒的二老板牧白,放心地任身体沉沉向下坠,视线转而模糊,艳红的云冉冉飘过,伸出手也抓不住似的,就像三三柔滑的发,纷纷从指缝间溜走,成了碎片。
“哗啦”一声,碎片落地,正打算安心闭眼好好歇一歇,惊雷劈耳,猛一阵暗哑的公鸭嗓狂乱大叫着:“不许死!”“不许闭眼睛!”“不许你他妈的这样作死做活!”
对方气急败坏,拎着他虚弱的身体摇啊晃啊百般折磨着,剑尖埋入的伤口在剧烈地摆动中扩大了。濒死而疼痛的海棠般男子,囧着一张苍白的脸,得意地用心回答了千遍:“鹤劫放,老子偏偏要死,你又待如何?”
“娘,救他!娘亲!速速救他!”泼妇似的嗓门再度响起,连说不了话的死尸都替他觉得羞愧。
雾茫茫的前方,一张张脸在离恨天里头轮流出现,美男,美女,丑男,丑女……哎呀呀,怎么可以如此失礼?
风流貌美的二老板牧白,怎么可以如此病怏怏软成一滩在公鸭嗓怀抱中被围观?
混账无浪真正是夙世仇家,让他临了走得都如此不清净。
死去又活来。
在升天的瞬间,看到三三哭肿了脸,拉扯他扎着蝴蝶结的手臂一番哀叹。
怪他一而再再而三寻死觅活,再美的烟火也成了柴火棒。
不,丫头,这次我并未料到下场会是如此。
解释不来,只好沉默。
沉默着居然又看到了谛望。
小姑娘一脸天真地问:“牧白,你答应我好好待自己,怎么又死了呢?”
脸上两道濡湿,流经双唇,微咸。
这一点点泪,逢谛望则发,就好像枯了很久很久的古井,遭了百年一遇的大雨,存不住,拼命向外涌。
脚步只须迈过一线,便再无七情六欲纷扰,荡悠悠去彼岸,投胎有风险,重生须谨慎,嗯,二老板牧白全部理会得。
“豆抖,快把鹤劫放叉走!呱噪地不行。”女子忍无可忍的声音,是牧白眼前最后的微光。
世界一片黑寂。头一次不用默诵般若多罗密,卑贱的男子也能平心静气。
重回人间,和娘亲与爹全家团圆,挽着裤腿在河中捉鱼。
“啊,我家牧白好本事,捉到的鱼总是最大!”
小海棠花笑歪了一张嘴,得意地捧着胖鱼儿赶潮,反复强调着:“将来牧白一定抓一条龙来送给爹娘!”
爹娘望着他笑。
多少有些心虚,最后只好答:“天界元帅重光是牧白杀掉的!”
原来,这已是自己此生最大的功勋。
“那我家牧白可有遗憾?”娘问。
他抱着鱼儿呆立在海潮中,这样的问题要从何答起?
遗憾星星点点,简直拿不上台面。
遗憾没有机会笑话大老板在他闭眼前那寡妇状哭天抹泪的精彩表演;遗憾没有机会跪在谛望膝前,将她的骨血全部归还,再用丝线绑一个同心结,允她生生世世共度;最最遗憾,没有机会,守在壮妹三三身后,亲眼见她嫁得好郎君。
他对她的爱已见不得光,在阴暗的角落里萌芽开花,花开花落,唏嘘地望着春风。
春风里倦意淡淡,天界著名抗谛望兽英雄牧白穿花过柳,得以被神君陛下当殿召见。
脚步停在大殿之外。
逆着光往里头望,长长的金色织毯铺往极深的内殿宝座之下。
宝座上的神君陛下十分客气:“听闻你力搏刺杀重光元帅的谛望兽,受了重伤,现下可好些了?”
牧白跪在阶下,斯文有礼回道:“多谢陛下,草民伤已痊愈。”
“如此甚好,贤卿可要什么奖赏?”
“草民有些俗愿,想要些天界币傍身……”
在场的尊神们尽皆皱眉,神君也感到扫兴,挥挥大袖道:“贤卿不妨去宫中库房领取,退下去吧。”
离了殿的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