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市里的乡哥村妹-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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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凤脸上红霞飞扬,轻声对黑毛说:“我们住哪间哩?”
……那个晚上的时间过得特快。生命的盛宴开始在那个晚上。第二天清晨,西峰写了一段文字,题为《初夜》,轻轻地念给香香听:
如水奔腾的柔情,彻夜灌溉着早春的田园,一个叫黎明和太阳的双胞胎瞬间问世,“哇”地一声哭成雄鸡唱晓……
每天晚上下班,大家就坐在房东大妈送给他们的黑白电视机前看节目,嗑瓜子或讲述各自的工作和生活的感受。
在一个晴朗的夜晚,一个与往常不一样的夜晚——小波二十岁生日,都是十九岁的几个伙伴张罗着,为他们的老大寿庆,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弱冠年华叙大志呀,伙伴们青春少年样样红,在他乡这个有理由喜形于色的夜晚,没有理由不兴致勃勃。
小波是最后回来的,一进门,迎面而来的是一片“祝你生日快乐!”的祝福。
几个伙伴齐刷刷地鼓掌,象迎接新科状元似的,毕恭毕敬地站在他的面前——
三姐妹长发披肩,妩媚动人的笑靥和淡淡的郁香扑面而来。香香着一身石榴般的大红,丽珠着一身碧玉般的翠绿,山凤着一身罗兰般的淡紫。那黑毛和西峰也是西装领带,绅士般立在三姐妹身边。今夜月光如洗,人人笑逐颜开!
香香和山凤簇拥着,把丽珠推进小波怀里……
城市里的生活方式、语言方式和现代文明让他们潜移默化得很快。香香煽动着气氛:“啧啧,让我们的老大和丽珠小姐,当着哥们姐们的面拥抱、接吻……你们同意吗?”
“好!”众人都附和。笑声在出租房里荡漾……
桌上摆着:生日蛋糕。蜡烛。糖果。啤酒。六个人围坐旁边。
快乐尽兴了,三姐妹就聊着不让哥们听见的悄悄话。哥们一边吞云吐雾地抽烟,一边俱往矣、展未来、大话西天取经路……
“为哪大多数男人都抽烟啦?对身体有害,又浪费钱。”山凤瞧着吞云吐雾的哥们和手中那空烟盒上“吃烟有害健康”的字样,精打细算的她表示不理解:“明知亏本的”买卖“,咋有人要做哩?明知有害的物品,咋有人制造哩?”
西峰抓住机遇卖弄油腔滑调,讲烟的传奇:
“啥年代的事,出于何典,我不晓得。反正烟的来历就是这样的:有一个男人伤透了一个女人的心。心是人很重要的器官,伤透了就活不了,所以,女人死了。男人没了女人就忏悔,也开始伤心。女人在另一个世界看到男人那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就原谅了男人。女人捎给男人一个梦,说下辈子还嫁给男人。男人就每天坐在女人的坟茔前想女人。有一天坟头生长了一株象小菜似的植物,那是从女人的心窝里长出来的。那植物在男人的视线里转瞬长大,并且开花结籽,然后就茎叶枯黄。男人就把金黄|色的叶卷了点燃,吸,感觉提神醒脑,不再伤心了。于是采了那籽,种植成遍,年复一年……”
香香听了就过来坐在西峰身边,抱着西峰的腰,把头偏靠在西峰肩膀上:“其实你编得很美的,那你要抽烟就抽烟啦,少抽点,啊。为啥那些编辑那么苛刻对你,你写的好辛苦……”香香眼圈都涩了起来。
在厦门这半年来,上班之余,西峰写的三个中篇被编辑“枪毙”了两个,偏偏自己认为不好的,却发了一篇。所幸有一篇散文给一家杂志发了,还引得一个评论家的关注。
西峰很直率地对香香,也是对自己说:“别傻,不怪编辑。你哪晓得这条道上挤满黑压压一大片人头。自己功夫不到家嘛,天外有天。我只是忍不住冲动,我晓得自己应该停了,多花精力去总结和体验生活,至少三五年后,再重来。不过我很自信!”
黑毛直言不讳:“写那些玩艺干吗?现在谁喜欢看,省点力气吧。”
西峰说:“你懂个屁。你干吗一回来就打开电视机看电视剧?”
“嘿,来劲了?我是看武打片。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就去买影碟机,专看武打片。你写那些和电视剧有啥关系?”
“你以为这电视剧不是人写的?”
“嘿,没准你也会写出电视剧?”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也写进去,写成无恶不作的坏蛋!”
丽珠插话了:“别吵。你们咋不晓得说点高兴的事。今天是小波生日呀。”
大家伙回头看丽珠,她正心疼地摇晃着小波的膀子:“是喝醉了呀?干吗脸色这么难看?”
“没啥。他们在斗嘴,插不上话。我正要告诉你们,我四哥来信说,姑父和姑姑离婚了。”小波从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西峰接了。
“妈的,我那次干嘛不揍死他!”黑毛怒道。
“老爱冲动啥,先看看信哩。”山凤牵理着黑毛的领带。
几个人的头挤在一处,看信。
……发生在山场上的事,在小波的脑子里泛起意识流,而那些情景正是姑父半年多一直读不透的蒙胧诗:
山场的前期工程结束了,姑父决定让民工们休息一天,再开始下一期工程。那天晚上姑父就叫小波帮忙算账。姑父从心里把他当小娃看,自以为他吃不透自己的用心。哪里晓得小波是人中雏龙,早已预见姑父有一天不会是他的姑父,是在利用他和伙伴们。小波就象学生做数学题一样,给他把账算的清清楚楚。小波从中懂得姑父做老板的妙处,居然赚那么多。他明白这是姑父的财路。姑父居然不给姑姑寄钱,说啥他在外面连吃饭都成问题。姑父说,明天去林业站结账,要小波和西峰、黑毛一道去,顺便多买些蔬菜、大米、香烟等山上民工生活所需品,要是碰到那群地痞就要哥几个治治他们,出口窝囊气。
翌晨,黑毛不起床吃饭,在床上肚子疼的打滚,急得三姐妹在庙里用各种土办法施救。山凤更是泪流满面。
于是,小波和西峰跟着姑父下山了。
三个人下山后,黑毛的肚子不那么疼了,山凤就坐床边一口一口地喂他吃早饭。
黑毛就抱怨地说:“咋不每天都病,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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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啥好,急死我哩!咋哩?”山凤奇怪地问。
“生病了,你就侍候我。”
“瞧你这憨劲这傻劲哩,真有那样想我?”
山凤眼里闪着泪花,紧紧地抱住黑毛,给他一个长吻……
然后黑毛说:“好久未练功夫了,我想一个人到山里清净的地方去,还想去抓只野兔回来……”
“那敢情好。不要被山里的母野猪抓去做上门女婿哩!”是的,黑毛要被母野猪抓去,山凤的账上要现红字哟。黑毛肚子不疼了,山凤心里乐呀。扔下这句话,匆忙去了厨房和梅婶她们张罗着做午饭。
民工们吃过午饭了,姑父他们还未回来。梅婶就说不用等了,叫三姐妹也吃。山凤却放下筷子不吃,她等黑毛。黑毛回来了,说练得好累。兔子未抓到,肚子又疼,倒床又睡。
姑父和小波、西峰跌跌撞撞地回来了。三个人满面沮丧,周身是尘土和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他们回来时,在半山腰一段毛竹丛生的山道上遇到抢劫,姑父给大家述说经过:
因为捎了很多的东西。一路从小镇爬山而归,到了一个平坦荫凉的地方,三个人早已汗流浃背又热又累,西峰就提议歇一会,三个人就歇。小波和西峰脱了上衣,直挺挺地赤膊躺在地上闲聊。突然,身后一降奇怪的动静传来,坐在地上的姑父正要转头去看时,一个大麻袋如天网似的从头上套下来,接着是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与此同时,姑父听到西峰和小波被袭击的惨叫。姑父明白了是被抢劫,在麻袋里拼命挣扎嗷嗷呼救。耳听一句恶狠狠的咒骂:“你敢再包这里的工程,就要你死在这山里!”然后,“呼”地一声,两耳遭了重重一击,脑袋里嗡嗡叫,背上被狠踹一脚,身体就滚了好几个翻腾,倒进了山溪里。姑父忍受伤痛,掀掉了套住上半身的麻袋,从浅浅的山溪里踉踉跄跄地爬上路来,怆惶地四下里张望,哪见抢劫的人影?发生事件的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只见小波和西峰正举步维艰地从一丛密集的荆棘中爬出来,赤膊的上身全是伤痕……在小镇上买的生活所需品全在,唯独没了姑父装有现金的手提包。
“惨啦,一万多元哪!”姑父如丧考妣。
怔了许久,姑父才说话:“他们有几个人?干吗没用麻袋套住你们?”
“有五六个,好象都是本地人,不认识。一句话不说,就把我们往死里打。我估计他们专用麻袋来对付你,一定是你的熟人。这种突然袭击,我们三个哪有防备呀。要是有黑毛,砬上这事就不怕了,唉,黑毛咋的肚子疼,我们被揍的好狠……”小波有气无力地说。
西峰看着小波的眼睛,又看看姑父:“不用想也晓得,是仇家,是和姑父争夺承包工程的对手。他们不是说了一句啥话吗?哦,说是不让姑父包山场。咋办?下山去派出所报案吧。”
“报案?还是姑父自己拿主意吧。要是本地人,姑父以后在这里咋混?再说,这深山里发生的事、又没线索,能查得出来?要是那帮人再找姑父麻烦,唉,我们刚到外面闯,懂的太少啊。对了,也说不准是山上的民工唆使地痞搞的鬼……”
“别再说,我晓得。”心如乱麻的姑父心中哪有底。其实他的思路也被两个小青年全说出了。但还是不失长者面子地说了这句立竿不见影的话。斗败了的公鸡似地往回赶……
小波和西峰对视一下,跟在后面走。
……听说小波他们下山出事了,黑毛和大伙一样很吃惊,肚子也不疼了。翻身起床,走过去拍拍两个兄弟的肩:“咋回事,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
山凤却说:“幸好你肚子疼哩。”
当听完姑父的陈述和哥俩的推断,黑毛暴跳如雷:“难道是山上的民工?!”转身就把庙内每一个房间的人叫出来,全部站在殿前的坝子里听他训话。这时候有关包工头出事了,被人抢劫的消息正在民工中沸沸扬扬地传开了。于是就想听听黑毛要对他们说何事。
黑毛雷厉风行,谁也阻拦不住的。几个伙伴也由他。姑父更是有点饶幸心理,说不准还会拔云见青天,找到元凶呢。
“你们听好了,你们都晓得今天包工头去结帐,谁都是嫌疑犯。谁今天串联了本地的几个地痞去抢劫了?你们知趣的先说出来,不然都给我站着不准动,我一个个收拾!现在谁也没一分工钱,全都给我滚!钱都给你们抢了。谁他娘的抢了钱,你给站出来和我过两招!”
那六七十个民工哗然!黑毛说的话太霸道了,当然是没道理的。纯粹是下挑战书!姑父想阻止黑毛,他晓得黑毛的话会惹事生非,无奈刚受了几十年人生从未有过的挫伤,他那蚊蝇般的声音哪里敌得过中气十足的黑毛那滚滚厉雷之吼?谁都没听见姑父说啥。
“这不是明摆着吃我们的血汗钱吗?老子不服!丢了钱,关我们屁事。”人上一百五颜六色,那些民工也五大三粗的,加上他们的确有理在握,就不服。有带头的就挤到了最前面来理论。黑毛不卖账,反而闪进人群里,挥臂开腿一降猛打。当中有怕事的人赶紧逃到外围看热闹。和黑毛硬碰硬的人自然倒了一大串,在地上叫屈。黑毛把手拍了拍,见再无欠揍的人,就抄根木凳在庙殿正中坐了,活象一尊神像。
“你咋的又这么冲动哩?”山凤来在黑毛身边,轻声说。
“你不懂!黑毛怕过谁?”
黑毛一声震怒,吓得山凤周身发凉,就跑过去伏在香香肩膀上委屈地哭。
小波和西峰就问姑父咋办?姑父狠狠地瞪了黑毛一眼。竟然代表黑毛去给那些人赔礼。并承诺钱分文不少他们的。还说,既然他是包工头,民工就有理由找他要工钱的。钱丢了是他自己的事,亏他自己。改天就去银行取存款,给大伙发工资。并且叫那些民工用白酒擦拭受伤处。
小波看着姑父的这些举动,想起陶夫子讲的枭雄刘皇叔掷阿斗收买赵子龙将心的事,心里很佩服。站在那里自言自语地说:“难怪陶夫子说读透”三国“,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啊。”
这时,西峰看了黑毛一眼,黑毛就过去指着姑父的鼻子骂:“算我白帮你了,不看在小波面上,我真想揍你这没肝没肺的!呸,我黑毛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受窝囊气,给我工钱,老子第一个走!”
“黑毛,你咋的走?你走了多没劲,我也走!”西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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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青年到这里来后对姑父很尊重,都跟着小波叫姑父。黑毛反脸变成了砍杏黄旗的人。这下,姑父气来了,又不敢骂,他亲眼目睹黑毛如何了得,于是破釜沉舟地说:“你们六个都走,我明天就把你们和这些民工的工钱一起付!”
后来那些民工因为黑毛的无理,心中怄气,都到其它包工头那里做工去了。事发突然影响深远,姑父仿佛冥冥之中有个克星,他无力回天,他的包工头生涯在那里结束。
姑父和梅婶结成夫妻后,在小镇开了个小饭馆。小波得知姑姑被姑父抛弃,把离开山场那天,西峰即兴口占的四句五言诗寄姑父,让他品尝何谓自食其果。
离婚时姑姑对姑父说:“你不要我,干吗又对我那么好,给我寄了那么多钱?”
姑父一心要离,并不细问,以为姑姑想挽回他。故意说他的好处。姑父心想:给一点点钱,还说寄得多,以为我会要你个不下仔的死婆娘?没门。
其实,姑姑确实收到一笔一万三千多元的汇款。是小波在厦门用姑父的名字寄的。
整治姑父的内幕,到了厦门时姐妹仨才得知。
几个人到邮局,给姑姑汇款。
黑毛问小波:“为哪还用那没肝没肺的鸟名寄钱给姑姑?你不会写你的名字?不敢写,就写我的名字,我不怕!”
小波说:“这钱本来是他这个负心汉用自己的智慧赚的。算我们为姑姑讨回了公道吧!”
“是替天行道,惩恶安良。”西峰说。
山凤对黑毛发火:“你抢劫?这样学坏哪行,要坐牢了,我咋办?你个没长脑子的,我以后要管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