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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心慌的周末-第6部分

小说: 心慌的周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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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知说:“是我答应他们的,我们不够经验,我们部署得不够理想,我们日后才讨
论,之之,请你下楼去买点食物饮品上来。”
    之之张嘴想要说什么,终于合拢上嘴,如是三两次之多,她颓然说:“三更风雨夜,
这是个苦差。”
    厨房门被推开,那浓眉大眼的年轻人静静走出来,吕良与方翔立刻恭敬地迎上去。
    之之不禁暗暗摇头叹息。
    华人就是喜欢把人神化,捧至一个高不可测的地位,千秋万载,永垂不朽,二郎神、
哪咤,统统是神明,全部神圣不可侵犯,完全没有商榷余地,肯定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捧的那个人最无辜,神智再清醒也不管用,一天两天三天受得住,日子一长,也
就相信三五成,渐渐就自觉英明神武,号令天下,谁敢不从。
    吕良与张翔一看就知道是在本市受教育的年轻人,照样依样葫芦爱上这一套,难道
这种脾性流在血液与因子里。到了一定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之之看着那年轻人,忽然说:“看得出你安然无恙。”
    吕良大表讶异,这女孩好斗胆,竟敢冒犯英雄。
    张翔连忙过来夹在他俩当中。
    那年轻人倦容毕露,却仍然目光炯炯,他说:“我们一定会成功。”
    之之说:“请记住,伟人的志愿是牺牲自己令众人生活得更好,伟人的志愿不是要
大家牺牲令他生活得更好。”
    此话一出,众皆失色。
    那年轻人目中精光忽然收敛,别转面孔。
    之之穿上雨衣,到附近便利店采办食物。
    她仰起脸,任由雨水披面,晕眩的脑袋才镇定下来。
    一只铁罐被风当朗朗地吹得在行人道上打滚,之之如惊弓之鸟,连忙躲在一旁。
    半晌她才走过便利店,额角湿透,不知是汗是雨。
    心里又挂住母亲,看看时间,天都快亮了。
    之之抱着一大堆食物去付帐。
    售货员笑道:“宵夜是吗,通宵打牌,特别容易肚饿。”
    之之唯唯诺诺,付钱离开。
    她把食物带到。
    “我可以走了没有?爸爸在等我。”之之悄悄问哥哥。
    陈知握着妹妹的手,“谢谢你。”
    陈之与哥哥抱一下。
    吕良走过来,郑重地叮嘱:“陈之,这件事你要守口如瓶,严守秘密。”_
    陈之无限反感,“你们说话要当心才真,莫又把整本地址通讯名单交出去才好。”
    吕良不信有这么悍强的女性,一时语塞,只能光瞪眼。
    之之同哥哥说:“当心。”
    她开着小汽车回到家里,恍然隔世,抬头看到祖父打着伞迎出来。
    “之之,这边,快来这边。”
    之之忽然觉得幸福并非必然,她不知良己何德何能,廿多年来尽享丰衣足食,饱受
呵护。
    之之不由得泪流满面。
    她连忙下车,“爷爷,你当心沐湿。”
    “你母亲已经退烧,没事了,怎么样,找到兄弟没有?”老祖父把她搂在怀中。
    “他不晓得躲到哪里去了。”
    “快进屋来,看你脸色煞白。”
    之之摸摸面孔,肌肉都是麻木的。
    之之跑上楼去,一进卧室,她母亲便转过头来看着她微笑。
    之之如获至宝,伏到床前。
    “之之,辛苦你了。”季庄握着女儿的手。
    之之张开双臂,抱着母亲,“我一生一世都不会搬出去住,我一辈子都不要离开家,
我要永永远远同父母在一起。”
    季庄讶异道:“之之你好像有感而发。”
    陈开友闻声过来问:“陈知回来没有?”
    季庄也问:“我儿子倒底在哪里?”
    “那么高那么大的小伙子,何劳父母担心。”
    陈氏夫妇想一想,也是对的,便暂不言语。
    之之疲乏地站起来,“我累坏了,我要去躺一会儿。”
    她父亲说:“趁八号讯号还没下来,好好睡一觉。”
    之之只觉双腿如棉花,轻软得抬不起来,脖子酸,手臂痛。
    这真是可怕的一夜,又黑暗又漫长。
    回到房中,之之拨电话给张学人,这次总算有人来接听,之之讽嘲地问:“回来了
吗?”
    张学人莫名其妙,“我根本没有出去过。”
    之之身体一碰到自小睡大的床褥,立刻昏迷休克,沉沉睡去,电话听筒扑一声掉下
来。
    张学人在那边直问;“之之,之之,你怎么了?”
    之之没有听见,她坠入梦乡。
    黑暗而宁静,之之缓缓飘过一个孔道,身轻如燕,正在享受那清新的空气与舒适的
微风,之之忽然看到一双凄厉的大眼睛。
    之之恐惧地退后,那双眼睛追上来。
    之之四处窜逃,狂号起来,那孔道似没有出口,绵绵不绝,之之终于跑到精疲力尽,
已无法躲避那双大眼。
    她喘息,霍一声弯腰坐起来,身边有人说:“之之,你做噩梦了。”
    之之停睛一看,身边是张学人,他掏出手帕替她擦汗,之之为之憔悴。
    不晓得他们怎么样了。
    不知道有没有联络上有关人物,取到证件,远走高飞。
    “之之,你神色不对,可有心事?”
    “没有,没有。”之之摆着手。
    张学人说:“你害怕。你恍惚,”说着他疑心起来,“你可是另外有人了?”
    之之受不过刺激,失声尖叫,用手捂着耳朵,双足蹬床。
    张学人为之气结,连忙退后,以示清白。
    陈开友过来,轻轻推开房门,咳嗽一声,“可是做噩梦?”他怕女儿被欺侮。
    之之掀开被子,用冷水洗把脸,回过头来同男朋友说:“学人,带我出外走走。”
    张学人看着她,“之之,有话就在这里说好了。”他仍然认为之之要向他摊牌。
    他的一颗心直沉下去,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害怕考试,害怕大个子打架,害
怕同老板吵架,家人生病,他也害怕,但始终有种感觉,他可以应付。
    但面对失去陈之这个危机,他如坠入深渊,怎么办?一切征象都显示她的失措,恍
惚、旁徨、急躁、可能是为了一个人。
    他怔怔地看着她,呵,原来偷偷地他宝贵的感情囊穿了一个孔他还不知道,爱念就
自那个漏洞汨汨往陈之身上注流,现在已经不可收拾。
    张学人站在那里为此新发现发呆。
    陈开友回到房中,季庄问他:“什么事?”
    陈开友简单而智慧的回答:“闹恋爱。”
    季庄放下一颗心来,“我不担心之之,”她忧虑的是陈知,“早知他们两兄妹一起
送出去。”
    “对,”陈开友说:“当时哪来的学费。”
    季庄问:“为什么到今时分日,还有人口口声声说金钱不重要?”
    “太太,今天大概没有人会这样说了吧,眼看革命,移民,请吃饭,统统没钱不行,
今天真的没有人会天真若此了。”
    季庄卧床上,忽然同丈夫说起旧事,“我祖父青年就抽鸦片,太婆纵容他,拿私已
出来让他花费,你晓得为什么?她怕儿子去参加革命党,那时候打清朝,革慈禧的命。”
    陈开友不出声。
    “我一直认为太婆代表腐败、自私、愚昧的一代,现在自己的儿子这么大了,感受
不一样。”
    “他在香港生活,你何用多心。”
    “老陈,我们真幸应。”
    陈开友伸出手去摸一摸木台子,“是,我们是上帝所爱的人。”
    “让我俩祝一个愿。”
    “好。”
    季庄说:“愿所有同胞与我们一般蒙恩。”
    陈开友看着妻子,十分感动。
    受伤以后,全市市民的感情升级,开始看到比较大的题目,开始发觉,世上除了大
香港,还有其他版图,除了可爱伟大聪明能干坚强的香港人以外,还有其他人种。
    台风下来了。
    除出病人,全部要回到工作岗位。
    之之出差到佐敦道一间试片间去看一套宣传片。
    影片长三十秒钟,一为一回起码半个小时。
    为着节省时间,她自中区坐地下铁路到佐敦站,沿途人山人海,进与出都最好打撞
撞过去冲开一条路,人实在太多,根本无所谓左上右落或是右上左落,埋头苦挤便是。
    之之不敢抱怨人家身上有异味,她自己已经一身臭汗。
    在裕华国货出口处钻出来,上气不接下气,脚步技巧地闪避正蹲着吹口琴的乞丐及
卖樱桃的无牌小贩。
    佐顿区是一个最奇怪的地方,街上什么都有,此刻站在之之身旁,是两个扛着一条
大象牙的脚夫,那条象牙足足三米长。
    之之抬起头,觉得这条马路的柏油快要被晒融,高跟鞋踩在上面软绵绵,油汪汪,
别的地区的太阳没有这样可怕,会不会是后羿把他十个太阳挂在佐顿道上了。
    好容易转过绿灯,之之随大队潮水一般涌过另一边马路去那条象牙正好替她开路。
    挤在电梯里男士们动都不敢动,只嚷嚷“请代按七字”“八楼”等。
    之之倦得七荤八素,哪里还右思考能力,只想回家用一块消毒药皂淋冷水洗擦全身,
然后扑倒床上;还有,千万不要把她叫醒,她打算一眠不起。
    恁良心说,本市有什么好,空气污染,天气潮热,地窄人多,百物腾贵,竞争激烈,
客观条件差到极点,是,这是陈之的家。
    别的地方山明水秀,风景如画,那是他人的家,龙床不如狗窝。
    到了试片间,老板同客户早已抵达,之之连忙扯上第三号笑脸:礼貌、含蓄。
    两个老板本来皱着眉头,猛地看到陈之秀丽的笑脸,顿时如服下一帖清凉剂。
    陈之身上一套淡绿套装如薄荷冰淇淋般养眼。
    一个漂亮的女职员抵得上三个能干的大汉。
    工夫谁不会做。
    事后之之乘客户的车子回公司,相信她,司机开的冷气大房车驶在位顿道上,那条
马路,立刻不可同日而语。
    这甚至不是一个公平的社会,但有自由,不服气的人大可不择手段挣扎出身。
    之之吁出一口气。
    客户是个中年人,诧异地笑,花样的女孩也有心事?其余人等,更难求全。_
    傍晚,之之特地去探访舅舅。
    母亲同她说:“你那么爱兄弟也恐怕遗传自我,去看看舅舅怎么了。”
    洋妇住在麦当奴道一所旧房子里,之之不用看见也知道那种格局:藤沙发、陶罐、
屏风、贝壳、竹帘,不知多有东方风味。
    门一打开,果然同她所猜的一样,之之便笑出来。
    她没猜到的是舅舅穿着厨房用的围裙来开门。
    “欢迎欢迎。”
    舅舅打开冰箱,斟一杯加利福尼亚白洒给她。
    之之一看牌子,即道:“我情愿要威士忌加冰。”
    季力额角上汪着油,似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
    之之见到,惊问:“舅舅,你在做什么?”
    “我是今天的大厨。”
    “你哪里懂,快坐下来,我有话同你说。”
    “我是陈家的眼中钉,小之之别忘记你也是陈家一分子。”
    “我妈想你回家。”
    “那不是我的家。”
    “我妈在陈家劳苦功高,她做你的担保,别人没奈何。”
    季力忽然笑了,英俊的面孔随嘴角歪到一旁,“不成材的弟弟不想再拖累姐姐,多
年来为着照顾我,她在你爷爷奶奶面前做矮人,她受够了,我也受够了。
    季力的声音十分凄怆,之之心中却暗暗好笑,舅舅甚少替人着想,此刻口气却像苦
海孤雏。
    “还有我呢,我是你的朋友。”
    季力摇摇头,“苏珊需要我”。
    “舅舅,可是你不需要她,对,屋主在哪里?”
    “有应酬晚些才回来。”
    “你真打算同她双栖双宿?”
    “苏珊人品不错。”
    “家乡何处?”
    “新墨西哥州阿勃郭基。”
    “失敬失敬”
    季力哼一声,“之之,你还小,你不懂。”
    “舅舅,你怕什么?”
    “我是懦夫、胆小鬼,本田房车朝我冲过来我都怕。不要说是其他车,好了没有,
我都招认,之之,趁本市还是自由世界,人各有志,你不必再追究我的心态。”
    “那好,”之之说:“我明天嫁到澳洲去牧羊。”
    “你可爱张学人?”
    “呵哈,你可爱苏珊纽顿女士?
    季力突起来,用手拧一持外甥女儿的脸颊,“你是一朵鲜花,插在什么地方值得关
怀,我算是什么、同谁想有一样。”
    之之这才难过起来,大眼看着舅舅,无限怜借,“舅舅相信我,吴彤才配得起你。”
    “我们不能抱住一起沉沦。”
    “舅舅,时间充沛,宜从详计议。”
    “我与吴彤是死症。”
    “苏珊纽顿是活命仙丹?”
    “之之,且别理会大人的事。”
    “我也早已经是大人了,舅舅。”
    “真是的,之之,时间为何飞逝,去得那么快,我清楚地记得你出生那日,我去探
访你母亲,护士恰巧把你抱进来,像只红皮小老鼠,鼻尖上通是白斑,丑得我吓一跳:
这名女儿怎么嫁得出去?可是你妈似心肝般将你搂在怀中,我又想,或许这女儿可以一
辈子耽家里服侍父母。”
    转眼廿多年。
    季力记得那日深毕产妇,与女朋友到镛记吃晚饭,那一碟碧绿油菜的香味仿佛还留
在齿间,廿多年一下子却过去了。
    中年的哀比乐多。
    最令季力伤心的是一事无成,以前,香炉峰内日月长,天天混着过日子,一晃眼便
到了结帐地时候,不摊开来算也不行,各国移民局发出的问卷就逼人摊牌,然后把分数
加在一起,看谁及格,谁不及格。
    季力交白卷。
    所以感慨万千。
    他同外甥女说:“勤有功,戏无益,莫等闲白报少年头,空悲切。”
    之之忍着笑,“可是也有人,有花堪折直需拆,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是一个浪荡子,并无惜取少年时。”
    “你还没有把浪荡十法传授于我。”
    “之之,你回去吧。”
    “跟我一起回家,舅舅,你就回心转意吧。”
    “之之,勉强没有幸福。”
    季力把陈之送出去。
    一直以来他把花生漫画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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