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我毒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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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长安,八百里秦川自古就是帝王之资。
竹山县属平阳府所辖,临汾水,有竹山码头。因近汾水与黄河交汇处,故可算交通要道。
已近傍晚,江风逐渐清新凉爽,柳清扬站在码头上吹了阵风,忽然就痒了喉头连咳数声,胸口闷闷发痛。身边伺候的书僮见了便是一脸焦急:“大人,可是……”
柳清扬扫过一眼:“胡乱急什么,不过是略有些凉罢了。”
有衙役听了也甚为关心:“大人小心自己的身子,如今风捕头中毒卧床,若大人再有什么事,咱这衙门可就算瘫了。”
柳清扬接过书僮递来的披风披上,对那衙役微笑颔首:“不碍事的。”
书僮见他眼神幽远的只是看着天边的晚霞,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试探着问:“大人可是在想那北堂公子?”
柳清扬一时不察就回了他:“他说去唐门取解药,也不知如何了……”
书僮却是撇撇嘴:“大人也太过担心了。想他是谁?江湖上的毒尊耶。既然能称为‘尊’,必然极厉害了。”
柳清扬摇摇头:“须知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何况那唐门擅毒药暗器,若有心为难,我只怕……”
书僮可见不得他为北堂逐月如此挂心,想当初那毒尊满世界下毒整人的时候他可没少吃苦。若不是风隽谦的解药还要靠北堂逐月带回来,他倒更希望那条大毒蛇栽在唐门里:“恶有恶报,没准这次就报应上了……”话未竟,柳清扬冷厉的神色已吓得他浑身一抖,忙改口,“祸害遗千年,北堂公子会平安回来的。”
虽仍不是很满意,但毕竟意指北堂逐月无事,柳清扬瞪了他一眼,复将眼神转回河面。
书僮瑟瑟肩,偏头低声:“做什么这么在乎?怎么在乎那也是别人的情人……”而且还是个男人,两个男人怎么能在一起?世所不容啊……不过两人站在一起时,倒真是赏心悦目就是了。
柳清扬在旁边听见了,神色一黯,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连指甲深深刺入皮肉之中亦无所觉。想到北堂逐月因风隽谦的疏离的暴怒,想起那日清晨他们两人间的亲昵,胸口就再度闷痛。
他在乎风隽谦是必然的,那他那一夜近乎毁天灭地的狂怒与悲痛中,又是否有半点是为了他?
即便真有,也不过是沾了风隽谦的光吧?
正在自嘲的时候,书僮已在旁边叫了起来:“来了,来了,大人,萧公子来了!”
柳清扬收回心神看过去,从上游顺流行来一艘客货两用船。这种中型船只,底舱都装满了货物,上面的船舱则隔成一些小房间供客人使用,绝对比那些专用的客船舒服,只是价钱也稍贵些。甲板上迎风而立一人,身段颀长,衣袂翻飞,远远看去倒也是位翩翩公子。
等船靠了岸,那人近了前,才看清他的容貌其实只能称得上端正,但配着他挺拔的身姿和坦荡率朗的神气,却也能让人心生好感,觉得他也算是一表人才了。
见他下了船,柳清扬立即率身边人迎上去,虽是朝他一揖却也是不卑不亢:“竹山县令柳清扬见过萧公子。”
那人立即伸手一扶:“柳大哥,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不必对我这般多礼的!我爹是你上司不假,可我不是啊。若叫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仗着父亲的权势欺压人呢!”
萧司祈,表字念荻,平阳府府尹萧天朗独子。
柳清扬微微一笑:“平日里自是可不在乎,可这次你却是代府尹大人来探望风捕头的,那就不可疏忽了。”
萧司祈懊恼的撇撇嘴:“早知如此我就让季师爷作代表,我在一边跟着来,省得听你一口一个‘萧公子’的别扭。”
柳清扬被他略有些孩子气的表情逗笑,率先转身,手在不经意间拂过他的手背,随即被他抓住,满脸担心:“柳大哥,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柳清扬不留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或许是在江边吹久了风。”
“柳大哥何必跑来码头等呢?若是吹病了可不好。”言罢又敲敲自己的头,“要不是我坐不得快船,我就叫船家行快点了。也想过搭马车过来的,只是马车没船快,我又担心风捕头的伤势……”
柳清扬一笑,引着他往马车走去:“无妨的,回到车上自然就暖了。”
回到县衙门口,下了车,立即有衙役迎上来,面色是止不住的喜悦:“大人,北堂公子回来了!”
他回来了!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如三月初融的雪水自高处流淌而下,由心头润至四肢百骸,狂喜就那样如滔天巨浪般在瞬间将柳清扬席卷。完全忘记身边还有个萧司祈,也忘了自己一县之长的身份,脚下没有丝毫停顿的就越过了报喜的衙役,甩掉了身后悄然皱眉的府尹公子,径直往后院南厢而去。
风隽谦住那,他回来了必然是先往那奔。
迫不及待的脚步停在南厢的院门口,闭上因剧烈喘气而微张的唇,看着那抹立在风隽谦房门口的白,眼眶突然就涨痛着有了湿意。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耳边听到的是心跳如雷;缓缓地伸出手去想要碰触,眼中看到的再无其它。
逐月,逐月……
你终于回来了么?
指尖才触到那冰凉的沾灰带尘的白色就猛然顿住,柳清扬神色愕然地抬头看向北堂逐月面前的门,不敢相信自己从那紧闭的门里都听到了什么。
男子粗浊沉重的喘息,女子千娇百媚的呻吟……
是男女欢爱时才会有的声音……
终于想起,非烟每日此时都会来照看风隽谦,说是受了北堂逐月的托请。
有些怯然的看向身边的北堂逐月,却未能在他俊美无铸的脸上寻着半丝表情,只看见一滩如死水般的沉寂。他就那样无悲亦无恨的直直地站在房门口,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前面的门,周身散发的气息冷得如他这人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的迹象。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轻轻包住,肌肤相接处传来的刺骨冰寒让柳清扬的心狠狠抽痛一下:“逐月……”
房门里骤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声响。不久后,门开了。
看着出现在门口两人明显是刚刚胡乱套上的衣衫,听着风隽谦暗哑地唤着北堂逐月的名,闻着那从房间里传出来的淫糜暧昧的气息,柳清扬竟然不敢再看身边的人,只是悄悄握紧了他的手。
“非烟……”在用沉默几乎将所有人逼到窒息后,北堂逐月终于开了口,可被柳清扬握着的手却更加冰冷,“你照看得好啊……”
非烟浑身一震,惶然跪伏在地:“公子……”
“月儿!”
北堂逐月走向非烟的脚步因风隽谦近乎惶恐的呼喊止住。缓缓看向那因紧张而迈出一步的人,他死寂的眸光终于有了转动,声音里亦掺上了压抑的悲痛,如被人在心头上狠狠剜了一刀:“一个女子,这便是你的理由么?我给不了你的,就是这般的温香软玉么?风隽谦,你好……好……”
柳清扬慌乱的攥紧了他的手:“逐月……逐月……”
风隽谦颓然地靠在门边闭上眼:“月儿,是我负你。”
北堂逐月眼中一厉,甩开柳清扬就冲至他身边,扬手便要一掌劈下,口中更是悲恨:“难道是我负你么?!”
凌厉的掌风在风隽谦面前生生停住,他讶然睁开眼,却只见北堂逐月落寞离去的背影:“月儿……”
那背影晃了晃,竟然就在柳清扬的惊呼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扬起一圈薄薄的灰。
第十三章 恨由心生
黑发如缎,眉似青黛,鼻如玉雕,唇胜绯樱。
这样一张完美如神般的脸,想来想去却也只能用“漂亮”形容。连女子也要自愧不如的容貌,却难得地不带任何的脂粉气息,让人清楚明白的知道他是男儿身。
只是,这张本应笑傲天下的脸如今却透着无力的苍白,脆弱得让人觉得只需在脸主人那覆着柔软布料的脖颈上合手轻轻一掐就能取走他从来张扬的生命。
“念荻,你在做什么?”
萧司祈转过身:“我只是没想到名满江湖的‘毒尊’竟会有如此出众的容貌。”
柳清扬走过来再床边坐下,小心地替仍旧熟睡中的北堂逐月换药——他也只能为他手臂上那些伤换药,至于身上的,则需由风隽谦来。
三日前柳清扬听到风隽谦拒绝他为北堂逐月梳洗的理由竟是“月儿不喜别人过于亲密的碰触”时,他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揪住他的衣襟喝问在他将北堂逐月伤得那般彻底后他哪还有资格说那样的话。可北堂逐月眷养的那只海东青却戒备十足的立在他的床头,除了风隽谦,任何人只要碰到他的衣襟就必然遭到它毫不留情地攻击。最后,柳清扬只能让步,任由风隽谦将所有人轰出房间,独自为北堂逐月洗净身子,换下那身不但满是尘灰,甚至连衣摆处的血渍都已凝成近乎黑色的暗红的月白锦袍。
而北堂逐月那日一倒,县衙里就乱了锅,被急急忙忙请来的大夫把过脉后神色古怪,却又说他只是劳累过度,加之心绪波动过大才倒了下去。可次日他转醒后,大夫再一把脉竟又说他一口淤血郁积胸中,吐出来就没事了,可若是吐不出来那就难保不会这般一日日的衰弱下去。结果药方开了,药也喝了,那口淤血却偏偏在他胸中稳如泰山。旁人急得团团转,本尊却毫不在意,既没想过自己运功把淤血逼出来,也不准风隽谦帮他,身上的伤更是不管不问。
“风隽谦,你若敢碰我一下我立即自绝经脉。”
平淡的口吻透出的是对风隽谦的恨极,可他又没想过就这样弃风隽谦于不顾,自打转醒就不眠不休的研究那本《毒经》。最后是柳清扬看不下去了,偷偷找大夫在他药里添了安神的东西才让他睡下。
萧司祈在一旁看着柳清扬为北堂逐月上药,小心翼翼如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再看看床上那人睡梦中仍不愿舒展的眉心,突然就道:“柳大哥,这人真是‘毒尊’北堂逐月?”
柳清扬没有抬头:“三日前不就告诉过你了么?”
除了他,也没人能满世界洒毒吧?
想到初识时北堂逐月那光芒四射的活力,再看看眼前人的虚弱憔悴,柳清扬脸上就是一阵黯然。
“可是……”萧司祈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来时听些江湖人说,说‘毒尊’北堂逐月在蜀中大开杀戒,唐门上下除唐四公子唐鸿外无一人生还……”小心地瞄一眼那静静放在北堂逐月手边的《毒经》,仿佛它下一刻就会化成毒蛇一口咬上他的喉咙,“他们说,说他是为了抢夺《毒经》淬炼剧毒,将来胁制武林才将唐门灭门的……”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因为柳清扬的脸已全无血色。
身后传来一声响,两人回头看去,是风隽谦失手滑落了药碗。白瓷碗在他脚边碎了一地,混杂着黑色的药汁迅速漫开。
几个箭步冲过来,他一把抓住萧司祈的双臂:“你刚刚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
萧司祈被他如厉鬼般的神色吓到,结巴道:“我、我也只是听人说的……”
其实真假也无需再辨了,那本唐门四宝之一的《毒经》如今就在北堂逐月身边。起初他们还以为是他借来的,现在想想,谁会轻易出借镇门之宝呢?只是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的骇人听闻。
灭门。
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仍旧睡着的人,他什么都没说呢,甚至于在经历那样的背叛伤害后,他也只是冷淡了风隽谦,沉默了自己。
夕阳已经西沉,但天色尚未全暗,天空上还残留着些许红,由西向东渐渐淡去直至化成深蓝,透出丝丝缕缕的寒意。
北堂逐月醒的时候头还有些晕眩,这让他忍不住自嘲堂堂毒尊竟会那般轻易就中了别人的“暗算”,连服下安神药都不自知。
难道仅仅因为那药是柳清扬亲手端来喂他服下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小心防备?那柳清扬,什么时候让他如此信任了?是从他把那锭银子塞回他手上的时候,还是他不顾一切为他吸毒的时候,或者是他守着他的薄被睡在院中贵妃椅上的时候,亦或者是在他粹然倒下时他惊惶扑过来抱住他的时候?
他与他的纠缠,何时变得这般牵扯不清了?
才轻轻叹出口气,就有人轻柔的将他扶起靠在自己怀中,白皙修长的手指随后按压上了他的太阳穴,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揉压着。熟悉的清婉嗓音伴着同样熟悉的淡雅清香在他身后扬起:“逐月,哪儿不舒服?”
淡淡的笑意在眉间化开:“非花,你怎么来了?”
她不是和她家的太子爷一块到西域去了么?怎么会到竹山县来?
手指上的动作骤然停住,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在他耳边幽幽散开。柔软的温暖从他身后撤开,几个冰凉的软枕填充了背后的空虚。北堂逐月看着窗外微有些暗蓝的天光照映在西门非花绝色无双的脸上化出逐渐渗入骨髓的寒冷,心里忽然就生出隐隐的不安来。胸中一阵刺痛,压抑不住的咳了几声,侧立在窗前不语的西门非花这才转过身走回他身边轻拍他的背为他顺气:“逐月……你怎么总不会照顾自己?日后可如何是好?”
听出了她话语中暗藏的离别之意,北堂逐月有些慌乱的抓住她的手:“非花……你怎么来了?”
同样的话,不同的心境。如果说之前那一次他是欣喜的话,那这一次他则是害怕。短短几个字,他说得极为艰难,仿佛要把他全身气力用尽了才能把那话从口中挤出一般。
西门非花微微压下眉,眼底流动着一抹无奈与悲怜:“逐月,庄子里的紫金令和堇色寒枫令你可带着?”
北堂逐月点点头,连忙自怀中摸出那两块令牌交与西门非花,不想她伸手接过后一运内力,竟将它们在手中捏成了粉末。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看着那些粉末被晚风吹散,北堂逐月的叫声中染上一抹凄厉:“非花?!”
弹去沾在手心的粉末,西门非花眼中一片清冷,声音更是如冰未化:“传夫人口谕……北堂逐月任性妄为,目无视国法,心不存公义,滥杀无辜毁人门派,即日起……逐出无名山庄,从此生死无干!”
脑中响起一阵炸雷,轰隆隆将脑子炸得一团混乱,只有“逐出无名山庄,从此生死无干”十个字异常清晰的不断在脑中响起,宛如一只只余白骨的冰冷枯爪,毫不留情的将他的魂魄丝丝抽走。
柳清扬进来时见到的北堂逐月正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顿时大惊,扑过去一碰,发觉他全身冷得跟寒冬腊月掉进河里泡了三、四个时辰似的,更是又慌又乱又心疼,不顾一切先将他抱进怀中暖着:“逐月!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