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利克斯战记-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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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的身体就要撕裂了，但是──
　　「我可不是喜欢被人绑的被虐狂呀」
　　汉斯一使劲，蟒蛇般的藤蔓就如同纸带般脆弱，一下子就断成好几截。在藤蔓被弄断的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依格鲁见到汉斯的瞳孔由黑色转变为金黄色。但是当依格鲁重新看时，管家眼镜下的眼眸仍然是原本的黑色。
　　「没事吧，依格鲁老弟？」
　　「……没事」
　　这个人果然不是普通人呀，依格鲁想。
　　莱登家沈静下来了，所有的藤蔓又回复植物该有的沈默。
　　壁炉前的母女幽灵也消失了。
　　「刚才是怎麽一回事？」
　　依格鲁问的是刚才的骚灵现象，汉斯回答说：
　　「幽灵只是欺人耳目的障眼法罢了。活跳跳的树藤也好，阴森的幽灵也罢，一切都跟幽灵无关。一旦切断魔力的供给，三流的灵异把戏也得下台一鞠躬──就这麽一回事」
　　「魔力？」
　　「我就对方玩把戏用的道具拿给你看好了」
　　汉斯走到壁炉前，将身体伸进去。他卷起袖子在冷掉的灰烬中四处摸索，然後取出一个球状物。把灰尘拂去，原来那是一个紫色的水晶球，外面还缠着一条铜蛇。铜蛇空洞的眼窝无言瞪视着两人。
　　「这就是幽灵的真相。只要灌入魔力，就会出现刚才那对母子幽灵，摆出苍白的脸一直对着你说『是马克威尔家害死我们的』这句话，三流的魔道把戏罢了」
　　「灌入魔力，不就是指魔道器吗？」
　　「依格鲁老弟也知道魔道器？」
　　「别小看我。我好歹也是佛尔盖亚大陆出身的人」
　　以『神国降临』为中心教义的信仰，拥有广大信仰势力圈，并握有掌管世界所有术士权力的优希亚教廷就位在佛尔盖亚大陆。除了魔法外，术士还能使用一种只要输入魔力就能产生特定魔法效果的法器，通称为『魔道器』的神秘道具。
　　汉斯手中的铜蛇水晶并非教廷的魔道器。事实上，在汉斯发现魔道器的存在之後，他就已经明白所有事情的真相，就连龙人的部分也得到了解答。
　　这就是最关键的那片拼图。
　　「……那些人老是喜欢拐弯抹角……」
　　自言自语之际，轻浮管家的表情闪过仅仅瞬间的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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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莱登家，汉斯与依格鲁的合作关系也随之终止。
　　汉斯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依格鲁也得到他所要的跑路费。
　　汉斯从钱包里取出两枚沈甸甸的金币。
　　「这是约定好的金币，依格鲁老弟」
　　「多了一枚吧？」
　　「遮口费也要吧」
　　「谢啦」
　　依格鲁收得乾脆。只要有钱，未来总过得下去。
　　不过管家还有急事。真相查明後，汉斯确信他的少爷即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这一切的事件根本就跟马克威尔家无关，贫穷贵族之子才是那帮人真正觊觎的目标。
　　「应该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保重呀，依格鲁老弟」
　　「啊，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汉斯」
　　「很平凡的名字。我认识三个『汉斯』，而你是最不平凡的一个」
　　「平凡才容易得到幸福。对了，你就乾脆也顺便改行当普通人吧。讲句难听的话，你不是当一流恶徒的料，依格鲁老弟」
　　这是汉斯临行前的忠告，依格鲁只是笑了笑，便挥手告别。
　　直到矮小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阴霾里，不凡的管家也跟着消失在反侧的黑暗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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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我要最便宜的酒」
　　比起『红鹿山谷』，这个地方只是间小酒馆。便宜的酒馆跟便宜的啤酒，失业的矮子知道自己适合怎样的场所和生活方式。
　　「我好像变得软弱了」
　　矮子也有辉煌的时代，也许旁人听到会批评说，那不过是自吹自擂的幻想。在遥远的西方大陆，他曾经当过佣兵，从激烈的战场上存活下来。包括他在内，在他周围的所有人都相信活下来就是一切。踩在别人的屍骸上并非罪恶。
　　「对呀，不过杀了一个孩子罢了……」
　　手刃孩童又如何？在佛尔盖亚大陆，在与死亡为邻的乱世，他可以为了掠夺一袋粮食，冷静杀害手无寸铁的村民。老人又如何？女人又如何？小孩又如何？
　　在莱登家亲眼见到那个被他所杀的小女孩时，他被恐惧感深深綑绑住。远离恐惧之後，来到这小酒馆的他喝了几杯酒。虽然恐惧已经不复存在，然而留下来的却是後悔。
　　也许，自己已经失去了某种昔日自夸的荣耀也说不定。
　　「我还是照那位管家说的当个普通人吧。嘛，反正我本来就跟好人无缘，现在也无法狠下心去做坏事。摇摆不定的结局，就是像只臭虫一样死在路边」
　　他继续喝酒。
　　酒醉後，神灵的启示或许能给他一些未来的指引吧。
　　他很想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什麽。
　　他没有求过神，因为所谓的神从来没有对他伸出援手，所以他不信神。现在的他有时会这麽想，或许这是因为他从没有主动伸出求助的手吧。有句谚语『神助自助者』，他记得这是死在战争的母亲说的。
　　

18　亚利与米莉亚


　枫林还未换上火红的新装，仲夏夜尚未入秋。
　　自然景色与人工造景在专家的蓝图上呈现完美的融合。马克威尔家的庭院既宽广又奢华，姑且忽略砸下的是白钱还是黑钱，抽掉心理层面的铜臭味，美景依旧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石板路两旁种的是冬青，绿墙後面还栽植好几种花卉。不管是当季还是其他季节的花种，其名称亚利一概不知。
　　「这世上不会有我不认识的植物，我的少爷」
　　敢讲出这番大话的某人会在调侃亚利之後，顺便给见识浅薄的学生上一堂课。目前汉斯并不在现场，不然给汉斯说教也好，最起码管家在的话气氛也不会变僵。跟女孩子相处或聊天，更遑论主动带话题，这等於是将亚利丢进异次元世界。
　　在亚利眼中，夜空正绽放着三盏明灯。三是天上的明星，二是手提的油灯，一是米莉亚。
　　即使在暗夜中，少女的姿影依然释放出耀眼的虹彩。
　　（米莉亚小姐的红发亮丽到快烧伤我的眼睛）
　　亚利喜欢那款红发，相信见过米莉亚的男人也都会同意，只不过那些人都能够采取比亚利更积极百倍的追求行动就是。
　　即使面临生死关头，亚利连眉头也不会抖一下，这样的亚利居然也有坐立不安的时候。在军校──亦即帝国骑士团附属士官学校的时候，拥有『活化石』、『老古董』、『会走路的木头男』等可笑异名号的亚利，事实上对女孩子也是抱持兴趣的，唯一的差别就在於亚利并不热衷於追求玫瑰色的青春。
　　对亚利抱持好感的女孩其实并不少，问题就在於亚利的木头心，不过亚利也曾经有过一段青涩的初恋。
　　时间回溯到五年前，亚利正值十二岁的夏天。
　　云彩的裙摆在地上摇曳，白色的夏装很适合那名少女。在优格里尔的蓝天下，伫立在山坡上的十一岁少女回首，带动着波浪般的红色长发……对，她跟米莉亚一样有一头漂亮的红发。大波浪的长发跟回忆中的少女微笑比夏阳还温暖。直到管家点醒，当时还是少年的亚利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情。
　　最後，初恋的红发少女跟着夏天一起消失了。只留下『玛利安』的名字，以及一段欢乐、又带点有点苦涩的回忆……
　　「……亚利克斯大人？」
　　这句话把亚利拉回现实。此时亚利眼前有米莉亚跟枫树。
　　「枫、枫叶很漂亮！」
　　「枫叶？现在还不是入秋的时候吧」
　　「绿色的枫叶不也很漂亮吗？哈、哈哈」
　　又扣分了。装傻的亚利自觉自己在米莉亚的心目中已经没有形象可言。没想到在做白日梦时，米莉亚会突然开口。好在演技奏效，再加上少女罕见的单纯，转移话题的伎俩才得以奏效。米莉亚还真的很认真在观察被亚利拿来转移话题的无辜枫树。
　　「亚利克斯大人累了吗？要不要到那里休息一下？」
　　纤细的指尖滑向一座水池。那是马克威尔家的众多景点之一。
　　亚利不累也没意见，倒是坐骑露出迫切的期望，理由是亚利有时会乱扯缰绳，有教养的马受不了没教养的主人所致。
　　「只要牵来一匹漂亮的母马，这匹公马就能理解主人的心情」
　　管家在的话肯定会用这句话来调侃少爷吧。事实还是一样，管家不在，所以现场还是没有笑声。在推托一番之後，舞台转换到水池边，等待两人的却是一个隐藏的危机。
　　「这座水池好漂亮，中间还有捧水瓶的石雕像」
　　亚利刻意忽略那尊捧着水瓶的女性雕像，但衣着单薄到跟裸体没两样的事实。亚利不想让气氛尴尬的细心并没有得到好评，米莉亚反而一脸疑惑看着水池。
　　两人的视线同时盯着裸像，结果反而是亚利脸红。
　　意外就在突然之间发生了。
　　先是水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接着亚利脸上挂着问号，而米莉亚却是惊叹号，然後很快就都统一成惊叹号。过没多久，水瓶突然以怒涛般的气势喷出水柱。水柱并没有射出池畔，但是大量的水忽然落下，却在水面上激起很大的水花。
　　「这、这是喷水池？」
　　「听说是定时喷泉……」
　　用『听说』是因为米莉亚也是第一次看到。
　　定时喷泉就是一种会在特定时刻或间隔一定时间後喷发的喷水池。
　　亚利自然不知道机关为何，此时的他只认为建造喷水池的工匠应该更适合去做陷阱或惊奇箱。
　　亚利就像是刚参加穿衣游泳的派对回来似的。对穿衣服的人类来说淋水可是件麻烦事，反倒是那只衣不蔽体的四脚族很享受夏夜的意外清凉。那匹马模仿狗的方法甩动浑身的毛发，然後又把亚利溅得浑身湿漉漉。
　　要是管家在这里，他一定会忘情嘲笑自家少爷，这是百分之两百可以肯定的事。然而不可思议的是，现在扬起的笑声却是出自米莉亚之口。
　　「米莉亚？」
　　实在太惊讶了，亚利连称谓都忘了加。
　　「对不起，亚利克斯大人」
　　这句话显示米莉亚家教良好，可惜出自於发笑状态，歉意与敬意都被笑声吹得支离破碎。另一半则要归咎於亚利那边，因为亚利也跟着笑了。亚利很开心，因为他第一次看到米莉亚那出自内心毫不做作的开怀笑容。光凭这一点，就足以亚利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从未蒙面的神，感谢那位建造喷泉的天才工匠。
　　「米莉亚小姐的笑容好棒」
　　无心的一句话让米莉亚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红色的羞涩。害臊的另一个原因是衣服。米莉亚的衣服也湿透了，衣服底下的身体变得若隐若现，一个大家闺秀自然会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同样地，对年轻的贵族骑士来说这也是太过刺激的画面。亚利不知道该把视线定位在哪里，最後只好赶紧回去翻行李。好在行李里头还有乾布，亚利便拿出乾布递给米莉亚。
　　「还是回房好了。即使是在夏天，也是很容易着凉的」
　　「我的身体没有亚利克斯大人所想像那样虚弱」
　　「可是……」
　　「亚利克斯大人是不是不喜欢跟我待在一起？」
　　「不会！不会！」
　　简直是求之不得。冒出遐念的亚利又偷偷给自己一拳，在心里。
　　定案後，两人将休息场所换到不远处的凉椅上，那里是才是欣赏喷水池的安全地点。
　　「真的对不起，亚利克斯大人。那座喷水池的事我也只有听说过，但却不曾亲眼见过。就连这个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所以才给你添了这麽大的麻烦……」
　　「不用道歉。这是个开心的麻烦，不是吗？」
　　「……亚利克斯大人真是一个好人」
　　被说成是好人，这个回答让亚利有点失笑。从好人开始到好人结束的交往，这对亚利而言可不是好结局。
　　跟玛利安分开时，亚利初嚐失恋的痛苦。那并不像是故事里常形容，心彷佛在绞痛般的感觉。当时的亚利只感觉到体内很热，就好像是滚烫的漩涡，眼泪只是很自然地流下。或许是因为这是一场连开始也没有就结束的初恋，因而才这样也说不定。亚利甚至有这个想法，当他要跟米莉亚告别的那一天到来时，自己是否也会有同样的反应出现呢？不过现在只要能聊天，亚利就很开心了。
　　「米莉亚小姐应该多笑才行。笑容最适合你」
　　「谢谢……不过，客人来说不是很失礼吗？刚才的我……」
　　「这就表示你把我看得比客人还重要，不是吗？」
　　「是呀！亚利克斯大人是米莉亚的救命恩人」
　　「那不是什麽值得提起的事情」
　　「仔细想，我还没正式向亚利克斯大人道谢呢，也没有谢礼」
　　老实的亚利当然不会要求『以身相许』作为谢礼，更不会拿这层关系向米莉亚提出交往。不过，既然有救命恩人这层关系，就表示他和米莉亚的关系不会这样简单就结束，甚至可以藉机来个後续发展。有这种想法，亚利其实也不怎麽老实。
　　「米莉亚小姐不用在意，那是任何一位骑士都该做的事」
　　「不，我一定要好好谢你」
　　红发的千金小姐非常认真考虑答谢的事。
　　「亚利克斯大人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喜欢的东西吗？我喜欢星星，就摘一颗给我吧」
　　「星星！这……」
　　马克威尔家再有钱也办不到这个强人所难的要求。涉世不深的千金小姐烦恼了约十秒钟後，才知道是救命恩人在捉弄自己。
　　「我只是开玩笑而已，没有恶意」
　　「没关系的，只要是亚利克斯大人喜欢的话……」
　　受害者这样回应，反而让加害者忧虑了。
　　假如场景换到故乡的优格里尔领，亚利对他的生日礼物提出这种要求的话，赛莉儿──也就是亚利的妹妹可是会把亲手制的生日蛋糕砸到他脸上，顺便停止一个月的点心供应，更惨的是甚至连微薄的零用钱也一并没收。或许还会有加倍以上的惩罚，因为幕後还有一个幸灾乐祸的不良管家。
　　「不喜欢的事就要明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