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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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端着杯子,那礼便见得有点不尽人意,显得不是太周全,两位绯色官服的,一位皱了下眉,一位只是诧异的看她一眼,便急匆匆走了。这些人,看起来都是一副身负要事的样子,只有英洛的样子悠闲的有点人神共愤。
守门的狱卒见她端着杯子郑重其事,还以为那杯子里莫不是端着杯毒药,皆是神色严整将她放了进去。她一路畅行无阻到了昨日那间牢房。
狱卒面带喜色迎上去道:“英大人,您给的那颗药丸真是颗神丹哪!他已经醒了,都可以坐起来了。”
英洛大喜,将手中杯子递了给他,道:“给我加点水。”一路喝过来,杯中水已去十之七八。
然后趴在牢门往里看,只见那人已经靠墙坐着,头发也已顺着垂下来,虽然疑似只是用手耙了耙,但比之毡子确是好了很多。
那人似是感觉到有人注视的目光,缓缓将眼睛睁开,望了过来。
英洛心内一跳:那是一双虎狼样的眼睛,恶狠狠的,目光像淬着巨毒的小箭一般射过来,他本面目无奇,因着狼毒的眼光,那面目竟也显得狰狞了起来,竟仿佛长着青面獠牙的兽咻咻喘气,只是静静坐着,竟让人无端的觉得凶险。身体本能的紧绷了起来,严阵以待。
那人似乎没想到看过来的只是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在这幽暗的牢房里,借着偶泻的天光只觉她面目清丽无双,一双眼睛清亮出神,如两颗绝好的琉璃墨珠,泛着滟潋波光,世间难寻,且她并未被自己的目光吓退,不由一怔,那杀意腾腾的目光便缓了一缓。
耳内只听得那少女柔声道:“你犯了什么事?为何被打的这样惨?”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他却莫名想笑。
竟真的笑了出来,声音嘶哑,宛如破锣,中气甚足,此地若有飞鸟,怕是会惊死一两只,可惜那少女无畏的看着他,连目光都不曾皱得一皱,显是不怕。
他道:“□掳掠,孽债颇多,姑娘问的是哪一桩?”
他看见了那少女身上的绿色官服,然而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却不想用“大人”两个字来称呼她。只愿用“姑娘”二字,譬如她便是位平平常常的姑娘,偶然邂逅于路口,二人一坐一站,平平常常的聊天。他忽然很是厌恶“大人”两个字,那些板正的面孔,冷冷注视的目光,他那时宁可被打死,也不愿吭一个字。
那少女显是未曾想到这一节,略皱一皱眉头,便道:“我问的便是你这次缘何会被抓住?”
他要想上一想,才能答道:“奸了一位官家的小妾,后来又杀了她,便被抓了,你们的案卷上是这么写的,不过我还没有画押。”语气不由得带着点嘲讽。
她困惑了一下道:“没有画押便是没有认罪吧?不然你怎么会被打得这么惨?莫非其中另有隐情?莫非____你们是通奸,而不是你强 奸?”一个姑娘家,如此言论,面上竟不见丝毫郝色。
他笑了,这次的笑很是温和,点头道:“不错,我们是通奸,她是被她家官老爷送给我的,结果后来那狗官又想反咬一口,便将我拘捕下牢了,会审之时,那妇人竟污我奸她,我便趁她不备,一枷砸死了她。”
只是英洛觉得,他那温和的笑比之枭笑更是血腥十分。
之后他便三缄其口,不肯吐露一字半句,几乎没被那狗官支使狱卒打死,全凭他咬牙撑了过来。只是有一天,他被从州府的监狱押解进了京,扔进了这牢房,在生死间徘徊。
意识飘忽间,只感觉自己被人服侍,洗了个舒爽的澡,那人还说:“将他洗得舒服了,说不得他便舍不得死了也是有可能的。设若他一时三刻死了,死也便是个干净鬼,说不定会心怀善念,下世为人毋须为恶……”
焦渴之间,只感觉一股沁甜幽香的琼浆从喉而入,分外惬意,不由睁开了眼,只见面前一上了年纪的狱卒边骂骂咧咧边盯着他看:“……真不知你这死囚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劳动英大人那玉般的人儿给你洗澡……还找来这好药……哪配啊……”
冷不防他睁开眼,一个眼神将那狱卒吓得倒退了一步。
“英大人,那边脏,您这边坐!”忽见那狱卒进来,手中正捧着一个杯子,神色畏葸的看他一眼,充满警惕。
英大人?
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干净的囚服,原来就是这少女,将自己料理的干干净净,要自己做个干净鬼啊,面上不由浮上一抹笑。
却见那少女却浑不在意,从旁边拖过条凳,随意一坐,伸手将杯子接过来,惬意的抿了一口,仿佛正居于富丽堂皇的厅堂之上,而不是又脏又臭又寒的监狱。
微微一笑,满室生辉,道:“这位大哥,咱们再聊聊!”
他也张口接道:“姑娘还想听什么?”
咚一声,两人注目去看,原是那狱卒跌坐到了地下,面色古怪,疼痛中夹杂着惊异,像看见了鬼怪,见他二人看来,硬撑着坐了起来,一溜烟的跑了。
他也不在意,深深看她一眼,道:“姑娘今日给我吃的救命金丹,不知叫什么名儿?”
“碧金丹。”她随口答道。
他的面色终究变得一变,“碧金丹千金难求,姑娘用此药来搭救在下,是否有事要在下效劳?”江湖传说中有价无市的救命金丹,不知为何却在这少女手中,被她随随便便救了这么个不相干的人。
那少女愣了一愣,似是想起什么,面上竟闪过一丝悦意,如春花乍放,又恢复了平静:“随手拿来用一用罢了。”
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仿佛是说:你饿了,我送你一碗白饭,如此,而已。
他的心中心思急转,不知此次会生出什么事端,但见得那少女也是静静沉坐,不发一言。
他哪知道,英洛此时心内却是恍然大悟:不怪夏友将此药给她之时林方的表情,如此贵重的药丸炼制之时怕是也很费神罢____这个人,虽然嘴巴很坏,半点不留情面,但对她,当真是很好很好的。
这种好,不求回报,甚直不欲让她知道,要在一位陌生人的嘴里才会知道,一时之间她甚直想快快跑回家中去,告诉那个坏嘴巴的人,这一刻,她的心里也是很欢喜的,很欢喜很欢喜,仿佛心底里开了一朵花,幽香喜悦并存。
两人各有心思,一室寂静,正在此时,却听外面一阵脚步声,英洛那冷冰冰的上司绯色的身影疾步行来,后面跟着至少三位绿色官服的人,最后是那跑出去的狱卒。
婚 事
左相周丛戍守边疆三十载,大小争战不下百起,战功彪炳,六年前因身体状况欠佳,今上玉允得以重返京都,本以为此次会是解甲归田,侍草弄花颐养天年,哪知道一道圣旨便将他推上了高位,身居左相一职,并加封一品护国大将军。
戎马一生,即使身居左相高位,更多的人还是愿意唤他“老将军”,无意改口。比如家中老仆周宁。
周宁是当年周丛争战之时的老仆,武功了得,追随他于争战之际贴身侍候,周丛回了京他便也跟着,几十年如一日,依旧照作他的仆人,只是三十年战场情谊,叫得顺口了,这会儿站在他身后,看着在朝堂上都一向强健得不曾皱半点眉毛的主子这会子纽结在一起的眉毛,道:“老将军,这件事需要多做商议,不如……将少将军和小姐都请来一同商议,您看如何?”
“也好!”左相长叹一声,将左右手中各执的一张洒金帖子放在了桌上。左边的是太女府邀宴的帖子,右边的是三皇女府上的宴请帖子。一家有儿两女争,他也拿不定主意了。
今日是每十日一休的荀假,周峥与周清瑶皆难得的在府中。两人在书房会齐,见礼已毕,皆等着左相开口。
左相扬扬手中帖子,道:“峥儿,这两家的宴你准备赴哪一家?”
“孩儿哪一家都不准备赴!”周峥神情清淡,不见喜怒。
“哥哥,你难道放不下那人?”周清瑶秀眉微蹙,不满的看着自家兄长。母亲早年离家,父亲向来驻守边疆,十五岁以前的岁月都是这唯一的兄长相伴左右,因此她在兄长面前一向是有言必出,不若别人面前,冰冷淡漠。
左相得闻此言,不由一愣,方笑道:“峥儿中意的是哪家闺秀,说来让为父听听?”
“哥哥,你____”周清瑶面上闪过一丝怒色,“那种荒唐的女子,岂能进我周家门?”
周峥深深看妹妹一眼,道:“她不是!”
左相大感兴趣,注目一双儿女,将手中帖子扔过一边去了。心内早已开始盘算,拼着自己这张老脸,万望陛下卖些薄面,别一纸圣旨将峥儿拘进了深宫作怨夫,他的峥儿,该当是叱咤疆场,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大好男儿。不拘是哪一家官家小姐,但凡是他中意的,他必会舍下老脸去为儿求娶了家来作新妇,也比嫁进宫的强百倍。
周清瑶忍无可忍道:“爹爹既然想知道,那女儿便告诉您。那女子便是礼部尚书府上大小姐名唤英洛的,最是顽劣不堪,现下在女儿手下当个六品给事中,不成器候。女儿让她去牢中看个犯人,她却将那犯人给扒了个精光,不知廉耻!甚直在衙中端着杯茶四处走动,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大失体统,这种人,爹爹也要让哥哥娶进府吗?”她提起那人,一脸冷漠不屑。
岂料周丛却道:“瑶儿好不公平!原来那女子便是巧计撬开重囚口的六品小官啊?你们刑部倒是一众大好人才,将个重犯的口都撬不开。那桩案子本来是一州知府的贪墨案,且那知府好大狗胆,胆敢与悍匪勾结作下许多杀孽再着无辜之人去顶替。本来快要死无对证了,亏了这英小姐的巧计。听说这位知府还跟一位皇女有牵扯,竟不用三司会审,那悍匪便招供画押了。那匪人听说一向铁口钢牙,不肯招供,这会儿可不是英小姐的功劳么?”
周清瑶面上不掩怒色,道:“爹爹不知,那人是误打误撞,才会办成这件案子,但这种人,不知廉耻二字,怎能入我周府大门?”
周峥苦笑道:“妹妹可知,她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上过战场的人在危难关头岂会顾忌男女之防,命都没了,要男女大防作什么?况且______我听说这事是妹妹为难她在先。好好的一个给事中,又不是狱卒,何来跑去看一个重犯之说?”
左相恍然大悟道:“原来这英小姐便是苦追我儿到边疆的那位女子啊!其心可嘉,其心可嘉!”他是听得流言日久,因着这流言的主角是自家儿子,说起的同僚也便不肯提名倒姓,只模糊一提便作罢,个中原因,他并不知。
“不如,挑个好日子,爹爹去拜访下英尚书吧?峥儿以为如何?”见一双儿女皆不作声望住了他。儿子是一脸压不住的喜色,女儿则是愤愤之色,左手捏得死紧,手上青筋迭起,玉面涨红。嗯,很久没看见这冰雕般的女儿生气的样子了,还是生起气来更漂亮一点。
左相长叹:女儿这副冰雕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给纳的那两房小爷如何受得住?
左相周丛行事,历来雷厉风行,这是多年争战生涯的结果。突厥骑兵以速度见长,善袭,但在他驻守边疆的三十年间,大周骑兵亦习得彼之长处,两方抗衡。此时提起儿子的婚事,他便沿袭以往的行事风格,当日便拜访了礼部尚书英田。
左相前脚出门,最近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平狄将军周峥也出了门。旁人不晓得,他的贴身小厮文英却知道,自家主子去一品楼见英府大小姐了。昨日自己亲自跑了去递贴子,正逢英小姐办完公事回府,英府门口站着的一位青衫公子接了贴子,神色淡淡将他遣回来,方牵着她的手进了府。
行走之间,不避人言。
那是什么情状?他看在眼里,却没胆告诉自家少将军。任是他英府大小姐谪仙下凡,若是一颗心里没有挂着将军,便配他不起!
瞧着这几日少将军被亲事烦缠的厉害,他唯有忍了下来。
少将军出门不过一刻,大小姐便过来寻自家兄长,文英爱主心切,竹筒倒豆子,将少将军的去向及因果解说了一遍,看大小姐一向清淡的气色同他一样涌起了愤慨之色,拂袖离去,方作罢。
至于结果如何,那不是他一个仆人小厮能左右得了的!
这一日英洛也过得颇为忐忑。前一日夏友接了左相府的帖子,神情淡淡,却骤然间与她疏离了几分。平日里两人必会赏花论草,互相取笑一番,此番他不说不笑,安安静静闷在药房里,倒让她心里不安起来。
第二日她扬着手中帖子站在药房前几经踌躇,受了林方老大几个白眼,才走了进去。站立良久,只招来一句话:“你爱去见将军便去见,杵在这里做什么?”
英洛懊恼之际,还要陪笑道:“我与周将军毕竟是上下级的关系,也曾患难与共过,这几日街上流言纷纷,衡哥哥也是知道的,何苦拿话来堵我?将军他约我,怕是有什么事吧?”
那头埋在药草堆里的人头都不抬,冷冷丢过来句:“将军为婚事烦恼,英大小姐如何为他解忧?”
英洛辩道:“或者是别事也未可知。将军的婚事_______至于他的婚事,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不忍见他被拘进宫中过得笼中鸟的生活罢了……”
她待要再说,那边厢却已经打断道:“既是不忍让他做那笼中鸟,何不将他三书六礼白马金鞍的迎进尚书府?”
英洛心道坏了,这次火发的很严重。果然这个男人气量极是狭小的。她虽未谈过情爱,一向知道这爱慕极深的人眼里是容不得半粒砂子的,这个人虽然嘴巴坏,心肠却也不是顶好的,让他伤了心,回头找起后帐来,恐怕吃亏的还是自己。当下只得俯身相劝,柔声道:“衡哥哥这是说得哪里话?天下男子婚事不如意的多了,难不成都要我搬进尚书府来?无论别人如何,我总挂记着衡哥哥开不开心,旁人都是不相干的!”
“不相干?!”埋头在药草里的男子终于抬起了头,虽是冷冷一笑,但柔光暗显,已是戾气袪尽了,柔和道:“你既接着了将军的帖子,巴巴的跑来我这里做什么?还是按着时辰去赴约?”
英洛察颜观色道:“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嘛?”
那人却大大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