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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燕子回时-第24部分

小说: 燕子回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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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和尚笑眯眯道:“你远在天目山,造再多杀业与老衲无关,只是今日你却跑来这园子里闹事,这闲事我便非得管上一管了!”
  将手中肉腿塞进英洛手中,蔼声道:“小女娃,你先替老衲看顾着这只狗腿,待老衲将这只老怪收拾了,再来吃这香肉。”
  英洛半边身子酥麻,原本动弹不得,听得那老和尚道寒老怪来自天目山,心下早跳得一跳,心中不由揣测,不知这寒老怪与夏友是否有关系?听得他师尊便在天目山隐居,更是浮想联翩。待得那老和尚将手中血淋淋一只狗腿强塞进她手中,心内只余苦笑:大师啊,您老不是将小女子制住了么?
  手指一动,竟将那狗腿险险抓住,并未掉到地下。半边身子也不再酥麻,行走两步竟是一切如常,刚刚感觉几疑作梦。
  她这边心内对这老和尚感佩之极!那边厢寒老怪与这老和尚早已游斗在了一起,英洛平生自恃自己出手快捷,今日方感叹,这两人年龄均可以作自己袓父,但缠斗之间令人眼花缭乱,目不能侧,真正是高手!
  心中正连呼过瘾,旁边伸过来一只血淋淋的爪子,耳边哀痛声声:“副帮主,你莫不是铁打的?怎么全身伤了多处,一点不痛?”
  英洛横手将旁边那只爪子打得开去,耳边传来杀猪般一声惨嗥,她也不加理会,双眼只盯在场中两条身影之上,胖和尚看来老胖,但手脚轻捷与那寒老怪不遑多让,别人只见得身影交杂,哪知胜负?
  那场惨嗥方绝,身上便被披上件长衫,终引得英洛转头,只见老莫小心捧着自己那只爪子,连连呼痛,脚下畏惧不停向后退去,豹头环眼面目凶恶之人一副哀泣之样,无端引得英洛一笑,忽见得自己身上破损长衫,正正将自己身上打斗之时露出雪肤遮得严实,不由感激一笑。
  这时节,听得一声闷哼,重物落地之声,那寒老怪便跌出了场中,花和尚笑眯眯走过来,拍拍手中尘土,将地下的鬼见愁抱在怀中,摸得他的气息,把脉喂药,好一通折腾。
  暮色四合,鬼见愁悠悠醒转。
  他甫一清醒,便见得自家锦丽雅致的园子里一派狼藉,花木毁坏自不必说,便是那地上若干血迹夜色中亦不见,唯有一胖大和尚在园中架起火来,火上烤着金黄的肉腿,引人馋诞欲滴,和尚旁边围着的狼狈少女发丝凌乱,胡乱披着一件男子长衫,她也不管,只围着和尚与那肉团团转,不断问:“大和尚,好了没?……好了没?”
  和尚神闲气定,缓缓将怀中小瓶里的调料一一拿出来遍拭肉身,肉的香味愈加浓烈,引得那少女几乎要顾不得烫手,将火架上不断翻转的肉腿抱过来猛啃一番。
  他也不回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道:“那爱财的娃儿,若是醒了就过来吃肉吧?”
  鬼见愁从地上爬起来,忍着自家园子被人蹂躏的心痛,小步挪了过去。他刚刚起身的地方,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看那服色,正是身旁四侍,他亦不加理会。
  大和尚向那少女道:“姑娘,匕首借来一用。”
  少女秀眉倒竖,恶心欲呕,怒道:“大和尚莫不是要用小女这把匕首来割肉?”
  “然也!”
  远远风中传来欢呼声,渐渐近了,却是那莽撞的漕帮帮主,只着中衣,口中连连道:“大师,找到酒了找到酒了!”
  一个莹润碧玉的坛子,里面装着金黄色琥珀般的美人殇,正是他藏在剑楼里的好酒,还是多年前花重金购得,只因自家兄长喜美酒,这坛子确是他私藏之物,家中无人知道。他实在是疑惑:这人如何找得到?
  他骇然挡在这男人前面道:“聂帮主,我易家还有活人,你这样登堂入室窃取美酒,是何道理?”
  奔跑中的人将他轻轻一拨,他便朝左倾去,险险跌倒,胸口一痛,眼前金星直冒。耳中听得那人放缓了速度,边走边道:“二公子,今日大师替你打败仇敌,救你一命, 不过是一坛子酒,何必小气?”心中不由得意,若不是自己以前偷鸡摸狗的做过一阵子小偷,今日如何能将这坛子酒给找出来?
  他径自将美酒放在和尚手中,从怀中摸出两盏玉蟠螭酒樽,那英家小姐便劈手夺了一盏过去。
  “阿弥跎佛!”老和尚念声佛号,道:“施主切莫自谦,老衲不过是身逢其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口气谦逊无比,全无居功至伟的念头,一边将肥肥的蒲扇大手伸出来,讨要剩下的那盏玉蟠螭酒樽。
  聂清嘿嘿笑着,口中打着谦语,却看都不看,便欲重新将那酒樽装进怀中去,也不见和尚如何大动作,他只觉得自已手臂一时僵麻,被一股大力相推,竟是生生向前,作成个诚心诚意将手中酒樽相让的姿势。
  老和尚慈蔼一笑,道:“既是施主决意相让,老衲便多谢了!”伸手将聂清递上的酒樽接过,打开坛子倒了满满一盏酒,缓缓饮下,方才满足的叹了一声。
  英洛也不相让,有样学样,将那醇酒倒得一盏,饮了一口,也是满足的叹息一声。
  聂清整张得意飞扬的脸立时垮了下来,他还未来得及发作,身后的鬼见愁几步跨上来,抱起坛子哗啦拉,将小半坛子下得肚去,狠狠瞪了面前三人一眼。
  历来风姿曼妙气度逼人迷倒了扬州城万千少女的易家少爷鬼见愁,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下,拿衲子擦了擦嘴边的酒渍,此等动作平生未作,此刻作来行云流水,流畅无比,便是屁股下的湿泥草木花土,也透着令人安心的潮意,令人一再沉缅,不愿起身。
  英洛忍不住笑道:“现在真该召集扬州城中未婚怀春少女齐来看看二公子坐姿!”
  想是花和尚也知扬州城内传闻,慈眉微眯,便有了笑意,聂清想想那一地芳心跌碎的样子,也撑不住笑了。
  易数本来有气,见他三人笑了,竟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四人坐在火堆旁,虽是初夏,暑气未退,仍是不肯坐得远一些,一时里花和尚将那狗腿从架上取下,颇为心疼得看看三双眼睛目不转睛盯着自家手上那油汪汪的香肉,忍痛撕下来三块,四人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英洛就着手中这樽酒,将块肉吃下肚去,但坐在旁边,只看他三人夺酒吃。
  三个男人只分得一个樽,索性弃置不用,将个酒坛子在三人手中轮换来喝。花和尚眼见得是个慈悲心肠的出家人,每次将酒坛子放在口中,聂清便使出无赖招数嚷嚷:“大师你喝多喝了一口……唉唉唉,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最后索性道:“花和尚你倒底是不是和尚?”这却已经是从无比的尊敬到了同辈叫嚣了,大和尚却也不恼。
  易数今日受得重伤,一个花和尚内息深不可测,一个聂清无赖惫懒,丝毫不肯相让,若非之前喝下肚子去的那小半坛子酒,当真是没喝几口。偶尔和尚将酒坛子递过来,他接着尚未到嘴边,聂清已经嚷嚷开来,他索性将那酒坛子半倾,装着手软力乏,将足有一樽酒泼洒在聂清那双多灾多难的爪子上,听得那人惨号一声,还要故作关心的扑上前去,将前襟拉起假意拭酒,那人一双爪子在自己手中,疼得身子禁不住一阵哆嗦。
  对面坐着的英洛被聂清这又疼又怕的样子逗得捧着肚子笑倒在地。
  几人笑闹之间,今日的血腥之气被冲淡了许多,便是之前跌晕过去的寒老怪何时醒来,他三个年轻人也未觉察。唯有花和尚,眼见得那坛子酒喝没了,才道:“寒老怪,既是醒了来,便过来烤烤火罢?”
  那人哑声讥道:“和尚一身肥肉,却还要在大夏天的烤火,真正白长了那一层厚膘!”
  花和尚也不恼,拈须微笑:“老衲是怜你今日跌了个大跟头,只怕过不得一时半刻那苏仙仙便跟了过来,你还不躲?”
  寒老怪脸色一变,挣扎着强撑起身便要离开,身后英洛道:“老前辈慢走,且听晚辈一言!”
  他停下脚步,身后少女追了上来,恭敬道:“前辈既是来自天目山,可认识一叫夏友的少年?”
  将这狼狈少女打量一番,冷冷道:“你找他何事?”
  英洛听得这话中语气,分明是认得夏友,不由慎重一拜,道:”夏友便是晚辈的未婚夫婿!”身后聂清一口口水呛住,只抖着手指道:“你……你……你。……”你了半天,不明所以。他身边坐着的易数,也是满眼诧异,分明在想,这少女不是平狄将军的妻主么?怎得还有位夫婿?” 他为人狡诈多计,早已从这几句话里得出一个平狄将军痴心错负,纨绔少女红杏出墙的三角故事,嘴角忍不住抽抽,感慨这少女的负心薄幸,喜新厌旧。
  唯有花和尚不知其中情缘,微笑。
  寒老怪将少女细细打量,眼中神色变幻,最后古怪看她一眼,不发一语转头走了。英洛在他身后急得跌脚,却也惧他武功,不敢冒然追上去。
  四人离开之后,地上还横躺着八九个侍从,服色各异。先前花和尚升起的火堆余烟枭枭,将熄未熄。这时树丛里忽然间飘过来一个黑色的影子,月亮转出云层才看得清,来人身材矮小玲珑,五官秀美,但细看之下却可见她颈上的横纹深深,直是十八九岁少女的脸,七八十岁老太太的脖子,当真让人迷惑她的年龄。
  那人在四周探查一番,特别是将地上寒老怪的四侍看了一遍,最后喃喃道:“走了……又走了……”语声娇脆,正是少女的声音,带着点寂寥凄离,旋身扑进了夜幕下,眨眼不见。

  叙 旧

  是夜,四人在易宝阁内捡了一处居室,英洛睡在里面,那三人横七竖八在外面歇了。偌大的易宝阁,小侍们竟是被那寒老怪的手下四侍给点了穴道,他们一路走来竟碰见了十来个躺倒在树丛花园之中的。花和尚欲出手相救,鬼见愁却道:“如此没有警惕性,就让他们在外面睡个一晚上吧!”
  想来花和尚也是个懒得出奇的人,笑呵呵收了手,一路逶迤而去,睡得个胡天胡地。
  第二日爬起来,易宝阁的小侍都已醒来,尽皆一脸惶然惭悔,必是怕鬼见愁严加责罚。那知道鬼见愁昨晚受伤,今日还要同聂清相商合作事宜,哪有空理会这些琐事?倒叫这些人平白躲过一罚,俱把感激的目光投向这三人,一时里瓜果点心茶水流水价的上来,比往日殷勤了百倍。
  鬼见愁苍白着一张脸,同聂清讨价还价,二人尽显口舌功夫。一位纵横商场不败,言来语去招招中的,一位街井巷陌之间横行无忌,歪缠的功夫一流,又岂会落于下乘,英洛看得瞠目结舌,花和尚在旁只顾点心瓜果吃得唏哩哗啦,哪管他二人如何应对。好不容易结成盟约,英洛才听得明白,这二人商议的竟是贩私盐,利用漕粮北上之际将私盐也运上北地,以获盈利。
  鬼见愁身边早有一机灵小侍,早早的磨好了墨,起草了契约书立等着二人签字画押。鬼见愁接过一打眼,似是对那些条款烂熟于心,利落的提笔画押,轮到聂清,他本是个二把刀,字是识得几个,但看那契约书的意思,连起来总是七拐八弯的不免心里没底,小声道:“副帮主,副帮主,过来帮我看看!”
  英洛正同花和尚抢个果子抢得兴起,急急摆手道:“我可不懂哪些!”早早推开去。她听得二人商议贩私盐,已觉得这事不靠谱,想着推脱开去,哪知道聂清这人,粘上来山岂会扔得掉?走过去将那契约书径自塞进英洛手中,也不管她手中腌臜,将那契约书也弄得有几处湿透。
  鬼见愁见这聂清对这少女没来由的信任,身上伤痛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本着生意人舍命不舍财的原则,帮腔道:“既是聂帮主要求,副帮主就帮忙看看,也好早订盟约!”
  哪知这少女将手中果子一扔,看都没看便将那文书撕了个稀烂。
  鬼见愁当时一口淤血涌上来,差点气得血不归经,一把将桌上一套嫩荷涵露的茶具推下了地,热茶与翠绿的叶子泼了一地,怒道:“副帮主这是看易某不起?便是要替聂帮主拿个主意,也不必如此羞辱易某罢?”
  他这话却是含着两重意思,一重便是说英洛因私怨将契约书撕了,质问一声,另一重意思更是挑拨这正副帮主的关系,无非是说这副帮主越俎代疱,竟替这帮主拿起了主意!
  聂清是何等样人?活到这把年纪,察颜观色早又觉得通透,还未出声,便见得英洛微微一笑,道:“敢问二公子,作生意凭的是什么?”
  鬼见愁被她这一问倒有些傻愣,答道:“凭的当然是信义,我易家的这块牌子!”
  聂清心道:姑奶奶,今日你这招不是成心的吗?我看你怎么收场?
  英洛却不慌不忙,再问道:“莫非我忘了国法?什么时候大周的律法竟是鼓励商家贩运私盐?”
  房里五个人,连同那起草契约的小侍,除了英洛与花和尚,这三人均是面色惨白。聂清心里直打鼓,自己怎么就犯了糊涂,这英小姐是什么身份?她身后哪一个不在官场上混营生?
  鬼见愁此时也想起这少女的身份来,一场生死与共,竟将他平日的谨小慎微给忘得一干二净,今日不是毁我易家么?
  唯有花和尚,他是方外之人,原不理这些俗事,心里痛快了找人打打架,四方游走,见着美食也全无顾忌,酒肉不拒,这会儿只是埋头吃果子,咔咔声响彻房间。
  却听得那少女哈哈大笑道:“老聂,你这胆子也忒小点了吧?二公子这是怎么说的,便是不看着小三儿的面,看着昨夜的一场生死与共,我也不能卖了你们吧?再说,这大周的天下姓李,跟我姓英的又有什么干系?我自是想法赚我的小钱,过我的日子!不过就为着今日这份契约书,依小妹来说,竟是多余!私盐本在禁售一列,若再造出来这么个契约书,哪一日被有心的人握在手中,可不是平空多出来的把柄么?二公子既是有心与我漕帮联盟,但依着口头之约,信义二字,早早将此事定了,击掌为盟!若是碰着那枉顾信义的小人,便是拿着公定的契约书见官去,不遵还是不遵的罢?”
  鬼见愁听她一言,面色方才转霁,细思量她这番话,竟是坦荡荡的言语,正合了那句——君子之交诚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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