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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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懂他们之间的距离,所以一句“君上”,已代表她率先拉开他们之间的身份。
陆?的声音沉着,他道:“阿钰,你已不可再此般黯然。记住,没有任何困难可以让人消沉,软弱消沉的人注定是败将。”
“可是我娘死在我眼前,我亲眼看见,难道我都不能想念一下她么!”凌钰突然朝陆?回身大吼,此刻,泪水已落,她心底是在思念娘亲,却也觉得还有一份悲伤蔓延氤氲,让她整个人都难受起来,“我知乱世里不可懦弱,可是我思念亲人,有错么,有错么!”
泪水滚落,视线模糊。
陆?好久无声,身后尾随的士兵也识趣退开。夜风徐徐,将凌钰绯红的裙摆吹乱,她一头青丝只用丝带绾住一半,剩下一半的发丝都飘在这风里。发尾被风吹向了他,扫在他下颔与颈项,微痒。
站到凌钰身前,伸手擦掉她双颊的烫泪,“今后,由我来照顾你,有我一杯羹,便有你一粒米。”
最最简单的承诺,并不是山盟海誓,然而却无比真挚,无比温暖。不管他是出于男女爱,出于兄妹情,出于救命恩,他都是真诚的,她都是心暖的。
凌钰退开一步,避开他擦泪的大手,昂首朝陆?轻言:“谢谢。”她也是出于真心。
陆?抿唇一笑,“你其实比我想象中坚强很多。”
“是么。”凌钰淡淡道,“君上,我的营帐在哪里呢。”
她还是这般介意这身份!
陆?眉头一皱,声音低沉,“随我走吧。”
凌钰安静跟在他身后,身后,不是身侧。
陆?心中清楚她的那份计较,放缓了步子,等待凌钰走近,与他并肩。然而凌钰却铁了心,他走得慢,她比他更慢。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去,走到了一座小帐前。
“明日随三郎回胡,等我与你们汇合,之后便可回卞耶。”
“是,君上。”她答得规规矩矩。
陆?皱眉,微有不悦,“阿钰,你这般与我说话。”
凌钰目光直视前方,并不看他,只道:“您是君上,我自当与您这般说话。”
陆?轻叹口气,不再怪罪,“你只将我当做从前的人就可,对了。”这么久,他都还不知她的名字,“阿钰,你叫什么名字?纪钰么?”
此刻,凌钰心中却是酸楚,这一路来,他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我叫纪凌钰,爹爹唤我钰儿,娘亲喜欢唤我阿钰。”凌钰突然抬头望住陆?,“是不是去了卞耶,我便要改成陆姓?”
“不用。”
“那就好。”凌钰收回目光,朝陆?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休息了。”
陆?颔首之际,她也正转身掀开帐帘,只是才探进去头,又生生顿住,“子陆,要保重。”她终究还是担心他再困敌军,终究还是替他牵挂。而她也终究还是喜欢“子陆”这个名字。
第二日早起,凌钰洗漱时才发觉双眼微肿。营帐没有镜子,她只透过这一盆清水瞧见自己的样子,卸去了疲惫,脸色有些红润了。只是昨夜哭过,这双眼睛却是肿得难看。
掀开帐帘,外面士兵的朗声大喝清晰传来,透出勃勃朝气。远处大步走来一个青衣身影,凌钰细望,待那身影渐渐放大,她才瞧清来人正是那俊俏的少年云初九,也正是陆?昨夜所说,青国的君上。
这样一个少年,怎么会是一个小王?
那梁天子的眼光真让人琢磨不透呢!
“早!你穿这身死人的衣服倒还不错啊!”云初九还未走近,已远远朝凌钰扬声笑谈。
凌钰紧锁眉头,这个人,真是!真是稚气未脱,一大早这样说她,就算是夸人也不必此番言语啊!
转眼,云初九已来到凌钰身前,他年轻气盛,步伐也快,还未停稳,就再笑道:“阿钰,你昨晚哭啦?”
凌钰道:“你怎知我的名字,君上告诉你的吗。”
云初九了然一笑,“看来大哥已将身份都说与你了,你先和我去用早膳,我们的队伍都准备好了。”他转身往前走,凌钰跟在他身后,他又回首来问,“你为什么哭了?”
凌钰淡声回:“我无父无母,所以哭。”面对云初九,她竟不觉他们之间有什么隔阂,她一点都不惧这个爱笑的少年。
云初九猝然停下脚步,如玉的面庞顷刻黯然,“我也没有父母,可是这有什么呢,我还不是要活下去。”
凌钰愣住,云初九稚气的脸庞尽是哀伤,他个子很高,也不壮,此刻立在她身前,身姿单薄,如一个受伤的孩子。凌钰心中一软,放缓了声音,“对不起,你不要难过……”她也不知他的过往,不知如何安慰他。
云初九强撑起笑,朝凌钰眨了眨眼,“我不会经常难过,我有大哥,大哥待我最好。而且我也是青国的小王,什么都有,我不难过。”他越是说着不难过,其实大大的黑眸深处那份难过却逃不过凌钰的眼睛。
凌钰不知他们这些君上的事情,不知他们背负着怎样的命运,所以安慰也无从说起。
云初九突然问:“你真的不怕我?”
凌钰一时惊讶:“为什么我要怕你?”
“我是副将,又是小王,你怎么见到我不行礼,不惧怕,倒还敢惹我伤心?”
凌钰一时哑然,“那我向你补回一个礼,再道一个歉?”
“这样吧!”云初九促黠一笑,“你也叫我一声哥哥,今后就不用在乎这些礼节。”
凌钰瞪眼,面对这白面小生,她真的很难将他当作兄长来对待。他明明就还是孩童心性,这声哥哥她如何都叫不出口。
云初九哈哈朗笑起来,凌钰送去一记白眼,“我饿了,云公,我们去吃早饭吧!”
“你不叫哥哥,怎么叫起了云公,不好听。”
凌钰不爱再与云初九浪费唇舌,快步往前行去。
018 胡国之路
用过早饭,云初九便安排离开此地。
凌钰频繁四望,不见陆?的身影,“君上去了城中么,他还要留在这里多久呢?”并不是问云初九,却也不像是自言自语。她心底有些失落,也有份牵挂担忧。
云初九原本走在前头,见凌钰慢下了步子,一时稍有不耐,“快些,大哥不会有事的,我特意给你备了马车,快走。”
心底微叹口气,凌钰不再四望,跟紧了云初九的步伐。因她不会骑马,云初九给她备了马车,凌钰问:“去胡?去胡哪里呢?”
“梁天子的王城许邺,我们在许邺等大哥回来。”
“是要向梁天子禀报战况么?”
云初九已翻身上了马,而凌钰也坐上了马车,云初九笑答:“变聪明啦,当然是要回王城向天子禀报战况。”身前身后队伍如长龙,他们行在队伍中间,四处也都有士兵护卫。
凌钰好奇地问:“屠城之令真的是梁天子下的么,他是天子,怎么能这般对待子民?”印象里,天子自古皆是爱民如子的样子,她虽从不曾走出虎丘村,从不曾与这些王公大臣接触,却也知为王为官者应有宽阔的胸襟,应有一分爱人的心怀。
云初九顷刻敛下笑意,一双大眼也眯缝起来,如玉面庞瞬间覆上寒色。凌钰从不曾瞧过他此刻这令人害怕的样子,“云公,云公,你……”
“梁天子——”云初九咬牙,恨恨道,“就是一个魔鬼,不爱子民,不爱臣子,喜欢酒池肉林,喜欢吃人肉,喜欢将人开膛破肚……”他的话还未说完,凌钰早已惊呼一声,声音里尖惧而颤抖。
“你说什么,吃人肉?他,他还喜欢将人开膛破肚?”凌钰难以想象,捂住嘴,摇头,“天哪,真的吗,真的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云初九的声音冰冰冷冷,从鼻中哼出一声,“梁天子就是这样一个魔鬼,谁都怕他,都不敢反驳他。”他说到最后,埋下眸子,渐渐沉默了。
凌钰还在惊恐当中,忽然忙问:“那你们岂不是很危险,子陆岂不是很危险!你们怎么会效忠这样一个天子!”激动之下,她又脱口而出“子陆”二字。
云初九面色黯然,“没有办法,我们有很多事情还未完成。你知道大哥的妻子是怎么死的么,是……”他突然停住,望着凌钰惊恐的样子,说道,“算了,反正他再如何可怕,也是不会与你有关系的。”
可是他既已说到陆?的妻子,凌钰自然想要知道,她急忙问:“你快说,君上的妻子因何而亡?”
“不说了。”
勾起人的好奇心,又生生打住!
凌钰依旧迫切想要知道,“云公,你快说吧,我想知道!”因为有关于她心底在乎的人,所以她真的非常想要知道。记得陆?心口有一条长长的伤疤,他曾经说那是为了救他的妻子而留下的!想到此,凌钰更加心急,迫切望着云初九。
云初九不耐烦,“不说,梁天子又不会和你扯上关系,大哥的事情也是旧事,我不说。”
“万一有天扯上关系了呢!你快说吧!”凌钰急得欲哭无泪。
噗嗤一声,云初九笑起来,“你一个普通女子,去许邺不过逗留几日而已,今后跟随大哥回了卞耶,怎么可能会见到梁天子,与梁天子扯上关系!”
凌钰面色一红,自觉自己是慌不择言。
只是此刻谁都不知,他们不经意的谈话里,原来早已是命中注定的逃不开!
既然云初九打死都不说,凌钰只能妥协问:“那梁天子叫什么名字?”
云初九正要开口回她,队伍后头忽然策马赶来一个士兵,云初九扭头望,忙策马朝身后奔去。
凌钰放下车帘坐到车中,心中一时有些迷茫。这一去胡国,不知又会遇到什么。陆?虽为卞耶之王,但他效忠的却是梁天子,却是一个如魔鬼般的人物,若陆?今后出了差错,那梁天子岂不是轻而易举可以收回陆?的王位。
胡有五国,或许只有云初九与陆?要好,只有云初九是陆?可以信任的人。她这一番细细猜想,心底竟生出几分担忧惧怕。乱世里,不论谁,都有可能成为败将!
难怪陆?曾多次开导她必须坚强,若不坚强,命如蝼蚁,如何存活世上。
陆?……他也有很多难处是不是。
马车驶出境,驶到胡国境地,云初九道此去许邺王城只有**日的路程,相隔并不是太远。凌钰初次到这么远的地方,不再是之前与陆?的拼命逃亡,此刻安稳的环境里,终于有了一份平静。
远眺车帘外的景色,放眼望去是一片苍茫旷地,她出生的南方,空气湿润,山水清明。而此刻他们行去的是北方,风很大,将旷地黄沙悉数卷来,凌钰忙放下帘子,倚靠车壁,脊背坐得有些酸疼。
北方的山水没有南方好看,空气也干燥,幼时听爹爹说起,北方经年下雪,有雾凇的美景。她还从未见过什么是雾凇,她喜欢雪,只是不知这北方的气候她可否适应。
马车忽然颠簸一下,然后停了,车帘随之被一双白皙的手掀起。一张俊俏年轻的容颜探进来,凌钰吓了一跳,倏然坐起身,“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来人正是云初九,他跃上来,坐到了凌钰身前,“骑马累啊,你以为骑马很舒服。”
凌钰送去一记白眼,想到她与陆?逃亡时,陆?可以在马背上躲避敌人的箭羽,可以忍受艰苦赶驴车,这云初九确实还需要好多磨砺才可变得稳重呢。
她正想到陆?,云初九恰恰说起:“大哥已经整装赶来了,我们到了许邺,不出四五日大哥也能到。”
凌钰双眸一亮,唇角不禁翘起。
云初九凝她一瞬,别有深意,“阿钰。”
“啊?”凌钰忙抬头望他。
“你喜欢大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凌钰一愣,心中一慌。云初九正一瞬不瞬望她,她忙移开目光,故作生气地道:“才不是,你怎么尽这般没正经!”
“哦?”云初九眸中起了捉弄,“那待大哥收你为义妹后,我娶你为我的小妾如何?”
凌钰霎时抬头望他,脸色青红难辨,她咬唇瞪眼:“云初九,你,你……你存心戏弄我!”
“你不相信我是真心?”云初九凑上前去,一瞬不瞬望住凌钰。
凌钰恼羞:“我才不嫁你,谁想嫁你做妾!”
“原来你想做正妻!”
“……我不是!”说不过他,凌钰又羞又恼,一脸通红。
车内顷刻响起云初九的大笑声,凌钰只恨得瞪眼,她生性好强,爱面子,面对这无赖小人,她真是无话可驳。
好一会儿,云初九才停下了笑,“阿钰,你不可以喜欢大哥。”
“我没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喜欢?”她还是忍不住低低地问。
“因为他背负了太多东西,你不可以喜欢他。总之,总之若你要喜欢,你就喜欢我吧!”说到此,云初九又朗声笑起来。
凌钰再忍不住,伸手去捂他的唇,“不许笑,你再笑!”
云初九微惊,“你敢对我无礼?”却又笑了起来,“终于遇到一个好玩的人了!”
凌钰欲哭无泪,索性不再理他。
019 美丽女子
再行了三日,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进了一座威仪城门。
旌旗凌空翻飞,猎猎作响,苍遒的一个“梁”字带着疾风劲雨般的凛然映入人双眸。城垛士兵严严把守,城下已有身着黑袍的大臣伫立,云初九与几个副将翻身下马,上前与大臣们交谈。
凌钰听了云初九的吩咐,坐在车中不可露面。她只透过车帘的一线缝隙望见他们交谈的样子,云初九已敛下那份稚气,在这些官员身前,他是谈笑自如。透过林立的人群,凌钰瞧见一顶红尖高高耸立。只是几个大臣的身体将城中那红尖挡住,她望不清楚。
待几个大臣移开脚步,身子晃开,凌钰才隐约可见前处那顶红尖原是华盖,是一辆精致华贵的马车。华盖垂下纱帐,里面透出一个高挑的笔直身影。虽然望不清那样子,凌钰却能感觉那其中定端坐着一个不凡的人。
风过,纱幔轻柔晃动,那身影一个手势抬起,华盖一转,红顶上头流苏轻晃,马车已渐渐行远了。
凌钰有些愣,原来自己竟情不自禁掀开了半面车帘。她忙放下,虚惊一场,幸好无人望见她!
只是自己方才确实太不小心了,只为了看一个颀长高挑的身影,竟然被深深迷住了视线。窘!
不久,队伍浩浩荡荡驶进了城去,凌钰坐在车中,已是不敢再掀车帘。只是经过城门处,车外传来云初九清朗的笑声,“不过是魏军使的奸计,陆公岂会这般轻易战败。”
——陆公,陆?!
凌钰心中一紧,马车已渐渐远离他们,驶去城中,他们的声音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