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谋-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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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对她与梁肇启之间那份过往理解不了,一意认定她与梁肇启有染。
凌钰不愿再多解释,她冷笑着淡淡道:“如果我告诉你在我放他离开的时候已经给了他,你信么?”
陆玦瞬间转头来看她。黑色的双眸赫然睁大,他的双目像是要喷出怒火来,盯着她好久好久,“你说的是真是假?”他的声音因为紧张与愤怒而发紧,喉中有些疼。
然而凌钰没有回答时他便想到这不可能是真的。梁肇启拿着玺令调动不了护甲军。他没有三国诸侯的玺令。就算护甲军最后落入了魏庭手中那也没有作用,只是他心中还是惊疑不定,恨恨望着凌钰,转身大步往高台走。
瞧着他紧张的样子凌钰渐渐笑了,但是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她走走停停,终于还是走上了摘星台。上面也点了盏盏明亮的宫灯,秋千架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凌钰透过窗户望见小屋中的摆设,望见桌上的花早已衰败,枯萎的叶与花瓣零落得不成样子。
他们很久没有来这里。也都很久没有管过这里。
远眺着万里江山,凌钰问:“为什么要在楼梯上都铺上红毯?”
陆玦没有回答她,他只在她身侧远眺着这夜空下的灯火街巷。
夜风呼啸着吹过,凌钰有些冷,伸手扶住了小腹,腹中突然一动,她不禁微微笑起。
陆玦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在问:“怎么了?”他也低头,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
“孩子在动……”她微笑地抬头来看他,却在看清他面容后的瞬间收起了笑,他们已经不是从前,她怎么忘记了。
陆玦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腹部,“快六个月了吧。”
凌钰未答。
他说:“可惜这不是我的孩子。”
凌钰一声苦笑,心中却压抑得难受,她多想开口质问他这是你的孩子为什么要怀疑,但是种种话涌出喉都难说出。没有必要了,说不说都不重要,他心中已经认定了。
“放我出宫吧。”
陆玦奇怪地看她,“你在说什么,放你出宫,我会放你出宫么?”这似乎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未免太天真,就算你不爱我,心不在我这里,我都不可能放你出宫。”
凌钰双眸涌现恨意:“你到底想怎样?”
“用玺令调动护甲兵,夺江山天下,囚禁你在身边一辈子。”他顿了一顿,毫不在意地笑了,“就算你不给我玺令,就算我战败而亡,我也会先杀了你,不可能让你与梁肇启双宿双栖。”
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凌钰不可置信:“你这个疯子……”
她不会知道他心中的苦涩,她不会知道他的口是心非,他的面容不以为意,但是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得到的越多,就越怕失去,她应该懂他的,却在此刻仇恨里蒙蔽了双眼与心智,忘记他从前也曾迷茫地在她身前问她他会成功吗。他不是顶天立地的人,他也有脆弱的时刻,他的脆弱曾经流露给她看,但是此刻她却已经望不到了。因为她已经不在意他了。他是口是心非,如果天下真的成了魏庭的,如果他真的战败,他会拼尽全力送她离开,然后再与魏庭决一死战。
但是她骂他疯子,她已经不懂他,不愿意再懂他了。
216 坠楼滑胎
陆玦笑着:“害怕吗,后悔已经晚了。”
“我是后悔,后悔当初怎么会遇上你,怎么会错选你这个人。”
陆玦笑了一笑。
他们都不再说话,夜渐渐深了,风更加地凉。陆玦的声音寂寥响起:“你真的不愿意将玺令交给我么?”他的声音自然平静,再没有那些汹涌之意。
“是。”
他沉寂着,“孩子……也不是我的?”他的声音干涩,喉咙一片灼痛。
望着宫墙高阁,远处灯火,凌钰的心无尽苍凉,他不再相信她,何必再问她。
“不用回答了,回去吧。”仿佛害怕听到这回答,陆玦收起了情绪淡然道。
凌钰未再看他,也未回答他的问话,他是认定了孩子不是他的,她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转身先下了楼,但她未想脚下铺了红毯,这一踩软绵绵的一片,丝毫不稳,脚一滑,身子已快要飞出去。
一声惊呼脱口,凌钰下意识护住小腹,身后陆玦猛然拉住了她。
她终于站稳,庆幸地松了口气,一手护住小腹,一手被他拉住,她转头望住他,眸中闪现着难以言说的情愫。
陆玦也静静望着她,他黑色的双眸深不见底,比这夜空都还深邃。他在想什么她不知道,他只像她看他一样地凝视她,他们就这样彼此安静地望着,突然的瞬间,他松开了手。
他松开了手。
——她的身体往下倾倒,在错愕与不可置信里重重跌倒。然而身体没有疼痛,因为每一梯都被他铺满了红毯。只是十八层楼梯太斜太陡,她的身体不住往下滚落。
腹部终于感觉到疼了,阵阵抽痛锥心蚀骨,下体暖流涌出。头顶天空还挂着依稀的星辰闪烁。她睁着双眼,泪水倏然滚落,夜空的星辰闪烁着,像是一双双的眼睛,都在眨眼看她,像是在嘲笑她此刻的下场。
被所爱的人亲手害得流产。
她的身体还在不住地滚落,两侧都有扶手,她却没有挣扎,没有去握扶手。十八层,十八层。她曾以为这是他给她的美好,然至此刻才知道这是他亲手为她筑造的地狱。她被他一声令下打入这地狱,在地狱里痛苦,在地狱里失去她的孩子,在地狱里不住滚落。什么时候才会停。痛什么时候才能止。
下体还在不住涌出暖流,她的双目空洞,望着头顶的天空发怵。
像是过去一辈子的时间,她的身体终于停下了。身下的红毯是柔软的,摔不死她,却摔死了她的孩子。
她终于懂他为什么会铺上这些红毯,终于懂在下楼之前他为什么会问那些问题。她怎么忘记了他这样的人怎能容许自己的女人生下别人的孩子。
视线一片模糊,有人手忙脚乱将她抬回宫殿,医官也急急应诏前来。
疼痛让她满脸苍白,双目血红。她死死咬住唇。剧痛之下竟然一声不吭。她只望着头顶床帏的凤凰,记起她曾搬入这座宫殿望见这些摆置时摇头与他道她的身份不适合这样的布置,他笑着回答在他心中他理应是这样的身份。
凤凰,王后,可惜最后她沦落为他弃如敝履的女人。
医官急声吩咐身侧小童:“给夫人喂药。”
一口口苦涩的汤药灌入她口中,几粒药丸也滑进她的喉咙,医官道:“药已经喂下了,请夫人一会儿配合产婆,有任何唤下官即可。”
凌钰抓住他的手:“孩子没有了?”她死死望住医官,一行清泪滑出眼角。
“胎盘已落,夫人已经小产,得产下腹中的死胎……”
死胎,已经是死胎。
医官退出了寝殿,凌钰这时望见殿中静立的陆玦,他负手站在那里,静静地看她。
她望着这熟悉的人,却觉得他好陌生,陌生得她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一阵疼痛袭来,她忍不住痛呼出声,产婆在旁附和着喊道:“夫人用力,已经用过了药,夫人又曾经生产过,很好产下腹中死胎的。”
曾经生产过,是啊,她曾经生下了小绿树,但是因为他的怀疑孩子走了,离她而去了。现在她同样怀着他的骨肉,却被他亲手推下这十八层地狱,亲手毁了孩子的生命。
撕心裂肺的疼蔓延周身,她一瞬不瞬望着他,用这狼狈落魄的姿态望着他。他得意了么,得意了吧!他亲手杀死以为是梁肇启的孩子,他肯定很得意吧!
产婆如释重负:“好了好了,是个女儿……”微微叹一口气,产婆将布斤裹着死胎扔入盆中,转身准备端走。
“等一下……”凌钰吃力出声,“将孩子给我。”
产婆瞪大眼,像瞧怪物一样地看她:“夫人啊,这是死胎啊。”
泪水滑出眼眶,凌钰死死望住那木盆一角,“我知道,给我。”
陆玦站在殿中,一言不发。
产婆为难地看了看陆玦,又望了望凌钰。
“给我,那是我的女儿,我只想看一眼……”她的声音颤抖着,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产婆还是有些惧意,“夫人,胎儿浑身带血,恐怕……”
“抱过来——”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嘶喊。
产婆不再犹豫,将木盆端到她床头给她看。
将近六个月,孩子已经成了形,躺在血盆中,依稀能见鼻眼,那小手紧紧攥在胸前,像是知晓危险在护着自己。但是她护不住,最后还是护不住,孩子死在她亲生父亲的手里,是她的父亲害死了她。
挣扎着想要起身,眼前的血肉模糊让凌钰的心都撕裂成一团,她张唇,却只发出“啊”的声音。她说不出话来,已经说不出话来。她也没有力气起身下床去,产婆端走了木盆疾步出殿,她想要喊住产婆不要走,她拼命挣扎最后只是滚落下了床。
匍匐着难以挪动分毫,她嘶哑的喉咙火辣辣地灼痛,好久之后,她终于哭出来。她的哭声比雷大,震动在这一坐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惊得梁上尘埃都飞舞落下。她的哭声太绝望,像这一个夜晚永远黑暗,永远迎不来第二个明天,望不见第二天的太阳。所有的痛都在此刻迸发,她的哭声令人听到都觉心疼,都像在撕扯着人的心脏。
陆玦就在殿中,沉默着静静立在她身前。
她一点一点抬起头,地面还残留这她的血,孩子的血,横在他们中间,将他们隔开,永生都跨不过去。她一瞬不瞬望着他,吃力起爬起身,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朝他走过去。
停在他身前,她望了他好久。
从第一次遇见到现在,他们其实是不适合的,身份,性格,处事方法。他从来不信任她,而她也得不到他的信任。走上这一步已经注定,都是她从前的执着,怪只怪她。
她忽然想起了娘亲的话,娘亲说对待薄情之人万万不要再有同情。
原来娘亲已经那么早就告诉她了,只是她太天真地相信着他,是她错了。
拔下头上的玉簪,她用尽全力朝他刺去。
陆玦脸色大变,一个闪身已经躲开行动迟缓的凌钰。他伸手钳住她的手腕,声音都变了样:“你想杀我?”
挣脱不了,凌钰在此刻更加绝望。
“你想杀我……”他满目红光,深深望着她。
“小绿树,女儿。”凌钰颤抖着说,“为了救你,娘亲死在魏军刀下,葬身在火海里;为了救你,爹爹被你的箭射中,唯一的亲人离开了我;因为你,小绿树没有了,我的女儿没有了……”
陆玦只是看着她,渐渐松开手,转身决绝离去。
所有力气用尽,凌钰轰然瘫倒在地面,她喃喃着:“小绿树,孩子……我的儿子和女儿都被你害死了,陆玦——”
217 亲自出征
顺远一年十一月,天子侧妻染疾,小产,安养于凤华宫,闭门不出。
顺远二年初,两军战事越来越烈,魏国倾尽全力攻打三军,取回被顺远占领的四座城池。云初九千里加急请求陆玦派护甲兵来增援,战况危急。然而金銮之上,陆玦只将国内余下的五十万兵马调派去了四十万,只字未提护甲兵一事。
连最知他心事的林淙也是诧异万分:“天子,若有护甲兵上阵我们可以不费周折至少将魏半国占领,您怎么不派护甲兵增援?”
“寡人不想轻易调动护甲兵,寡人另有他用。”至此,陆玦只能用这个解释。
他表面心平气和,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内心已经暗暗担忧。不惑之年的魏庭经历的事情比他多太多,为人奸诈善谋,陆玦暗暗担心,如果魏庭知道他调动不了护甲兵不知又会采取什么样子的对策。
难道他真的拿不回玺令了么!
春节已至,王宫中都是瑞氏在打理,女眷都以为凌钰是染了病流了胎被安置在宫中静养,但事实是她被陆玦囚禁。
陆玦再一次往凤华宫去,沿途都是春节的热闹,又过一年了,时光其实很快,他的很多梦想都未实现,往事也好似只在昨天发生。走进凤华宫,恐怕天下间只有这里是最冷清的地方了。
四处都是士兵守卫,偌大的庭院没有张灯结彩,四处清冷一片。
宫殿也是一派寂然萧索,凌钰坐在殿中深处,她还在缝制婴儿的小衣,也在做一个小布娃娃。陆玦站在身后看她。他以为她是因为怀念失去的孩子,不过当凌钰翻转过那个小布娃娃时他才明白。
她在做小人,背后写了他的名字,他的生辰八字,还有尖细的针刺进了小人的身体里。
陆玦诧异得好久没有缓过神,他失笑:“你就这样恨我?”
凌钰猛然转过身来,拿起桌上的剪刀就要扑过来。
“没用的。你杀不了我,不要白费力气了。”他的话才落,凌钰的身形一滞,也是停下。
她是杀不了他,哪怕恨已经占据她整个脑海,她还是拿他没有办法,冲不破他的禁锢。
“我不会给你玺令的,那个东西已经不在我这里。”
“在哪?”
凌钰一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给了梁肇启么。”
陆玦沉怒地看她:“我不信。”
凌钰背转身。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已经不再看他了,“我要给女儿缝衣服,她会冷的,你不要来打扰她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找你报仇。是你亲手杀了她。”
“……疯子。”这下轮作他来骂她了。
凌钰轻笑一声:“女儿,如果你真的听得到,就让这个害死你的男人败了这一场战。败了这一个国吧。”
“你——”陆玦忍无可忍,上前拽住凌钰的手,俯身恨恨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贴得太近,他太久没有这样近的再接触过她,久违的熟悉与陌生都有,他觉得他们之间已经变了,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样子,“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问着。
“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和女儿,我的娘亲和父亲,一切都是你。我怎么能不恨你。我巴不得看到你打败仗,看到你沦为魏庭的阶下囚……”
“休想,做梦去吧。我陆玦永远不可能会是你希望看到的那个样子,我不会败。”
丢下凌钰,陆玦大步走出了殿,他召集官员来殿,准备亲自出征。
林淙很诧异,他是不赞同的:“眼下虽然是我们略胜一筹,但两军的兵力相当,僵持这么久我们被迫让出四城,情况并不算好。”
“正是因为情况不好,寡人才想要出战。”
“天子派护甲兵前往就可,何必扔下朝堂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