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谋-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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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女人!至儿都已经死了!
可是凌钰不能说出实话,她挺着大大的肚子小心弯下腰去,“夫人,你听我的吧,收拾好准备好,等我安排好了一切就来接你出宫,离开这里。”
胡姬摇头,“不行,我不走,我要出去找至儿!”她起身就往大门外跑,凌钰忙去拉她的手,“夫人不能出去,外面都是三军的人,你不能去!”
胡姬去了只能送死,但是她执意不停,非要出去,凌钰忙回身叫青禾过来拉住胡姬。胡姬的力量在此刻出奇地大,她奋力甩开凌钰,“我要出去——”
被她这一甩的力量带出,凌钰狠狠撞在门上,幸好不是腹部受撞。她被吓得心惊胆颤,严严护住肚子。望着胡姬在青禾的拉扯下死死挣脱的样子,凌钰狠声说道:“你出去就是送死,为什么不肯定我的话?你的至儿已经死了,早已经死了,你的丈夫也已经死了,被梁肆启害死了,你还要痴迷到什么地步!”
霎时间,胡姬不再闹,不再哭,满室都都安静起来,她痴痴回过头,死死望住凌钰,“……你说什么?”
凌钰察觉到自己失言,但此刻已经来不及收回那些话了。胡姬一步步朝她逼近,她后退,“没有说什么,我胡说的。”
停在她身前,胡姬握紧了她的双臂:“你说了什么,聂征被肆儿害死了,至儿也死了,你说什么?”
169 尘埃落定
被胡姬逼问着,凌钰说不出话来,她后悔自己失言说出真相,这些事情不能让胡姬知晓,她若知晓是会疯掉的。
“没有,是我胡说的。”凌钰往殿门走去,“夫人我先离开了,过几日再来看你。”
胡姬拦住了大门,“阿钰,你说清楚!”她紧紧逼问,“我知道聂征已经走了,他走了十年,我接受得了。可是我的至儿呢,他难道也走了么,他只是被肆儿带走了,不是死了。”
胡姬眼中的恐惧让凌钰不忍,她道:“夫人……”
“你告诉我,至儿在哪里!”
凌钰不语,她不敢说。
胡姬却一直逼问,她快要变成一头发疯的母狮,拦住了凌钰的去路,一直都在逼问着凌钰。最后,凌钰在她快要崩溃时终于道:“夫人,他走了,至儿走了,他已经走了啊!”
“走了?是什么意思,死了么?”胡姬不解地看着凌钰,她轻轻笑,“你不要骗我了,阿钰啊,你找不到至儿就不要骗我啊,我会难过的。”
“至儿已经死了,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他不是十岁的孩子,他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她的至儿甚是没有活到十岁,尚在襁褓就已经去了!
胡姬傻了一样呆呆站着,她目光空洞地望着凌钰,好久后道:“他怎么死的?”她的声音发颤,这是她坚持了十年的事情,这是她十年来最大的美梦,却原来已经变成一场空。原来什么都没有,守住的都是虚无。
“天子不小心抱失手,让他摔在地上,摔没了……”后面的话凌钰没有再说。她没有说梁肆启疯了将至儿丢在酒坛里,她不敢说,怕胡姬凤过去。
愣了好久,静了好久,在凌钰不知要如何的时候胡姬突然笑起来,她无力地轻轻地笑。到最后这笑变成了大笑,笑声回荡在这屋子里,让这座宫殿都渐渐染上哀戚。
“好可笑,好可笑,我坚持了十年的东西竟然是一场空,竟然什么都没有,好可笑……”
胡姬还在不停大笑,这笑声引来扶桑的哭声,一岁不到的孩子在角落的摇篮里轻轻地哭,凌钰不忍。“夫人,您不要这样。”她真后悔说了这样的话,这一切本不该让胡姬知道的。
“骗了我十年,十年,为什么要骗我啊,让我在这十年受尽了苦痛。受尽了折磨,为什么要骗我呢……”痴痴大笑,胡姬不住喃喃自语,“我恨你,恨你,梁肆启,为什么我胡遥苏会遇见你,都应该是你欠我!”
是他欠她,而这些债却都让她来还,用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最宝贵的时光来还。多残忍。胡姬才三十四岁,依旧面容姣好,年轻温婉,但是此刻却渐渐变成沧桑的妇人,她大笑不止。最后猛地冲出大殿。
凌钰与青禾都错愕住,“夫人——”
胡姬突然又折回身,折回庭院摘下一株扶桑枝,已是寒冬,那株扶桑还没有开花,她抱着那株枝桠入怀,再次转身冲出殿门。凌钰心知不妙,蹒跚着脚步跟去,但是她挺着大肚子始终不敌胡姬的速度。
胡姬的裙摆翻飞在袅袅烟雾中,凌钰最后一眼瞥见的便是她洁白的在袅袅雾气中飘飞的裙摆,一声惊天的“噗通”水声响起,水花四溅里,已经没有了胡姬的身影。
她跳湖了,甘愿选择这样决绝的方式来结束这所有的坎坷颠簸。
青禾在岸上急唤:“夫人!”也随之跳下去。
凌钰伸手去,却什么都抓不住了。
胡姬死了,青禾下水后也没有找到胡姬,也再没有上岸来。庭院浅花迷人眼,湖岸袅袅烟雾弥漫,凌钰回身望住这座小小的宫殿,享宫——却没有给胡姬任何享受享有,她这短短的一生都过得悲苦,失去一个女人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
梁肆启给的爱太决绝,没有给胡姬所有安稳所有疼爱,却将世间最大的伤害都给了胡姬。
殿中的扶桑在哭,凌钰立在殿中,缓慢地走去摇篮前。
身后突然有脚步声响起,熟悉的频率响在耳际,凌钰回身,望住前来的陆玦与他身后的将领。
她轻轻说:“你来了。”她已经知晓了,她的一举一动陆玦都知道,他还是不想放过胡姬,因为他不想让梁肆启有后。
身后一个将领快步上前抱起扶桑,闪身退出了这里。
陆玦走上前,解下自己的大氅系在凌钰身上,“这世间人事纷繁,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命运,阿钰,既然管不了他人,那就掌握好自己的命运。”
怔怔抬眸望住陆玦,凌钰伸手揽住他,埋入他怀中,“我好累,想休息。”
“我们回去吧。”
“你是不是不会放过扶桑?”凌钰抬眸凝视陆玦。
他没有否定,“是,我不会放过扶桑。”
凌钰沉默好久,没有再说任何话。她不能阻止他去征讨江山,她不能让他埋下隐患,她也不能心软。如果要做他身边的女人,要可以与他并肩,那么她就要全力支持他,默默在他身后为他善后一切。
只是这对一个孩子到底太过残忍!
但是若要为王,没有人会说陆玦的不是,他这样的做法是对的。
胡王宫中的人已经在陆玦雷厉风行间都处理妥,三国士兵包围住整座王都,各个官员府邸都派兵镇守。三国君上在金銮殿密谈,欲重建新国,不愿与两国兵戈相见,两国诸侯纷纷求和,甘愿归顺新主。
集齐五国玺令,陆玦用这六枚玺令诏令护甲兵镇守边境。王都臣子有归顺者必定安置,反之则不留情,正月初,三军准备迁军回国,焚此王宫。
陆玦的软硬皆施换来百姓一片好誉,举国庆贺暴君暴政不在,期待新君为政,带领胡国走上更好的路。
王宫中都已经处理好了,他们也没有再留的理由,陆玦准备明日一早回卞耶,已经安排了行程。
回国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陆玦去处理,凌钰也想尽快回去,这里已经不属于她,而且这里也有很多伤心的回忆。陆玦在忙事情,她一个人走到这片镜湖,远望袅袅升起的烟雾,这波光粼粼的湖水清澈干净,也只有这样干净的湖水才能衬得了胡姬的冰清玉洁。经历这么多事情,凌钰开始觉得美好的东西太难留住,她已经失去过这么多的美好,不想再失去此刻所拥有的东西了。她要保护好孩子,还有自己所爱的男子。
远处湖风吹来,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是梁肇启带她来了,不知道他此刻到了哪里,是否还没有出宫,若明日临走烧毁了这座王宫,他又会否受伤。扶桑已经去了,走得很安详,胡王宫王室血统的血脉已经只剩梁肇启一个,虽然明白新国不留后患,但是凌钰始终还是不愿他受到伤害。
“在想什么?”后背覆上一暖,凌钰回身,“你怎么来了。”陆玦不知何时出现,将她拥住。
“你一直望着远处湖面,目光飘忽不定,不知在想什么。阿钰,你从前不会这样的。”
凌钰抿唇浅笑,“经历这么多事,人都会变啊。”回身拥住陆玦,凌钰缓缓道,“我只希望从此后能拥有幸福,像你从前所说的那样,能有一个安稳的盛世。”
“当然会的。”陆玦的手落在凌钰隆起的腹部,“我肯定会给你与他一个安稳太平的天子。”
感动的同时却也黯然,这些安稳始终都是她一个人享用,爹爹已经享受不到,她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始终还是心中遗憾。“子陆……”喃喃低唤一声,凌钰闭目在他胸膛,只希望从此往后一切都好。
踏上回卞耶的路程,凌钰心中百感交集,她是梁肆启的妃子,诸侯百官都见过她知道她,回到卞耶不知她会惹来什么闲话,或许也会给陆玦带来闲言碎语。
坐在颠簸的马车中,陆玦一直都在担忧,“觉得舒服么,会累么?”他命人在车中榻上垫了厚厚的几层棉被,只希望她能觉得柔软一点。凌钰小心倚靠着车壁,摇头轻笑:“我没事,你不用这样紧张,待产还有两个多月呢。”
陆玦握住凌钰的手,“我总觉得没有陪在你身边,总是亏欠你。”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确实不在她身边,但是她能体谅,有此刻的温暖,她不觉得有什么苦。只是凌钰却始终还是觉得她的这一段过往会对陆玦不利,“初九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但是陈公呢,其他两国诸侯呢。我真怕他们以我为理由给你身上抹黑,阻碍了你的路。”
“当然不会。”陆玦说得肯定,“你不要如此想,陈公因我而报了仇恨,他虽有野心,但却没有与我抗衡的力量,其他小王更不必担心。只是我所担心的是魏国,他们迟迟没有动作,虽然已四载未起战事,但我不信魏庭会这般安分守己。”
“国内安稳后,你要攻魏?”
陆玦沉吟着,眸光深远,“等安稳下来再做决定。”
望着车帘外辽远的天空,陆玦沉思着:“我只愿早些捉住梁肇启,他手上有两万兵力,在朱雀街机关被毁时梁肆启悄悄安排了这两万兵力隐匿,留给了梁肇启做保护的盾牌。一日未捉住他,始终都是隐患。”
170 重回卞耶
梁肇启还有兵力在手,这是凌钰从不知道的!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望住陆玦小心翼翼道:“那你能猜测他往哪个方向去了么?”
陆玦眸光深沉,“我只知他还没有出王都,我派了重兵把守王都,希望可以尽全力捉到他。”
“两万兵力怎么带出城,不会被我军发现么?”
“这也是我所不解的事情,或许这两万兵力在梁肆启还在时就已安排得妥当,虽然这些兵力不足以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但是我担心……”陆玦沉思着。
“担心什么?”凌钰顿了一顿,“担心他与魏国联手,投靠魏国?”
陆玦缓缓点头,“或许会有这个可能。”
凌钰一笑置之,“怎么可能,阿允不会这样的,他也不喜欢魏国,况且他有一身傲骨,怎甘心投靠敌国,我想阿允……”陆玦在她这段话语中投来探究与奇怪的目光,凌钰戛然噤声,不再说下去。
“你与梁肇启好像很亲密?”陆玦沉沉吐出这句话。
凌钰蹙起眉头,亲密,他怎能说出亲密这两个字。“他从前帮过我,怎可说‘亲密’这样的字眼。”她有怒气,觉得委屈,她从前在胡王宫受尽不如意,而陆玦不在身侧,只有梁肇启会帮助她。
沉默着,凌钰不再说话。
陆玦微有愧色:“对不起,是我失言。”
凌钰还是没有再说话,望着车帘外的荒野闷首不语。
“阿钰。”陆玦也未再说解释的话语,他只将她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紧握。明明知晓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与哄人开心的话,凌钰还是觉得有些委屈与酸涩,她希望的是他的理解,而不是误解。
“我命人将央华殿庭院中的相思树运去了卞耶。”好久,陆玦只说出这句话来。
凌钰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我竟然没有留意。”
“我知道你喜欢那几棵树,所以命人搬走的。”陆玦抿唇轻笑。
微微一沉吟,凌钰缓缓道:“你下令烧毁胡王宫的时间还有几日吧,我想留住南厢那一片相思树,可以吗?”
“南厢……”陆玦轻轻咀嚼这两个字,握凌钰的手不自主一紧,“是梁肇启之前料理的花庭?”
连着他也知晓。凌钰点头:“是,之前他帮我种过那些相思子,就种在了那里,我不想南厢遭到损害,你派人回去处理一下。”
双眸微沉,陆玦缓缓颔首。
他们之间安静了好久,凌钰突然放开了他的手,“子陆,你是在疑心我么?”
“你怎会这样想。”陆玦淡声道。
“我也不知。”凌钰苦笑一声。“我只觉得你我之间似乎有什么在变了。”
原本以为迎来的是幸福,是安心,可是此刻好像那些不安的东西都浮出来,横在他们之间令他们生出隔阂。
陆玦沉顿好久,“其实我也说不出,但是没有变,我心中还是在乎你。”
凌钰只是淡笑一声。
陆玦下了马车,“我去派人回胡王宫处理,你且安心休息吧。”
他走后的马车寂静异常,凌钰不知他们之间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觉得两个人依旧相爱。但是却好似中间隔了什么跨不去的东西。如果真的有这跨不去的东西,那又会是什么?她心中难受,想得太多腹中也有些阵痛起来。
队伍因为她的不便而行得极缓,这一路回去卞耶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凌钰心中愧疚不已,眼下旧国已去,新国交替。她知陆玦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忙,因她而耽误这么久,她着实愧疚。但是陆玦不会介意,他派人守住了南厢的相思树,还从南厢移栽了几棵回澄华殿,对他这份心思,凌钰渐渐觉得是否她之前的那些忧虑都是假的。
他们之间依旧相爱,没有那些什么隐约的隔阂。
陆玦将她安顿在央华殿就离开去处理大堆政务。才踏入殿门,凌钰就能见庭院中那几棵林立的相思树。她扶腰挺着隆起的小腹往前。停在那几棵树前。她唇角渐渐泛起浅笑,目光忽然落在一颗树干上,那里两个字已经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