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生存手册-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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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欲言又止,又沉思了半日,才问平国公,“你说娘娘心底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也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说小姑不是。单只是凤佳的亲事,被她借题发挥弄出了多大的动静,先是达家、再是那什么韩家、谢家,到末了说定了由我做主,却还要越俎代庖请闽越王妃出面提亲,这还好是媳妇当年晓得事情,不然两边一对证,闹出来就是丑事……”
一提到许太妃,平国公平白就添了几分烦躁。“娘娘在宫里也难,陈年旧事,就不要再翻出来了。你只看着媳妇好,那再过几个月,就让她把家事接过来。娘那里,我自然会去说的。”
许夫人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也不再逼迫丈夫,她打了个呵欠,露出了少许倦意,又惦记,“也不知道凤佳现在哪里,差事……办得顺当不顺当。”
提到嫡子,这位面目清隽,和许凤佳颇有相似之处的中年人也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差事办得慢一点也不要紧,最要紧的,还是平安。”
许夫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件事过后,还是尽量让凤佳在京里呆几年吧?家里乱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是有几分不像话了。”
她虽然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语调却相当肯定。平国公露出一个微弱的苦笑,低声道,“那下南洋的事,皇上不是透过口风……”
许夫人便也跟着叹了口气,“也只有见步行步了!”
#七娘子拉了一支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回了明德堂,便让两个养娘将四郎、五郎抱到了东翼最里头的小神龛跟前,当着梁妈妈的面吩咐两个养娘,“以后每天早起,带着两个孙少爷进来拜一拜五姐,也让他们记住生母的样子……这件事,不要怠慢了。”
她毕竟是少夫人,虽说两个养娘心中未必没有别的看法,当着面却是不敢有分毫不敬,俱都低眉顺眼地应下了。七娘子才又道,“屋子是收拾好了,两个孩子各自有四个丫鬟两个婆子服侍,春分与谷雨——你们也是认识的,一人带一个,和你们轮流值宿,任何时候屋里不能少于两个人。你们有事要出去,先来问我。”
她顿了顿,又问,“都识字吗?”
这两位养娘对视一眼,都打点起小心,都摇头道,“大字不识几个。”
七娘子略略皱眉,面上就带起了些不悦,叹道,“唉,字都不识。”
顺势就吩咐下元,“你是识字的,以后两位小世子每顿吃了什么,吃了几口,都告诉她,她自然会安排记下来。有什么忌口的也只管说——现在都断奶了吧?”
她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问题,还都问得古怪,安排得更古怪,倒叫两个养娘没了主意,晕乎乎地摇头道,“都是断奶了的。”
七娘子方才略微一笑,淡淡地道,“好,那就先把孩子们抱下去休息吧。梁妈妈带着养娘们四处转转,一会再回来见我。”
梁妈妈一路旁观过来,虽然不敢多说什么,但心底是早叫了千百声厉害。听见七娘子吩咐,自然是打叠起十二分的恭谨,将两个养娘带出了西次间。
七娘子方才换衣洗漱,笑着和立夏议论。“到底不识字就是粗了些,在秦家住久了,还真当自己是个客。”
立夏也很有几分看不上那两个养娘,撇撇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依了七娘子的吩咐,又开了小箱子,从她的私房里取了二十两银子的花票出来,装了小小的红包。笑道,“这回梁妈妈回去,亲家太太可以放心了吧?”
听到立夏口中将大太太改换了称呼,七娘子不禁微微一怔。
笑了笑,才又道,“把箱子底下压着的那卷画也找出来,明儿送出去着人重新装裱一番,也找个地儿挂起来。”
立夏手底下微微一顿,才笑着应,“好。”
又道,“也是时候了。”
七娘子与她相视一笑,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
待得梁妈妈带着几个婆子,将新来的这一群人安顿妥当,天色已经眼看着黑了下来。她匆匆吃了几口饭,就赶来向七娘子回报,“到底是少夫人想得周到……这一番安排,谁都挑不出毛病,我退出来的时候,两个孩子玩得正开心!”
又抹眼泪,“太太知道了,也就能放心了!”
梁妈妈话里的玄机,七娘子哪里听不出来。
她漫不经心地一笑,就冲梁妈妈招了招手。“妈妈坐下说话。”
梁妈妈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在七娘子身侧的小圆凳上安顿了下来。
“来明德堂这两个月,辛苦梁妈妈了。”七娘子先和梁妈妈客气,又笑着把小红包取出来,塞给梁妈妈,“虽说太太是肯定要赏的,但也不能让妈妈白忙这几个月。九哥要成亲,家里事情多……我已经和太太说了,后天就让妈妈回家忙活去吧。”
不论是七娘子还是大太太,要自己来许家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是该回杨家的时候了,梁妈妈心里有数。她只隐约透过灯光,瞧见红包里头的银票花色,便是一阵心花怒放,笑着推辞了几句,却不过七娘子的坚持,也就收了下来。犹自谦让,“其实不过是给七娘子添乱……”
七娘子和梁妈妈闲话几句,又问,“五姐的那幅小像,我画得好不好?”
“好,好。”梁妈妈自然是没口子地赞,“从前七娘子闲来无事画的花草,我们看了都觉得好,就是不知道好在哪里。今儿看了五娘子的音容图,才晓得是好在生动二字!”
七娘子就笑,“嗯,我这里还有一幅小像,妈妈看,我画得好不好?”
她于是就将小立柜上的画轴拿了过来,随手在八仙桌上铺展了开来。
梁妈妈细看时,只见画里一个少妇,面目清秀中带了憔悴,身披纻麻外衫,手中拿着针线,正抬头冲着观画人盈盈浅笑,只是眉宇间似乎又有愁容……不是九姨娘是谁?
……………:今晚吃得好饱呀,吃了卤笋,唔唔,真是好吃的味道,还有腐竹、花生和一碗稀饭,几个栗子,抚摸肚皮,饱的很饱的很。
而且我发现我在刚宣布完这几天在铺垫的时候就又要预告一下剧情快开始紧凑了?
182。往事
梁妈妈顿时眼前一黑,耳边一下响起了细细的嗡嗡声。
“画、画得真好!”她勉强一笑,“姑娘的这手画真是越发有造诣了。”
七娘子只是微笑。“哪里,最近家里也没有多少事,妈妈也是看在眼里的,成天闷在明德堂里,也只有写写画画自娱了。”
她又扯开了话题,漫不经心地道,“九哥再过几天就要成亲啦!”
梁妈妈一下就浑身发冷。
她哪里听不懂七娘子话里的意思。
成家立业,除非情况特殊,否则高门大户的男丁,一向都是先成家再立业,只有成了家,才能被看做是成年人对待。
九哥虽然也有十**岁了,但大老爷看得紧,一向只许他专心读书,家里的事,他一直都说不上话。可等娶亲后就不一样了……更别提明年就是春闱,九哥如果中了进士,进翰林是稳稳的事。就是大老爷,恐怕都不得不正视九哥已经长大的事实。
大太太更是多年来抱怨家事繁重,就等着儿媳妇过门把担子交过去……往后的数十年,自己都要看四少奶奶的脸色过活了!
这些年来,这对双生姐弟看着虽然不亲,私底下的那些往来,却也瞒不过梁妈妈的耳目。
七娘子只要一句话,就能把她踩到地底,要翻身都难!
梁妈妈只觉得腮边麻痒,伸手一拭,才发觉自己已是流了一脸的冷汗。
“少夫人……”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换了称呼。
再一看屋外装在玻璃匣子里,以明黄锦缎供奉,明晃晃的金玉如意。梁妈妈只觉得身下的圆凳,像是忽然间摆满了小钉子,让梁妈妈坐都坐不住,慢慢地,整个人就软下了凳子,双膝落地,跪在了七娘子跟前。
屋内一下就静了下来。
七娘子低头细细地看着自己绘出的这一幅小像,半天,才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梁妈妈心中,又怎么会全然无数呢。”她的语调静得就像是一条蜿蜒的小溪,只有轻轻的叮咚落石声。“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当年垂怜,高抬贵手,为我要吃的那一批补药,行过了方便。”
梁妈妈浑身上下,抖得就像筛糠时一样,心底来来回回,只叫着一句话。
终于要来了!
这一对双生姐弟,多年来在杨家处处谨慎,尤其是七娘子,上下都抹得墙一样平,平时再省事不过。在大太太跟前,只有‘听话孝顺’四个字。
十年来一点一点,从庶女而嫡女,从庶子而嫡子,二太太、四姨娘……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岁月里,唯独七娘子同九哥却在不知不觉间,羽翼丰满到了这样的地步!
大老爷春秋放在那里,只要九哥这一科能够中榜,他终究是要把家业交到儿子手上的。或者说大老爷这一辈子,恐怕也就等着儿媳妇过门接过内院家务……
七娘子风光出嫁,手里捏住了大太太的一对外孙,上有许夫人照看,外有娘家全力支持,宫中六娘子,没出嫁之前和七娘子也是好的,宫外影影绰绰,似乎还有贵人眷顾。此时她就是要摘天上的明月,大太太恐怕都会想方设法摘来给她!
这反攻倒算的一天,终于要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声音,却始终还露了抖。
“少夫人,过去的事,还是让它过去吧!”她抬起头望着七娘子,恳切地道,“眼下少夫人风光得意,太太……太太却已经黄土埋半身了,一心一意,只想着少夫人能在许家站稳脚跟……”
“可九姨娘已经在黄土下躺了十一年啦。”七娘子的声音,就像是一声轻轻的叹息。“难道我生母的命,同嫡母比,就一定更贱了三分?梁妈妈,话,不是这样说的。”
她虽然不曾勃然作色,甚至于面上依然挂着微微的,怡然的笑,但梁妈妈只觉得从脚底往上,就慢慢地冰了起来。
她情不自禁,长长地、疲倦地叹了一口气。
就想到了在大太太身边侍奉的二十多年。
大太太虽然有诸多不是,但也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和王妈妈。
“少夫人请为太太想想,”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哑哑。“太太也不容易,少夫人在太太身边侍奉多年……也请顾一顾太太的心酸。下嫁杨家二十多年来,生发了这么大的家业……一个男丁都没有,这样大的家业,日后还不是要送到九哥手上?太太实在、实在也是有说不出的苦!”
七娘子也就顺着梁妈妈的话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梁妈妈太多虑啦。”
她的音调又轻又浅,似乎连声音都戴了面具,“实话对梁妈妈说了吧,跟在太太身边这十年来,太太怎么对我,我心里是有数的。”
她顿了顿,并没有再多加解释什么。“只是有些事,为人子女,也不能不过问。”
但梁妈妈却又因为这一顿中的鄙夷,而摒住了一口气。
进了十一月,京城已经是天寒地冻,屋外的寒风,本该更衬得屋内的暖融。可七娘子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她不禁跟着颤抖,好似自己正穿着单衣,跪在屋外被冻得上硬的青石板上。
十一年,十一年了……
七娘子把这份心事埋在心底,已经十一年了!
小小年纪,心机怎能如此深沉?在这十一年里,不露一点破绽?
有这份心思,怎么能不明白在这十一年里,大太太到底是怎么对她的?
再辩解,也都没有用了!
她就又扫了七娘子一眼。
七娘子身穿家常莲色小袄,在灯下支颐而坐,秀丽的脸盘上微微带了笑容,神态祥和,似乎正在和梁妈妈闲话家常,一点,都没有露出不对。
梁妈妈的心就一下沉到了青石板上。
就是现在,步步紧逼,逼问起了当年的往事,七娘子也还是这样无懈可击,这样轻描淡写!
自己难道没有见识过七娘子的手段?这些年来,她是看着七娘子一点点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的!如若自己有一点隐瞒,七娘子会怎么处置自己——梁妈妈是想都不敢想!
在这一瞬间,梁妈妈忽然一下就挂起了苦笑。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一句不客气的话都没有,就这样闲话家常般……自己的心防,就已经片片剥落。
她一下就想到了大太太的脸。
自从十三岁自己进秦家服侍,三十多年来,两人情同姐妹,大太太骂过她,罚过她,却也一手把她拉拔到了如今的地步……
说,还是不说?
室内的沉默,一下变得很逼人。
七娘子也正端详着梁妈妈。
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梁妈妈会保持沉默,也不是没有理由。
就好像立夏如果被人逼问自己的**,也一定会是这样的反应:梁妈妈,就是大太太的立夏。
但正因为如此,从她身上得到的消息,也一定是最准确,最详尽的。
她不禁叹了一口气。
在深宅大院里住久了,是非善恶之间的界限,往往会变得很模糊。她一直在努力做一个正直的人,将所有的算计,局限在自保中。
从前,这或者是一条很简单的原则,毕竟她所求不多,只希望和九哥一道平安度日。然而,当她有了谋算,有了向往后,她的手也必定不可能再干净下去。今天可能是她第一次开口要挟,但绝不会是她最后一次用不正当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梁妈妈。”她缓缓开口。“你也是有媳妇的人了。”
梁妈妈顿时又是一抖。
一瞬间,这个满面和气打扮体面的中年妇人已是面若死灰。
“少夫人想知道什么?”她的声调里,已经没有一点亲切,反而透了说不出的无奈。“老奴但凡知道,必定言无不尽。”
七娘子于是长长地吁出了一口凉气。
“梁妈妈不妨从九姨娘进纤秀坊做工时说起。”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还是起来说话吧,虽然地上暖,跪久了也不舒服的。”
梁妈妈却没有动,她执拗地望着七娘子的脚尖,平静地开始了自己的诉说。
“九姨娘进纤秀坊做工,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也就是您这样的年纪。”
“当时老爷才升了江苏布政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