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生存手册-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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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五娘子都害怕出事,就都疾步过去,却又不敢靠近,怕争斗起来,被刀锋误伤,只看到表少爷和九哥扭打了起来,表少爷手上流了好些血,滴滴答答的,洒了一地,一边扭打,表少爷一边叫,‘你疯了?杨棋?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疯了?伤了我?你就不怕你母亲……’”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九哥一下闷哼了一声,又是两声脆响,刀子和一把小小的银剪都落到了地上,表少爷立定了喘息个不停,又弯下腰查看九哥的情况。五娘子吓得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问,‘怎么回事,七妹怎么忽然发疯了?你们没有事吧?’”
饶是七娘子也对当时浣纱坞前的情景揣想了好几种可能,事实依然让她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
叔霞就迎着七娘子的讶异笑了笑,笑容里也有几分意味深长,“表少爷一边抽冷气,一边说,‘没有事,不是什么大事,没有伤到哪里’,血却一点点地从他指缝间滴下来,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七娘子就也跟着轻轻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情不自禁地问,“真没有大碍?”
叔霞脸上现出了一个狡黠地笑,“这我就没有看到了……反正,表少爷后来也的确没有提到手上的伤不是?”
“五娘子又去查看九哥,就惊叫起来,‘七妹,你的脸!你的脸!’”
叔霞的语调也渐渐凝重起来。
“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九哥摸了摸脸颊,摸到一手的血,居然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表少爷喘息了几下,抬起头恨恨地说,‘这个死丫头忽然发什么疯!’我就匆匆忙忙地上前探了探九哥的呼吸,还好,只是吓晕了罢了。当下就着急着要张罗把九哥抬进浣纱坞里。五娘子一边哭,一边又问表少爷,‘七娘子怎么忽然就发了疯?’她手上沾满了血,看起来,倒有几分可怕。”
“表少爷听了,却低头捡起了那把小剪刀,一下扔进了万花溪里。瞪着五娘子和我说,‘你们记着,是我拿刀去逗七表妹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她,又伤着了自己!’”叔霞就又冲七娘子笑了笑,“我当时可不知道表少爷为什么这样说,但却也不敢不听他的话,后来,我才想明白……表少爷身份贵重,如果我如实说出事情经过,恐怕受罚的反而是‘七娘子’。七娘子,你道我想得对不对?”
七娘子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许凤佳当年的说辞,虽然委婉,但是其实等于是承认了自己是那个主动寻衅滋事,把玩闹上升为血案的元凶。
可如果真相是这样的话,对错还真不好说。
许凤佳固然不该挥刀吓唬九哥,但九哥……九哥的所作所为,又哪里能说得上是无可指摘呢?
尤其当时对许凤佳而言,刺伤他的人是庶女七娘子……庶女和嫡子之间出现了这样的冲突……
也难怪他知道伤者不是自己,是九哥后,会那样的惊讶了!
以九哥的身份,他大可不必把黑锅全背下来……大太太又怎么舍得罚九哥?就算大太太舍得,大老爷都舍不得!
七娘子就轻轻地甩了甩头,放弃去猜测许凤佳背下黑锅的用意。
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没准人家早就忘了这码子事。
不过,叔霞既然肯坦然说出往事,就又给她的计划多添了几分胜算。
……只是九哥……
真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
进了轻红阁,找了三姨娘以前的衣服穿上,就能说自己是女儿家了?
不过,这事也应该是有人在后头帮助九哥……否则他自己怎么可能梳起女儿家的发髻?
可惜九哥身边的人早换了几拨,这孩子又始终不肯说明这件事的真相……
算了,谜团越多,越好做手脚。有时候,就算知道了真相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以一重又一重的假象,来遮掩最简单明了不过的逻辑关系?
你欺负了我姐姐,我就要报复你。
九哥的动机无非就是这一句话而已,就算他未曾明说,七娘子又如何能不晓得?大太太又怎么能猜不到?
不论对错,无关是非,只是一个孩子心底最朴素的护短。
而恰恰这句话,是永远也不能露白的。
养了十年的孩子,心心念念的不是养恩,却是自己的双生姐姐。
为了双生姐姐的一点小小委屈,不惜算计表哥……
这样的孩子,又叫大太太怎能放下心,信他不会一朝得势,就把令来行?小小年纪就这么有主意,谁知道他心底还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谋划……
大太太和九姨娘之间的那些往事,眼下是水过无痕,等到九哥当权的那天呢?会不会被翻出来重新算账……
以大太太的多疑,又怎么不会由此生隙,开始猜疑防备自己的养子?
恐怕也是心痛于自己竟然从来没有看透过九哥吧。
说来说去,还是七娘子没有应付好,叫九哥以为自己是个受气包……
她长出一口气,把无奈深深地埋进心底。
又笑着关心叔霞,“也站了一会了,还是先进屋歇着吧,我就先走一步了?”
叔霞也笑吟吟地谢七娘子,“七娘子常来坐坐……我们三姐妹都念着您的好呢。”
七娘子远远近近,也卖了两个人情给这三姐妹了。
七娘子投桃报李,“十二姨娘也要保重身体,给我们杨家多添弟弟妹妹。”
叔霞抚着肚子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些天腰腹又隐隐作痛……”思及七娘子的身份,又忙止住了话头,“谢七娘子的吉言了!”
两人就在浣纱坞前分了手,七娘子转身过了小竹桥,回了轻红阁前的小径。
远远地望见了叔霞进了浣纱坞,她才低沉轻唤,“出来吧!”
立夏就从墙角冒了个头。
不紧不慢,一边系着裤带一边出了小桃林。
七娘子不禁莞尔,“亏你想的出来。”
百芳园里虽然也有单设净房,但离轻红阁究竟远了。
走到这里忽然内急起来,进墙角方便一下,虽然不雅,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也亏得立夏想得出以这个借口遮掩。
立夏也回了七娘子一个笑。
比起送琼花时的故作镇定,此时的她,可说得上若无其事了。
“怎么样?”七娘子问。
立夏笑而不语,微微点头。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而是绕上了去小香雪的青石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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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遗毒
今年的年景特别不好。
腊月底苏州就热得和夏天一样,草木都纷纷出芽。才进二月,一场冻雨倒浇下来,大江以南今年的果树是全都绝收了。
“这还好下得早。”大老爷和大太太感慨,“若是等到插秧时节再来这一场雨,天下就真要乱了。”
西北战事如火如荼,江南这边消息虽然还没有传遍,但也隐隐有了些动乱的风声。今年要再歉收,即使是江南,怕也要有人*****了。
大太太更关心的却是许凤佳的安危。
“听说西北一带已经开始缺粮了?”她问大老爷,“也不知道凤佳那孩子能不能顶的住饿,以三姐夫的脾气,恐怕是不会厚待他的……”
平国公许衡治军极严,手底下带出的兵竟是直有岳家军的遗风,这样的人,指望他对儿子有什么特殊待遇,简直是天方夜谭。许凤佳的几个庶兄随父亲练兵的时候,吃住甚至要比一般的军士更差,否则许夫人又何必气成那个样子?
大老爷似笑非笑,“许家又来信说结亲的事了吧?”
大太太不禁有些嗔怒,白了大老爷一眼,没有做声。
西北的战事,并不能说很顺,北戎是有备而来,大秦却是仓促迎战,虽然平国公指挥若定,是挡住了北戎入侵的脚步,但粮草是有些跟不上了。
这一战若败了,许家可就要栽下去了。
在这个时候,许夫人想要多结一门强援,也不是不能理解。
再说,多年来许家可没有少照拂杨家。
大老爷也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场子,“许家这门亲事,现在可不好应。至少也得等凤佳从前线回来了再说,不然这万一……”
大太太倒是没有和大老爷抬杠的意思,默然认下了大老爷的意思,这才问,“本家查账的人上路了吧?”
“春天路不好走,到苏州至少要五月了。”大老爷叹了一口气,“今年江南的年成看着也不会太好,库里的粮米,又肯定要调到西北去。只盼着能有个收成,别叫江南百姓饿肚子……”
江南百姓饿了肚子,官府又拿不出米粮赈灾,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大太太也不禁念了几句佛。
“只盼着平平安安把今年过了,也就好了。”
这一次北戎来势汹汹,一旦突破了边境防线,进关掳掠,那就是多年来未有的奇耻大辱了。
朝廷里关于太子和皇长子的角力,也慢慢松弛了下来。
太子能不能出阁读书,也就看这一仗,平国公是胜还是败了。
二月初的这一场冻雨,冻坏了才出的小芽,也冻坏了随寒暖添减衣物的百姓。也不知道从哪里冒起了头,一夜之间,苏州城就染上了风寒,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个个都打起了喷嚏。
“失踪已久”的小神医权仲白,也终于在此时恰到好处地重新现身,与欧阳家携手免费施放药汤,一时间活人无数,有了小菩萨的美誉。城里的达官贵人们也都竞相请他上门扶脉,一时间就连没病的人家,都要找些病出来请一请小神医,当作炫耀的资本了。
不过,要说脸面,全苏州城自然也没有哪家的脸面比杨家更大。连杨家相请,权仲白都来得不情不愿,别的人家,又有谁的面子能比权家更大?
大太太自从生了五娘子,就坐下了嗽喘的毛病,一忙一乱,很容易就不思饮食,嗽喘不止,春秋之际更是常常卧病在床。欧阳家的方子吃了几年,也渐渐不那么效验了,这一遭犯病,自然想起了权仲白,想要换个方子吃吃。
权仲白于是就又一次进了杨府。
就连三娘子、四娘子都放下架子,和六娘子站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议论权仲白。
这几年大老爷公务繁忙,没有陪大太太去光福,她们自然也少了去赏梅的机会。就没能见识玉面小神医的翩翩风采。
大太太却很绝情,淡青色的帐幔围得严严实实的,从正院一路围进了堂屋,几个女儿家只能在帐幔后头挤挤挨挨的,抢着看一眼小神医的步伐。
七娘子就含笑听五娘子描述几个姐妹的样子。
“叽叽喳喳,小雀仔似的!好像几辈子没有见过男人。”五娘子很不屑。
七娘子不巧也正卧病在床。
立夏在这场席卷全城的风寒大潮里也不幸中标,家去休息了几日,痊愈了一回来,倒是七娘子也倒下了。
也说不清是不是从立夏那里过来的病气。
这么一点小病,自然用不着特意劳动小神医。不过既然已经请动了权仲白,七娘子也就蹭上了被小神医亲自问诊的福利。就连九哥脸上的旧伤都被安排了就诊。大老爷的算盘也算是打得响了。
“这一次是父亲出面说项,拨了三千斤常用药材给欧阳家制药行医,散给来往行人……小神医才肯出诊!”五娘子说起来也不禁咋舌,“这三千斤药材算起来,也值大几千两银子呢!”
虽然出诊费付得多,但说到底,又不曾从杨家的库房里往外抬银子。
七娘子就笑,“也是做好事……今年天气反常,春天的桃花汛来,又要有瘟疫了。防范于未然,也是好的。”
又问五娘子,“权二少爷是要先进浣纱坞给十二姨娘扶脉吧?”
五娘子就撇了撇嘴,“也不知道父亲到底是想请权二少爷给娘扶脉呢,还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十二姨娘今早就到堂屋候着了,就等着给权二少爷扶脉呢。”
“五姐学问见长呀,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都说出来了。”七娘子就笑着逗五娘子。
五娘子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就你嘴巧,不许我也引经据典?”
话尤未已,七娘子又轻咳起来,白露连忙过来把她按在床上,嗔五娘子,“七娘子正闹嗓子疼呢,您就别逗她说话了。”
五娘子白了七娘子一眼,却也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才喃喃地道,“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再有恩科了。”
今年如果平国公大捷,自然是会有恩科的,反之就难说了。
也不知道五娘子怎么又惦记起了恩科。七娘子眼神微凝,没有搭腔。
春日里阳光和暖,肆意地洒在五娘子脸上。
五娘子今年也有十一二岁了,豆蔻少女的风情,就好像含苞的桃花,一遇着阳光,就一点点地舒展了开来。
“权家二少爷,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五娘子似乎沉浸进了自己的思绪里,“说到美姿仪,他还排不上号……”
她就望着窗外的云彩,怔怔地出起了神。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白露好奇地给七娘子使了几个眼色,七娘子都微微摇头。
很快,院子里就喧闹了起来,几个老妈妈急匆匆地进了东里间,不由分说,就放下了床头的帐子。
“还请五娘子回避。”又有人客客气气地把五娘子请出了东里间。
七娘子啼笑皆非,只好隔了一层如云如雾的纱帐目送五娘子。
两个老妈妈就一左一右,门神般站在床边。白露和立夏都被吓得不敢上前。
大老爷办事,果然是官味十足。
没过多久,权仲白就进了屋子。
堂屋的两个二等丫鬟为他拎着药箱,又捧了文房四宝……俨然是一副名医的派头了。
两个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