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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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很配合的的大礼拜谢。
回身看着一派自若的晨露,皇帝低声问道:“朕还没问你呢,你到那废宫之中,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晨露起身,一脸苦笑:“我想,去看看世上是否有鬼。”
“啊?”元祈想不到她会如此回答。
“皇上……您难道不知道,世上女子,对所谓的鬼怪传说,都是又怕,又爱。”
元祈愕然,想起幼时,陪伴他的丫头保姆总在一起讲什么无头鬼,不由点头失笑。
他畅快的笑声,传到了大殿外,太监宫女们不由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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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仪,又称为尚仪御侍,属于正六品的女官秩级,一般是册封给皇帝身边的左右亲信,虽然品秩不高,却是相当清要的职位。
元祈素来温和多情,对后宫亦是雨露均沾,惟独自己身边,却从未有贴身得用的女官,只得只几个懂事伶俐的太监如秦喜,田旺之流。太后怜惜他,每次要赐予,都被婉言推拒。
对此,宫中都一致认为,年轻的皇上是怕把妙龄女子放在身边,后宫免不了妒忌,生出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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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听了瞿云的说法,笑容里带了微妙的讽刺。
一个把后妃当作棋子使用的人,又怎会顾及她们的感受?
至于事端,他是惟恐不多吧!
瞿云懊恼地看着她:“皇上居然要把你留在身边,还是这等敏感的职位……”
“把棋子放在明显的位置,就能看清楚,它有什么作用,以及……对手会如何应对。”晨露满不在乎道:“皇帝这招不过是在试探,我的真实实力,还有,其余各方的势力。我敢肯定,他根本就没有打消对我的怀疑。”
瞿云苦笑着说:“我服侍这位有十多年了,不经过重重考验,他本来就不会轻易信任一个陌生人。”
他轻叹着,不赞同地看着晨露。
“为什么要留在宫中?这里看着平安和乐,实质却是凶险诡谲,一旦出事,你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
“小云,你一个人在皇帝身边,才是凶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准备做什么吗?”晨露双目清冽生辉,怒气中隐有担忧:“那夜,我一听你和皇帝密谋,就知道你们的打算了!——你何苦去招惹‘她’?”
瞿云闻言,咬着牙不说话,好一阵,终于挑眉怒道
“难道由着那妖妇得意?!二十六年前,她害死了你……我永生永世都记着,她受封中宫时,那志得意满的神情!!!”
他看着晨露,眼里满是痛楚:
“师父只有你我两个弟子,你这一走,我也没什么牵挂,心里想着,就拼了命,也要让那两个狗男女身首易处。试了几次,都险些得手,最后,我混入宫中,花了几年的工夫,才爬到现下位置。”
他冷笑着,继续说道:“老天有眼,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一个早早死了,剩下这妖妇,她享尽了世间尊荣显贵,一刀了结太便宜她了!我帮着她儿子与她作对,总要让她死在亲生骨肉手上,这才痛快!
第七章 梅嫔
“师兄!”
晨露怒喝,喊出了一声。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称呼,瞿云顿时被震在当场。
“我要知道你这样胡乱妄为,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你为何要做这样危险的事!你把自己的性命,当作什么了!!”
晨露气得微微颤抖,半晌,她才平静下来。
“既然,我已经回来了,我的仇就要自己来报。我有言在先,小云你帮忙可以,但不许再以身涉险,否则,我立即撒手离开,再不管这些旧年恩怨!”
“小宸,……已经二十六年过去了,现在朝中形势,以及各方势力,你都不太熟悉……还有,你现在的功力……”
瞿云忽然惊觉自己说过了,担忧的看着晨露。
“泰西的圣贤说过:人生如同涉川,同一河流,绝无二次——小云,我是那种屡次溺水的笨蛋吗?”
她的声音,轻而自信,甚至带着佻脱的调侃,瞿云却感到整个心间都在钝痛,他的铁铸大掌颤抖着,竟深入桌面整整两寸。
“这二十六年间,天下,又出了何等人物,我也很想见识一番——你且宽心,‘他’这一去,普天之下,再无人可以惑我饮下‘牵机’。”
她语气淡淡,眸间闪耀的光辉,让皓月都为之失色。
即使是何等绝丽,也不及这一瞬的风华——
却偏生,灿耀阳光照耀在她身上,映成炽白,只显得无尽单薄,与萧索。
他再也忍耐不住,紧紧抱住她,如同幼时那样,温暖安谧——
“即使再有也不怕,有师兄在这,再没有人能够伤你分毫……”
晨露任由他抱着,忽然扑哧一笑——
“臭阿云,不害臊,这样老实不客气的,就当起师兄来了……明明我比你大三岁的说……”
这句经常抬杠的话,终于让气氛轻松下来。
瞿云慢慢松开她,宠溺着笑了,不复平日的稳重儒雅:“师父明明说了,不分年龄,只看入门先后——本来就该我是师兄。更何况,依着现在的年龄,我可是长了你一辈——是谁说我是大叔来着?”
此时,门外有人禀报,皇帝身边的太监秦喜过来了。
这是个年纪很轻的小太监,他恭谨地先向瞿云问好,又向晨露行了一礼:“皇上给尚仪您安排了住处,让奴才带了几个小子,来帮您收拾搬过去。”
晨露想了想,道:“我还要回御花园一趟,烦劳公公,是可否下午再搬?”
秦喜笑着躬身道:“是奴才过急了,尚仪您可别见怪——既如此,就好了,日头也暖和些。”
瞿云在旁瞧着,笑着揶揄他:“猴脾气又上来了,圣上有什么旨意,你巴不得下一刻就办妥帖了——这个你拿着,晨露这丫头你好歹多看顾些。”
秦喜接过银票,收入怀中,笑着又行了个大礼:“统领大人总是体恤奴才们——您放心,我们几个兄弟都有数——其实您大可放心,皇上对尚仪大人,定是一百个青眼有加。”
又寒暄了几句,他这才辞了出去。
瞿云对晨露道:“你别瞧这猴崽子收的快,那是知道我是皇帝的人,若是其他宫主子,他一转眼就会回去禀报。”
晨露一笑:“皇帝挑得好人才……倒是比他父亲懂得识人。”
后一句说的极低,也听不出什么语气,瞿云也不知道她是褒是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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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到御花园里告别了旧日宫人,见了她这个皇帝钦点的幸运儿,有人是真心祝愿,有人是既羡且妒,有人更是凭空造出许多揣测。
前世里她阅历非常,世情早已见惯,也不理睬那些复杂目光,她径自向何姑姑道别。
许是天气暖和,何姑姑的气色好了很多。
“你这孩子也是有福泽的,既然作了尚仪,可要好生谨慎——论理,我也不该倚老卖老,不过白嘱咐你一句。”
“哪里,姑姑的金玉良言,晨露真是受益匪浅。这宫中,确要谨慎才好——比如……姑姑的一些花草,还是种得隐蔽些才好,若是遇上行家,可怎么好呢?”
“你……你怎会!”
“银木槿、露华、丹觋……虽然夹在名花丛中,枝叶也相似,可万一被人识破,这宫中就免不了血雨腥风了。”
晨露悠然一笑,起身告辞,只留下一句:
“改日,我会再来拜访姑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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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跟着秦喜一路走来,来到了畅春宫前。
路上,宫人们见了秦喜,无不恭敬问好,而秦喜也丝毫不曾倨傲,看他待人接物间颇知进退,便知他实不负皇帝的看重。
“尚仪您勿要生怪,乾清宫里素来没有女官,皇上怕娘娘们胡思乱想,又要闹出是非,才让您住在畅春宫中。好在此处离乾清宫也不远。每日晨间您乘宫车到万岁身边即可。”
畅春宫是一座小巧精致的宫室,它胜在“近”,“安”二字——离着皇帝很近,却又别样宁静清逸,虽不显山露水,却是一处极为雅致矜贵的所在。此时正是初春,阳光却是晴好,满院里柳枝妩媚,清波荡漾,配着飞檐上鸟语呢喃,实在让人心旷神怡。
还未到主殿,便听得一声柔和笑声:
“可是尚仪来了吗?”
只听得环佩丁冬,却是众人簇拥着一位佳人,迎上前来。
她身着天青色流云绸衫,映得面容晶莹秀丽,在阳光下,一笑间生出小儿女的娇憨真挚。
“我听说尚仪姐姐要搬来,高兴的了不得。谢天谢地,总算有人来和我同住了。”
她上前牵了晨露的手,高高兴兴的进了主殿。
这便是年仅十六岁的梅嫔,畅春宫的主人,她怀了元祈的龙裔,已一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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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见礼忙乱后,晨露搬进了西侧的小院,身为御侍,她身边也派有一个小丫鬟,是乾清宫里拨来的。
她叫宝儿,名字俗气是因为进宫后就一直在乾清宫,自然也没有什么附庸风雅的女主子来改名。
梅嫔晚间便偷偷的跑来,还带了好些糖果宫点,两人便随意聊天起来,她很是好奇的问起宫外情况,当晨露抱歉的告诉她,自己也半年没出宫后,她不甘心地眸子暗了暗:“我好想看看北海……也不知道,娘亲的身体怎样了……”
梅嫔怀了一个月的身孕,宫中众人照看得很是严密,才来了大半个时辰,便有人找上门来,说了一番早睡的道理,她只得不甘的返回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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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边才现曙光,晨露便早早起身,洗漱后,穿上有品级的宫装,前来迎她的宫车就到了。
这车驾并不气派,但也坐的温暖安稳。早春的清晨寒气凛冽,晨露来到乾清宫,元祈正从殿中起身,见了她,略点了点头,就上了九龙辇车。
这浩荡煊赫的队伍,一路行去,很快便来到太和殿前。
宽阔浩长的汉白玉走道上,左右禁卫气势如云,元祈却以目示意晨露,低声道:“在畅春宫中过得可好?”
晨露目不斜视,同样低声道:“您是想问,那宫中主人如何吧?”
“何来此说?”
“乾清宫里既有了女官,住在本宫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您还会怕人胡乱猜想吗?您不过是想用畅春宫的凶险,试试我的斤两。”
元祈递过无声轻笑,和赞赏眼神。
“皇上……我有言在先,这种做人保姆,防贼千日的差事,并非我所擅长,更何况……这些贼大多身份特殊,抓住了,反而获罪于天。”
“天?真是笑话!朕乃天子,只要朕不罪你,谁能奈你何!”
前方就是太和殿,两人不再说话,元祈走上宝座,众臣三呼万岁,早朝开始。
晨露如其他从人一样,恰如其分的侍奉在皇帝身后,她的耳朵,却不曾放过任何一句廷议。
第八章 母子
早朝完后,元祈要去太后宫中请安,母子会面,自然无须太多随从。晨露上午就得了空闲。
她才回到自己院中,便听得有人轻轻敲扣门扉。
开门一看,是梅嫔独身前来。
已是初春,她却被白狐裘裹了个团子似的,进门就迫不及待的脱下。
“才前后几步的路,就非要我穿这累赘……姑姑也忒折腾人了!”
她抱怨着,见了晨露,“咦”了一声,她睁大了眼睛,好奇仔细打量着:“姐姐你今天穿得很不一样……”
“这是尚仪大人当值时的朝服。”
梅嫔身边的岳姑姑出现在门口,她手中端着福寿镶字漆盘,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娘娘,您好歹体恤奴婢们一下,喝完药再出门……您刚才嘴里答应着,一转眼就跑来这里,可让人好找!”
她嘴上埋怨着,手却已利落地把药端到桌上,接着,从容不迫地给晨露行礼:“见过尚仪大人。”
晨露知道她是宫中主事,更是梅嫔母亲的陪嫁,一向很得看重,笑着止住她:“姑姑不必多礼,还是伺候你家主子喝药吧!”
岳姑姑端起碗,以白玉汤匙舀起,妥帖地喂入梅嫔口中。
药的奇异热香,隐隐透出,在房中氤氲。
晨露眸中一凝,仔细闻了闻,确认自己所记不谬,问道:“这药是从哪里来的?”
岳姑姑道:“是皇上让太医配成的,黑黢黢的一大包,都是龙眼大小的颗粒。据说是养气安胎的独门方子——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她人老成精,亦是富贵人家浸润出来的,听着话气,立刻警觉起来。
晨露失笑,摇头道:“姑姑谨慎太过了,我只是觉得,这药闻着奇香,不象宫中太医的手笔。”
岳姑姑松了口气:“尚仪请恕老奴多疑,实在是这节骨眼……”
梅嫔在旁边听着,觉得话题沉闷,兼而凶险不吉,便笑道:“姑姑太过小心了,朗朗乾坤,哪能出了那种邪事?”
晨露看着她,只见她喝完了汤药,正无事把玩着身上镂金镶玉的玲珑。
那玲珑只得鸽卵大小,玉质本是是雪莹无瑕,内里分得九层,层层相套,,又分别镂成各种图案,以纯金描点,又饰有米粒大小的红宝,宝光四射,略一晃动,就有悦耳风声。
这样巧夺天工的玩意,就是在宫中,亦不多见。
梅嫔手中拨弄着,脸上漾起稚嫩甜美的笑容,盈盈大眼里满是清澈和纯真。
她家中亦是小富,诗礼传家,素来得父母宠爱,在宫中不久,又得到皇帝的眷顾,可说是从未尝过愁苦滋味。
岳姑姑看着这副光景,惟有苦笑,深觉肩负重担,想起一事,又叮嘱道:“娘娘,一大早皇后那边就传下话来,邀请后宫妃嫔去她宫中赴宴,您没忘吧?”
梅嫔立即拍手,雀跃道:“对了,时辰到了,我该去换装了——等会可以尝尝皇后那边的密制雀珍了,上次赐了给我,那味道实在是好。”
岳姑姑一听,大为惶急:“老奴正要说到此处,娘娘请千万谨记,食物之类,只有等大家入口,方可尝试,还有要用银制碗筷……”
她想起晨露也在,口中若有若无的解释道:“其实皇后娘娘再是贤德不过,可是宫中大宴历来人多手杂,我家娘娘又怀了龙裔……”
她眼前一亮,对着晨露道:“尚仪您下午不当值吧,不如您和我家娘娘一起去——也好认识拜望一下诸位娘娘,她们都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