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流光-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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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烈己自干了一杯:“秋声万户竹,寒色五陵松。”
“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华清朝我眨眨眼。这小子,竟把自己的‘清’字也加了进去。
轮到司马容,他眼睑低垂,淡淡开口:“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华晴抿一口茶,悠悠接道:“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
我心中暗叹,只觉口中甜腻的月饼已是索然无味。司马容那一句的‘夜来霜’,自是说给我听的,是他看着司马烈在我房里停驻整宿,自己守在沈园廊下茕茕孑立的一夜。而华晴的“夜来霜”,却是说给司马容听的,其含义正如她望向司马容的眼神,意绵绵,,心已决,志在必得。
怔仲间,夏瑶已诵完:“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叶月明中。”
华清啪啪鼓掌:“好呀,瑶姐姐的诗里既有秋色也有双月!”
我顿了顿,接道:“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华清眯眯眼,朝我笑道:“儇儿姐姐的诗里一个秋字也无,却最是言近旨远,秋意浓浓。”
如此一连三轮,无人受罚,自第四轮起,秋子材被罚,第九轮第十轮,司马烈温清远被罚,第十五轮秋子言被罚,接下来夏瑶,华晴,我轮流被罚,二十轮之后,只剩下司马容,尹君睿,华清没被罚,其余的都薄有醉意。秋子材趴倒在桌上一动不动,秋子言头耷在秋子材的臂上,星眸半掩,面色潮红,亦醉地不轻。司马烈是罚也喝不罚也喝,早已醉成一滩烂泥,倒下桌去。
温清远见剩下的人毫无收手的意思,便带着步履蹒跚的夏瑶先行告辞,我想跟着走,却被华清好说歹说地拦下:
“姐姐就当是陪陪清儿,姐姐的酒,清儿都喝了,好不?”说罢咕噜咕噜连饮三杯。
华晴双颊微酡,流波明眸盈盈婉转,端地是面赛芙蓉,人比花娇:
“容大公子,华晴的酒,公子也帮着喝了,好么?”
司马容微微一笑,斟满酒杯,一饮而尽。
尹君睿拊掌笑道:“二位如此好兴致,我滴酒不沾未免太煞风景。”话毕,袍袖一翻,执壶在手,仰头喝下大半,笑道:“容兄清兄素来雅气,依我看,倒不如壶饮痛快。”
司马容颔首,淡笑道:“很好。”跟着揣起一壶,竟是片刻见底。
尹君睿抿一抿唇,眼色从我脸上一飘而过,低声道:“夜半酒醒人不觉,满地荷叶动秋风。”
司马容怔怔地看着手中酒壶,隔了好一会儿,才静静开口:“心绪逢摇落,秋声不可闻。”他抬起眸子的那一刹那,浓浓的寂寥淡淡的惆怅一丝一缕地溢出,渐渐溢满了清润的面庞,渐渐爬上了俊逸的眉梢。
我轻轻别过头去,正逢华清向我看来,微微笑道: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正避无可避,幸而小兰踏门而入,脆声道:
“郡主,大少爷,秋老爷说夜色已深,请各位赏光留宿一晚。”
一到厢房,我再也撑不住,只觉头大如牛,又重又沉,往床上一扑,倒头就睡。直至三更时分,不知怎地蓦然惊醒,细细聆听,却是房顶上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小兰?小兰?”我低唤数声,睡在对面榻上的小兰一动不动。我掀开被褥悄悄起身,闪出门外,沿着墙根轻巧攀上。
一双黑靴出现在眼前。我毫不犹豫翻身跃上,只手探向那人的‘曲池’。
那人明显一惊,急退数丈,身如轻烟般往后檐掠下,我正欲追击,忽闻破空而来一声女子的惊呼。
“啊!”
随后不断有器皿砰砰碎裂之声传出,愈发嘈杂,中间隔着一记熟悉的暴吼:
“滚!”
我心中一沉,忙朝声音源头急掠而去,只见一扇红漆院门外,乌压压围了一群护院武师,屋内,隐隐有女子的哭声飘出。我伸长脖子往里望去,看到尹君睿,华晴,华清,皆在院中,神情各异。
“烈!你冷静一点!”
门外,司马容一把扯住踢翻了数名武师的司马烈,喝道:
“快住手!有什么话,好好说!”
“哥!不关我的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秋子材脖子通红,冲到司马烈跟前指着他的鼻子,声色俱厉:
“你做出这种龌龊事,还敢说什么都不知道?!”
司马烈双目如火如荼:
“说了不关我的事!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我根本不知道这是谁的屋子!”
秋子材简直快要气炸:
“你别仗着自己是相府公子就目中无人为所欲为!我秋家,世代巨贾,名门望族,也不是好惹的主!”
“秋家?秋家又怎样?”司马烈狠狠瞪他一眼,喝道:“本少爷跟你说地够明白了,不关我的事!”
秋子材脸色铁青,手指猛颤,憋了半响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做地好事,莫妄想就此作罢!若是子言有个三长两短。。。我秋家定要你十倍偿还!”
司马烈的双目似要滴出血来,半响冷哼一声:“我做地好事?!秋兄不妨去问问令妹,她可是被逼?!”
“你。。。你。。。!子言被你害地扼腕自杀,生死未卜,你居然还敢说这种风凉话!”秋子材两眼一翻,差点气晕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混帐!”
“够了!”旁边一位老者打断了秋子材更多的辱骂。那老者约莫五十上下,头发斑白,身形瘦削,一双眸子精光四射,面沉如水。他目色凌厉地扫了司马烈一眼,缓缓看向司马容,冷肃道:“容大公子,此事,你看怎么办吧?!”
司马容踏前一步挡在司马烈面前,拱手一揖,沉声道:
“秋老爷尽请放心,司马容必给秋家一个交待。”
“好”,秋老爷手一挥,退下了围住院子的武师和冲上来的秋子材:“容大公子的话,老朽信得过。”说罢,再没二话,转身进了屋子。秋子材跺脚,回头朝司马烈怒目一瞪,也疾步跟去看秋子言。
院中,顿时就剩下我们几个。司马烈面孔青白交加,猛一抬头看见站在院门口的我,更是面白如纸。
他甩开司马容,一个箭步冲到我跟前,抓住我的双臂,满脸满眼的不安和失措,语不成句道:
“儇儿。。。儇儿。。。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穿着你的衣服,发上有你的香味。。。不!那个人明明是你。。。明明是你呀。。。”
53、断肠
翌日,相爷亲自登门谢罪,并未司马烈与秋子言定下亲事,择日完婚。司马烈当场拍案,拂袖而去,公然撂下一句:
“任凭你们要杀要剐,我就是不娶!”
相爷的面色难看到极点,半响长叹口气,转身朝秋老爷躬身道:
“子不教父之过。景鹏兄,是我对不住你。”
秋老爷见状,神色略缓,一把扶起相爷:
“云峰兄,烈儿这孩子我看着他长大,知根知底。小女若能跟了烈儿,那也是小女的福分。”
“景鹏兄大人有大量。”相爷松口气,微笑道:“想你我两家世交多年,情谊本是深厚。若烈儿能娶得子言为妻,那我们就更是亲上加亲了。”
秋老爷沉吟道:“只怕烈儿生性不羁,桀骜难驯。。。”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岂可儿戏。”相爷忙道:“烈儿虽莽撞,却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相信只需假以时日,他就能想明白了。景鹏兄大可放心。”
“云峰兄严重了。”秋老爷的眼角向司马容飘去,面上渐渐浮出一丝笑意:“有容大公子在,我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司马容长身玉立于廊下,一字不漏地听着,一言不发。
我从他身边经过,他低声唤我:
“儇儿。”
我停住脚步,并无回头。
风,轻轻地吹过,扬起了他的衣摆,我的裙角,碰触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如果,烈必须要娶秋子言,你怎么办?”他缓缓开口。
我回头看他,一抹淡淡的生涩的微笑荡漾在他的唇角,清冷而萧索,像极那飘散了一地枯残落叶的冷冷秋风。
他怔怔地望着我,修长的手指抬起又垂下,声音似不可闻: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眼,清澈如水,清暖如泉,清冷如月。
我们相对无言,峙立良久。
一道人影,快速隐没在廊下桥栏处:
“容大少爷。”
听这声音,便知是江风。
他垂眸,一扬袖,接过一叶卷纸,扫了一眼,转递于我。
我接过一看,脸色顿时一变,随即默不作声。
司马容长长叹了口气:
“天下之大,他又能去哪里?”
司马烈失踪,已有大半月。
那日他离开秋家之后,就没再回过相府,也没出现在平时常去的任何一个地方,相爷派人搜遍全城,甚至出关寻找,也不见他的下落。
然而圣旨,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下了。
一道皇谕,将秋家次女秋子言婚配于相府世子司马烈,另加封秋子言为静娴夫人。
整个沁阳城为之沸腾。
试想想,不过是一个有钱的人家,不过是一个有钱人的女儿出嫁,却得皇上御笔赐婚,这样大的尊荣,怎不叫人哗然?
可惜秋家,并非普通的有钱人家。
秋家世代为商,富可敌国,乃当今第一巨贾,人脉广遍天下,即便朝野之上,与秋家有关系的姻亲,也是很多的。
更重要的是,自皇上登基以来,开疆拓土,百废俱兴,建堤修栈兴水利。。。这诸多显赫政绩背后,哪能少得了一个‘钱’字。
秋家,便是那户部的头号债主。
这样既有钱又有势的第一富豪嫁女儿,若想给太子做个侧室,皇帝也是会考虑考虑的。一个‘静娴夫人’,算得了什么?
皇上,朝廷,将来要用到秋家的地方,还多着呢。
这种婚事,说穿了,也就是一桩交易。
我站在花房门口,仰头望着天际高悬的圆月,不由轻笑出声。
想那嫦娥奔月,是否也因向往那一份纤尘不染的纯粹,与世隔绝的自在?
月光徐徐洒进花房之内,大片大片新种的玫瑰在月色掩映之下悄悄绽放。娇柔,妖娆,妩媚,妍丽,晚风微佛,簌簌作响,仿佛情人间的窃窃私语。
然而,纵惹无限绮色相思,奈何月夜苍茫孤清,又如何能免去那一地的落寞萧索?
“郡主,夜深了,还是早点歇息吧。”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回头,是新来的园丁,戴着斗笠,肤色黝黑。小兰说他很勤力,早起抹黑,兢兢业业,一棵棵施肥浇水,一株株精剪修茸。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阿九。”他答道。
“你把花照料地很好。”
他微笑,伸手过去摘下一片蔫了的叶子:
“郡主喜欢玫瑰。”
我看了他一会儿,转过头去,淡淡道:
“其实,我什么花,都不喜欢。”
他手一顿。
“花开花谢,弹指之间,本没什么意思。”,我轻轻叹口气:“如同短短人生数十载,执念太深又有何益?”
阿九沉默,半响道“
“阿九的九,不是八九的‘九’,而是长久的‘久’。”他看着我,眸子深地发亮:“人常道;天长地久有时尽。阿久却以为,只要能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只要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便短短数十载,也已足矣。”
我背过身,望向窗外,蝉鸣不觉,夜莺淅沥。
这个夜晚,是这样的寂静,又是这样的凄清。我幽幽叹口气,缓缓道:
“你不走,他们便不会走。”
阿久整个人一震。
“小兰认不出你,小琴认不出你,并不代表司马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我转头看住他:“他没有派出一个轻骑去找你,只让江风等人守住沈园,你就该明白——他不过,是在等你自动现身。”
我垂眸,轻声道:
“烈,你是逃不掉的。”
司马烈双拳紧握,易容过的面孔上逐渐燃起两簇炙热的眸火,嘶哑道:
“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我只想和你一个人在一起,谁也不能阻止我,他也不能。”
“他不能,还有相爷,相爷不能,还有皇上。你以为,你能躲到几时?”我抬眼望向远方天空飘过的一层乌云,忍不住叹道:“他一直在等你回头,是以没告诉任何人你藏身在此,不然你怎能待到现在呢?相爷的队伍,早就冲进来了。”
司马烈抬头注视我,目光如炬:“我是被冤枉的!你知道!”
“是,你是被冤枉的。”我的神色渐渐暗下去:“可这件事,本不在于,你是自愿还是受冤,这件事,只在于,你究竟是做了,还是没做。”
司马烈一震,额上青筋暴起。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缓缓道:
“你做了,便是怎么也赖不掉的。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不担下,秋家,相府颜面何存?传出去,秋子言不用活了。你若绝意不从,纵然秋家那你没辙,皇上也会记得,国库欠秋家多少钱,户部还打算问秋家借多少钱,圣旨昭昭,已告天下,如今赔上的,不光是秋家和相府,更还有皇上的颜面。抗旨,哪是你司马烈一颗人头的事,而是满门,是九族。哪怕连司马容,就凭他私下包庇你,也逃不过去。你若想给太子这个契机,就撇下这里的一切,亡命天涯去吧。”
司马烈脸色一白,眸子烧地似烙铁般通红,红地甚至刺痛了我的眼:
“你要我娶她?”
我低垂首,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倒影。他的,我的,交叠在一起。
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腕,用力地几乎要扭断,厉声道:
“你可是,要我娶秋子言?!”
我忍住痛,勉力一笑:
“事到如今,你还能不娶她么?”
司马烈目火灼灼地盯住我,盯地我满脸发烫:
“我曾经问你,愿不愿跟我一起走。现在我还是这句话,你,愿不愿跟我一起走?”
“走?走去哪里?”我蹙眉:“只怕就是连沈园的大门,你也是出不去的。”
司马烈冷哼一声:
“我倒还没这么笨。”他抬手抚上我的脸颊,缓缓道:“翰鹰交给我的那一队人马,还在等着我呢。”
我蓦地一惊:“你说什么?”
司马烈的面孔渐渐笼上一层冰霜:
“大哥的轻骑固然厉害,但突厥的兵士亦不逊骁勇。”
我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他竟然不惜借用突厥兵力于司马容对抗?!我瞪着他,不置信道:“你可是疯了么?你知不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