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清朝当戏子-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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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夫人已是说不下去,举着手绢揩了揩眼角,“承德,他自小便听你的话,你劝着他些。”
商承德半晌凝着眉道,“……是。”
园林之内,高阁长廊、奇花异草,重山叠水,奇山瘦石,四周一线西提杨柳,颇有一番妙曼景致。院内平地开凿了一道渠池,于瘦石之中,碧池之上造了一座赏景的亭子。
小厮上了茶,丫鬟端来两碟景致点心,便下去了。
商承德低头饮了口热茶,白瓷茶碗之内,茶叶翠碧,轻披白毫,茶汤汤色碧透,香气入肺,乃上等的洞庭碧螺春。
商承德此时着了一件鸭卵青的袍子,外罩一件藏色马褂,勾着浅细的水**纹,腰间系着湖色的束带,下垂两块玉饰,简洁大气,又温婉素雅。
人如其衣,商承恩默不作声地将视线停留在那两块玉佩之上。
一青一白,碧玉乃市井之中随处可见的玉质,玉身之上还有浅浅的细纹,而那羊脂白玉却是上等玉石,是个千金难求的好物件。
商承恩并不晓得,这两块玉皆来自同一人。
商承德放下茶杯,目光移向不远处碧池上的一对鸳鸯,语气淡淡,“均儿的寄名符可准备好了?”
“大概……好了。”想起前些日商夫人抱来强塞他怀里,在他身上留了一滩童子尿的婴孩,商承恩皱了皱眉。
“终究是你的骨肉,莫要生分了。”
“……嗯。”商承恩眉间依旧拧着,没有松半分。
两人沉默半晌,小厮已上来添了两次茶,商承德终是开了口,“为何要去参军?”
“如今金川战乱未定,趁着年轻力壮,上战杀敌,全做了却自己夙愿,也不枉自己这一身武艺。”
“你可想过爹娘,妻儿?”
“难道如今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八旗子弟,绿营兵将就无爹娘妻儿?”商承恩看向远处,声音沉厚,“我自小便对功名无兴趣,便是有心随爹学习生意,亦知自己没那个天分,既如此,不若投身沙场,若有幸马革裹尸还……也算替咱们商家光耀门楣。”
商承德看着他,许久转过眼,“若当真如此,我也不阻拦你,只是这其中……莫要有我的原因便好。”
商承恩嘴边滑过一丝苦涩,“大哥莫不是还记着那日之事?”
商承德捏紧了茶杯,仰头喝下一口,“时日不早了,我先………”
“大哥。”商承恩起身,手在半空中顿了下来,“若是我说,那日其实我清醒着,你当如何?”
商承德身形一顿,眉头深深地锁着,“你醉没醉没人比我更清楚。”
商承恩苦笑,“也罢,大哥就当我醉了。”
商承德甩袖欲走,身后商承恩一句话却让他顿了脚步。
“大哥,你当真以为半年前我去苏倾池那院子,他嘴角的伤,是我打的?”商承恩嘴角一勾,俊逸英挺的眉毛挑了一下,“他难道没同你说,我险些 (炫)(书)(网) 强迫了他,他嘴上的伤其实是我……”
“啪!”
商承德眯着眼睛,袖子拳头紧攥,“你去征战之事,我会同爹说。”
商承恩只觉嘴里涩涩地泛着腥甜,望着那道决然离去的身影,喉中阵阵发紧,平素紧抿的双唇此时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飞檐翘角的琉璃瓦小亭之内,落日的余晖洒下,男人刚毅的身形染了一分寞落,二分凄然。
握了握腰间的佩剑,男人大步踏出亭子。
苏宝儿
苏宝儿怀揣着商承恩收拾出来给他的武功秘笈,刀剑、拳法、气功、点穴,林林总总竟有数十本,商承恩早些时候已将心诀教与他,如今又将这些书籍送给了他,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日后怕是再不能教他什么了。
苏宝儿心中难免遗憾,收拾了心情,便去同商老爷商夫人道了别。苏宝儿这几个月在商府受了不少照顾,他自己也清楚,先不说别的,但说商承恩能教他功夫,这不必说,自是商承德私下委托的商承恩。
再过一个月,商承恩便要去四川,那里如今硝烟四起,朝廷正在征讨大小金川,这场仗自乾隆十二年,莎罗奔发兵攻略革布什咱及明正两土司,四川巡抚纪山派副将率绿营兵和土兵镇压起,这场仗便断断续续一直打到今日,也不知何时是个头,这样劳兵伤财的拉锯仗大约不会这么快结束。
商承恩这次去,前途未卜。
苏宝儿深知此事,心中不免多了分惆怅,再抬头,他已走至商府门口了,思及他未同商承德道别,便又折了回去。
方绕过假山,便听得不远处有隐约的争吵声,脚步一顿,便转去了那个方向,欲一探究竟。
“你闹够了没有,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商承俊,你究竟有没有心,我这样掏心掏肺待你,你如今只一句与我毫无干系便把我打发了?你当我邱仲文是什么人?”
“仲文,何必呢,当初不过你情我愿,如今情分尽了,你我好聚好散,日后还是好兄弟,这样不好么?”商承俊嘴角挂了一丝笑,“如今说什么让我同你离开京城,这话说出来你不觉得好笑么?你若是回去同邱伯父低头认个错,你照样还是邱家众人追捧的少爷,何必撕破脸,闹到如今这步田地?”
“商承俊,我只问你一句,你爱过我没有,哪怕只有一点?”
“没有。”商承俊说得云淡风轻。
“没有,呵呵呵……”邱仲文望天苦笑,“没有……”
随后屋内传来邱仲文癫狂的笑声,口中一直重复着没有两个字。苏宝儿正想走近细听,那屋的门就砰地打开了,邱仲文走了出来,身形摇晃,像是失了魂一般,面上两行清泪,形容狼狈不堪,口中依旧喃喃地重复着那两个字,最后竟捂胸吐出一口血来。
商承俊站在门口,一身银白的衫袍衬得他俊逸非凡,举手投足自成一股风流,“来人,将邱少爷送回邱府。”
“滚开,我自己会走。”邱仲文转身对着商承俊冷笑,“你别后悔。”
商承俊嘴角微勾,“不送。”
同商承德道了别,苏宝儿回了西祠楼,花景昭并不在,想来是在四合院陪着他哥。思前想后,苏宝儿便提了包袱出了西祠楼。
“如今节令变了,也该添置些新衣了,前头绸缎庄近日新近了一批上好的缎子,我让掌柜替我留了几匹芙蓉妆和水绸,咱去瞧瞧?”
“我衣裳已经够多了,哪用得着再做,咳咳……”
“这两日气色倒是好些了,怎的还这般咳,我再请个大夫来瞧瞧?”
“不用。”
花景昭抽了门闩,拉开院门,正瞧见门外头站着的人,不由一愣,“小宝儿?”
小宝儿抱紧了包袱,避开苏倾池的视线,低低地喊了一声,“哥。”
酒旗翻飘,楼上楼下坐满了客人,楼上雅间儿,窗外传来一阵阵胡同里挑担叫卖的吆喝声,有叫磨剪子磨刀的,有叫剃头的,有叫修脚的,还有吆喝着变戏法儿的。
苏宝儿埋头在一个大碗里猛吃,吃得满嘴饭粒,鼻尖还沾着菜叶子,花景昭好笑地摇着扇子,苏倾池别过头看着窗外,自顾自地喝茶。
“慢点儿吃。”花景昭瞧他快吃噎着了,不由出声提醒,瞧见身旁长凳上的蓝布包袱,便道,“你这是……”
苏宝儿猛拍胸脯,好不容易将满嘴的饭菜咽了下去,口齿不清道,“商承恩下个月参军入伍,说是要参加绿营兵,这一去不说也得三年五载。”
苏宝儿端起茶碗仰头牛饮了,又抬手臂擦擦嘴,“所以我就回来了。”
“参军入伍?”花景昭有些莫名,“这商承恩是演的哪一出?”
苏宝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饭后,几人下了楼,一路上,苏倾池未同苏宝儿说一句话,苏宝儿紧跟在他后头,大气亦不敢喘一声,花景昭摇着扇子,对这兄弟俩无可奈何。
进了四合院儿,苏倾池径自回了自己的屋,苏宝儿抱着包袱,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只能木头似的站在门槛边上,花景昭无奈,只得伸手把他拉进去。
“你呀,跟了你哥那么久,竟然连他的性子都摸不透,他若是当真对你不管不顾,现在早把你关在门外了。”花景昭拿扇骨敲了他一下。
苏宝儿愣愣地啊了一声,待反应过来,赶紧哎了声,一溜烟钻进自己屋里。
这日之后,院子里砍柴挑水,洒扫庭院,洗衣做饭皆落在苏宝儿身上,如今苏宝儿可不同往日,同商承恩习武几个月,让他变了个人,身形骨架皆比原来宽了些,大了些,若是只看背影,多半会当他是个成年男子。
苏宝儿食量大,每日每顿总吃两大碗饭,就这,平日里肚子还总咕噜噜地叫,也亏得苏倾池病着,没力气同他计较,若是往日,定要将他撵出房间,骂他一声吃货。
这几日花景昭得了空,左右闲来无事,便同苏宝儿在院子里比划起来,两人一来一往切磋着竟似上了瘾,每日饭后,便卷了袖子在院子里拳脚比试。
每每此时,苏倾池总盖着一条厚毯,坐在藤竹的摇椅上看着他们,苏宝儿年轻朝气,花景昭英气勃勃,看着看着,便起了乏,沉沉睡去,每到此时,苏倾池总睡得极沉。
见摇椅上的人没了动静,苏宝儿和花景昭便停了手,花景昭照例俯身要将苏倾池抱起送进房,免得在外头受了凉,苏宝儿却拦住他,“我来。”
花景昭一笑,让了身。
看着苏宝儿俯身将熟睡的苏倾池抱起,送入房中,花景昭不免宽慰一笑,待苏宝儿出来,他拍着他的肩膀道,“如今倒真成大人了?”
苏宝儿难为情地挠挠头,想起什么来,面上的笑容敛去些,“我哥这一病,身子竟轻成这样,我都没怎么使力气就将他抱了起来。”
“总会好的,如今你我要做的,便是让他安心养病,再别操劳一分。”
“嗯。”苏宝儿望着屋内酣睡的人,点头。
然而,没几日便有人找上了门,那日偏巧花景昭不在,苏宝儿出门替苏倾池抓药了,院子里只剩苏倾池一人。
来人穿着一身灰府绸的袍褂,一双微眯的眼睛上下将苏倾池打量了一遍,“可是西祠楼的苏老板?”
抉择
花景昭自宝福楼带了些小炒和一壶花酿,饭菜盛在梨花木的饭盒之内,皆是宝福楼的招牌菜色,还有两样来自仙鹤楼,苏倾池这几日胃口不甚好,花景昭只能每日留心,见他那样菜多吃了两口,次日便还点那样菜,那些苏倾池只略碰了碰的菜色便撤了下去,换上新的菜色来,如此这般,也只为让苏倾池多吃上两口。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此话说得果然不错。
苏倾池的身子虽说不得有多好,因着平日调养的好,倒也未见如何生病,只不过前些日子受了凉,便一直低烧不断,大夫请了三四个,药也吃了不少,偏不见好,这一日一日在病榻上消磨,竟让苏倾池整个人瘦了一圈,往日合身的衣袍如今穿在身上也显得空荡荡,好似一阵风便能将人卷走,莫不叫人心疼。
昨夜苏倾池又发了一身虚汗,湿了衣衫,他是个极讲究的人,被褥上沾了汗,便睡不安稳。如此,每日一早,苏倾池起身之后,苏宝儿同花景昭便替他换下汗湿的床单被褥,铺上一套干净的,再将换下的洗晒干净留作备用。
四合院的远门吱呀一声开了,花景昭老远瞧见一个灰府袍子的男子自院内走出,因着距离远,未瞧清对方面容,那人临走之前站在院门处对里边说了两句什么,便拱手告辞了。
苏倾池望着那人身影,眉头紧了又松。
拢了拢袍子,轻咳两声,正待关门,便见花景昭提着饭盒和一壶小酒自胡同口快步走来。
“回来了?”苏倾池面色微微泛着一丝苍白,声音亦透着难以察觉的虚弱。
他自是要强不过的人,如今因为生病落得这般弱不禁风,心中自然抑郁难堪,只是平日里不愿叫周围人牵挂忧心,便一直撑着,今日大约终于撑不住了,便难得露出一些弱态来。
花景昭同他进了屋,屋内前几日一直煎熬草药汤,后来药味浓郁,不免熏人,便将煎药的炉子提到隔壁的耳房,切药捣药,煎煮炖熬,也都在耳房进行,便是如此,这间屋子里依旧有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草药味道,大约那些药味已经留下了,屋里的梨花木春凳、红木圆台,紫檀木的衣柜也都沾了药香。
将热菜一一摆到桌上,两人方坐下,苏宝儿已从外头回来了,左手提着两包药,右手还举着一串糖葫芦。
入了座,苏宝儿便同往日一样,与两人说起外头发生的事儿,譬如东头王婆子家抱了孙子,西头李三儿家媳妇儿又跑回娘家了,还有卖豆腐的黄小丫被人摸了脸,她爹举着铁锹追了那人二里远,说下次逮着他非给他套上嚼子,让他当驴替他家磨黄豆。
花景昭动手往苏倾池碗里夹菜,“还是没胃口?”
苏倾池摇了摇头,“今儿精神倒是好些了,这病也该好了,再这般下去,非成病秧子不可。”
苏宝儿举筷子夹了一块鱼香茄子放进苏倾池碗里,“哥,你该多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养病,你瞧我,现在多壮。”
苏倾池瞪了他一眼,“给人夹菜也不先把自己的筷子弄干净。”
苏宝儿低头瞧瞧自己筷子上沾的菜叶子,低头红了红脸,把筷子上的菜叶子拈了,“哥,你嫌我脏不成?”
苏倾池语气淡然,“你几时怕人嫌弃过?行为举止没有一点教养,同粗汉有何两样。”
苏宝儿面颊愈发红了,咕哝了两句,也不辩驳,大约也知道他哥说的是实话。
“男儿自有鸿鹄大志,何须拘泥这些小节,你且随他去罢。”花景昭难得替苏宝儿说了一句话,意料之中地挨了苏倾池一道白眼,于是老实低头吃饭,含笑对苏宝儿挤了挤眼。
苏宝儿一笑,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就是,哥,我可是要考武状元的。”
苏倾池手中动作顿了一下,苏宝儿未察觉,花景昭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