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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密水云都-第11部分

小说: 密水云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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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越七岁的时候,亲眼看着父皇将母亲斩杀于剑下。赤红的血铺了一地,将纯白洁净的雪浸染得狰狞刺目。母亲临死前挣扎着向他伸出手,神色凄厉,布满血污的五指更是宛如从地狱生长出的恶魔骨爪。

他从未见过那么恐怖的景象,吓得连连后退,跌了满身的雪。

从那之后,齐国的冬日,仿佛更冷了。

母亲的死去,带给齐越的是无止境的折磨。因为年纪小,还不懂得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夕之间父皇的恩宠不再,荣华富贵不再,甚至连宫内的下人都开始对自己恣意妄为,时常饱一顿、饿一顿,有时连衣服也穿不暖。若不是二皇兄齐昱时不时地带来些东西给他,恐怕母亲离去的那一年冬天,他就会因为饥寒交迫而死去。

少了女主人的馥华宫日渐沉默,院内的杂草因为长期缺乏照料而长得人一般高。齐越将自己隐匿在层层草木之间,躲躲藏藏的日子,一过便是好些年。

而在那些清寂的时候里,唯一愿意亲近自己的人,便是每日都会前来探望他的二皇兄。

不同于大皇兄齐铭的冷锐阴沉,也不类于自己的沉默寡言,齐昱的性格是三兄弟中最为温和的一个。虽然出生于帝王家,齐昱却丝毫无意于帝位,反倒对花草树木、琴棋书画一类事物情有独钟。他像是一股春水,在坚硬冰冷的宫墙中温暖地流淌。

母亲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齐越都无法入睡。一旦闭上眼,都能看见母亲临死时不甘的眼神。那种怨恨与屈辱,仿佛就要从她的灵魂深处剥离出来,幻化成一支伤人的利剑,刺穿每一个曾经令她到受到磨难的人。

他一再地从噩梦般的幻象中惊醒过来,大汗淋漓地喘息。而每当这个时候,齐昱都会温柔地守在一旁,将惊惶的他轻轻抱在怀中。

年少的不安和惶恐都在兄长安抚的怀抱中得以停歇,他渐渐地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时不时地会露出笑容,就像一个普通的十一岁孩子那样。

倘若不是后来一连串的事故,或许齐越的人生真的可以在兄长的呵护下平静地走完。

事情发生在六年之后,齐越又一次看见了雪。

时隔多年,当初凄厉的一幕已经慢慢在岁月里淡去,连带那些刺目的颜色也被光阴洗得褪去了颜色。但是即便如此,那种根深蒂固的寒意依然从骨子里泛了出来,在漫天的飞雪中,不安地动荡。

就是在这样的时候,他听到了当年母亲被赐死的真相。

不过是两个女人之间的争宠,母亲作为失败者,被强行扣上不忠的名号,在愤怒的皇帝失去理智的报复下死于非命。而陷害她的人……却是齐昱的母亲。

齐越在得知真相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不信。他可以接受任何一个理由,任何一个哪怕看似荒诞的理由,唯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在证据一件接连一件地摆在他面前之后,所谓的“不信”,也只成了自欺欺人的借口。

齐国的冬雪如同失去理智一般地下,漫卷了整座皇城,将它围困在一片茫茫地纯白中,宛如绝望的孤岛。

皇帝因为当年的过错而痛悔不已,连带着也终于记起了这个被自己遗忘数年的儿子。为了补偿他这些年所受的苦,金银珠宝、种种恩宠接踵而来。

而再度陷入绝望的齐越却走正行走在崩溃边缘,根本无暇关注这些改变。甚至于他暗中渴望多年的父爱重新归来的时候,都麻木得如同未有知觉。

十一岁的少年,因为少有历世而显得格外脆弱,还不懂得所谓的无可奈何。长期以来的信任或感情,一旦有了缺口,便如溃之堤,一泻千里。

他开始学会了恨。

他恨自己的父皇,在未明真相的时候就草率动手,毁去了母亲的生命和自己的童年;他恨自己的母亲,不能够很好的保护好自己,早早地撒手离去,留下他一个人;他恨自己的出身,如果不是因为皇子的身份,恐怕他可以在平凡的人家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他还恨齐昱的母亲,倘若不是这个女人的嫉恨,这一切的一切,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可是,他最恨的人,还是齐昱。

曾经有多依恋这位兄长,如今这股恨意就有多深入骨髓。他恨得连血肉都几乎冻结起来,心底仿佛结起了一层层的寒冰。恨到哪怕挑起唇角,也只能挤出一抹残忍的冷笑。

他并没有报复,甚至没有说过任何伤人的言语,只是冷静地看着一切,看着齐昱一再地解释和道歉,宛如在观看一场无声地表演。

齐昱的母亲因为当年的罪过已被处死,他在心丧之余还要费力去挽回自己胞弟,两相煎熬下,短短不过半月,便已憔悴得不成人形。

那个时候,齐越是真的以为自己的恨意可以维持一辈子。可是当那背后射来的破空一箭,没入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的皇兄心口时,他才明白,原来所有的恨意,皆是来源于爱。

齐昱死了。死于自己母亲临终前买来杀害齐越的杀手手中。

从那天起,齐国的皇城再也没有见过落雪。而那些寒意,却日日夜夜、不分冬夏的流窜在皇宫的各个角落里,即使是再厚的门窗也无法抵御。

皇帝渐渐地病了。膝下仅剩的两个儿子各自为政,朝堂分崩离析,他不用看也不必问都能明白,所有的人都在盼望着他的死。可是他却不甘心,硬生生地将那一口气拖了十余年。

这十余年来,太子党与三皇子齐越之间的交锋从未间断。斗争也一开始的暗地里进行渐渐转化成明面上的争锋相对。

齐越的作风越来越狠厉,手下聚集的人才也越来越多。往昔在兄长怀中轻轻颤抖的少年彻底不见了踪影。他一心要得这个天下,不止是齐国的天下,甚至于还有毗邻的姜国领土,他都要一并纳入怀中。

夜深梦回的时候,偶尔也会记起二皇兄温柔的笑颜,仍旧如同春水一般,缓缓地淌着。从生到死,从有到无,在心间积蓄成一片巨大的伤口。

挣扎于阴谋与计策的那些年里,齐越实在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再次爱上某个人的一天。

——直到遇见赵峥。

赵峥的出现纯粹是一个意外。那时齐越在一次外出中遭到太子党的暗算,自己手下的一枚将士临阵倒戈,害得他辛苦培养的势力在那一役中折损过半,不得不暂时混在商旅的队伍里,逃往姜国避难。

他逃到了姜国扬州的某个小村庄,因为身上的伤势过重,昏迷在一户人家的院前,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被好心的收留了下来。

一方面考虑到自己眼下行动不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需要一些时间理清如今齐国的状况,他便在那户人家的热心挽留下留了下来。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持续几日,一年一度的春汛便接踵而至。

村庄附近的堤岸因为年久失修,不堪水流冲击的重负而垮塌,呼啸的洪水几乎在瞬间就淹没了大半个村子。

齐越养了几日的伤,身子也恢复了一些,便帮着解救被洪水围困的村民和物资,忙忙碌碌地折腾了一阵,又专程替他们跑了一趟扬州知府,将村中的灾情一一上报,这才领着拨下的救灾物资回来。

这一趟出去,骑着马不眠不休地加急跑了几日,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一些。回到村子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因为伤势复发,又有些高烧的迹象,一看村子近在眼前,便也放心地昏沉起来。

模模糊糊地他只能看见昔日清秀宁静的村庄宛如错乱无序的棋盘,残垣断壁铺陈一地。灯火憧憧间,村口静静立了一个人影。

齐越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策马来到那个人身前,还来不及开口|交代,眼前一晕便跌了下去。

昏迷前耳畔传来低沉悦耳的呼声,明明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却又熟悉得仿佛已经侧耳倾听了千万年。

齐越昏迷醒来后,便加入了村庄的重建工作中。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原本被他认定为富家子弟的赵峥竟然也参与了他们的劳动,帮忙砍树建房,围篱种田。

赵峥的身上有一种让人沉迷的气质。哪怕是干着最苦最累的农活的时候,也显得温和而淡然,如同从前的二皇兄一样。因此每一次看到赵峥,齐越都会有时光重叠的错觉。那种错觉往往令他迷惑。

遭到洪水冲击的村庄渐渐地被重建起来,村民们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机。齐越的伤早已痊愈,他却并不想离去。不仅如此,连带着赵峥仿佛也忽然眷恋起了这片乡野土地,索性就在空地上盖了间不大不小的屋子,日日邀他前去。

他们从未深究过对方的身份,又或许是因为彼此的身份本就无法出口,便下意识地逃避。每日在木屋内对酒下棋,偶尔谈及天下事务,却又在触及根本前及时收手。

他们之间仿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往往一方不需要说出自己的看法,另一方就已经全然了解。

赵峥偏爱黄昏,齐越也是如此。每日无雨的傍晚他们都会沿着村外的河岸慢慢走上一圈。初春时节,柳树正翠,河水缓缓地流淌,如同渐渐淡去的往昔,在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中消失无踪。

那时,齐越偶尔也会想:就这样吧,留在这里,不要天下也罢。

日子一点点地从指缝间溜走,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之间的感情竟然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从单纯地彼此欣赏,到后来的无所不谈,再到……两情相悦。

彼此亲吻的那一晚,齐越回到房中,收到了来自齐国的消息。

这些日子以来,村庄里的生活快要磨灭了他心中的火焰。他几乎已经想要停止自己的计划,打算和赵峥继续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

可是老天像是又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打开手下传来的密函的时候,唇边甚至还带着温暖的笑意。

密函上只写短短写了几句话,却已足够摧毁他辛苦得来的幸福。

齐越也曾猜测过赵峥的身份。在最初赵峥告诉他自己名字的时候,他便暗中派人去调查过一番,经过核实倒也确实如他所说,是京城某户富豪人家的次子。他当时并未全信,但也没有多疑。身份的事也就罢了。

可是如今,属下传来的密报却告诉自己,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心心相映的人,居然是姜国的皇帝?

齐越无法解释自己那时的感受。除了荒唐和不可置信,或许更多的,是宿命。就像母亲的宿命、齐昱的宿命一样,冥冥之中总是有无法逆转的力量存在。

齐越将自己关闭在房中思索了一个日夜,等到再次面对赵峥的时候,虽然仍是微笑着,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选择了无法的一路,与面前的这个人背驰而去。

到如今,十多年宛如大梦一场。他终于完成了自己想要做到的一切。

齐越站起身,饮下一杯酒,侧头问着一旁的侍从:“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争这个天下吗?”

侍从走上前来替他满上酒:“属下不知。”

“因为啊……”齐越眯起眼睛,看着窗外漫天的飞雪,“因为我曾经答应过我哥哥……我要爬到最高点,任何人都不能超越的最高点。唯有这样,我才能抓住我想要抓住的东西……”

“没有力量的人,是没有资格获得幸福的……”再次饮尽杯中酒,看大雪寂然无声,覆盖了视线。

无论是母亲、还是二皇兄、甚至于赵峥,都是因为自己的力量薄弱才无法把握。他只能让自己走上最高点,将整个天下拥进怀中。唯有那个时候,他才有资格去谈及幸福,谈及今后的一生。

为此,他甚至不惜暂时与那个人为敌。

放下手中的杯盏,齐越站起身,将窗户大大推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对侍从吩咐道:“动手吧,明日之前,齐国只能剩下我一个皇子。”

风雪铺天盖地的涌来,笼罩住寂寂皇城,也掩盖了即将展开的一场厮杀。齐越看着这一切,淡淡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想虐齐越来着……
可是你们知道,总得有人当那只被宰的猪,不然我们晚餐吃什么呢?

13

13、第十一章 。。。

船行了半月余,终于在一个晴天抵达了目的地。

此次虽说是天子南巡,但却又有别于以往。毕竟赵峥是个清静的皇帝,向来不喜爱那些繁琐的仪仗,早早地便对扬州一带的官吏下了旨,命他们低调从事。

因此当三艘大船浩荡入港的时候,港口边除了平日往来的渔民商贾,便只多出一排战战栗栗的大小官员,半跪不跪地杵在那里,倒也好笑。

三月末的扬州,河道旁柳叶微扬,新嫩的绿沾染了满眼。恍恍惚惚地看去,整个城镇都宛如浸泡在醉人的春意里,连迎面来的河风都带着绿油油的湿气。

赵峥立在船头,看着街道上行人往来,虽然步履匆匆,却大都神色安详,倒像是丝毫不曾受到春汛的影响,也略微安了心。侧过头去同旗云笑道:“扬州的琼花露我也有好些年没尝过了,这次来倒可以喝个痛快。一会儿你也尝尝,不醉人。”

赵峥自从船驶入扬州界内,心情便节节攀升,旗云看着他此时甚至有些眉飞色舞的神态,不禁抿唇一笑:“皇上若是想,哪里喝不到?何必非要在扬州?”

“那不一样的,”赵峥摆摆手,神情似有怀念:“美酒自然要配美景。也只有扬州这个地方,才配得上琼花露。”

话说到此,船便已靠了岸。旗云正要开口,赵峥已将她牵起:“走吧,先下去。”

徘徊岸边的众官员见赵峥领着妃子当先而行,立马呼啦啦地涌上来,跪了一地。领头的扬州刺史刘譬城张了几次嘴,想要山呼万岁,又记起皇帝低调行事的命令,一下子尴尬在原地。

“罢了,都起来吧,”赵峥像是看出了他的为难,淡淡道:“你们这样跪了一圈,还怕别人看不出什么来吗?”

刘譬城本是要站起身,听了皇帝的后半句话又一下子跪了下去,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赵峥的脸色,颤声道:“臣该死,是臣考虑不周,还请皇上责罚。”

身后的官员听了他的话,也是异口同声的附和起来。一时间,港口边原本就有些好奇的围观群众更是瞪圆了双眼:他们的确是猜到刚下船的那人身份非同寻常,可也没想到会是当朝皇帝啊!

此时刘譬城的话一落地,港口边的百姓们纷纷醒悟过来,立马整整齐齐地冲着赵峥跪下,山呼万岁。霎时小小的港口喊声震天,整个扬州城几乎都知道了皇帝驾临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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