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薄命-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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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个手巾包递给谢长庭。
那里面薄薄一层纸,谢长庭捏一下就知道包的是银票。打开看了眼数目,摇摇头推了回去。
花余进见她不收,急道:“东家,桂阳到京城山高路远,总要备个不时之需……”
谢长庭笑了一下:“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用不上。”她顿了顿,略想了一下,旋身走到妆台前坐下,“原本有件事要嘱咐你,既然你来了,现在就交给你也好……京城千重的资产,我抽了三分之一。带到了南方换成了这边的票号,眼下都在这里。”她手按住镜奁的盖子,欲开还未开,轻轻一托递给他。
花余进接过那只镜奁,仿若千钧之重,颤声道:“东家,怎、怎么能……那京城那边要怎么办?”
谢长庭微微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索性告诉你实话,待你这边弄得像了样子,京城那家店,我打算交给方掌柜。京城……我不想待了,往后咱们在郴州安家落户,偏安一隅吧。”
花余进听得愣住,但细思之下也觉得这个主意不赖。谢长庭这二年究竟在做什么,他多少也明白些,她愿意远离那个是非之地固然好,回江宁没什么意思,便干脆留在郴州也不错。
当即便郑重答应下来:“是,定不负您所托。”
两人又谈了几句,便听外面花绍绍启了门板,一阵忙乱过后,向后边寻她来:“东家起了么?接您的车来了!”
“这么早?”天色才蒙蒙亮。三人也来不及再说什么,简单收拾了下,察无遗漏便出了门。只见路旁停着一辆马车,车前立着个高大颀长的人影。
谢长庭走近才看清,不由吃了一惊,“将军不忙么?怎么亲自过来了?”
符止对她笑了笑,只替她提了行李放上车,并没有答话。
自然是忙的,临行前要与当地府台应酬,承诺回京上折子为其表功,推杯换盏,入夜时分方散。回去后又勘看各营人员和物资回报,直至察点齐整,已经过了四更。便索性不睡了,卸了甲过来接她一趟。让别人来,似乎总是不放心。
花氏父女站在门前送她,依依不舍。花绍绍眼圈又红了:“东家路上好好照顾自己,等平安到了京城,别忘递个信儿……”
谢长庭正欲落下帘子,闻言安抚似地笑了笑:“知道了,你们也保重。湘南地必不会久乱,无需担忧。”
符止原本静静在旁等着,并不关心他们话别的内容。听到此处却微微一怔,不知她因何得出“湘南地必不会久乱”这样笃定的结论来。稍一愣神的工夫,转头去看时,她却已放下了帘子,隔绝了他探究的目光。
他望了一眼逐渐亮起的天色。吩咐车夫:“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43 千帐灯(上)
大军浩浩荡荡开出桂阳郡。一路北行,倒是暑气渐消。
隔几日便立了秋,白日虽然酷热依旧,可夜间驻营也渐觉几分凉意。归程虽无军务在身,但是出来近两月,全军是同一般的归心似箭,只盼望能赶回长安过一个中秋——若说全军中还有谁不这么想,那大概也只有谢长庭。
坐车不比骑马,一整天闷在车厢之内,路途颠簸,难免让人筋疲骨散。只是她性格偏执强势,一直咬牙坚持,竟也没叫任何人发觉她身体不适。
如此又行了几日,眼见到了南郡江陵一带,京畿之地已相距不远。
日暮依沔水扎营,晚风送爽。符止照例打发了江帆去巡营,自己则坐在主帐中起草奏本。正寻思措辞之间,帐帘一掀,是秦弦进来回事——自那日被符止当众给了难堪以后,秦弦面上不但没有丝毫不快,反倒越发谦卑殷勤起来。
回禀已毕,他却还不走,来到桌案前,自告奋勇道:“我替将军研磨。将军在拟本?”
符止嗯了声,倒也不避他。想想停停,写好了回报皇帝的奏本。秦弦起先在一旁默默看着,到后来不觉暗自惊诧,忍不住道,“咱们跋山涉水两个月,那桂阳郡守却做了什么?叛贼又不是他打败的,将军何以将功劳拱手白白送他?”
符止将奏本封了,一边着人快马递送回京,一边转过来坐下,淡淡道,“叛贼不攻自破,也不是咱们打败的。我带你们奉旨平叛,回朝自有封赏可领,这一点功劳,何必揪着不放。给他人留些余地,往后自己才有退路。”
他这番话教诲也有之,警告也有之。秦弦听了顿觉讪然,只得低头应道:“……将军说的是。”
两人这里一时无话,正当这时,只听帘外守卫的兵卒高声禀告,说谢夫人求见。
符止这些天忙得很,一直未曾顾得上她,此时不免微微一怔,说了声让她进来。秦弦自然也十分识趣,见状便告退出来。帐帘打起,才发觉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营地中灯火点点,投在帐前,幽幽照着迎面谢长庭的身影,忽短忽长。
秦弦忙躬身行礼:“谢夫人!”
谢长庭没有说话,只是对他笑了一下。低头走进了主帐。
里头符止已经归置了笔墨,正临着铜盆洗手。听到她进来也不回身,只笑道:“有事儿?”
说话间她已经走过来,雪白的脸容倒影在水盆里。他略怔了一下,直起身看着她。却见她摇了摇头,低低说了几句话。
他不由神色遽然一变:“你说的是真的?你怎么会知道?”
她此番过来,还真是有一件十万火急的大事。竟也难为她还能在帐外神色如常地等通传。此时见符止将信将疑,她说道:“将军忘了?全军只有我一人挂蚊帐。”
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今日大军一驻扎下来,她便发觉军帐与往日不同,帐幕里不知何时竟被浸了一层油。远看不觉什么,油质轻薄,搬运时也不易被人察觉。可如今军队依水连营数里,只要有一丝火星,转眼就会成燎原之势。
她原也无从察觉,如常挂起了蚊帐,只觉今日帐顶格外滑腻难捉。一连几次,蚊帐都隔一会儿又掉下来。她才觉出其中异样,过来寻符止。
符止知她行事虽然有时候很荒诞,但毕竟还晓得轻重厉害,这样的事上她不会开玩笑。眼下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他略沉吟了下,当即道:“我出去一趟,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回去,知道么?”
她点了点头,他便快步转身出去。尽管走得急,在门前还是停留了下,嘱咐两个士卒,“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回来之前,别放进任何人。”
“是!”两人齐声答道。
他脚步声渐渐去得远了,主帐中唯余安静。谢长庭也没有事做,在门前的椅上坐了下来。
这几日车马劳顿,她精神极为倦怠。一安顿下来,只想倒头便睡。此时盯着桌上的灯火出神,没多久渐觉得有些恍惚,忽而听见帐外似有低低的说话声。尚来不及细辩,就被一声钝响截断,此后再无声息。
火苗冉冉,陡然爆开一个灯花。周围还是安静,却和方才有着极大的不同,仿佛在沉默中等待着什么降临一般。她一下清醒过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去,只见帐幕之下,几缕粘稠的殷红细细渗进来。
是血,她再熟悉不过。
就在这时,帐帘猛然一掀。谢长庭抬头去看,只见是方才还见过的秦弦。他步履匆匆,一手按着腰间剑柄,大步走进来。蓦地带进一阵风,将桌上灯火吹得摇摇曳曳。
见到帐内唯她一人,秦弦也是一怔,目中狂热的火焰稍稍压下,化作小簇的火苗,在眼底微微跳动。
“谢夫人,您可知将军去了何处?”他走到她面前,缓缓松开了剑柄,面上露出个谦恭的笑。
谢长庭也不知道符止去了哪里,但唯独记得他临走前,曾吩咐帐外两个守卫不要放人进来。眼下只怕那二人也已遇害,秦弦却还道她不知……她心思微微流转,竟也是挑唇一笑。温声道:“我也不知,他说片刻就回。”
秦弦有些迟疑,他安插在军中的人手,刚刚已安排妥当。约定以主帐火起为号,整个营地顷刻便会烽烟四起,化作一片火海。
而秦弦屏退他人,独自闯入主帐刺杀符止——他仍旧心有不甘。即使是成长于培养杀手与棋子的湘王幕府之中,他的整个少年时代都是罕有敌手,无往不利。那日被符止打落兵刃,他心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惊,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耻。
这必不可能!他只相信那日是自己失常了,这个耻辱,非亲手杀死符止不能抹去。
想到此处,他面上虽竭力维持着笑容,眼底不由还是透出几分冰寒来。目光忽而又移回到谢长庭身上,神情不定,显然在是除是留之间犹豫徘徊。
这时候,却听她忽然又开了口,“秦副官?”她声音温柔和缓,“你不如在此稍坐片刻,等符将军回来。”
秦弦见她神态真诚,那模样是丝毫疑心未起。心头便略略一松,消了杀机——倘若此刻杀她,反倒容易打草惊蛇,多留片刻又何妨。左右她一个弱质女子,难道能有什么威胁不成。
于是他也笑着应了声:“夫人说的是,那我便等上片刻。”
这话音方落,却听帐外忽而有嘈杂之声,人声马嘶,由远及近,整个营地都忙碌起来,竟似是要拔营的模样。秦弦心中大为疑惑——他今夜本有计划要施行,此时最怕又出变故。快步走到帐帘前,正欲向外探看,迎面却是又一人闯进来。
原来是江帆,巡营回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进帐就问道:“将军呢?他叫我去巡营,自己怎么突然又传了令,叫今夜不在此地驻扎,要连夜行军……那两个守门兵卒又怎么躺了?”
他莽莽撞撞,丝毫未察觉这帐中气氛微妙。几句话一说破,立刻将这里短暂的平衡打得粉碎。
秦弦心中陡然一沉,意识到只怕事情已经败露,顿时又惊又悔。想到倘若不是自己偏要手刃符止,早些放火,此刻这些人早已烧得尸骨无存了。
“秦副官、谢夫人……你们怎么在这里?将军呢?”江帆这时也发现了不对,狐疑地问道。
话音未落,却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原来是秦弦终于拔剑出鞘。江帆未料到他会突然翻脸,大惊道,“你做什么!”以为他要同自己动手,忙也提剑相迎。
而秦弦见状却是冷笑一声,反倒是连连退了几步,突而一把抓起谢长庭的衣领,转腕横检在她颈上。高声喝道:“放下你的剑!否则我就杀了你们这位将军夫人!”
江帆这回才是真的脸色骤变:“秦弦!你……你疯了?”
秦弦只是笑,眼中的火焰又一次熊熊跃动起来,像是烧在他心里,让他的声音都有一点颤抖沙哑,“放下剑,否则就是你……逼我动手了。”
他说着,剑锋又向下压了一分。也未必是故意,只是手抖得厉害,割破她脖颈上的皮肤,一缕嫣红蜿蜒而下,缓缓渗入交领之中。因为她肤色异于常人的白,更显得怵目惊心。
江帆见状,已是魂飞天外,就在这时,却见她的唇轻轻动了动,作了个口型:出去。
她神色竟是出人意料的平静。江帆咬了咬牙,最终是将剑抛在地上,步步向外退去。
直到他退出了营帐,秦弦手上的力道才稍稍松了些。却依旧是挟着谢长庭,用手肘顶开帐帘,也慢慢走了出来。此时营地已经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兵将们领命连夜拔营,方集结到一半,忽见主帐前两个副将剑拔弩张,谢长庭为秦弦所挟,皆是目瞪口呆。
符止也是方传令回来,见到这一幕,瞳孔陡然一缩。
拨开人群上前,越走越近,短短的一两个片刻间,人影火光却像是都在他眼前消失。唯独剩下到她雪白的面容,和那双漆黑的眼睛,也正望向他。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半晌,才沉声开口:“秦弦,你这是做什么?”
秦弦挑着眉,跋扈一笑。到这个时候,他也没了那许多顾忌,置生死于度外罢了,“若不想她死,便备一匹快马来,打开营门放我走。别打旁的主意,否则我随时了结了她!”
顿了顿,他忽而又笑了,“这是你教我的,符将军。我给你留些余地,待出去后,我留她在道边,你来接她便是……只愿你也言行如一,不必要断了我的后路。”
周遭是死一样的沉默,符止在这样的沉默中看着他们,说实话他不敢信。只怕这是秦弦为了脱身一时的权宜之计,怕此刻让他走便放虎归山……却更怕他出尔反尔,断送了她的性命。
她终于要恶贯满盈了。
可他舍不得。
正踟蹰间,却见她忽然抬起了头。面上是少见的怒色,厉声道:“你还等什么!还不给他备马,难道你想害死我?”
符止不由愕然,眼下分明还有转圜的余地,倘若放了秦弦走,才真正有可能害死她。连一旁的江帆都觉得蹊跷——她此刻倒像个寻常的市井妇人一般,色厉内荏。与方才那个镇定自若吩咐他‘出去’的,竟仿佛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秦弦闻言,却已大笑出声:“听到没有?一刻之内我要骑马出营门,否则……”
他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收回左手,在谢长庭脸上轻轻摸了一把,似是极温柔地微笑了,“还是你懂事。”
作者有话要说:
☆、44 千帐灯(下)
很快有人牵了马来,秦弦翻身上马背,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挽着谢长庭的腰。双脚一夹马腹,向辕门奔去。如入无人之境。
灯火点点,飞快向后掠去。转眼到了辕门以前,只见一个瘦小的士兵上前来,低头替他们开了门。
秦弦偏过头,用低到近乎不可闻的声音道:“计划照旧,动手。”
那士兵轻轻点了点头,随后退到辕门以后,毫不起眼的阴影里。
这夜无月无星,夜空蒙着一层浓浓的云层,没有一丝风,空气潮湿得将要滴出水来。
马蹄跃过了辕门,踏过沔水畔泥泞的湿地,终于奔到了一条还算宽阔的黄土道上。秦弦陡然一扯马缰,随着一声长嘶,马蹄高高扬起才原地停住。谢长庭尚找不回平衡,却冷不防,被他从身后一推。
这下摔得不重却十分狼狈。谢长庭只道他要走,不愿再生事,站起来什么都没说。却没想秦弦自己也下了马,走到路旁的一丛灌木背后,将马匹牵了拴好。转身一步步走回到她面前。
望着她颈间的逐渐干涸的血迹,他伸手轻轻拭去。那动作极为温柔,而他脸上却是近乎狰狞的笑意,忽而五指一张,一把攥住了她的脖颈。
她喉间一梗,倏地睁大了眼。只听他冷笑道:“以前在京城,听别人说你命不好……看起来大概也是真的不好,怨不得别人。要怨……就怨你自己偏要和符止搞在一起。眼下……也只好麻烦你去死了。”
说着又凑近她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