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庶女-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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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秦氏歇下来,周嬷嬷进来回话:“七姑奶奶打发人送了回礼来,在外面等着见姑奶奶。”
明珍?明玉愣了愣,才想起从直估来京都确实也给王家备了礼,只是,大多数都是阮氏、楚二夫人预备的。
低头一想,问道:“来的是谁?”
周嬷嬷道:“是杜嬷嬷。”
明珍的教习嬷嬷,后来做了陪房跟着去了王家。是明珍打发杜嬷嬷来的?还是杜嬷嬷自个儿的意思?
“夫人才午睡,请杜嬷嬷去厢房吧。”
明玉留下莲蓉并菊香在屋里服侍,理了理衣裳便让香桃陪着去厢房见杜嬷嬷。周嬷嬷已领着杜嬷嬷先一步到了书房,两人站着说话,见明玉进来,杜嬷嬷忙上前笑着福福身见了礼。伸手不打笑脸人,明玉还了一礼。这厢房原是从前她作为起做的屋子,便在临窗的榻上落座,请杜嬷嬷在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周嬷嬷去倒了茶来,那杜嬷嬷略次一口应个景儿,便朝跟来的小丫头打了眼色,小丫头出去一会子回来,后面就跟着两个丫头,一人捧着锦盒,一人捧着用棉布包裹的锦稠。杜嬷嬷站起身来,笑道:“礼薄,还望十三姑奶奶莫要嫌弃。”
明玉客气一番,杜嬷嬷的眼睛就四处望了望,周嬷嬷晓得其意,收下东西便请那三个小丫头下去吃茶。屋里就留了香桃服侍,杜嬷嬷仍旧有口难开似的,香桃明白寻了个借口回避屋子外面。杜嬷嬷这才起身朝明玉深深一福,道:“我们姑奶奶特意打发奴婢来道谢,谢十三姑奶奶对十四小姐的照顾。”
她说的真心实意,不过明玉晓得,这是杜嬷嬷的意思,明珍告诫的意思更多吧?告诫她不能将明珠的事说出来,否则她也要把从前的事抖出来。
明玉心里一阵冷笑,面上不露,浅笑道:“十四妹妹因身子不适,去我哪里小住了一段时日罢了。七姐姐不必挂在心上,还专程打发嬷嬷来道谢。”
杜嬷嬷没想到明玉回答的如此轻巧,愣了愣才连连点头陪笑道:“十三姑奶奶说得在理。”
这才留心打量起明玉来,她不说话,明玉也不说话,坦然若之叫杜嬷嬷打量。杜嬷嬷神情换来换去,最后也只得一叹,半晌才略问起沿途等事,明玉简而言之答了。杜嬷嬷显得尴尬起来,又一时寻不着话说,便起身告辞。
明玉也不做挽留,吩咐周嬷嬷送一送。那杜嬷嬷又去辞别四太太,方上了马车返回。等马车已走了一会子,她才想起要紧的事来。
☆、118:吊唁
再返回来却不当好,可若是七姑奶奶问起,她又如何说呢?十三姑奶奶已那般轻描淡写地带过,她根本没法子开口。再一想,十三姑奶奶是明白人,晓得该隐瞒的事要隐瞒着。何况,她自个儿也……
这个念头在脑海一闪,杜嬷嬷又想起那日不留神听来的话。七姑奶奶与十三姑奶奶的事,从头到尾都是十三姑奶奶受了委屈。反之,七姑奶奶以为是妙计,却实实在在给自个儿留了个隐患。这话是陈老太太说的,当时杜嬷嬷并不大明白,这一次十四小姐的事,她才明白……
想到这里就想到来王家做客的那位表小姐,杜嬷嬷心里升起一股子烦躁,等将胸膛那股子烦躁压下去,马车已进了王府角门。
王大人升迁吏部尚书,圣上御赐府邸一座,如今王家已搬进新府邸。最初的收拾工作完毕,府里一切有条不紊。明珍产后体虚,却也帮着打理,结果劳累过度病了一场。
杜嬷嬷刚走到明珍的正院,就瞧见婆子领着白太医退出来。待进了屋,只见雪鸢领着两个小丫头服侍明珍起坐,她忙上前一步扶了一把。
明珍穿着茶色家常服配靛青色绣竹枝马面裙,面色暗淡,形容枯槁,杜嬷嬷天天儿见,也不由得心酸,脑海里浮现十三姑奶奶的模样,两者相较,眼眶儿就湿润了。唯恐被明珍察觉,忙低下头去,一边帮明珍'看书吧:。KANSHUBA。ORG'整 理衣裳,一边道:“奴婢见了十三姑奶奶。”
同雪鸢一道扶着明珍去外间临窗的榻上落座,小丫头立即送了茶来。明珍吃了几口,才慢悠悠问道:“那个贱人如今怎么样?”
没想到明珍会先问这个,杜嬷嬷怔了怔,刚预备说好,又及时醒悟,倘或说她好明珍怕是又要添一层气,便改了口道:“还和从前一样,只单瞧着似是长高了两分。”
明珍弯起嘴角轻哼一声,杜嬷嬷就给雪鸢使了眼色,待雪鸢领着屋里两个丫头下去,方低声朝明珍重复了明玉的原话:“……十四小姐不过去十三姑奶奶哪里小住。”
明珍脸色阴晴不定,杜嬷嬷也揣度不到其心思,顿了顿又道:“依奴婢拙见,十三姑奶奶亦会想法子将十四小姐的事隐瞒下去。”
“那是自然,真正闹出来她也讨不到多少好处!”明珍一道说,一道搁下茶碗,随后从摆在榻桌上,水晶盘子里捻起一块点心,正预备放进嘴里,又放了回去。蹙着眉头盯着那点心,叫了雪鸢进来冷着脸问道:“这是谁做的?”
雪鸢唬得一跳,瞧了一眼,就一脸惶恐,懦懦地道:“是之前表小姐送来的,搁在这里,一时太医又来,奴婢还没来得及收起。”
因见明珍额头青筋凸显,忙跪在地上认错。
明珍气急就要推了那盘子,幸而被杜嬷嬷眼明手快接住了,劝道:“姑奶奶不爱吃,另叫人做了别的就好,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明珍盯着那盘子点心,虽做得十分精致,却委实刺眼地很。这点心是她怀孕时最爱吃的,王夫人每日里都会嘱托厨房做,可眼下却活脱脱像是个讽刺!
雪鸢吓得面无血色,杜嬷嬷忙给她打了眼色,将盘子递给她,她捧着盘子逃也似的从屋里出去。杜嬷嬷低声劝着明珍,雪鸢到了外头,在窗户下听了几句,眼瞧着有人朝院子里走来,才忙拿着盘子去了后面耳房。等到了自个儿安歇的屋里,关上门,背倚着门板,嘴角慢慢弯起,溢出一声轻笑。
明珍此刻脸上也带着笑,朝款款走进来身穿桃红色上衣,配松花色百褶裙的妙龄少女问道:“真姐儿怎么来了?”
那名唤真姐儿的少女,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生的一张瓜子脸,脸上黛眉弯弯,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单纯如孩童,中等个子,身材苗条,自有一股风流体态。她盈盈一拜,略带担忧地问:“太医刚给姐姐瞧过,不晓得姐姐怎么样了?妹妹想亲自去问问太医,又怕不妥当,姐姐今儿可觉得好些了没有?”
明珍暗自咬牙,那真姐儿浑然不觉自个儿称呼上错了,叹了一声,挨着明珍坐下,愈发忧心忡忡地道:“姨妈为着姐姐的身子寝食难安,偏妹妹也帮不了什么忙,只得干着急,姐姐要快些好起来才好呢!”
王夫人确实很体谅明珍,府里庶务不用她操半点儿心,就连人情客往,出门交际应酬也无需明珍出面,生怕她劳累了。从前也就罢了,自从这真姐儿投奔而来,王夫人竟时常带着她出门。说是陪着小姑子,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明珍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面上不露,吩咐杜嬷嬷到了茶来,真姐儿略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小心翼翼地道:“妹妹见姐姐这些日子无甚胃口,特意打听了姐姐爱吃的几样点心,今儿一早做了一样,姐姐觉得味道如何?”
不等明珍答应,她接着又叹道:“别的妹妹也帮不上忙,只能做这些小事了。”
杜嬷嬷已十分厌恶这位真姐儿,刚才明珍才为那点心生气,她却故意又提,忍不住道:“表小姐费心了,您来是客,如何好叫您下厨?以后再别这样了,姑奶奶想吃什么,厨房会做了来,奴婢们也能做。”
真姐儿就道:“我哪里是客,我是寄人篱下罢了,在这里白吃白住,却什么也不做,心里愈发不安。还是叫我做些什么才好。”
又道:“这两日我闲来无事,给宪哥做了两件肚兜,不晓得京都是不是和我们老家一样到了夏天就十分热,我们老家每每到了夏天,热的不得了就只给小孩子系一个肚兜。大红色绸布,不管绣上什么,白白胖胖看着就十分可爱,忍不住想捏捏小孩子身上软软的肉呢!宪哥这样打扮,也一定叫人越看越喜欢。”
连杜嬷嬷也暗自咬牙,宪哥是明珍的孩子后来改的小名儿。只是,宪哥长到如今也与白白胖胖沾不上边。
明珍笑道:“那真是叫真姐儿费心了,我们京都虽热,却也不过那几天,一早一晚却凉快,宪哥还小,经不得这样穿衣。真姐儿许是怕热,那肚兜就留着,在京都用不上,等回了老家,就自个儿用吧。”
明珍的话就像玩笑,真姐儿却也不由微微红了脸,暗地里冷哼一声,脸上却露出委屈来:“妹妹已做好了一件呢,姐姐可是嫌弃妹妹手艺不好?”
又叹了一声,自嘲道:“是妹妹卖弄了,府里阵线上比妹妹强的人不知多少呢。”
杜嬷嬷淡淡道:“我们姑奶奶是怕表小姐受累。”
真姐儿闻言,立即展开笑颜,也不管明珍、杜嬷嬷是什么神情,甜甜地道:“妹妹就知道,姐姐是心疼妹妹多些的!”
杜嬷嬷几欲吐血,偏又说不出别的话来。真姐儿一口一声一个“姐姐”,叫的杜嬷嬷也觉得格外刺耳,更何况明珍,遂下了逐客令,真姐儿使得雅音,满是歉然地站起身来,道:“都怪妹妹扰了姐姐静养,妹妹不打搅姐姐了,就先告辞,明儿再来寻姐姐说话。”
刚说到这儿,似有想起什么事来:“明儿要陪姨妈去平阳侯府吊唁,只怕要用了午饭才回来,只得晚些时候来陪姐姐说话了。”
杜嬷嬷送瘟神似的将真姐儿送出去,等回到屋里,明珍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坐在榻上,手指捏着茶碗,指骨发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整个身子都气得发抖。
杜嬷嬷只得劝解她:“她们老家是这样把嫂嫂也叫姐姐,姑奶奶莫要多心。”
明珍冷哼一声,道:“她才来京都,京都话还说得不好,如今京都话说的那样地道,难道这称呼就不能改?”
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天天儿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府里走来走去,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只要有眼睛的就能看出来。明珍的话从牙缝里蹦出来:“果然小娘养的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贱种!”
真姐儿闺名李玉真,嫡母是王夫人的堂妹,年前突然带着嬷嬷并两个丫头到了京都王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王夫人将她留下。此去已好几个月,也不见家里来人接,王夫人似也没有要将她送回去的意思,反之,在新宅子收拾了屋子,又拨了几个丫头过去服侍,这一住便住了三四个月了。
明珍略问过王夫人她的事,王夫人却说,王志远的妹妹要进宫,此去再见不晓得何年马月,到了宫里便不如家里自在,她们两一见如故,让她好好陪陪小姑子。
而真姐儿去王志远妹妹屋里的次数,却还没有来明珍这里次数多。
“便是她们老家习惯把嫂嫂叫姐姐,也该叫表姐!”
明珍深吸一口气,就有乳娘抱着午睡醒来的宪哥进来,那襁褓中的孩子,还有三个多月就一岁了,瞧着却好像只有三四个月大。
宪哥睁着眼睛,不哭不闹,乌黑的眼珠子,映着母亲明珍憔悴的模样,露在衣服外头的小手臂,纤细而骨骼分明。
赵大奶奶六七前来吊唁的人亦不少,明玉随四太太去丧棚吊唁后,便去见赵夫人。赵夫人屋里已聚集了不少京都贵妇并姑娘们,只是到底是丧事,一眼望去皆是素色打扮,人虽多,言语却不多,声音也小,很是叫人压抑。
赵夫人看起来也似瘦了些,众人与她言谈不外乎劝她节哀顺变,明玉见过赵夫人后不久,丧宴就开席了。四太太为赵夫人亲家夫人,连同明玉都安排在亲戚席位,不曾瞧见三太太,倒是瞧见了五奶奶,还有王夫人。
大伙是熟人,互相见了礼问了好寒暄几句就同桌坐了。丧宴和一般宴席不同,赵家此次形同流水席,因此时辰也较早,大家不过应景儿略吃一些,饭后还要去丧棚吊唁。
虽吃的还算匆忙,但也差不多两盏茶的功夫,这一顿饭吃得明玉心情复杂食不知味,再加上坐在对面,与王夫人女儿,王家二小姐紧挨着那位姑娘又时不时地盯着她瞧……见四太太搁了碗筷,明玉立即也搁了碗筷。
就有丫头送了漱口水、布巾等物漱口净手,王夫人、五奶奶等人也已吃好,服侍的上了茶水来,就等着安排去吊唁。
那与王二姑娘挨着坐的姑娘,用不大不小的恰好一桌子的人都能隐隐约约听见的音量,好奇地问王二姑娘:“那位就是姐姐的十三妹妹?”
王夫人的女儿明玉是头一回儿见,模样俏丽,性子看起来十分贞静。听见那姑娘这样问,微微蹙起眉:“是啊,怎么了?”
那姑娘笑道:“我就觉得好奇,她们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本来就是堂姊妹,爹娘都不同,如何会长得相似?
“这位姐姐真漂亮,前儿瞧着赵二奶奶就很吃惊,今儿见了她,我就更吃惊了。”
她们说话时,连五奶奶也朝那姑娘扎扎实实看了几眼,眼神中的不喜,即便掩饰也能察觉几分。因这里也摆了十来桌,有些夫人并姑娘也都吃完了,与王夫人相熟的前来打招呼,约着一道去吊唁,王夫人又问过四太太、五奶奶要不要同去,四太太婉拒,五奶奶好似也不愿与她们一道,便留下与四太太、明玉一道。
待她们走了,五奶奶脸色才好看些,朝四太太、明玉歉然道:“这两日婆婆身上不好,十四妹妹也不好,十三妹妹到了京都,却一直不得空,还望四婶婶、十三妹妹莫怪。”
四太太倒是很喜欢五奶奶,轻轻摇头。因大伙心知肚明,三太太不是真的病了,也不过略问两句三太太的病情,就有赵家的婆子来请,几人便随着婆子去吊唁的丧棚。
从丧棚出来,已有客人陆陆续续告辞,明玉今儿还没见着明菲,想来她也忙,不好去打搅,也就跟着四太太去与赵夫人辞行。
赵夫人吩咐赵家二房一位少奶奶亲自送她们到垂花门前,不曾想赵三夫人恰好也送王夫人等人出来,正在垂花门前一边说话一边等着轿撵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