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若三千弦-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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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抖。
“倾鸾……”他试图叫醒她,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不可能就这样死掉,明明说好要帮她报仇,等一切恩怨都终结后去看兰陵的花开成雪,东胡的天地苍茫,从此袖手天涯,一生相守。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她不可以说走就走!
浮生寂寥,这一世要他再去找谁细数岁月?
大殿内的巨响早已引起外面几人的注意,两位护法听得狐之悲鸣后脸色大变,满面绝望自断经脉,沈禹卿意识到里面出了事,急忙带着少宰等四人闯进了大殿。
“阁主!”
“红弦姑娘!”
幽暗的石台之上,红色与黑色仿若静止,一向对生命漠然冷酷的韦墨焰愣怔地抱着红衣女子,紧握的手上鲜血蜿蜒,如同一条红线所演绎的生死羁绊。
少宰浑身发抖,脸上的血色忽地退去,着魔般蹭到二人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阁主,红弦姑娘……死了?”
死了?谁允许她死了?她怎么敢不听命令离他而去?
“夏倾鸾!你给我醒来!我还没有允许你死!”韦墨焰忽然低低咆哮,前所未有的恐慌萦绕心头。
沈禹卿站在后边面无表情。他知道夏倾鸾不过是濒死的状态罢了,阁主如果还这样混乱下去倒是非死不可。死了更好,夏倾鸾一死他又会变成没有软肋的孤独王者,在一统江湖的路上再无缺点。
嘶哑断续的笑声弱弱传来,回光返照的容真目光涣散,却仍旧不肯放弃最后的诅咒:“韦墨焰,她不会死的,现在不会死。那毒药不会让她肠穿肚烂,你可以救她。我要看你们两个活在世上,看你如何爱她却得不到回答,我要让你们生生受一辈子苦!哈哈……”
“阁主,现在赶下山的话或许还来得及……”少弼与夏倾鸾没什么交往,这种时候是最冷静的一个,发现夏倾鸾还有气息后立刻出言提醒。
少宰一阵急躁,拉起夏倾鸾的手臂就要背在身上。
“天狐教,一个活口不留。”冰冷的剑柄敏感地弹开少宰的手,韦墨焰麻木地抱起夏倾鸾不许任何人染指,脑海中只有下山两个字。
下山,她才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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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山路,韦墨焰只用半天便到了山下的城镇,把沈禹卿等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一路上要不停顶着内力为夏倾鸾护住心脉,还要用最快速度向山下行进,到城镇的时候饶是韦墨焰也有些力不从心,找到医馆安置了夏倾鸾后便闭眼坐在一旁。
为夏倾鸾疗伤的是个约莫双十年纪的女子,看起来柔柔弱弱,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医馆的规矩,为女子诊病时不许有男眷在场,可这冷冰冰的男人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即便是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稍有响动便会睁开眼睛,手中的剑亦不曾放下半刻。
“公子可以到隔壁的房间休息等候,这位姑娘未曾伤到要害,尽管放心。”
韦墨焰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迷离的目光依旧不肯从夏倾鸾身上离开:“她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人,必须是我。”
第十五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东胡小镇,云家医馆。
医房中的柔弱女子深深低着头,轻柔的说话声几不可闻:“公子请不要为难衣容,男女授受不亲,这是医馆的规矩。”
“你叫衣容?”韦墨焰淡淡问道。
云衣容点点头,一片红晕飞上双颊。这男人的眼睛仿佛蕴藏了魔力,只一眼便可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别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她若是有半点差池,医馆的人都要陪葬。”
早知道这些江湖中人惹不得,可爹爹就是看不下有人受伤非要收进来,这下可好,也不知惹了哪家的少侠和千金。
云衣容咬了咬红润的薄唇,鼓足勇气抬起头:“入了医馆便要听大夫的话,何况公子你这番奔波着实劳累,等她醒来时见你这般憔悴,自然要心疼的。”
心疼吗?就怕自己的心疼碎了,她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她什么时候能醒?”
“多则三天,少则半日。”
伤痕累累的手冰冷异常,腕上赤红色染就的鸾鸟被血迹污染,模糊不清。韦墨焰走到床边,轻轻拨开夏倾鸾凌乱的发丝,即便是昏睡中这张脸依旧细致如雕,颠倒众生。
陌生的气息如屋檐细雨,静默而冰冷,云衣容发现自己竟然很贪恋这种感觉,站在他身边便有着莫名的欣喜满足。风流跌宕,翩翩如龙,这样出色的男人,在江湖之中也定然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吧?
“照顾好她,我就在门外。”
关上门,云衣容长长出了口气。
好端端的紧张什么,他是谁又与自己有何相干?江湖中的儿女情长她不是没见过,那些爱恨恩怨不是寻常百姓所能接触的,就好像他与自己的距离,便是天与地,日与夜,只得一线交错而后便再无关联。
只是苦了这如花美眷,竟也要跟着在风雨飘摇的江湖中沐浴刀光剑影,换做自己恐怕是经不起这样折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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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日夏倾鸾依旧没有转醒,派去请破月楼东胡分会大夫的人也没个消息,算起来韦墨焰已是两天三夜没有合眼休息,不是在房内静静坐着,便是在门外默默守着。
云衣容偶尔会听到沉默的男人唤那女子“倾鸾”,除此之外也不说任何其他话,看起来却是个痴情的人。她也曾小心翼翼地问起他的姓名,可他从不回答,倒是听爹爹说这两人来头都不小,似乎与破月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是离远一些好。
“公子到隔间休息下可好?她醒了我自会叫你。”云衣容已经近乎哀求,看着他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说不出的难受。
韦墨焰依旧是不言不语,满眼的温柔只给一人。
云衣容暗自叹息,温热的汤碗端到床边:“至少进些汤水,从你来这里还没吃过任何东西。”
这汤,从昨夜就开始煲着,他守着病榻上的人一夜未眠,自己则守着他的身影一夜未眠。
“多谢云姑娘。”
如果云衣容知道他就是以冷酷著称的天绝公子韦墨焰,此刻一定会受宠若惊,即便不知道,他这风轻云淡的一句话也使得云衣容脸红心跳。
韦墨焰端起汤碗正要喝,手下忽然一震,一声轻吟低低传来。
“倾鸾!”
熬了一夜的汤泼洒在地上,汤碗的碎片嘲笑似的在云衣容脚下打转。
床边的翩翩公子一脸紧张地紧握住红衣女子的手,眼中完全容不下一旁泪珠湿了眼圈的年轻女大夫,等到想起时,身边已经没了人影。
或许是伤口吃痛,夏倾鸾轻吟一声后便再无动静,又沉沉睡去。
真不知道这煎熬何时是个头。韦墨焰疲惫地靠在床边,说是没什么大碍,偏偏这么久了还不醒来,夏倾鸾,你是在故意折磨我为乐吗?
“阁主。”浑厚的男声自门外传来,沈禹卿已经带着少宰等人风尘仆仆赶到了这里。
韦墨焰闭上眼深吸口气,再睁眼时,已经是平日里高傲冷静的破月阁阁主。
门外的五人显然也是匆匆赶来的,天狐教毕竟有着几百年的历史,教内徒众只因着韦墨焰一句话便都随容真赴了黄泉,自此世间再无天狐一派。一场屠杀后还要追上先行离开的二人,路上的奔波自不必说。
沈禹卿向屋内望了一眼:“红弦姑娘怎么样了?”
“无妨,不过是些皮外伤,昏睡几日就好了。”
“阁主,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少宰犹豫许久,终是小声开了口。他与红弦同时入的破月阁,不到月余便因为功底深厚兼又机敏过人被拔擢为宿主,自那日起,除了红弦之外便无人再叫他的本名,都已以少宰这职务代之。红弦冰冷的外表与心底的坚忍深深吸引着他,除了仰慕外,更有种见了姐姐一般的亲近。
韦墨焰沉默了半晌,摆摆手让少宰进了房间——平日里夏倾鸾便与少宰走得极近,但他知道,那是因为少宰谦和温润,很像她的亲生弟弟,萧白。
“阁主,您休息一下吧,这里由我们看着就好。”少弼担忧地看着韦墨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略略泛红,不知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了。
“红弦姑娘若是见您这样,心里定然过意不去。”
也好,如此狼狈的样子被她看见,免不了又是一番赌气。
“她若是醒了立刻叫我。”韦墨焰嘱咐道,见房中夏倾鸾依旧沉睡方才转身进了隔壁的空房间。沾上枕头的一瞬,困顿之意汹涌袭来,这一趟东湖之行有惊有险,劳心劳力,确实已经疲惫不堪。
倾鸾,我只要休息片刻就好,你千万不可以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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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禹卿问过云大夫,红弦的伤并未致命,只是失血过多一时昏睡而已。算她命大,若不是少弼多嘴,也许此刻阁主已经摆脱了桎梏,横扫江山指日可待。
“沈公子!”云夫人神色慌张地跑来,把沈禹卿拉到了一边:“你们可是结了什么仇家?刚才有人来找我家老爷,非让我们在那位姑娘的药里下毒,外面似乎还有不少可疑的人,你看这如何是好……”
“下毒?”沈禹卿眼中精光一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推着云夫人来到楼下。外面天色见黑,医馆对面的路上隐约有几个身影在晃动。
“云夫人,毒你尽管下,出了什么事我们自己负责,总不能让云家因我们而受到连累。”沈禹卿看了眼楼上韦墨焰休息的房间,一抹冷笑挂上唇角:“对了,也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江湖上的规矩,知道得越多,死的就越快!”
第十六章 多情却似总无情
从夏倾鸾房中跑出来后,云衣容在闺内哭了许久,直到外面传来父母的争吵声才止住泪,换上生硬的笑容。
“爹,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见女儿出了房间,云夫人急忙拉到身边给自己壮势:“容儿,赶紧劝劝你爹,他是打算用咱们一家的命去救人呢!”
“胡说什么!有你这样狠毒的女人简直是家门不幸!”云方恩呵斥着妻子,沧桑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潮红,“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打半点病人的主意,就给我从云家滚出去!”
一向相敬如宾的爹娘怎么闹到这种地步?云衣容也顾不得伤心了,急忙劝开了二人,哄着娘亲回了房间后才折回来详细问起。
云方恩余怒未消,重重地坐在梨花椅上:“容儿,今晚看住你娘,千万不能让她接近楼上半步,也不要让任何人送茶送药进去。”
“爹,出了什么事?楼上住的不是只有那位穿红衣的姑娘吗?”
“就是她!”云方恩一声长叹:“江湖上的事爹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只是进了我们云家医馆就是我的病人,救人还救不过来,怎么能做下药害人这种事!”
云衣容的心咯噔一声,有人要害那位姑娘?那他会不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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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公子!”二楼的安静被一叠声的呼叫打破,沈禹卿皱起眉,不是已经告诉这家人别多事了吗?怎么还像鬼叫魂似的?
“姑娘有什么事跟我说吧,阁主正在休息。”少弼拦住云衣容,小声阻止道。
要他休息时他不肯,偏偏这种要命时刻不在。云衣容别无办法,又不能跟男人如此拉扯不顾身份,只能草草说明情况:“那位姑娘有危险,有人想要谋害她!”
“一派胡言!”沈禹卿黑着脸,粗暴地推开云衣容:“若不想受牵连直说便是,何来如此之多说辞!”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让我去见公子,他一定会信的!”
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沈禹卿担心韦墨焰会被吵醒,正想把眼前的女人扔到楼下去时,身后传来轰然巨响!
“公子!”云衣容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她真怕出事的是他,那样的话……
“放开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云衣容一下推开了沈禹卿,三步并作两步直奔韦墨焰休息的房间而去,还未等到门口,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
那道身影未曾停留,绕过云衣容后一脚踢开了隔壁的房门,眼神冷得怕人。
房间里一片狼藉,倒在地上的油灯引燃了旁边的床帘,明亮的火光之中少宰护在床前,一边与几个蒙面人纠缠一边扑灭帘上的火苗。
一声呼啸伴随着剑光划亮夜色,墨衡剑锐不可当,瞬便饮血而归。如此虾兵蟹将,墨衡剑出鞘算是他们这辈子最光荣的祭奠。
“阁主,红弦姑娘醒了!”少宰丢下剑,搀扶起虚弱的红衣女子。
“倾鸾,还好吗?”韦墨焰伸手接过夏倾鸾揽在怀中,柔声细雨好像怕惊了沉睡中的幼儿一样。
云衣容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如同神仙眷侣般的两个人。
她是红弦还是倾鸾都不重要,只要是他心爱的人,自己便一点机会都没有,那人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
“你们回来的时候有被人跟踪?”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肯定地点点头:“没有,这一路上并无可疑人士。”
韦墨焰瞥了眼云衣容,目光中一丝狠厉闪过。
“不是的,跟爹爹没关,跟我们没关!”云衣容一阵恐慌,忙乱地解释着。爹爹连下毒都不肯,又怎么会勾结别人闯进来杀人呢?!
“与她无关。”虚弱的声音从韦墨焰怀中传来,刚才所发生的一些夏倾鸾一清二楚,这些蒙面人都是从楼下跃上来的,而且他们的刀刃上早有血迹,所猜没错的话,楼下的人想必已遭不测。
夏倾鸾神色一黯,挣扎着从韦墨焰臂弯中直起身:“楼下可有姑娘亲人?”
云衣容疑惑地皱起眉思虑片刻,忽然面色一变冲下楼去,片刻后,楼下传来撕心裂肺的悲鸣。
这一夜,东胡最为人称道的仁医云方恩一家惨死,整个医馆被血泊染红,而云家独女云衣容自此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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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月阁东胡分会,阁主的驾临给重创后的子弟们带来巨大鼓舞,加上天狐教被连根拔除,整个武林震动。
夏倾鸾在会里休养了七八日,大部分伤势都已经恢复,韦墨焰则是寸步不离守在身边,生怕再次出现云家医馆里行刺的一幕。尽管之前只是虚惊一场,可谁又知道暗地里还有多少人想趁机要了她的命呢?
“衣容姑娘怎么样了?”
这几日夏倾鸾问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云家医馆出事后,韦墨焰把歇斯底里的云衣容带到了安城的分会中,他了解夏倾鸾的脾气,若是不管这女人必定会惹她不高兴。
“等你身体好些再去看她吧。”
夏倾鸾垂下头,那晚凄厉的哭声似乎就在耳边,好像十四年前一样悲切。平凡活着的人们却因为不可预料的灾难与亲人生离死别,昨日的笑颜转眼变成枯骨,那种痛,一生难消。
“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能怎么办,想活便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