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朝阳-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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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熏郑重地说:“疼可要说。”一边再小心地替她抹拭。
抹了几遭,感觉疼痛似乎轻了些。含熏再用刀把上面抹过的一层刮去,再替她涂手。
“想不到西瓜皮还有这个用。”含熏一边涂一边问:“潮生你以前也晒伤过?”
“没有,就是听人说起过。”
那个人是万能的百度大婶……
以前大学时潮生的同学军训时也晒伤了,当时也是晚上,在宿舍里头,没地儿找办法去,就有人搜出这个招儿来,还是挺有效的,所以潮生记得清楚。
“想不到青镜这么厉害……”含熏小声说:“望梅姐姐还说,劝过她了,让她不打骂你……结果这跟打了有什么分别?”
要折腾人,除了打骂,法子可多的是。
含熏又唠叨说:“你也是,这么实心眼儿,和谁借顶软帽,好歹遮一遮,也不至于这样,现吃亏受罪,又没人能替你。”
潮生挠挠头:“那会儿她催得紧,也没想过这个。”
以前也晒过……
啊,对,可是以前她不是这具身体。
这辈子虽然日子穷苦,可是得承认,潮生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清秀小佳人,皮肤尤其好,白生生嫩乎乎的,一把下去像是能拧出水来。
想不到这辈子比上辈子命贱,可是身子倒还娇贵起来了。上辈子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和同学一起逛街,没涂防晒霜没打伞,也只是晒得发红,一夏天过去,人黑黎黎的,可是并没晒伤过。
潮生忽然想起来:“对了,采珠今天也和我一起弄花坛来着,不知道她怎么样。”
含熏说:“那,我去看看她?”
“嗯,我自己能涂,你去看看她吧。要是她也晒伤了,咱把这些也赶紧给她送去。”
含熏嘱咐一句:“你慢着些涂,我去了。”
过不多会她就回来了:“没事,采珠没晒伤着。”
潮生也松了口气。
害得采珠陪她一起受罚就算了,要是她也晒伤了,那就太过意不去了。
含熏又仔细看看她的脸:“疼得好点儿没?”
“不像刚才那么疼了。”
“我看着,好像也好了些。”她叹了口气:“要不,明天我再跟望梅姐姐和画梁姐姐说说,看她们能不能帮忙讲讲情。”
“不用了。”潮生说:“这两天我躲着些,等她消了气应该就没事了。”
开玩笑。
潮生心里明白,望梅和画梁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这还是另一说呢,指望她们调停说情,不要要越说越上火才好。
要知道,虽然青镜是专给陈妃梳头的,可是望梅和画梁又不是一点儿不会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青镜天天梳她们天天能看着学着,尽差能差哪儿去?再说青镜又不是报时钟,天天一点儿不错空不出岔子。就算是钟,那还有缺油不走的时候呢。以前青镜不能梳的时候,难道陈妃就披头散发了不成?望梅是肯定会的,画梁看着话不多,但手也巧。前天青镜一病,她们俩也都能顶上这差事,何必把机会给她?
青镜生得好,性子泼辣口齿伶俐,倒很有些像红楼里的晴雯,拔尖儿要强,陈妃身边四个大宫女里头,岁暮因病挪出去了,剩下三个绝不是一团和气,起码望梅肯定看不惯青镜。
其实含熏和潮生,怕是让望梅当枪使了吧?
想清楚这一点,潮生当然不让含熏再去找望梅。
指望她求情,恐怕……越求这里头的仇越结得深。
“对了,刚才我去提茶,还遇到望梅姐姐了。她听我说了你的事儿,也说青镜这事儿做的不地道,说明天回了娘娘,替你拿点药膏擦呢。妹妹你放心,娘娘心善的,有了药膏,你脸一定能好,不会落下什么的。”
潮生一惊:“望梅姐姐已经知道了?”
“嗯。”
得……
潮生寻思着,望梅这话一听就……
明天回了娘娘,讨些药膏?
这一回,就得从头说起吧。娘娘总得问一句怎么晒伤的?那望梅一定又善良又周全的,把潮生怎么晒的,因何晒的说一说。那青镜就难免给牵扯进来了。娘娘听了会怎么想?不管哪个主子,听说自己手下的人欺下瞒上,比主子还会使威风,都不会高兴吧?就算不立刻冷落了青镜,那心里也得扎根刺。
真是……望梅这借刀杀人使得好,使得妙,含熏和潮生成了她手里两杆枪,枪枪不落空,刺得青镜有口难言,八成吃了亏还不知道自己亏在哪儿。
宫女也有江湖啊!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面望梅的声音问:“妹妹在屋呢?”
含熏忙答了句:“在在,望梅姐姐快请进。”
她放下西瓜皮过去开了门,望梅一笑,走了进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急忙过来看潮生的伤:“哎呀,我光听含熏说了一句,怎么晒成这个样啊?”
潮生忙说:“是我自己笨,没想着借顶软帽遮遮。”
望梅脸一板:“你是老实……唉,我光劝了她,她也明明说了,结果还这么……看看,这真让人心疼啊。”
含熏在一边说:“望梅姐姐不知道,刚才比这还厉害呢,手指摸上去,都觉得烫得不行呢,这抹了好一会儿西瓜皮,比刚才已经好些了,刚才看着还要红。”
望梅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眼圈儿都红了,看着真是标准的演技派!
“潮生生妹妹不要担心,今天天晚了,明天一早我就回了娘娘,一定帮你讨些药膏来。这么漂亮齐整的小模样,要是留下什么疤瘌印子,那这辈子可不完了?青镜也真是……”
一盆脏水又哗啦一声倒给青镜了。
其实……潮生觉得,自己这么皮嫩,谁也想不到啊。青镜也指定想不到自己这么不禁晒,本来是想小惩,结果变成大诫了。
第3章 竞争
潮生虽然极力表示了想息事宁人,可惜她现在算是人微言轻,不但望梅不可能听她的,连含熏都不赞成。况且望梅又不是说要告青镜的状,只说要替潮生讨点药膏擦脸上的伤。
——没实力没地位,说什么都没用。
你明知道对方在把你当枪使,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呢?你能说我不要做你的枪吗?
不能,就算说了也没有用。别人比你强,你反抗也是白反抗。
一个青镜就能把她整的死去活来。
望梅想做什么,潮生明明知道,可是她没办法。
望梅走了,含熏把剩下的西瓜皮削成薄片,小心地替她敷在脸上,手臂上也敷了一层,又嘱咐她:“你晚上要老实些,不要乱动把这个都碰掉了。”
潮生苦笑:“睡着了谁还管得了它?”
晒伤的地方用茶水洗过,再用西瓜皮敷过,疼痛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剧烈。她躺在那儿不敢动弹,没一会儿功夫腰就酸了。
模模糊糊的,睡得并不算踏实,一早起来,含熏先看她的伤,已经不像昨天红得那样厉害,有些地方看着已经褪了红,可是还有好几块红印子,斑斑驳驳的散布在脸上和手臂上,依然是一副惨状。
“还疼吗?”
“不怎么疼了。”潮生自己轻轻摸了摸:“还有点刺刺的。”
“等今天讨了药膏来你擦,想必就能全好了。”含熏说:“你今天就别出去了,小心再晒着。”
“可是昨天的活计还没做完。”
“我回来帮你干。”含熏看看外面天色:“我先去把饭端来。”
宫女们的早饭千篇一律,馒头、稀粥,咸菜。有时候是水焯过的青菜叶子,放了一点盐。偶尔会变变花样,比如送春的时候有春饼,祭祀的日子变成祭饼之类,好吃是谈不上,有时候还不管饱。陈妃当然有小厨房,但是大宫女们能享着些福利,小宫女可摸不着边。
潮生找了前天没做完的活计来做。那是含熏给她找的裙子。潮生只有一身儿夏天穿的衣裳——好吧,也可以叫做制服。颜色说蓝不蓝,说绿不绿。在现代的时候,只要愿意,大家想穿红就穿红,想穿绿就穿绿。可是这个时代不是这样,在宫中乱穿衣,会掉脑袋的。退一步说,就算准许穿,那也没什么人穿。要染出大红、洋红,明黄这些颜色的布匹锦缎来,所需的染料珍贵稀少,一般人绝对穿不起。
含熏替潮生找了两件衣裳来,不知以前是谁穿的,腰身肥大的可以装下潮生之后,再塞进一个大冬瓜都没问题,而且还长出一大截。潮生这两天都没得空改。剪了去再缝上倒是方便,可是怪可惜的,剪下的边角料不够做旁的衣裳鞋袜,所以她把裙子下摆朝上折,裙腰朝里缝,这样等她再长长个儿,还能往外放一放接着穿,一点不浪费。
潮生做得心不在焉,先是想着不知道望梅是不是在陈妃面前告青镜的黑状了,又想着含熏对望梅这么言听计从,不知会不会也被牵累。就算这次不会,下次也难保太平。
得想个什么办法……起码让含熏别这么实心眼儿,人家说句好话,就感动得要掏心掏肺。
老实说,如果潮生自己不是两世为人,说不定也得把望梅当成好姐姐、活菩萨。
“咝……”潮生把被扎的手指头放进嘴里吮一吮。
外面有人喊了声:“潮生?”
她忙应了一声,打开了门,小宫女三湘朝她招招手:“快快,前头叫你。”
潮生心里格噔一声。
这回……这回可真算是把青镜得罪狠了。
潮生肚里叫苦,只能说:“就来。”
她把活计放下,关了门,随三湘朝前头去。三汀偷看她好几眼,忍不住问:“你的脸……”
潮生抬手摸摸,苦笑说:“很难看吧。”
“嗯,乍一看是有点吓人。”潮生小声问:“是谁唤我?”
“反正是上边。”
站在门边等他的既不是望梅,也不是含熏,让潮生十分意外。
竟然是画梁站在门口等她。
潮生脚步迟疑了一下,画梁唤了声:“进来吧,娘娘要问你话。”
潮生应了一声,低头走了进去。
从画梁那张向来冷淡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的。
潮生进了西边屋子,一眼扫过去,屋里好几个人,望梅,含熏都在,青镜赫然也在,旁边另有一个宫女,一身大宫女的服色打扮,却没有见过。
潮生行过神,陈妃朝她招了招手:“站近些我瞧瞧。”
潮生又往前走了两步。
陈妃伸手过来,端起她的下巴,对着光细细看了一眼。
陈妃的手和潮生她们要做活的手自然不一样,雪白白,粉嫩嫩的,腕上戴着好几个镯子,香喷喷的。
“唉,果然晒伤了。”陈妃点个头,示意旁边的那个宫女:“岁暮,你去把白参散取些来。”
原来这就是一直闻名未曾见面的岁暮。
潮生趁接药的时候看了一眼,岁暮不愧是传说中陈妃最倚重的大宫女——别的看不出大不大,这个年纪就是大的,看着怎么也得二十上下了。从这个年纪看,她就算不是陈妃从娘家带进宫的,只怕也是陈妃进宫之后就一直伺候她的。含笑不露齿,不言不语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沉静稳重的气派。
再看望梅和青镜,果然都显得没往日那么欢实张扬了,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看来以往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这不,真正的老大一回来,老二老三都得夹起尾巴小心行事。
潮生心里没底,看这样子,望梅这黑状是告成了还是没告成?
既然叫自己来,给了药,那肯定是告了。
但是这大宫女岁暮既然回来坐镇了,老二和老三再斗也斗不出什么名堂来。不会是……岁暮一回来把这事给抹平了吧?
其实这说起来真不是什么大事,起码对陈妃,对岁暮来说,这事儿不比芝麻大。但对当事人兼受害人的潮生来说,这事儿大得很了。
岁暮问了潮生几句话,无非是多大了,进宫多久了,平时做些什么,然后又说:“嗯,我看这个孩子挺好,”岁暮笑着说:“求娘娘开个恩,把她给我当徒弟吧。”
陈妃微微意外:“噫?你怎么突然想要收徒弟了?去年说这事儿,你还不乐意呢。”
岁暮在陈妃面前看来很有体面,说:“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事儿多,忙不过来,也顾不得这个。可是病了这一场,我没事儿时候就琢磨了,收个徒弟是好事。连于大总管都要收俩小徒弟帮衬呢,我也想好生教个徒弟出来,别的不说,要是我再病了,还有徒弟在娘娘面前替我尽心服侍呢。”
陈妃点点头,说:“你既然愿意,那就收吧。这孩子我看也挺好,手也巧。”又让人拿了个荷包赏给潮生,说算是给她添个喜气。
潮生万万没想到岁暮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说好听是神来之笔,说难听就是莫名其妙嘛。
岁暮是什么人哪?傻子今天也看出来了,望梅和青镜一个心机深,一个脾气坏,在她面前都不敢放肆。她说一句,陈妃就点个头,可见她不管是对上对下,影响驾驭能力都是一等一的。
这样的人要说自己想收个徒弟,满院子的小宫女还不打破了头的抢着要做?怎么就便宜了自己了?
一屋子人或真或假的恭喜两人,说岁暮收了个好徒弟,说潮生运气好。这种时候潮生就把头一垂,扮老实总不难。
别人说恭喜,连含熏也说恭喜,看得出她是真心为潮生高兴。
可是拜师这件事,就是岁暮和陈妃你一句我一句就敲定了,可没人问问潮生,她愿意不愿意?
当然,小宫女是没什么自主权的,岁暮要收,她就得应。
在别人想来,她怎么会不应?傻子才不知道抱粗腿找靠山吶。
等出了陈妃的屋子,岁暮对潮生说:“你到我屋里来,我有话同你说。”
潮生应了一声,又不解地问:“那……我以后,是叫师傅,还是叫姐姐?”
岁暮大概没想到她头一句问这个,笑笑说:“还是喊姐姐吧。”
岁暮的屋子自然比潮生和含熏住的那间屋子要好。墙上没有霉斑,地没有陷砖,锁扣家什也没有锈迹。
“坐吧。”
潮生并着手在一边椅子上坐下来,岁暮没先说话,取了一只碟子,将陈妃赏的白参散和了些水,给潮生涂在脸上。
到底是宫里的好药,涂上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