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妾-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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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您是初次来洛城吧。”马车夫给他们搬好行装,捋捋袖子,边朝她走过来,边善意提醒道:“我们洛城东大街有个食人潭,潭面看似平地、四平八稳,但脚一旦踏上去,人就会陷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她朝马车夫轻颔首:“谢谢你。”
马车夫瞥一眼简洁的院子,心头为这个年轻的寡妇叹息一声,再道:“老汉是去京城办事,顺道将夫人一家从京城带过来,能助一把是一把,哎,这一路的兵荒马乱,我们也都见识过了,其实呀,夫人选择来洛城是个明智选择。我们洛城虽比不上京城富庶,但也算得上是京都第二,因有英明神武的睿宗王为民做主、治理家园,万民才不致受战乱侵害、被乱党圈地……”
“睿宗王?”她听到这个名字,托着雪花的素手微微颤动了下。
“嗯,睿宗王!”老车夫重重点头,双眸中净是钦佩与自豪,“前些时日,睿宗王与煜祺太子议和,主动让出皇位,退守洛城以西南,甘愿为臣。这对我们洛城百姓来说,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呀,这样可以免去战乱、减少苛捐杂税、与君王同饮一江水。而夫人你从京城搬来洛城,不也正是听闻睿宗王的胆识与魄力,才决定来南部落地生根么?”
见轻雪脸蛋愈加的白,老车夫以为夸过了头,干笑几声,便要告辞。
“等一下!”轻雪唤住他,问道:“既然天下东北、西南二分,名为君臣,实则为一山二虎,那么睿宗王本人定是在洛城的?”
“嗯!”老车夫连忙回头,又走回来几步,指着凌府方向道,“睿宗王此前就住在御敕府,离这不远。不过那府邸已经翻修成睿王府了,一般寻常百姓家不能恣意进入。倘若夫人想拜见,可以先去洛城最好的盛源布庄认识将军大夫人,再由将军夫人带你进府。”
“这位将军夫人是?”
“凌府以前的四小姐,闺名好像叫青寰。半年前嫁与霍青书将军为妻,现在住娘家等夫君凯旋归来。”
“善音,送这位老先生出门吧。请。”她礼貌颔首,走回厅里,坐在椅子上。
善音送完客回来,见她只是微倚沉思,说道:“既然京城那个是侬一假扮的,那么这个也真不到哪里去。军医不是说了吗?一剑刺中心脏,回天乏术。主子,你还是不要报太大希望。”
她暗沉的眸子却微微闪亮,枯竭的心房死灰复燃,“自从得知他的死讯,我就从未见过他的尸体,总感觉冥熙和青书瞒着我什么。这一次来洛城,原来是他冥冥中牵引我来的。他在梦里告诉我,宣城红烟山山脚,那排梅花树下,会有他的身影。”
“梦是虚幻的,可信吗?”
她点点头:“可信,因为那座山是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若他还活着,定会记得那里。若…去了,他的魂魄也会在那逗留。”
善音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戳破主子的梦,让她早日清醒,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转身伺候三个小家伙去了。
三日后,洛城迎来了第一场大雪,白皑皑的一片,银装素裹、大雪飞舞。
洛城第一江盘龙江即刻冰封了,货船、客船一律停歇,商贾、异乡客皆坐在客栈酒楼围炉夜话、喝热酒,打发时间。这些人闲来无事,望着鹅毛大雪,心照不宣的对近来的国事战事众说纷纭起来。
正说着笑着,突听门外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齐刷刷一片,直震得桌子上的酒菜抖抖索索。众人大吃一惊,忙开窗开门探头探脑,探个究竟。
只见凌家军的铁骑、步骑、骑射、步兵,正腰垮佩剑、手持长干,冒着大风雪,喜笑颜开进城来。而为首的赤兔马上,坐着头发半白的霍廷鹤;君圣剑与云翩若一人一匹闪电马,手牵手并驾齐驱,走在霍师伯身边,然而,霍师伯的身边还有一个高大健壮的墨衫男子,他马靴里插着小刀,边塞人装扮,外披苍鹰羽毛制成的大麾,毛领口遮住他半张脸。
这个男子才是领头者,一身的王者霸气,冷冽倨傲,侧脸深刻冷峻。
他对百姓的欢呼不太热衷,微微勾唇、颔首,便一匹快骑飞驰过来。等到来到睿王府门口,他将骏马交给部下,大踏步往府内走。
府内立即迎出一个女子来,为他接过长剑、大麾,笑意盈盈:“王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去净净手吧,开宴了。”女子一身素衫,纤细的腰肢用紫色腰带松松挽着,长发随意披泄,楚楚动人。
男人静静看着那张脸,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转身往饭厅走。
“慕曦姐姐,画皮画虎难画骨,你再怎么装扮成轻雪,你骨子里也是你自己。”青寰带着两个丫鬟从房里走出来,不是讽刺也不是取笑,而是实话实说,微带醋意。
自从大哥被送回洛城,慕曦就寸步不离,死赖着不走。先是以睿王妃身份自居,而后被府里的下人白眼相待后,整日装扮成轻雪的样子、疯疯癫癫的。慕曦确实与轻雪有八分像,但气质却完全不同,特别是在和离后,慕曦的风华绝代、清高傲骨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一个可怜女人为挽回男人的卑微与谄媚。
而她吃味的是,她的夫君霍青书曾也为这个女子的琴音着迷,曾一度寻她做知音。
“谁说我扮云轻雪了!”慕曦扭过身,立即反唇相讥,微微上挑的凤眸里闪着一抹疯癫,“凌青寰,这个世上只有云轻雪是我慕曦的影子,绝没有我慕曦去模仿她!你以后说话给我注意点!”
青寰翻翻白眼:“那是不是这个世上只有你慕曦一个睿王妃?哪个女人敢跟你争王爷,你让她死祖宗十八代?”
“当然!”慕曦凤眸一冷,眯眸警告,“你若敢在我跟王爷之间兴风作浪,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青寰后退一步,笑了笑:“你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永远这样自以为是、自私自利!不过,你拿什么来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大哥没有用真正的鸠酒杀你,是因为他只是想吓你一吓,打乱你魔音的心咒,留你一条性命。废你右手手筋,是不想你再害人。为什么到今日,你还不懂得回头呢?”
“云轻雪不死,我永远没办法回头!而现在,就是我的机会!”
小宅院里,轻雪正蹲在地上陪三个孩子堆雪人,綦儿堆了一个将军、僢儿堆了一个神医、小紫苏叶堆了一个将军,三人齐声道:“我堆的是父王、长风爹爹、养父!”
僢儿见哥哥和姐姐堆的都是父王叔叔,忙撅着小屁股又堆了一个,“这个事父王叔叔,我们是一家人。”
轻雪看着那歪歪扭扭的雪人,知道僢儿心中弈轩也有位置,但不及长风。就跟綦儿心中,父王才是最重要的一样。她轻轻咳嗽一声,缓缓站起身,用帕子给三个孩子拭去头发上的雪花,牵着他们去廊下烤火取暖。
“娘亲,善音姑姑说你肚子里有妹妹了,是真的吗?”僢儿趴在她的肚子上不肯离开,非要摸摸,还煞有其事的将小脑袋搁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她摸了摸儿子的小脸,笑道:“如果是妹妹,僢儿以后可不许欺负妹妹。”
“娘亲,我会保护妹妹!”綦儿虽然没有像僢儿那样调皮趴着,却也靠在她身边,信誓旦旦保证,并加了一句,“如果弟弟欺负妹妹,我就揍他!”
她纤长秀眉微蹙,眸中带笑:“綦儿是哥哥,既要保护妹妹,也要保护弟弟,怎么能揍弟弟呢?”
綦儿撇撇嘴:“他把我惹火了,我就揍他。”
母子几人正围着火炉说着,善音挎着个篮气喘吁吁跑进来:“主子,你说我刚从在大街上看到谁了?”
她回首,静静看着善音。
善音喘口气,又急又喜道:“去南诒的凌家军今日捷战归来了,我看到马背上有个男子特别像睿宗王……”
“你看到他的脸了?”
“没有。当时人太挤,我只看到他的背影。”
“君将军的背影跟他很像,说不定是君将军。”她不敢报太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才不呢!与云翩若手牵手的那个才是君将军,两人如胶似漆,分都分不开。”
“那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她死寂的心雀跃起来。
“睿王府。”
睿王府里,白雪皑皑、夜灯高挂。
捷战归来的一众人宴饮后,在书房落座,笑谈风声。
“王爷,你的身子已无大碍,真的要划地盟约吗?”霍师伯出声问道。
凌弈轩正在饮热茶,利眸轻掀:“当然!既然已经议和,又岂有再打回去的道理?本王与那太子侄子坐拥南北,互不侵犯,这样也不错。”最近他看中了一个牧场,决定买下那块地在那里牧马。如果是帝王,能这样随心所欲么?
“是不错。”霍师伯笑着点了点头。半壁江山到手了,自由身也到手了,能差吗。
而翩若则在钻研墙上挂着的一幅画,扯了扯君将军的臂膀,轻笑道:“圣剑,你看那幅画中的女子是不是轻雪?简直栩栩如生,比真人还要动人三分。”
君圣剑轻拍她的柔荑:“好了,咱们不管王爷家的事,明日我陪你去宣城拜见未来的岳父母。”
翩若嗔他一眼,俏脸上飞上两朵红云。
片刻,书房里只剩凌弈轩和霍廷鹤,霍廷鹤望着那幅画,捋了捋长须,笑道:“王爷的两大劫都避过了,该是守得云开见明月的时候了。”
凌弈轩盯着那幅画,俊脸并没有师伯那样明朗惬意,反倒乌云密布:“想必这个时候,她已经是长风的人了。而我能醒过来,完全是个奇迹。”
“哈哈。”霍廷鹤笑了笑,转身走回椅子上坐着,“轻雪早就知道是被人控制才刺了王爷你那一刀,而王爷你‘死’了,她能心安理得嫁人么?女人哪,总是喜欢心口不一的。王爷,那一剑是否受得甘之如饴?”
凌弈轩俊脸一阵尴尬,转过身,“如果我不死,她心中的结永远解不开。”
“如果王爷你真的死了,那个心结也就成了一个死结,永远解不开。你的死对她是种惩罚,而不是解脱。”霍师伯笑道,望着夜空那闪闪发亮排成一排的帝星、将星、客星,笑眯了眼,“王爷,九死一生不容易,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日子吧。”
他站在窗边,推开窗扇,伸手接下一只信鸽,拆开那小纸团,剑眉狠狠一皱。
“怎么了?”霍廷鹤的心也随之一跳。
他抬头:“轻雪失踪了,青书寻不到她的踪影。我担心她做傻事。”
“凌长风呢?”
“长风他云游四海去了。”
“会不会是跟凌长风一起走了?”
“不是,长风独身一人离开的。”
“她带着三个孩子应该不会想不开的,可能去了那些值得她怀恋的地方。比如食人潭、宣城、御敕府……”
不等师伯把话说完,他‘嘭’的摔门而出,如一阵疾风卷进暴风雪。
这个时候,白茫茫的食人潭边,立了一个素衣女子,她披了件素白的狐裘,手举一把白色罗伞,站在风雪中。食人潭的潭面也结了厚厚的冰层,不知道下面的兰坳还有兰花开么?
这兰坳虽好,却长在了泥污中。
静立片刻,她转身往回走,在那片白茫茫上留下一串脚印。
她刚走,大麾男子即策马而来,看了看那串孤零零的脚印,瞳孔不断收缩。而后快速朝那潭边走了一趟,确定没有人跳下去后,急匆匆循着那串脚印追寻。这是她的脚印,纤长的玉足,不大不小的步子。可是风雪来得太快了,一扑过来,就湮没了她的脚印。
他勒着马在一小院前转了转,瞥一眼院子里堆着的四个小雪人,急急离去。
他寻遍了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从宣城寻到洛城,再从洛城寻到京城,最后去了趟风僢医馆和鹤望谷,也没见得她和孩子的踪影。难道,她真的以为他去了吗?
他在昏迷不醒、命悬一刻的日子,曾看到她的身影在榻边悉心照料,一袭素衣,长发披肩,淡若似烟,有时还给他吹笛。那些影子都是真的,有温度、有气息、有生命,让他一度以为她陪在他身边,支撑他活下去。
他记得他经常做梦,梦见和她在梅花树下相遇、在雪原上策马驰骋、陪她去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宅院、带着他们的四个孩子在睿王府幸福美满的生活……对,是四个孩子,两个儿子,两个女儿,紫苏、綦儿、僢儿,还有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女儿,一家六口围坐在幽静的宅院廊下、喝着轻雪亲手用清泉泡制的香茶、听着箬竹沙沙的声音、心旷神怡。
那是他在阴司路上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梦境突然一转,他由坐在廊下躺到了房里。只见森冷的房间里,古朴的墙壁上挂着轻雪那幅画像,画像前的剑架上呈着他的赤龙剑,屋外则箬竹成荫、遮住射进来的阳光,轻雪带着孩子在门外欢笑……
“轻雪!”他一推开门,就看到山下万家灯火、连成一片、如电光般射向他,那刺眼的光芒一下子将他刺醒了。
等醒来,他躺在南诒的戈壁滩,身旁是白茫茫的雪,头顶是光芒万丈的烈日。鬼医石破天肩跨草绳,正深一脚浅一脚,拖着担架上的他往戈壁滩深处走。
“到达洛城睿王府的时候,你已经没气了,我看你这尸身不错,烧掉可惜,就把你从睿王府偷了来。”石破天对他的死而复活一点儿也不惊讶,将手中的草绳一扔,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咕噜咕噜喝水,再道:“这一路我给你尝遍百草,给你止血清毒、通气化瘀,你的尸身才得以保存一丝气息。所以,可以将功补过吧!”
“你一路跟着本王从京城来到洛城?”他并没有生气,伸伸酸软的长腿,站起来眺望茫茫沙漠,“你拖着本王去过哪些地方?”想必这个时候,睿王府已经乱成一团了。谁会想得到,这鬼医有胆子盗他睿宗王的尸体,而且还误打误撞救活了他呢!
“我从宣城绕过来的,想在那摘些梅花酿酒,谁知去早了些,那梅花还没开,害我白白跑了一趟。我又怕你的尸身腐烂,便一路往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