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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沥川往事-第6部分

小说: 沥川往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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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已经习惯了。
    “都快考试了,昨天也不早点下班?”宁安安过来问我。
    “下班了,我看通宵电影去了。”
    “胸有成竹了,是不是?”
    “我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考听力的时候能坐你旁边吗?”宁安安悄悄地问,“我的随身听坏了,最近没怎么听磁带。”
    “考砸了可别怪我。”
    “我给你买早点去。对了,晚上寝室有PARTY,301的哥哥们都要过来。”
    又是“友好寝室”的活动。
    “要买什么东西吗?需要我凑分子吗?”今晚不上班,赶紧参加集体活动。
    “你不在,昨晚上凑好了。寝室也打扫了。冯静儿说,派你打开水。”
    “好的好的。”我努力合群。
    “昨天修哥哥来找你好几次。”
    “我晚上都打工。”
    “是白天。”
    “哦。没碰上。”
    “他给你打了开水。”
    “怎么好意思呢。”我忽然想,我的脸已经洗过了。
    “他问我你是不是晚上总也来不及打开水。”
    “我白天都打好的。”
    “人家是哥哥嘛。哥哥是要照顾小妹妹的。”宁安安说个没完。
    “几时喜欢当起电灯泡了?”
    “我被贿赂了。”
    “怎么贿赂的?”
    “请我吃过一顿饭。”
    “就这么容易?我请你吃两顿,以后不要作他的说客。”
    一夜没睡,精神不佳,一天的考试居然很顺利。只是我一闭眼,就看见沥川,看见他孤零零地站在电冰箱旁边,弯下腰去,以一种类似体操的姿势去拿牛奶。多年以后,每次想起沥川,第一个在我脑海中闪现的,总是这个画面。然后,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忽然捏住,酸酸的,喘不过气。下午考完最后一场,我去水房提了两瓶开水,慢慢地往回走,还没走到寝室看见宁安安飞快地向我跑来。
    “什么事?”
    “有美男找你。我的天啊,怎么能这么帅呢?”她做了一个夸张的姿势:“麻烦你一定请他到寝室里小坐片刻。让我们仔细品尝品尝,好不好?”
    “真是找我的?”沥川不会这么闲,我还是加快了脚步。
    “冯静儿她们还有301的哥哥们已将他团团围住了。能不能请你告诉他,现在是打开水时间,如果他继续站在女生楼下,会出事故的。已有三个女生光顾着看他,提着热水瓶跟人撞个满怀……”
    我大笑,以为她开玩笑。等我走到楼下,地上真的银光闪闪,果然碎了好几个瓶胆,看门的大爷拿着扫帚,骂骂咧咧,正在打扫战场。
    那个站在门边,穿着白衬衣和牛仔裤的,果然是沥川。
    “Hi。”他隔着人群向我打招呼。
    “Hi。”
    他走过来,顺手接过我的热水瓶:“考完了?”
    “考完了。”
    “考得好吗?”
    “还行。”
    “小秋,请王同学上楼喝茶。”萧蕊给我使了一个眼色。
    才几分钟,她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萧蕊岂是花痴,采花大盗差不多。
    “不了,”我担心他上楼,何况还提着两瓶水,“我们去餐厅。”
    “别去餐厅,晚上有派对,吃的东西早准备好了。”冯静儿热情地张罗。她对我忽冷忽热,我一向捉摸不透。
    “王同学赏个面子吧。”魏海霞软硬兼施。
    这群人,不把沥川绑架到楼上绝不甘心。女生楼的楼梯比电影院里的楼梯陡得多,我让大家先上楼,然后独自陪着沥川一级一级地往上走。
    一路他执意替我提水:“早上为什么不叫醒我?”
    “太早了,你应该多睡一会儿。”
    “以后不能这样悄悄地溜了。”
    “为什么?”
    “万一失踪了怎么办?”
    “沥川,”我看着他,说:“记着,就算我真的失踪也跟你没有关系。——你对我没任何责任。”
    他原本一直在走,听见这话,忽然停住。然后,他放下热水瓶,转身就下楼。
    “哎!等等!”我赶紧追下去。
    他不理我,继续下楼。
    我堵住他的去路:“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他冷冷地看着我,沉默片刻,说:“ 你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你对我也一无所知。”
    “那又怎样?这只是一个城市,你只是一个人。”
    “那你昨天为什么肯跟我走?”
    “因为你不会伤害我。”
    “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只有城市人才危险吗?我问你,城里和乡下,哪一个更靠近野兽出没之处?在防范危险方面,我们乡下人更有直觉。”
    他刚要理论,萧蕊的半张脸从楼梯上露出来:“哎,怎么还没上来呢?人家水瓶都给你提上去了。王哥哥,快点啦。”
    沥川眉头拧成一团:“王哥哥?”
    “我们这里都叫哥哥。走,上去坐会儿,晚上寝室有party。你先吃一点,别吃太多,然后下楼去餐厅,我请你大吃。”
    他伸手过来拉我。
    “怎么了?”我问。他的手冰凉,像冬天的空气。
    “你挡着人家的路了。”原来有人上楼。然后,“咣当”,上楼的女生一声尖叫。
    又是一个瓶胆。
    他继续上楼,仍是一级一级地走,样子辛苦,我看着不忍:“可惜楼里没电梯。”
    “不然你们提热水会方便得多。”他说。
    我又想起一件事,问:“你住得那么高,万一大楼停电了怎么办?”
    “点蜡烛。”
    “如果是火警呢?”
    “呆在房里不出来。”
    “如果是真的火警呢?”
    “从来没遇过真的火警。”
    寝室里坐满了人。大家抢着给他让出最好的座位。
    “一直不知道小秋有朋友,难怪夜夜回来那样晚。”萧蕊给他倒茶。
    “我们只是认识。”我和沥川同时说,真真异口同声。
    “哎,王哥哥,你这牛仔裤哪里买的,什么牌子,怎么这么有型啊。”宁安安问。
    “对呀,是什么牌子的呢?北京卖的名牌我都认得,这个肯定是国外买的。”萧蕊说,“李维斯的荷包不是这种花边。你这衬衣也挺好看。配条蓝色的领带就更好了。”
    沥川用目光向我求救,我暗示他坦然受死。
    “小王是哪个系的?”修岳问。
    “我不是学生,我工作了。”
    “已经工作了?”萧蕊研究他的脸,摇头:“不像,不像,像研究生!”
    “王先生做哪一行?”修岳又问。
    “建筑。”
    “是土木工程,还是室内设计?”
    “建筑设计。”
    “啊,你是建筑设计师吗?”萧蕊道。她今天看上去很亢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算是吧。”
    “我哥哥也是。他是同济的,你是哪里的?说不定你们是同学呢。”
    “我不是同济的。”他说,“我是改行的。”
    “改行?那你以前做什么?”
    “大学学的是经济。”
    冯静儿眼睛一亮:“经济?路捷也是经济系呢。路捷,快过来,有同行在这里。”
    路捷一直在旁边默默喝咖啡。他向来是女孩子们的中心,典型的大众情人,今天看到这副情景,便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是吗?我们大学的经济系一般般了。我爸爸以前在复旦,现在在人大。王先生,你是哪个大学的?”
    “芝加哥大学。”
    路捷深吸一口气,目露怀疑:“芝加哥大学?据我所知,芝大经济系是全世界最好的。”
    “不算最好吧。”沥川说,“麻省和哈佛都不错。耶鲁和普林斯顿也可以。英国不是还有个伦敦经济学院吗?”
    “以前我爸去芝大访问,见过Becker教授。他是哪一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来着?”
    “这个……不大记得。”沥川想了想,说:“九三年?不对,Fogel 是九三年,Becker是九二年。”
    “芝大的研究能力肯定是最好的。”
    沥川笑而不答。
    冯静儿趁机问:“那王先生你是怎么申请进去的?也是考GRE吗?”
    “GRE当然很重要。”
    “芝大经济系,这么好前途,王先生为什么又转行?”
    “嗯……私人原因。”
    “王先生有方便联系的电子邮箱吗?将来路捷申请大学有问题,能请教你吗?”冯静儿锲而不舍地递过一支笔。
    “当然。”他拿出笔,写下一个email地址。
    “王哥哥没有名片吗?”萧蕊从上铺探出脑袋,问。
    “没有,我不用名片。”
    “王先生在芝大一定还有不少熟人吧?”冯静儿示意他吃盐水花生米,见他摇头,又给他剥桔子。
    “谈不上有熟人……我只是个学生而已。”
    “听说申请大学导师最关键,是这样吗?”
    “是挺关键……也看成绩和推荐信。”
    他知道保护自己,所有的回答都很短。冯静儿“夫妇”紧锣密鼓地和他咨询了一个多小时,我竟没机会插嘴。
    修岳趁机和我搭腔,有一搭没一搭问我家乡的情况。
    “云南常常下雨吗?”
    “是啊。”
    “你们是不是天天吃蘑菇?”
    “不是。”
    “那你们最常吃的是什么?”
    “米线。”
    “对了,说到过桥米线,昨天我还上过网。北京有好几家云南馆子,离我们最近的那家在……”
    他没有往下说,因为我根本心不在焉。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宁安安忽然插了一句:“对了,说说看,小秋,你和王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冯静儿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安安嗓门太大,几乎是粗暴地打断了她与沥川的娓娓交谈。
    “他常去咖啡馆。”我说。
    “就这样?一点也不浪漫嘛!再加点料吧!”
    “我们只是……一般的认识。”我满脸通红。
    怎么说呢,的确,一般来说,不是男朋友是不会轻易被允许走进女生宿舍的。
    沥川知趣地站起来:“谢谢各位的热情招待。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你们尽兴。”
    宁安安怪叫一声:“王哥哥,常来哦!我们这里每周都有舞会!”说完话,想起他走路不方便,怕是不能跳舞,急忙做个鬼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哦。”
    我送沥川下楼。到了楼底我问他:“你真有事吗?去餐厅吃了晚饭再走,好不好?我一定要请客的。”
    “没什么事,只是不想被人查户口。餐厅远吗?需要我开车吗?”
    “就在前面。一楼是学生餐厅,二楼可以点菜,人们都说小炒好吃。我还从没上过二楼呢。”
    “那就去二楼。”
    我们到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服务员过来递上了菜单,眼光肆无忌惮地打量沥川:“两位想要点什么喝的?”
    “你喝什么?”他问我。
    “可乐。”
    “一杯可乐,一杯矿泉水。”
    “来点什么菜?男同学?”女服务生一直看着沥川,口气亲昵,好像只有他一个顾客。
    “你吃什么?”沥川看着我。
    我迅速地扫一眼菜单,迅速决定:“辣子鸡丁,清炒黄瓜。”
    服务员记下了,又看着他:“男同学,你呢?”
    “西芹百合。”
    “就这些吗?”
    “小秋,你还要什么吗?”
    我拿眼瞪他:“你是本来就吃素呢,还是想替我省钱?西芹百合这种菜,不如我自己炒来给你吃。”
    “我不怎么吃肉,是真的。”
    “你吃鱼吗?”在咖啡馆,他老吃吞拿鱼三文治的。
    “鱼挺爱吃的。”
    “那我要清蒸鲈鱼。”这顿饭是谢他的,一定要有好菜。
    “鲈鱼是另价,按斤数算。”
    “来条中号的吧。再来两碗米饭。”
    “小号就可以了。”沥川补充。
    “好吧。”我叹了一口气。
    离晚饭高峰时间尚早,餐厅里没什么人。菜很快就端上来了。
    我喝了一口可乐,开始吃辣子鸡丁。
    “早上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你的朋友。”我说。
    “我的朋友?”
    “他说他叫纪桓。”
    “哦。他住在四十二层,我总在游泳池里碰到他,后来渐渐相熟。”
    “你喜欢游泳?”
    “挺喜欢的。”
    “我也喜欢,还是我们那个县少年运动会四百米自由泳的冠军呢。我家就在河边。夏天的时候,天天游泳。可惜来到这里,大学的游泳池只有暑假才开放,我只好改成每天跑步了。”
    “难怪你看上去精神那么好,脸色总是红润的。”他凝视我的脸。
    “乡下孩子都是这样。吃,你为什么不吃?多吃点啊。”
    他倒是吃,只是半天才动一下筷子。
    “放心,是我的那份都会吃完的。”他依然慢慢地吃,细嚼慢咽,仿佛消化功能有障碍。
    “我不说话了,免得你老要答话,不吃饭。”
    过了一会儿,见他实在吃得慢,我又说:“别勉强自己的胃,吃不完的我可以打包带走,当明天的午饭。”
    “寝室有冰箱吗?”
    “没有。一晚上不会坏的了。”
    “一晚上肯定会坏的。”
    “我把它放在窗台上凉着,夜晚气温低,没事儿。”
    “又不是咸鱼。”
    他吃了一会儿,我在一旁帮他吃,总算把西芹百合吃完了。然后我们一起吃鱼。
    “鱼很好吃呢。”他开始加快速度,“你晚上做什么?跳舞吗?”
    “不跳。”
    “为什么?”
    “我不喜欢集体活动,虽然我总是尽量做到合群。我宁愿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看小说,听音乐,吃零食。”
    “或者,一个人去看恐怖电影。”他加上一句。
    “说得不错。”
    “蚊帐上贴着两张白纸的,是你的床?”
    “你怎么知道?”
    “其它床上都有城市女孩子的特征。”他说。
    “什么特征?”
    “床头至少有一个洋娃娃。”
    我觉得好笑:“怎么我从来没注意到这一点?”
    “白纸上写的是什么?”他问。
    “一阴一阳之谓道,乐天知命故不忧。”我说,“《易经》里的话。我爸是语文老师。”
    “嗯……”他夸我:“还挺有学问的。”
    “《易经》用英文怎么说?”
    “Book of Changes。也有人就叫 I…ching。”
    “说到易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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