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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永安调-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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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已身形修长,眉目内敛的人。他一直在变,谋权算计却从未有半点隐瞒,自始至终都是坦白的,包括他对帝位的心思。
  
  我开口道:“你若想做太宗皇帝,我会帮你,但我不会是文德皇后,当然,也不会是皇祖母。”他静看了我会儿,道:“永安,你在说什么?”我盯着他,道:“除非取得帝位,否则任何人座上那个位置,你们这一脉都是最危险的。所以你若有心,我虽做不到运筹帷幄,却能锦上添花。”
  
  他眼色清澄,泛着熠熠光彩,“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了,是吗?”
  
  我点点头,道:“是。”他与我对视良久才道:“你若不愿——”我打断他道:“安排我见一次寿春郡王,我有话和他说。”他哑然看我,过了会儿才苦笑道:“其实你不用通过我,告诉夏至,她自然会给你安排。”
  
  我愣了下,他又道:“夏至是大哥的人,他放在你身边自然会告诉我,这也是我默许的。夏至很聪明,又是大哥的心腹,若遇到危及性命之事,总会帮到你,”他夹了块鱼,放在嘴里细吃着,过了片刻才吐出刺,道,“永安,这些年明着暗着,你与大哥见面,我何曾拦过?”
  
  我避开他的视线,看着下人们换上新菜,没再说话。
  
  
  
  见面的地方本是在府外,我拒绝了,只说在李隆基书房就好。
  
  当我入门时,屋内只有他一个人,临窗而立,日光透过木窗的格子,在他身上打下斑驳错落的光影。我静立在门口,恍如回到了当年在大明宫那一次偶遇,若没有那一次寻骆宾王的书卷,我不会在宜都房内遇到他,也自然不会因婉儿的忽然而至,与他一路走下来。
  
  他听到声响,回头看我,笑了下,道:“身子好了吗?”我点点头,走到他身侧,道:“差不多了,有沈秋的方子,怕是死人也能救回来。”他道:“沈秋总感叹你对他言语刻薄,今日听来,倒是他误会了,没想到你对他竟有如此信心。”
  
  我笑看他,道:“他连挖心剖腹的人都能救回来,我怎会对他的医术没信心。我以为他自来喜http://。欢与人拌嘴,没想到背后竟如此说我。”他摇头一叹,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情,无需太当真。”
  
  提起当年事,那夜竟还是如此清晰。
  
  看着塌上的人满身鲜血,沈秋亦是双手血淋淋地将五脏归位,缝合伤口,我却只能立在皇祖母身侧,焦心等待。一直以来,我所做的都是抱有希望,等待着相守那一日,可若要比肩而立,困难重重,我不能再做一个无能为力的人。
  
  我抬头看他,道:“与元氏成婚三年,府中姬妾也有不少,始终无所出,皇祖母可曾问过?”他看看我,又去看窗外,过了会儿才道:“问过,但没有太多话,我是相王长子,若无所出也称不上坏事。”
  
  此时此刻并非坏事,谁能猜到日后会如何?就像李隆基待我,当初为了拉拢太原王氏而有意冷落,如今应了铁卷盟誓,便要立刻恩宠有加,所有有一切都不过是在揣度陛下的心思。
  
  我欲要再劝时,他已转身,道:“永安,不必再说此事,若要保住家人性命只能拿回这天下山河,皇位之争历来是成王败寇,我不希望有更多人成为这其中的牵绊。今时今日,无论你做何选择,我都不会说什么,这么多年,你我之间有太多事情,早非寻常儿女之情,”他看了我会儿,温声道:“若有一日落败,自我这处,不会再有后人夹在皇位争斗中,也算是幸事。若有幸取这天下,我希望是你的孩子承继皇位,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心里一酸,看着只有两步之遥的他,再难说出话。
  
  他早已明白,我今日见他真正想要说的话,亦或是他早已做了选择。无论我是接受现在的身份,亦或是坚持越走越远的情分,他都早做了选择。
  
  我低头,行礼道:“郡王既已明白,妾身就此告退了。”
  
  年少时那一卷残纸,他所说的不负,我已看到。我想说的,也许日后再没有机会说出,但已不再重要,无论我站在谁的身边,历经日后的血雨腥风,都是和他同样的目的,保住父兄性命,拿回这天下河山。
  
  既已执手,此生已尽。
  
  —— 上部完 ——
  
  
  
  
  
  
  第三卷:那一年眉目依旧
  第49章 四十八 暗潮(1)
  久视元年,狄仁杰终是病危。
  
  按身份,我本无资格前往探望,李隆基却仍是随了我的愿。
  
  待车行至相府时,已是深夜,却仍是灯火通明。我放了车帘,看李隆基:“沈秋在?”李隆基伸手拿起袍帔,替我仔细系上:“是,已在此四五个昼夜了,”他手顿了一顿,才又道,“大哥也在。”
  我没说话,只点头。一个简单的结,他弄了半天也没系好,我笑了下,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让我自己来,他却没松手。
  “永安,”他终是弄好,手指擦过我的脸,“下车吧。”
  
  府门前,停了不少车马,我刚才脚落地,才见另一辆马车上也下来了一位贵人。
  眼带浅笑,举止有度。
  
  她再不是当年初见时,险些落了茶杯的婢女,不再是赐婚时,手足无措的人。今时今日,她已是寿春王妃,抹去一切狼狈经历,干干净净的北魏元氏,寿春王妃。
  
  此时,她正也看到我,愣了下,才莞尔一笑。
  
  我对她点点头,见她始终不挪动脚步,便走过去行礼道:“妾身见过王妃。”她点点头,伸手拉住我,道:“既然来了,便一起进去吧。”我笑:“王妃先请入吧。”她疑惑看我,我侧头看李隆基,她这才留意到不远处的少年。
  李隆基这才笑吟吟走过来,叫了句大嫂。
  她忙行礼说:“原来郡王在这里,那妾身就先一步进去了。”
  “大嫂不必多礼。”
  他说完,却不期然地握住我的腕子。
  
  元月低头笑,告退而入。
  我看他,他也看我,就这么僵了会儿,才低声道:“李隆基,你娶了一个又一个,如今再做这情深意重的样子,似乎不大妥吧。”
  他低低一笑:“我待你如何,无需做给别人看。”
  
  我无奈,只能就这样任由他拉着我,进了相府。据说今日险情频传,连皇祖母都亲自来探看过,自然亲王贵胄都不敢怠慢,一路上碰了不少,到狄相房外时更是立了不少人,有当真痛心疾首者,亦有不过敷衍了事者。
  
  直到父王走过来,我才抽开手腕,叫了声父王。这一句,不少人回了头。当初在大明宫中常伴陛下左右,这些个王孙贵胄哪个不是待我极善,如今即便是身份一退再退,逃不过他们暗中的闲言碎语,但见面了也终要做足礼数。
  就在我一一行礼时,房内已走出两个人,立刻引得众人围了上去。
  
  “各位郡王亲王,就无需在此久候了,”沈秋挽着袖子,面色早已熬得苍白,“请都回去休息吧,若狄相缓醒,小人自会遣人去禀告。”
  
  他就隔着我十步之遥,我却听得分神,只因那门边立着的人。
  整整一年,我从未出过王府,而他也从未再出现。突厥叛乱,边境一路兵败如山倒,陛下不得已以皇嗣李旦为帅,征兵天下,可李旦身为皇嗣又怎会亲自出兵征战,最后这么个力挽狂澜的险位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金戈铁马,征战边疆,我无法想象那连连险境。
  
  而此刻,只看他右臂缠着白布,环绕于脖颈之上时,就已痛的喘不上气。
  他面色极沉,眼中似乎已有了血丝,只是静立在沈秋身侧。此时,王元忽然自一侧走上前,低声询问着是否要吃些东西,他摇头,微微地笑了下,没有说话。
  
  我听在耳中,只盯着他,不敢动上分毫。
  他刚要返身而回,却突然顿住脚步,缓缓看向了这里。
  
  那双眼,清润依旧,只蒙了层杀戮决绝后的淡然。
  我眼眶一酸,险些躲开。太多的过去纷涌而至,从狄仁杰拜相到如今这病危卧床,整整十年,血雨腥风,到如今却只能隔着众人,在这纷扰中静看着对方。
  难以靠近,连最平实的话都不能多说。
  
  沈秋正要转身而回,看到他如此样子,才顺着目光看过来,似也是泛起了些苦苦的笑意。我低下头,正要随着众人离开,沈秋却先出了声:“夫人留步。”
  我僵了下,回身看他。
  他大步走下台阶,先对李隆基行礼,才对我道:“狄相曾说,若是夫人来了尽管入内,他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我扫过他袖口的点点血迹,默了会儿才道:“狄相如今还没醒来,我留下也没什么用,还是待相爷好转再来探望。”
  沈秋紧绷着脸,压低声音:“这几日极为凶险,永安你还是留下的好。”
  我心头一紧,认真看他,他又点了点头。
  
  既已如此,即便狄公不再缓醒,我也该留下送他最后一程。我没再多话,征询地看了一眼李隆基,他只笑了笑,说:“我陪你。”说完,先一步走上石阶,对李成器道:“大哥在此已经三日了,是否要回去休息一晚?”
  李成器摇头:“今夜正是凶险难测,还是侯在此处安心。”
  
  夜深露重,我裹紧袍帔,紧跟着进了屋子。
  内室是狄公的家眷子嗣,我们几个就在外堂相对坐着,唯有沈秋守在床前,每隔半个时辰才出来一趟,喝口水,或是低声和李成器交谈着,看神色似乎始终没有起色。
  我捧着茶杯,一口口喝着,想起了很多。
  
  狄仁杰几番大起大落,却均是对李家忠心不二,就连李旦重回洛阳,亦是托了这位相爷的福。不知为什么,脑中竟记起当初李成器被囚于宫中,不惜当众提醒狄仁杰有难的那一日。
  那一日讲解琼花的句句都还清晰,他的浅笑注视,狄公的玩笑提点。
  那个叹‘县主好眼光’的老者,亦是劝散我二人的人,彼时今时,江山依旧是风雨飘摇,这个始终守护李家的人却终是年迈病衰,怕已要走到最后了。
  
  约莫到了后半夜,里间忽然传来些吵闹,我不禁放下杯,李成器却已经站起身,径直走了进去。过了会儿,沈秋才出来,走到我面前:“你怕是武家最后一个见狄公的人了。”我起身走了两步,才想起李隆基,还未转身他已经先低声开口:“我在外堂等你。”
  我顿了下,没有回头,直接走了进去。
  
  内室的家眷都已退了出来,只剩我和沈秋,还有李成器。
  灯烛摇曳,拖长了人的影子,我走到床边蹲下,看狄公微微在笑着,不禁湿了眼眶。他缓缓伸出手,我立刻伸手握住了,等着他。
  过了很久,他叫了一声:“县主。”
  我努力笑:“狄公又玩笑了,永安已不再是什么武家县主,而是临淄郡王的妾室。”
  “本相还记得……”他眼中亦是带笑,却不同于我的强装,只是淡淡地,带着老者的了然与释然,“和县主的几次私下交谈。”
  我点头:“永安也记得。”
  他看了一眼李成器,笑着摇头:“至今本相仍旧认为,县主眼光极好。”
  我心头阵阵酸痛,不敢回头去看他,也不敢看狄公的眼睛。
  他休息了会儿,又笑着补了一句:“还有句话,本相始终未曾说,在李家的这些皇子皇孙里,寿春郡王的眼光也算是最好的了。”
  我没想到,他特地要我见我只是为了说这些。不知怎么地,脸就已经被眼泪打湿,眼前模糊成了一片,忙用袖口擦了一下。
  狄仁杰笑着摇头,示意我靠近些,我忙又凑近。
  他的声音很轻,也有些费力:“武家与李家的争斗,李家男人与女人的争斗,尚会有许多变数,县主切记,置身事外才是最好的应对。”我点头,他才笑着松开我的手,对李成器道:“当初县主为我二人讲过琼花之法,老朽至今仍旧记得清楚,郡王可还记得。”
  
  这话,唯有我三人听得懂。
  不论这话是提点李成器记得我当日相助,亦或是别的什么,这为天下为李家耗尽一生的贤相,此时只不过是个看着我二人自幼成长,到如今感慨万千的老者而已。
  心头一时亦苦亦酸,我终是回头看他。
  
  他只静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狄仁杰道:“本王不会忘,亦不敢忘。”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泪止不住地掉,一年前笑着相对的勇气尽数打碎,只余心酸。他金戈铁马的那些日子,我从未有一日安枕,却不能问任何人他的消息,今时今日,他安然回返,立在我面前,我亦不敢走上前一步,看一眼他的伤口……
  
  狄公咳了两声,沈秋忙上前探看。
  他笑着摆手,对我道:“夜深露重,县主早些回去休息吧,日后若不嫌就多来本相府上走一走,陪我这老人家弈棋品茶,也不枉忘年相交的情谊。”
  我含泪点头,笑着说:“永安告退了。”
  
  而这句话,也成了我和狄公的最后一句话。
  久视元年,狄仁杰病故,举国同悲。连皇祖母亦是拒朝数日,连连悲叹狄公一去,朝堂空也。
  
  
  
  
  
  
  第50章 四十九 暗潮(2)
  近初夏时,临淄王府终于迎来一桩大喜事,李隆基长子降世,赐名嗣直。刘氏小产始终郁郁,自从再怀上孩子后就整日不出院子,直到嗣直出世才算是喜笑颜开,松了口气。
  我也终于松了口气,善妒的名声好歹淡化了些。
  
  满月酒办的热闹,唯独太原王氏一族未有人露面,李隆基也算是会处事,立刻将嗣直送入王妃的院子,由她亲自抚养。冬阳絮絮叨叨,每日都说此事,直说得我头昏脑胀写不下字,才放笔看她:“去要些茶点来。”
  她啊了声:“不说我都忘了,该吃些东西了。”
  我挑眉看她:“不是我吃,是我要去送给郡王吃。”
  她一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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