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室宜家-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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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最后一个字却被撼天动地的炮仗声给淹没了,润娘捂着耳朵张大了嘴,喜哥儿也被吵醒了,捂着耳朵张了张嘴,却没人听清她说了甚么。
炮仗声响了有一会才歇,润娘咂舌道:“这声响天都要轰塌了呢!”
她话才说了,周慎已穿了簇新的衣裳进屋来给润娘并喜哥儿行礼,易嫂子抱着个大包袱跟在后面,润娘皱眉问道:“天都还没亮呢,,就要过去了?”
易嫂子道:“卯时初刻了,不早了。”
润娘把周慎拉到近前细细的打量了一通,见他帽子、围领、手套都戴了,又摸了摸了膝盖,方嘱咐他道:“要是跪的时候长,瞅人不注意,你也偷会懒坐一会,别傻傻的就跪着。”说了又向易嫂子道:“可要包了好的棉垫子去,大清晨得可冷得很。”
易嫂子拍拍抱在胸前的包袱道:“我拿了两个棉垫子呢。”
润娘还待要吩咐甚么,华婶带着秋禾端了一大盘热腾腾的饺子进来放在炕桌上,润娘看了又皱眉了,道:“大早起的怎么就吃这个!”
周慎已坐上炕吃了起来,华婶从秋禾接过乳白的饺子汤搁在炕几上,道:“大年初一的,不吃这个吃甚么!”
润娘也知道这规矩不是她能改的,因见周慎吃得甚急,便道:“慢些吃,你急甚么!”
周慎嘴里含着饺子,含糊道:“晚了!”他又塞了几个饺子进嘴,喝了两口汤水,便跳下了炕往外走去,润娘忙打开窗格子,大声嘱咐道:“叫华叔铁贵带了阿大他们好生跟着,那提盒备下了么,给阿哥带些热烫水-----”
喜哥儿把她拉回来道:“哎哟,慎小子只是去祭祖,你也太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么,他那多大点的人,这么黑天冷地的去风口上跪着,真不知那么些老头折腾甚么,祭祖就不能晚一些,至少等天大亮了也行呀!”
鲁妈端了热水进来,喜哥儿下了炕,先用热水抹了脸,又使了点玫瑰胰子,然后把脸洗净了,秋禾搬了黄杨木的镜奁出来放在炕几上,喜哥儿自小屉子里取出茶油膏子来,用银簪挑了点在手心上,抹开了往脸上拍去,才得空数落润娘:“你啊,祠堂外头又不止是跪了咱们慎哥儿一个,还有比他小的呢。”
润娘也下了炕先拿青盐漱了口,再接过秋禾倒来的一盏热水,小口小口的喝着,道:“别人家的孩子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喜哥儿摇头笑叹道:“你呀!”说着,也漱了口,此时东边天际方渐次泛白。
正文 三十一、生产
时近正午,周慎才回转来,虽穿得厚实,小脸还是冻得乌紫,上下牙齿“格格”的直响。润娘赶紧给他灌了碗热姜汤下去,又把畚好的火熜放他怀里,待吃下了热腾腾的饭菜,周慎的手脚才暖和了起来。吃罢了饭,周慎又得去给长辈们拜年,润娘虽然心疼他挨冻,可也没办法,只好塞给他一个小手熜,铁贵两只手都拧着红纸包,早等在外头了,润娘与易嫂子把周慎送至大门,再三叮嘱他别冻着,直至看不见他的影子了,才转身回去。
主仆二人回到内院,悄静没声,拐到喜哥儿屋里一看,放着床帐子,只华婶子守在外边炕上打理菜蔬,见了润娘低声笑道:“昨夜里熬了一宿,这会都犯了困。”
润娘按下她的身子道:“婶子怎么不去歇着?”
华婶道:“我们年纪大了,觉也少了,也不觉的困。但是娘子眼睛下头犯着青,趁这会没事眯一会去吧。”
润娘站着,摆头道:“没用的,我可没阿姐那么好眠,就算再困盹,白日里也睡不着的。”
她话才说了,忽的隐约听见里头有响动,忙不再说,向华婶指了指外头,便同易嫂子出来了,她打发了易嫂子回屋歇着,自己便挑帘进了屋,却见炕上摆了大半炕的东西,鲁妈坐在边上皱着眉头,正不知如何收拾。
“妈妈,这做甚么?”
鲁妈见着润娘,好似见着救星般,拉了她坐下:“娘子,快来瞧瞧,可要再添些甚么!”
润娘往炕上一瞧,有几匹缎子、两对金稞子、一坛子自家酿的米酒、几只荷包并一些南北炒货、干货,润娘东挑西捡地问道:“妈妈翻这些东西出来做甚么?”
鲁妈给了她一个白眼,道:“明朝初二,娘子总要回门拜年呀。”
润娘想着要坐近两个时辰的车就头痛,何况那个娘家几乎都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前些日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他们讹了一百贯钱去,这会还要叫她提着年礼,上门赔笑脸,实在是做不出。却又不想当面驳鲁妈的回,便摸着自己四个月微突出的肚子,道:“我这身子怕是坐不得那么久的车吧。”
鲁妈道:“就算娘子不亲自回门,礼也要到才是呀。若是连礼都没有,那些亲眷们还不晓得怎样议论娘子呢。”
搁前些日子润娘定会脸一沉眉一挑,说“管旁人怎么议论”,可是这几日她把周恒入宗祠这件事,颠来倒去的想了,若当时是自己在周友清家里,又会怎样呢,多半也会把那句“咱们家不出钱,就不让官人进祠堂”的话问出口,可问出口了又怎样,人已经说了“你们家今年收了不少租子------不想出也没甚么------”,这话说得多好,她要是不出钱就是舍不得钱,宁可让自家官人的牌位淋着雨,也舍不得八十贯钱!
至于说还一还价钱,还能还了多少去,真要是还得多,人家又该问了“是钱要紧呀,还是亡夫要紧啊?”
因此润娘现下学着收起逞强耍狠的性子,听了鲁妈的话,便道:“如此,就麻烦妈妈同大奎明朝走一趟吧。”说了,心里终究是不舒服,到底把那两对金稞子收了:“这个留着给别人。”
鲁妈道:“这样太寒碜了些吧!”
“我有礼上门就不错了,还嫌寒碜!”
鲁妈听了无法,只得把炕上的东西包了收起。
初二一早,打发鲁妈、大奎出门后,周慎依旧是去各长辈家里拜年。因着他们家辈份最小,倒没有人来给他们拜年,润娘一个寡妇没有走亲戚的理,因此连着几日都清闲得很,且天又下起大雪来,润娘她每日都睡到日上三杆方起,因着她的原故,一家子人都起得晚,润娘他们四个几乎起来就是吃午饭,周慎吃罢了饭或还出门去拜年,润娘她们便就歪在炕上,因是节下忌针钱,润娘或与喜哥儿清谈一番,或是跟妞儿烤栗玩翻绳,再不就四人凑一桌玩叶子牌。间或也去陪陪知芳,她就快要临盆了,肚子大得不行,几乎就下不得床。
闲睱时光容易过,转眼已是正月初十了,黎明时分,整个丰溪村都还在沉睡中,黑沉的屋瓦,光秃的树丫都还笼在模糊的晨光中,静谧而安详。
润娘缩在衾被中正睡得香甜,却被连声焦急的呼喊从梦中唤:“娘子,娘子-----”
润娘睁开惺忪的睡眼,见秋禾已穿好了衣服,点燃了地平上的桌灯:“这么早,你做甚么呢?”
“娘子快起吧,芳姐姐怕是要生产了。”
“甚么!”润娘惊坐而起,问道:“不是说正月十六的么。”她一面说一面慌慌张张的穿衣服。
“我也不清楚,刚才婶子请了鲁妈妈过去,听说芳姐姐疼得厉害。”秋禾已备下热水,润娘随便洗漱了,抠了点油膏子在手心上便出门了,边走边抹。
主仆二人赶至知芳屋外时,华叔、知盛、铁贵都等在这里了,华氏父子还算沉稳,铁贵却已是急得直在地上打转了。润娘听得知芳在里头一声惨过一声的叫唤,急着要往里去,恰巧鲁妈出来换水,忙拦下道:“哎哟,娘子你可不能进去,一个没满孝的寡妇也不怕冲撞了。老姐姐跟姑奶奶在里头,你放心就是了。”
润娘也知道古人讲究多,她不敢硬闯,只拉着鲁妈问道:“芳姐姐这会怎样了?”
“羊水破了,不过还要再等会才会生产,这会阵痛呢!”鲁妈说罢便往厨里打水去了,她虽说得轻巧,可润娘听着里头的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冷汗不自觉的落下,抚着自己微突的肚子,心里一阵阵的发慌,这个时候的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圈,知芳能挺过来么,自己呢------
秋禾感觉到润娘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已陷入肉里且冷至如冰,便轻拍着她手安慰道:“没事的娘子,婶子同鲁妈比信安府的稳婆还有有经验,芳姐姐定不会出事的。”
润娘勉强定了定心神,问知盛道:“这会儿城门开了么?”
知盛一脸焦急的盯着灯火通明的窗棂,听得润娘问,看了看天道:“应该开了。”
“好像阿大他们会骑马是吧,你到隔壁孙家借两匹马,让大奎同阿大去城里请了大夫来。”
知盛听了不及答言就一溜烟的去了,秋禾瞥着润娘有些泛白的脸色,道:“娘子咱们进屋里等去吧。”
润娘点了点头,由着秋禾把自己扶到隔壁屋里坐下,她闭着眼听着知芳尖锐的叫声以及鲁妈她们进进出脚步声,手一直颤抖着,就算秋禾给她倒了杯热姜茶来握着,也止不住阵阵发冷。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已升上天空,轻薄的阳光照进了屋里,润娘缓缓睁开眼,依旧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啊--------”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润娘的眼泪不觉得就下来了:“秋禾,知芳痛了多久了。”
“一个多时辰了,我适才问了鲁妈妈了,她说芳姐姐头一胎是要难生些的,她虽叫的惨烈,其实是不碍的。”
“大奎他们还没回来么?”
“哪有这么快呢。”
“我生孩子定要先请了大夫来,这样悬着太叫人发慌了。”
秋禾见润娘一直都提心吊胆的,开解道:“一般人家都只请稳婆的,如今咱们家有两个极有经验的稳婆守着,能出甚么事。芳姐姐这是突然提前了日子,却也没见婶子同鲁妈妈怎样慌乱。所以啊,娘子只管放心就是了。”
润娘长吁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精神放松下来:“秋禾,给我揉一揉脑门,太阳穴这根筋一直绷着,连眉心都发疼了。”
秋禾微凉的手指摁在她的脑门上,力度适中的揉按着,润娘缓缓的放松了下来,好似知芳的呼叫声也轻了些。
“娘子,大夫请来了!”突然大奎撞了进来,手里还拉着一个矮胖身材的老大夫,润娘睁眼一看,却是上回给自己看病的大夫,心登时安了不少,拉着老大夫就往知芳屋里去:“大夫,你快去瞧瞧吧,她都痛了有两个时辰了。”
那老大夫挣脱了道:“娘子且别急,我问过稳婆再说。”
老大夫自去跟鲁妈嘀咕了一阵,回来同润娘道:“不碍的,用不着我呢。”
“可,可,可她都痛了那么久!”
老大夫白了她一眼,道:“生孩子哪有不痛的。”
润娘讷讷的不做声了,华婶、鲁妈、大夫都说不碍,想来真的是不碍,她坐了下来,低下头抚着微突的肚子,自言自语道:“妞儿啊,到时你可不能这么折腾娘亲,要乖乖的出来。”
老大夫的眉毛抖了一抖,秋禾也捂着嘴偷笑:“娘子,芳姐姐哪里算痛得久呀,我听人说还有痛过几日几夜的呢!”
润娘扯了扯嘴角,对肚子说道:“你要敢这么折腾我,生下来就把你丢去喂狼!”
“到时就怕你不舍得。”
“真要是几日几夜都没生出来,那孩子就算生下来了,还有甚么用!”
“娘子这话倒是不错!”老大夫眼睛一亮,好似遇着知音了,“久产不下,不仅是婴孩,对母体的伤害也是很大的,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润娘听了这话,脸色唰一下全白了,老大夫也知自己失言了,闭了口不再做声,秋禾瞪了眼那大夫,向润娘道:“娘子别想那有的没的,正经保养身子要紧,至于芳姐姐大家伙不都说不碍的么。”
“是啊,是啊。”那老大夫补救道:“老夫给娘子开张单子,只要娘子按着单子上做,再把心放宽些,哪就这么容易难产了。”
“是么!”润娘听了,急催着秋禾去取纸笔来。
屋里老大夫正写单子呢,忽听得一声啼哭,随后华婶扯着嗓子嚷道:“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润娘听了忙同秋禾赶了出去,挤开扒在门口干着急的知盛和大奎,直冲进屋去,看见一个铁贵抱着个粉红色皱巴巴的小肉团,直呵呵的傻笑。这是润娘头一次见刚出来生的婴儿,与她想像中的样子相去甚远,撇了撇嘴道:“难看死了!”
鲁妈赶她道:“你进来做甚么,添乱呢,快出去,出去。”润娘主仆俩被推搡着赶出了屋。
过得一会,产房里收拾干净了,才请了大夫进去诊脉,毕竟请了大夫就不要浪费了。老大夫诊了脉,并没开药方,只交待地几句便告辞了,华老夫妇千恩万谢的,又说待这孩子满月,一定送红鸡子上门,一群人把老大夫直送出大门方回。
润娘站在院子里,沐浴着阳光,想着刚刚迎接了一个新的生命,心欢喜得要满出来似的。
正文 三十二、洗三(上)
因着小外孙的降临,华老夫妇成日都乐呵的合不拢嘴,开口闭口都是我家小子如何如何。秋禾对知芳就更是上心,当日吃了晚饭,她便把那条养在水里准备留到十五吃的鲫鱼给丢冷水里,上灶小火慢炖,她在灶前守了一晚上。
次日一早,华婶还没进厨子,就闻着一股子香味,推开厨子门一看,见秋禾裹着件大氅守在灶台前打盹,她赶上前往秋禾背上下死劲拍了几下,嗔道:“你作死呢,在灶上炖甚么呢,走了水怎么好!”
秋禾一惊而起,迷着双眼叫道:“该搁盐了----”直待瞧见了华婶才清醒了些:“我给芳姐姐炖了鲫鱼汤。”说着拿起灶台上的旧棉布垫在瓦罐盖上揭了起来,又用长柄的小汤勺勺了点子汤,吹了一吹,送到华婶嘴边:“婶子帮我尝尝咸淡。”
华婶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才刚十五岁的小丫头,好似心底被甚么给拨了一下,接过秋禾手上的小汤勺尝了尝味道,皱眉瞅着她问道:“你搁了几次盐啊,可是咸了!”
“我------”秋禾亏着脸,抢过勺子勺了点汤尝了一尝,“真是咸了-----”
华婶见她两道柳叶眉都要拧成结了,小脸上尽是哭相,睨了她一眼道:“今朝教你个巧儿,这汤若是稍稍咸了些搁些糖就好了。”
“噢。”秋禾听了忙去翻糖罐子,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