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轮-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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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脑中的思想战斗还未结束,屋外已经有人给了我答案。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来不及多想,随手扯过一件外衫飞快的套身上,将腰带结实的束了起来。这时,那脚步声已到了门外。
“什么人?”我抓过桌边的剑,靠在门边的墙上,厉声问道。
门板被人用力的捶起来,我正待询问,外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叫道:“营长,是我。大事不好了!”
龙哥!
我垂头看了看自己,虽然松松垮垮的,看起来无比怪异。但由于外袍本来就比较宽大,所以这样看起来也并无不妥之处。我将剑靠墙放下,扯过头绳将披散的头发高高束起来,边叫道:“就来了,就来了!”
又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的将门拉开。
门外站的确是龙哥,灰头土脸上的,头发乱篷篷的四下飞舞,大冬天的他却是满头大汗,像头牛似的粗粗的喘着气。想必确实事发突然,而且事态严重,因为他的眼角还粘着一大块脏物。
明知道事态紧急,可他那滑稽的样子实在让人严肃不起来,不禁“卟哧”一声笑出声。
“营长!”他叫道,脸色更加难看。
我忙端正了脸,问:“发生什么事了?”
“有辽人偷袭!”他说。
我眉毛一挑,纳闷道:“今晚月色很暗,而且看样子似有暴雨之势,辽人怎么会这个时候突袭?”
龙哥神色一黯,嗫嚅道:“营长,他们,他们并没有偷袭城门。”
龙哥的话让我更加纳闷起来,不偷袭城门,难道刺杀主帅?叶知秋就在隔壁,门外还有无数侍卫把守,倘若真有什么动静,我不可能听不到。可是除了这两处,我实在想不通,他们还会偷袭哪里。
“他们到底偷袭的哪里?”我奇道。
“他们,他们偷袭,偷袭……”龙哥的脸突然抬了起来,双目紧紧的盯着我,似要喷出火来,声音也有了一些哽咽。
他此刻悲伤的表情,愤怒的神色和先前的惶急,都像一根根刺扎在了我心上。我的心脏突然剧烈的跳起来,那种不好的预感像暴雨,排山倒海般呼啸而来。
“到底是哪里?你倒是快说啊!”我吼起来,心中的不安随着他的静默而渐渐扩大。
“是军医营帐!”
龙哥恨声说道,眼里突然流下泪来。
“他们不是人!他们居然连伤者也不放过,而且,而且还杀了好几位郎中……”
屋外一道闪电划过,伴着一阵轰隆隆的雷声,然后是豆大的雨落了下来。
那晚的雨下得特别大,是我那有限的生命里下的最大的一场雨。
我,一辈子都记得!清楚的、深刻的记着。
第 28 章
“卑鄙无耻的辽人是乘今夜我军守卫松懈的时候闯进军医营的,里面数千位伤兵死亡过半,还有……”龙哥咬牙切齿的向我陈述事情的经过。
我的手紧紧握在剑鞘上,剑鞘上雕刻的花纹已深深的嵌进肉里,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你刚刚说,他们还杀了好几位郎中?”我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尽量以平淡的口气问他。
龙哥低垂的头抬了起来,双目迅速的从我脸上扫过。
我一直紧紧的盯着他,惟恐漏了什么重要的讯息,在他抬头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眼里除了伤心愤慨之外,还有一丝惊惧。
他沉默着。
“你说话呀!”我嘶吼起来,强装的镇定面孔终于崩溃。
手中的剑被不知什么时候从手上滑落了下去,我的双手牢牢扣住龙哥的肩膀,急切而期盼的望着他。
“江郎中他……”龙哥迎上我的视线,神色痛苦而挣扎,又是半晌不说话。
我再忍不住,右手握得拳,猛的挥了过去。龙哥毫无防备,被我打的向后退去,一脚踏空从台阶上摔了下去。雷声一阵紧过一阵,雨势也渐大起来。龙哥从泥浆爬起来,然后就似一尊雕像般的立于雨中,一动不动,任凭黄豆般的雨点疯狂的打在他身上。
我向雨帘中冲去,揪住他的衣领咆哮起来,“你说话呀!你哑巴了吗你?说话呀!”
倾盆的大雨,不到片刻就将我淋的透湿,可我却并不觉得寒冷,反倒是从心底冒出的寒意让我止不住的颤抖。
“他死了!”龙哥的声音没了先前的急切,却空洞的仿佛毫无生命。
“我——不——相——信!”我咬紧牙,用极轻却极坚定的声音对他说。
龙哥的脸终于抬了起来,他的眼睛被暴雨淋的无法睁开,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营长,我知道你和江郎中关系匪浅。但是,他的确被人杀死了,一箭穿心!”
我捂住耳朵,边摇头边往急步向后退去,大吼起来:“你住口!你住口!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告诉你,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想听,一个字也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
我转身,向庭外狂奔而去,身后的龙哥似乎在喊着什么,可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现在惟一要做的事,就是去证明他的话是假的,他怎么可以开这种顽劣的玩笑!等我找到轩雨后,我一定要把他军法处置!
军医营帐处,灯火通明,无数身着蓑衣的士兵来来往往的向外抬着担架。
无暇顾及他们奇怪的眼神,我直接向帐中走去。帐中站立了数人,都是些随行军医,我的目光逐个扫过他们。
轩雨,不在这里!
“舞侍卫?”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
我没动,目光不死心的仍然在帐中搜索着。
“舞侍卫!”这次,他站在我前面,正好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有些茫然的看向他,只觉得他很面熟,却又想不起他是谁。
他的目光透出惊异,不解道:“你这是?”
“江轩雨在哪里?”我问。
他的神情更加错愕起来,恰时有个士兵过来叫他“肖大人”,我才依稀想起来他是那位肖元生大人。他冲那士兵摆了摆手,继续将目光调向我,问:
“你在找人?”
我点点头,“我找江轩雨,他是随行军医。”
肖元生转头喊了一个士兵过来,吩咐几声,那士兵便领命下去。
“怎么淋成这样?你先回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找到人后,我让人过来通知你。”他看着我衣摆处一直滴滴答答往下落的水珠,说。
“不!我在这等着!”我说,连谢字都省了。
肖元生皱了皱眉正待说什么,那名士兵已经走了过来。
“大人。经查,江轩雨在今晚被辽人杀害,尸体已运到军冢。”
我突然觉得身上很冷,冬天的雨水此刻像冰块似的粘在周身,让我忍不住的发颤。从眼皮,到指尖,无一不在颤抖。
“带我去军冢。”我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不清,声音轻的飘渺。
那名士兵看了看肖元生,又看了看我,没出声。
“带我去军冢!”我再一次说。如果他再不动,我打算会夺过他的剑,然后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带我去。
肖元生点了点头,“你带舞侍卫过去!”
“是!”那士兵领命,带头向前走去。
“等等!”肖元生又叫住了他,“替他拿套雨具。”
“我不要雨具,你马上带我去!”我说。
那名士兵站在原地,为难的看着我和肖元生。
肖元生似乎叹了一口气,然后将他身上的蓑衣解下,向我递了过来。
我极轻的摇了摇头,率先向帐外走去,那名士兵紧跟着过来,然后走到前面为我带路。
豆大的雨完全模糊了人的视线,我的身体已经不像是我的,只是机械的迈着步子,紧紧的跟着他,一直向西走。路上不时遇到抬担架的士兵,沉甸甸的去,轻飘飘的回。
这一段路并不太长,却仿佛用尽了我一生的力气。
“到了!”士兵指着面前的一个大坑说。
那是一个很大的坑,里面躺了一排一排的用草席裹着的尸体。
他转身向回走去,我站在坑边,愣愣的站着。
有士兵还在将新运的尸体往坑里摆,大雨拍打在草席上,像是一首哀乐。
我跳下去,翻开草席,不是他;
翻开另一个草席,不是他;
……不是他……
“喂!你在做什么?”边上似乎有人在大叫。
……仍然不是他……
直到有个人揪住我的领子,把我从满是血水、泥水的地上提起来。
“舞侍卫?”那士兵的声音有些慌乱,慌忙的松开揪住我领子的手。
我继续向前走去,一个一个,揭开他们身上的草席……
我相信,轩雨不会在这里。但是,我还是必须亲自来确认。
每掀开草席一次,我的心就揪紧一次,现在,我怕极了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怕极了在这里看到好张总是温柔的笑着的脸。
“您这是干什么?”
“快住手!”
我感觉到身旁围了越来越多的人,却不敢过来拉我。我不想理他们,也没有精神理他们。
直到一双大手从背后将我提了起来,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很冷,似乎比冬天的雨水还要冷。
我懵懵的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又蹲下身。
他啪的一声抓住了我的手,我感觉到指尖传来的他的温度,同时也感觉到他握住我的手一颤。我沉默的想瓣开他的手指,可他的力气大的吓人,身上力气的流失让我再没有力气和他较劲。
我的脑子突然清醒起来,看向他的眼,已有些嘶哑的声音仍然是淡淡的,“放手!”
“跟我回去。”他说。
“放手!”我手上不再用力,只是看着他。
他不再说话,雨水顺着他的脸快速的滑过,像小溪一样的流下。然后他突然拉起了我,我被他拉的站立不稳,脚一崴便跌在了地下。
看着还有大半未翻看过的尸体,我的大脑终于没有办法再冷静的思考,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字——“滚!”
他突然回过头,眼神狠戾。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知秋,你要么杀了我,要么就放手!”
我毫不畏惧的看着他。
他愤怒的眼和我对视许久,终于放开手,转身向坑外走去。
再没有人来拦我了,头越来越沉,心也越来越紧。
手上不停的流出血来,似乎是被破旧的草席划伤的,却让人一点也觉不出疼。
第 29 章
不知今夜的雨为何来得这样猛烈,这样骤急。不知他就这样躺在雨中,淋了这么久,会不会觉得冷。
破旧的草席上,他就那样静静的躺着,身上的衣服完全湿透。我伸手轻抚他的脸,比冬天的雨水还要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他的头发被草席刮乱,杂乱的贴在在脸颊周围。我的心里像被压了一块大石般透不过气,那混沌的意识又开始充斥我的脑海。
我怔怔的跪坐了半晌,才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弯腰背起了他,这是我第二次背他。第一次背他的时候,他是温暖的,强健的心跳从我的背上穿透过来,他一直在后面不停的叫我放他下来;这一次背他,他却是冰冷的,没有了温度,心脏没有了跳动,他就这样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的趴在我的背上。
坑外依稀站了许多人,却都诡异的安静的站着。
我一直背着他往东走。
黑暗中,虚浮的脚步在满是泥浆的地上蹒跚,一次又一次的摔在地上。每摔倒一次,我就跌坐在地上很小声的呜咽一会儿,我想我一定摔疼了他,我跟他说对不起,然后拿袖子擦净他的脸,背起他继续往前走。
走到那处河堤的时候,雨势未歇,下面翻滚的水流的声音却盖过了雷声。
我将他放在一棵大树下,让他靠在树干上,我自己做在他身旁,将头轻轻枕在他肩上,就像那次一样。记得那时,我对他说,等战争结束了,我们找个地方隐居吧!他说,好。
我静静的靠着冰冷的他,问自己,你还剩下什么呢?
从我出生起,父母便遗弃了我。在孤儿院,大家都排斥我,惟一相信我的云在十几年之后也间接的被我害死。师父、小悠、白翎、飞雪在另一个空间生活着,和死亡又有何区别。遇到一个想与他共渡一生的人,他也死了!
这个世界,我已没有眷念。
雨顺着树干不停的滑下,浑身就像被浸在冰冷的水里,寒意入骨,我侧过身抱着他,想获得一丝暖意,却是徒然。神智渐渐有些模糊起来,只愿明日可遇到一位好心人,将我二人合葬。
轩雨,这一世你死在我的前面。
下一世,请让我死在你的前面。
天空中突然一阵巨雷响起,震耳欲聋,却将我已近混沌的神智又强行拉回了一些,只是双手渐渐无力,从他肩膀处缓缓滑下,直到接触到那粘粘的液体。我的心才开始,剧烈的痛起来。
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我的目光正好落在他的胸口,那暗红的颜色在那道闪电的白光中一闪而过,却已深深印入脑海。
我呆呆的从他肩上离开,然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随手抓起地上的石头,用力的挖,不停的挖……
当他的身体完全被黄土掩埋的时候,我终于哭出声来。伴着轰隆隆的雷声、水声,号啕大哭,哭尽所有的悲恸、不甘,和绝望。将我的心,我的希望、梦想,一并埋入这片黑暗的土地。
回去的路上,有好几次摔倒在泥地,无论怎么用力都爬不起来。那时我就在想,我马上就要死了吗?可是,我一定要活着,我要活着回到军营,我要用辽人的血,来为他祭奠。
我要为他,报仇!
眼前的景色都是模糊的。这里离军营到底还有多远,我已经无法计算,只知道要不停的向前。在又一次的摔倒后,我的力气终于完全流失,静静的躺在泥地里,连泪也流不出来,我连这最后一件事也没有办法做了吗?
我努力睁大眼睛望着漆黑的天空,心中充满了不甘。
暴雨,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有淡淡的月光撒了下来。一双军靴,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我像看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的抓住了它。
模糊中,看到这双军靴的主人蹲下了身,从泥地里扶起我。
“营长!”他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