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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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丘见青鹰负气离去,忙差人去唤大夫,又向堂中众人道:“今日店中有些误会,扰了大家酒性,我老陆向各位赔个 不是!”说罢向众人深深一拜,“今日各位酒菜,都算在小店身上,我家主子请客,大家继续尽情享用!”众人这才 又回到酒桌上,渐渐恢复了谈笑。
“这陆丘倒是个做生意的料子。”络离饮了口酒道。
“九爷,我扶您上内堂歇息,大夫随后就到。”陆丘上前扶起楚九骏,楚九骏却不答话,那一副面容似是万年不变的 淡漠,纵然被青鹰打伤至此,也只是用衣袖将嘴角鲜血拭去。
楚九骏在陆丘的搀扶下他脚步仍是虚浮,眼神却不停的望向云栈身前的那名女子。
络离似感受到了身后炙热的目光,一反常态的回头望去,只见那男子虽粗布衣衫,寄人篱下,眼中却透着异常的倔强 。
楚九骏见女子回过头来,漠然的表情也有了些许动容,但不似他人的痴缠,他只定定望了女子一眼便转过头向内堂走 去。
“你甚少理会闲事,竟为他侧目?”云栈的话打断了络离。
络离这才收回视线,面色没有丝毫改变,“我只是有些许好奇,楚九骏若是你的人,你怎会如此为难于他?若不是你 的人,又何必护着你?看来他与那青鹰之间矛盾已久了吧。”
“是敌是友,至今仍未可知!”云栈望向地上破裂的石板道。
“你怀疑他才是公子戚真正的棋?”
“为了牵制我,就算唱几场苦肉计,也未尝不可,何况他心思如此缜密,我哪敢大意。”
“有趣!有趣!他以青鹰九骏和你三人互相牵制,你却以他二人互为平衡,这样你才有些许空隙筹谋大计,我倒真想 看看你们两人谁能笑到最后!”络离竟如拍手看戏,似乎全然忘记这是一场好友的生死博弈。
云栈无奈的叹道:“如若我输了,烦请你将我葬在千念墓旁,每年祭日一柱清香便可。”
络离闻言举起酒坛,“今夜你喝赢了我,我便应了你这麻烦的要求!”
“又要讹我好酒!”
“你谋的是江湖,又怎差几坛清酒?”
“江湖?”
“怎得?江湖不够,还要江山?”络离听罢,秀眉一挑。
“这条路无论对错,已然是离弦之箭,毫无回还余地,只能走下去!”云栈竟哈哈大笑:“管他江湖江山!你我今朝 只管一醉!”
络离听罢,未有半分犹豫,端起酒坛昂首便饮。
云栈望着清酒划过女子细长的脖颈,心中叹道:谁人能想得此时举坛饮酒,名唤‘络离’的女子便是名震天下的铸剑 师‘姬谋姿’,自己身上背负太多,如深海漩涡,稍微与自己走的近了,便会粉身碎骨头,难以周全。
唯有这般强悍的奇女子方可破开巨浪,安之若素的做他朋友!
那颜歌……想到颜歌,自己欣赏她身上少有的简单,却不该再与她接触下去,否则不知会不会害了她。
窗外落雪不驻,此时已然将董村覆盖尽白,月光顺着银河流淌而下,将皓雪染上了一层银光闪闪的纱衣,然而长明饭 庄果然昼夜长明,喧闹声不绝于耳。
唯有窗边那两人在青灯下细语漫谈,偶然发出几声轻笑,酒坛也歪斜着倒了一地。
——
黎明已至,大雪依旧未停。
“去内堂给我收拾出一间客房!”云栈望着已有些许醉意的络离,向陆丘吩咐道。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复又道:“今日起,长明的所有酒价全部翻长一倍。”
陆丘惊道:“云爷,这样定然会影响饭庄生意!”
“照我吩咐去做!”
陆丘怯懦的望了望云栈,欲言又止,只得应声而去。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安排些事情,随后来看你。”云栈转过身,对络离俯身道。
“云爷,屋子已然备好。”
络离脸上已微有红晕,“也不知怎了,平日里千杯不醉,一喝这宜州九酝便如此不堪,算了,此次算你赢了!那事我 答应了!”说罢,脚步虚浮的随着陆丘指引走向内堂之中。
云栈望向络离的背影,低声道:“若不是你身上有伤,又奔波一日,还真难赢你。”说罢扶住桌脚,头也有些许眩晕 。
待得女子身影没入门后,云栈唤道:“拿杯解酒茶来!让九骏去我房里见我”
片刻之后…
“云爷!事情已然查清:琅峫山本为荒芜,据传之前多有妖邪不断出没,待得二十年前不知何人缘故,妖魔骤然肃清 ,此处才开始渐渐通商,董村也建立于那时,西南方向行六百里便可到达丹凤山,再向南下行去则是昆吾。
琅峫山脉十分宽广,村民甚少有上山之人,深山之中仍有奇珍异兽,颇为骇人;村中流传一个说法,就是琅峫山没有 后山,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过后山还能活着回来,那里终年黑雾环绕,阴森恐怖,直到现在也无人胆敢靠近。这几日弟 兄们各处搜罗的关于琅铘山的消息就是这些。”楚九骏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眼睛。
云栈抿了口手中清茶,从坐上起身,“没有后山…那便从后山着手。”
“是!”
“络离很美吧?”云栈话锋陡转,九骏听得络离二字,顿了一顿,复又低头道:“是!”
听罢云栈玩味的望着九骏,“你走吧!我休息片刻!”
楚九骏应声退出房门,当房门轻合的那一刻,淡漠的男子眼里少有的闪过一抹寒光,稍纵即逝。
—
阳光恍若缎带透过雕花的木床轻覆在女子的长睫上,感到了丝丝暖意,睫毛微微颤动,女子缓缓睁开双眼,望着湛蓝 晴空中高挂的艳阳。
雪花仍旧不断翻飞零落,些许轻落在窗前的梳妆台上,这许久不见的大雪竟然下了一天一夜。女子不闪不躲,就这样 径直望着空中炫目的阳光,突然,平静温婉的双瞳猛然收紧,随即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进!”
门房被吱嘎一声推开,楚九骏换了一身灰布长衫,着了一件鹿皮的短袄,项间挂着七枚银白色的狼牙挂饰,“云爷请 络姑娘过去。”
此时姬谋姿已然起身,却只着了一件红色的里衣,但她丝毫不在乎,冷冷望向面前俯首立定的楚九骏。
仔细的端详这淡漠的男子,雪光映出他刀削般的脸颊,不似昨夜的狼狈,纵然一身粗布麻衣,竟也遮盖不住他的气质 。
楚九骏抬头望向络离,目光未有丝毫避讳,更没有旁人的惊讶唏嘘,语调平稳道:“烦请姑娘尽快收拾更衣,属下回 门外候着!”
他话音未落,络离已然打断他,“不必了!”
只这三个字的时间,一抹红影回旋之间,女子已将衣衫穿戴整齐,略微正了正宽大的腰封,“走吧!”
络离自妆台取起一枚银色发梳,随手将长发挽了一个髻,便向门口走去,再也不望楚九骏半眼。
—
“岁旦刚过,过些时日,这些商贾怕是都要动身了。”云栈此时也换了一身深紫色的绢丝长衣,与络离并肩走在董村 的街道上。
天如破洞,鹅毛落雪自上零落了一地,鞋履踏下,便发出咯吱的声响,洁白如玺的雪面上立刻留下了清晰的印记。
“你到算的挺准,我刚睁眼,便被你拉来此处。” 一袭黑裙的络离外披着鲜红的斗篷,在这白茫茫的雪野,仿若一株 妖异的曼珠沙华骤然开放,长长的衣帽遮住了她的双眼。
女子冷漠倨傲的气势逼的雪花在周身一尺之外盘旋,似是也惧怕着她的冰冷。
云栈转过身子,望向容貌臻至完美的女子,“你来了一趟,不陪我些时日便走,他们疑心如此之重,定会发现不妥, 只怕又会不停叨扰。”
“络离戴上面具,便是姬谋姿!”络离微微一笑,“我今夜就走,剑还没铸好,待一切妥当了,再陪你观雪叙话,至 于叨扰…”络离顿了顿,“你知道的,除了铸剑,我还有一样最拿手,我若要走,这里除了你,怕是谁也望不到我的 影子。”
云栈无奈道:“你素来想走便走,没人拦得住。”随即他话锋一转又道:“你的‘落鸿舞’虽名冠天下,但如今这里 还有一人,不仅能追上你,还可以超过你。”
络离来了兴致,捻碎手中雪花,下颚微扬,眉眼轻挑笑道:“你很少夸赞谁,轻功如此超凡,我倒想见见。”
云栈摇摇头,淡淡道:“她不是此世中人,怕是没有必要见了。”
“难不成你说的是那天上的雕鹰?”络离抬起手腕指向漫天银白之间那抹突兀的黑。
第9章 (八)身不由己
云栈望见那雕鹰,正是那日山谷中所见的‘逐雨’,脸上笑容骤然僵住,“它怎会在这!”
络离眼神何其灵敏,早已察觉到了云栈的不妥,“被我说中了?!”
云栈收回目光望向前方,只见不远处正是‘张记布庄’,雪花遮住了视线,透过茫茫白幕,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那抹 熟悉的身影,不正是顾颜歌!
她此时只穿了件粗布单衣,在雪中冻的瑟瑟发抖,与那张之源说笑了几句便抱着一匹扎染的布料从店中走出。
她依旧将头发高高束起,脸色本就清透如纸,在浩雪下衬得越发轻薄,好似随时都会消失在茫茫雪海之中,颜歌的步 伐塌在雪上,只留下浅浅的印记,恍若微风轻抚,一层新雪飘落,就将那印记抹平,好像从没有人从上面经过。
云栈望见,面色虽未变,眼中却不由得浮起一丝怜爱。
“好个纤尘不染的姑娘!”络离早已将云栈变化一一收在眼底。
云栈闻言,将眼中异样扫却,回首望向络离,那漆黑的双瞳又恢复了往日的深不见底,“我只是觉得她单纯干净,与 这浊世格格不入,我的世界除了千念,不会留住任何女人!”
蛊雕‘逐雨’双眼何其凌厉,一眼便发现了云栈二人,哇哇大叫着盘旋而下,如自天空坠落的陨星,转眼间便飞到颜 歌肩上。
颜歌见了逐雨惊道:“你怎么跟到这里了!吓到旁人如何是好!”
然而那蛊雕依旧哇哇大叫,似乎在诉说着什么,颜歌听了半晌,终于明白那怪鸟的意思,转过身向云栈望来。
二人视线穿过皑皑白雪在空气中交汇,颜歌从不掩饰,望见云栈的喜悦立刻浮现在脸上,她微微冲云栈一笑,露出洁 白的贝齿,待得望见他身旁红袍黑衫的络离,不住的倒呵了口气。
直到肩上蛊雕的啄痛,才使得她回过神来,颜歌低头抚了抚蛊雕的羽毛,低声说了些什么,蛊雕才肯离去,临走前还 狠狠的瞪了云栈一眼。
络离却不再言语,就这么静静的望着颜歌和那蛊雕,眉头微微蹙起,却未有惊讶。
皓雪初落了一天一夜,街上行人稀少,煌煌雪雾,只余下三个人如此相望。
苍茫天地一夜间仿若全被染成银白,这红在其中显得如此突兀妖异,红袍下微露的尖尖下颚,比那万年不化的寒冰还 冰冷。
落雪缠绕在颜歌周身,绕是落于指尖的雪花,也未曾化去,似是贪恋女子身上柔和安静的气质,迟迟不肯离逝。
一抹是于世间特立独行,格格不入的红
一抹是与万物相应相和,恍若精灵的蓝
两个女子就如此四目相对。
云栈竟有些无措,一个是多年的知己好友,一个是想保护的山间精灵,三人在这番境地下相遇,他着实不知如何应对 。
颜歌却不懂,在她眼里,不过是下山买布时遇到朋友,自是开心的,她双手抱着布 ,向云栈二人走去。
“昨日一别,想不到这 么 快‘炫’‘书’‘网’就见面了!”颜歌到了云栈面前。
云栈只得答道:“你下山是来买布的?”
颜歌举着手中的布匹,“明知故问,上次你把我的布弄丢了,我只好让张老板又订了一款。”
“改日我再买匹给你赔罪!”
颜歌摆摆手,“不用了,你说话还真算数,刚刚我去见红姨,她说酒坊的生意今天好了很多,她心情大好,还赠了我 几坛酒,否则才换不来这布。”颜歌指了指手中的布,“酒价抬高,会影响到你的生意吧?”
“影响不大,来长明喝酒的人自然不会计较酒价是多少,计较的则不会来。”
一旁的姬谋姿脸颊微微抽动。
颜歌此时才望向络离,叹道:“这姐姐生的好漂亮,我刚刚见了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像画里走出的人。”
“她叫络离,是我的好友。”
云栈话音刚落,余光便瞥见络离一直放于身侧的双手突然抬起,他陡然回身,一把将颜歌护在身后,哪知络离只是抬 起衣袖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雪花。
略微轻蔑的一笑,女子冷道“何至如此紧张!”
颜歌感觉到了明显的杀气,一时竟不明就里。
“她只是个孩子,你不用多想!”云栈面向谋姿沉声道。
“山野村妇?”络离念叨了一句,不禁自己都觉得十分可笑。
深深吸了口气,在寒冷的飘雪中,连呼吸都仿若将被凝成白雾。
谋姿抬起双眼,定定望着云栈,“我还以为你是什么痴心情种,江千念的事情仍旧历历在目,你我这辈子谁能忘了! 你好自为之吧!”说罢冷冷扫了颜歌一眼,转身便走。
谋姿右脚塌地,周身借力而起,与此同时红色的斗篷骤然张开,如凤凰展翅,在天地之间划出美丽的舞姿,那抹妖异 的红色仿佛撕裂于虚空之中,炫光夺目的一闪便消失在雪野。
姬谋姿忘不了那个偏执坚强的女子,也为她有些不平。
云栈要做的事,太凶险,在一切没有完结之前,他身边的人,定是危机重重。
太多往昔,使得三人身不由己,从一开始,谋姿与颜歌就站在了对立面。
谋姿,临走前所说的话,如万把利剑将云栈心口搅碎,‘江千念’三个字更恍若惊天霹雳。
云栈定定望着女子离去的空中,久久说不出话,双手不禁握的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