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千秋-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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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送子观音庙烧香拜佛的都是我这样无所出或是没生儿子的少妇(呜呜——哀悼一下,我已经从未婚少女沦落为已婚妇女),我当然对它是不感冒的。第一,对于上天让我的身体停滞下来以至于我没有怀孕的危险这件事几乎已经只差用感恩涕零来形容我的激动心情了。怀孕多惨啊,莫名其妙多了个娃喊俺娘,我还怎么穿越回家。就算穿越回去了,我养活自己都勉为其难,何况还多一张嘴嗷嗷待哺,现在养个小孩有多艰难啊!第二,就算我想生,也不至于来求一尊泥制的偶像吧(虽然它身上是镀了金的),它倘若真的这么神奇,我治疗不孕不育的同行们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你看过哪个专家饿死街头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我怀了孩子,那么我就不可能了无牵挂。我不希望童年时的阴霾也笼罩在我孩子的头上。
这些道理是不足为外人所言的。韶华宫上上下下有那么多双眼睛殷切地期待着呢。虽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是老话,可身为他们的主子的我好歹也要有点表示,证明我的态度是端正的,心情同样很焦急。太子的余党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现在皇宫生活的主旋律又重新转化为各位娘娘的肚子。在轰轰烈烈的“大生产”热潮中,我作为后宫的代表人物怎么可以以敷衍塞责的态度对待传宗接代这项神圣的历史使命?
鸳鸯在我耳边碎碎念了N天之后,我终于承受不了她狂轰乱炸式的洗脑,同意去庙里烧香。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还有这么一手绝活,留在我身边端茶递水实在是过于大材小用,把她丢战场上开展策反工作绝对一个顶俩。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听说送子观音庙后面的藕塘还是不错的。左右宫中生活无聊,局势也没有先前那么紧张,我出来看看风景也不错。换上便装拿上腰牌,二十个大内侍卫混迹于人群中保护,我努力做到低调出皇宫。守门的侍卫最近怕是看多了我这样求子心切的皇妃,收了酒钱,大手一挥便放通行。哟,不错,我倘若是溜了,皇宫这道门槛倒并不难过。
“娘娘你不知道,最近几个月庙里来了个据说会开天眼的神尼,她解的的签神的不得了,十卦十准。每天只肯解几个时辰的签,大家都要早点去排队的。”
“你去替我排不得了。”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春眠夏困,生生搅人清梦最不厚道。
“这怎么可以。一定要亲力亲为,观音大士才能感受到你的虔诚。——说到这里,奴婢怎么觉得娘娘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见鸳鸯又要有苦口婆心的趋势,连忙矢口否认:“怎么会,谁说我不急,我比谁都急。”
天下间的庙宇都大同小异,只不过大多数三宝殿供奉的都是如来佛主,这家拜的却是送子观音。我看着满脸慈祥温柔的观音娘娘,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明代才子仇英在观音像上提的一首打油诗:一个好奶奶,把酒与我吃,前面一只鸡。他把观音比作“好奶奶”,因为她带来了瓶酒(净瓶圣水),还准备了一只鸡(仙鹤)。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旁边满脸端庄严肃的香客怪异地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包含着指责。我连忙静声屏气,装模作样地拜了两拜,跟着求签。
什么世道?!签上写的居然是梵文!唐僧铜子已经出生鸟?还到西天绕了一圈都回来了。我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字,貌似想省下那解签的银子是不可能的了。
我抓着签来到排成长龙的解签摊前,一个鹤骨仙风的老尼姑正在对着签文摇头晃脑地加以讲解。
她面容平板,一双眼睛却是温润明亮。这送子观音庙且不论是否有真材实料,出来当台面的倒还镇的住。她端坐在禅房的桌子后面,大家按秩序一个个的走进去,其余人只能在门外候着,仿佛是为了保护香客的隐私。而我却怀疑她是怕被人听出来自己说的全是乍听之下宛若真理,细想以后都是废话的说辞。香客们满脸虔诚,对着解签的尼姑不断点头,仿佛她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我心里偷笑,算命解签最重要的就是似是而非,总之玩的就是玄妙,什么意思你自己去蒙,蒙对了最好,蒙不对,只能说明你与神灵无缘,不能参禅天机的奥妙。
“施主也是求子嗣?”尼姑接了我手中的签,眼睛淡淡地在我身上瞥了一回。看什么看,要你解签又不是让你看相。我扫描到远处蒲团旁的鸳鸯正殷殷切切地对我猛眨眼,不由得恶趣顿生。
“是她”我压低嗓门,偷偷指了指鸳鸯,“我妹子脸皮薄,自己不好意思来问,我这个做姐姐的只好越俎代庖了。”
尼姑疑惑地打量鸳鸯,后者见她看自己,连忙挤出恭敬的笑脸,很自然地被误会了。
我嘿嘿嘿地偷着乐,鸳鸯啊鸳鸯,既然你这么喜欢小孩子,你娘娘我就动用一回私房钱给你求上一卦。呃,这里要是可以测姻缘的话就更好了。
“签只有自己求才会有解,那位小施主要是想知道子嗣的话尽可以自己去算上一卦。”老尼姑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我脸上,淡淡地说。
我瞠目结舌之余不由得肃然起敬。她怎么知道签是我求的。
“那位施主的子嗣何时有贫尼不知道,不过施主你五年后必定产下稚子。”
五年,我猛的一哆嗦,我回去以后完成学业还需要两年,工作两年以后结婚,一年后产子,加起来岂不是正好五年。饿滴神啊,偶穿越回家的日子不再遥遥无尽期。我的眼睛骤然冒出精光,谄媚地求证:“师太,此话当真?”
“童叟无欺,如假包换!”
晕,这位大师当自己是开店做买卖呢。我朝天空翻了个白眼,忽然念头一动,指着尼姑,眼睛瞪的倍圆:“你,你你。”青天白日,佛门胜地,我我我居然见鬼了!
“总算是认出来了。”老尼姑欣慰地点头。挥挥手,旁边的小尼姑走出去说了几句“神尼开天眼的时辰已过,施主们明日再来”,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叹气声,香客们三三两两地散去。鸳鸯在门口叫唤着“夫人。”老尼姑走到门边,双手合十,款款拜下,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家夫人与贫尼有缘,贫尼要留她用膳。”
“可是她吃过早饭来的啊。”小姑娘一脸茫然。我在心里破口大骂,臭尼姑,整天就知道吃吃吃,连个象样的理由都编不出来。
果然,老尼姑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她装模作样地干咳了两声,正色道:“天机不可泄露。”
鸳鸯惊讶地张大嘴:“难道……哦,菩萨保佑。”竟是喜出望外的模样。
老尼姑依旧微笑,道貌岸然,“天机不可泄露。”
鸳鸯却仿佛听到了最合理最详尽的解释,拼命地点头,对我张着大大的笑脸“娘娘,我在外面等你。”
得意就忘形,我们是微服出访啊。
我摇头叹气,幸亏我无心当贤后体察民情。
老尼姑带着我从后门出去,我看着她胖胖的身影灵活地向前移动,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开口便问:“师太,你懂得梵文?”
“当然不懂。我堂堂中土人氏,学那些蝌蚪文干什么?”老尼姑说的理所当然,丝毫没有羞愧心虚的迹象。
我心里倒吸一口凉气,拿无耻当自然的,普天之下像她这么坦荡的,除了静娴师太真的没有其他人了。我心里突的涌现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滋味,仿佛是遇见亲人般温暖,又仿佛是勾起伤心往事般辛酸。
“他们都死了,只剩下了我们。”我怅怅地看着满池的荷花,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已经没有人可以共赏。想到惨死的众人,不由心头恻然。
不对,她不也应当死了。她没死,那些尸体又都被砍了头,是不是说明……
我的眼里顿时涌现出希望,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只是她回复给我的笑容却是淡淡的苦涩。
“一切都是定数。天意不可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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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忽忽地空了,还好还好,在妄想泛滥成灾之前,希望已经被生生斩断。
“你还活着。这已经是意外的惊喜。”我点点头,道:“生死由命,善恶皆有所报。”
“我活着不过是因为我还不能死而已。”静娴面容平静,仿佛陈诉的是不相干人的命运。我猛的一动,看着她如一潭死水般波澜并不惊的面孔,不由得有些惶恐,尴尬地笑道:“我还以为埋在坟里的人是你,还特意叫人买了连理枝种在你和那个道士的坟前,这下子岂不是乱点鸳鸯谱了。”
“你没有弄错,他们本来就应该是天生一对。”老尼姑语气漠然,我却觉得自己仿佛提到了不该说的话,一时间,竟然沉默下来。
荷花娇妍美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亭亭玉立,不蔓不枝,如丰姿绰约的仙子,遗世独立。一阵清风拂过,带来清新的荷叶香气,心旷神怡。花瓣上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别傻站着了,莲子勉强算好吃,花却不能入饭。”
“怎的不能,改天用荷叶裹着烤叫花鸡,你可不许吃。”我笑着收起怅然的情绪,无论如何,遇见她总是让我欢喜的。
“你还会那样吃,以后我一定要尝尝。”她也笑起来,领我进了池塘后面的一间禅房。房间收拾的很雅致,一看就知道她在这里吃得开,有小尼姑伺候。果然,她唤小尼姑沏茶送上来。
“你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要进来打扰。”
小尼姑大概还没有看清某人光环底下的真面目,态度恭敬的很,点点头,就托着茶盘下去了。
我对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吹气,虽然有些口渴,但并没有马上喝。
“你的事情,我来京城以后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栀子眼光一向比我好,这次也不例外。”好吗,她的女儿代替我丢掉了性命,恐怕九泉之下的她会后悔才是真的 。
“我只是难过,即使事后做再大的努力,发生过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一切都没可能重新来过。”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东西,只会马不停歇地一路向前。
“昔人已逝,感慨无济于事。最重要的是要想好今后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我又怎么知道我该干什么。我茫然地望着氤氲的水汽,笑容也苦涩下来。
师太叹息了一声,摸着我的头,怅然叹气,苦笑道:“痴儿,痴儿。”过了一会儿,她丢下我,自己向后面走了。我没有看她离开的背影,一时间很多随着她的出现又重新在我脑海中翻腾起来的记忆排江蹈海的汹涌澎湃。
思考是一件痛苦的事,很多时候,我宁愿我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只是摆设。可是它永远那么尽忠职守地强迫我清醒地面对所有摆在我颜面的问题,连一分一秒的鸵鸟也不允许我去做。我要干什么,是今天离开,还是重头再来;是混沌度日,还是直面荆棘。忽然间觉得孤独,身边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这个世界里我只是一个过客,有谁我可以推心置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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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洛。”温和的带着暖暖的笑意的声音。
我不置信地缓缓回过头,邃然瞪大眼睛,比看到本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突然站在我面前还惊奇。
“哥,哥。”我跌跌撞撞地奔跑过去,抱着他,忽然就落泪了。
“见到你真好。我还以为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你了。”我哽咽着,他现在安然无恙,说明太皇太后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也就是说他今后性命也无虞。
“是我不好,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碰到静娴师太后我才知道当日的血案,才知道你那天为什么坚持让我离开。我真是傻,居然相信了你的话,以为你真的想要留在王府里生活。早知是这么回事,我说什么也不会把你一个人留下来,让你吃这么多苦,我也平白受这么多折磨。”
“没有的事。”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努力对他微笑:“你看我现在不也没什么事。”
我们坐在佛龛前的蒲团上诉说自上次别后各自经历的事,我草草说了一遍楚天昊的事,他也说了这半年来的游历。这个人,天生以四海为家。
“对了,哥,我看到了关于你家事情的宗卷了。”我想了想,还是挑起了这个话题。当日家谱是静娴交到我手里的,现在她突然出现,定然没有单纯跟我叙旧的道理。
他的神色一阵黯然,摸着我的头,他微微一笑:“是不是很惨烈?有没有吓到你。”
我摇摇头,准确算起来,这半年多来,直接间接死在我手里的人数可远不止这些。
我摇摇头,准确算起来,这半年多来,直接间接死在我手里的人数可远不止这些。我下意识地看自己的手,纤细苍白的指间流动的可不是鲜血的气息。商文柏像是感应到了我心头的苦涩和黯然,伸手把我的手包在掌心中,他的手很大,我的骨架又小,居然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是久不习惯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和别人握手,我有些尴尬地缩了缩手,他也没坚持,笑了笑便松开了。
禅房的外面茂林修竹,苍翠碧绿的颜色泫然欲滴。我走到窗子前,看着那沉稳的碧色,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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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你们俩就别在哥哥长妹妹短的了。文柏,嘉洛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赶紧说重点。”静娴估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风疾火燎地跑进来,冲我嚷道:“嘉洛,时间来不及了,我就长话短说。你还记不记得当日我交给你的商家家谱?”
我望着净娴依旧圆滚滚却变的陌生的脸,脱口而出:“你怎么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一愣,不自然地笑道:“你不相信我是老尼姑?”
我也愣住了,这并不是我说话的本意。一个人的相貌可以发生改变,但他(她)的气质,他(她)给人的感觉却是不会变的。我既然能够认出容貌已经大变的师太,自然也无心考虑那一层。
“当日我与老道士带上山的女子言语不和发生了冲突,她居然喧宾夺主擅自穿我的袈裟!结果脸上被她失手划伤。老道士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我不应该那么卤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