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江淮-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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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薛德闭关养伤,她又如何是其他人的对手?几个回合便被“银鼠”裴冲打了一掌,幸好归雁正在梓园左近暗察动静,出手将她救下。裴冲等人都知归雁如今可以算是薛真的随侍之人,自是不便阻拦。
归雁道:“裴冲功力虽不深,练的却是毒掌,所以我没法救治。”
薛真已经知道归雁虽然在暗器上使用剧毒,但对毒并不精通,正待说话,孟默谦已先道:“交给我吧,她伤势不重,可确保无忧。”
蜀中孟家亦以用毒著称,薛真自是由得他代劳,找了一间幽静房间,让他为袁玫驱毒疗伤。众人正要离开,孟默谦突道:“麻烦归雁姑娘留在这里照看一下,若只有我和袁姑娘两人,这个……礼教大妨……”
“咦?” 薛真和拓跋玉寒听得面面相觑,孟默谦什么时候投入儒生门下,开始讲起礼教来了?薛真示意归雁留下,和拓跋玉寒走出房间,还未转过走廊,就忍耐不住,两人一齐狂笑起来。
只听房间里传来孟默谦的怒喝:“在那儿笑个屁!还不快滚!”
薛真忍住笑,正色道:“拓跋兄,我今日方明白了一件事。”
“哦?是何事?”
“为什么花会那日孟兄假意和我争了一回柔儿之后,就再也没问起过我妹妹来。”
“我也好奇,到底是为什么?”
“我妹妹娇弱纤细,自然不是孟兄钟意的类型,原来孟兄所爱,却是火辣身材……”
孟默谦听见这话,腾的一下涨红了脸,竟是没有反驳。归雁也觉好笑,不过还是起身出来,赶走了哂笑不已的薛真和拓跋玉寒。
第六章 玫香(下)
薛真、归雁和拓跋玉寒三人站在南门码头的高处,望着鱼贯往来的大小船只,拓跋玉寒指点道:“那涂有赤色标记的,就是我们紫梅山庄的货船,夹在广运盟的大船中间,倒也不怎么显眼。”
码头上虽然拥挤,但秩序井然,私货与普通货物各走各道,互不影响。广运盟的货船都在一个较为隐蔽的区域泊岸,熟稔的客商可以事先准备好人手,就地交割,极是迅捷方便,这是林雪涵和州府疏通之后的结果。知州莫?是极为精明的人,尽管明里要表现得完全不知情,但暗中对经过扬州的每一批私货,都要做到心中有数,因而派出了一些便装的小吏,一面监视码头的动静,一面记录货物往来。
广运盟不仅积极配合官府,而且在薛德的默许下,也让紫梅山庄等一些较小的帮派借用了这条通路。薛德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只要不出现如山水行这般欲与广运盟分庭抗礼的帮派,他也不愿把其他人赶尽杀绝,只是要利用这条通路,须得缴上一份利润罢了。
从南方贩运过来的货物,一般就在扬州卸下卖出,自有一帮亡命之徒,将货物从陆路偷运到金国牟利,而从北方或沿海运过来的,便可在扬州装船,或通过运河南下,或转驶入大江。这两年在薛泰的主持下,广运盟几乎已是公开贩私,薛德自然更不掩饰。如今人人唯利是图,而武力又是维护利益的保障,江湖人和商人,已经再也难以分得清楚。
“那吃水较深的,就是运盐的船只。”拓跋玉寒叹道,“官盐价格已是不菲,私盐就更是暴利,可怜那些煮盐为生的百姓,自己却吃不起盐,正如唐诗所咏,‘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薛真道:“柳耆卿有诗专写此事,名为《鬻海歌》,诗中言道‘鬻海之民何所营,妇无蚕织夫无耕。衣食之源太寥落,牢盆鬻就汝轮征。’”
拓跋玉寒抚掌道:“不错,我怎会忘了此诗呢,‘鬻海之民何苦门,安得母富子不贫。本朝一物不失所,愿广皇仁到海滨。’”
归雁听到两人所咏,不由插口道:“原本以为柳永只懂得浅斟低唱,混迹风月,不想还有如此忧国伤民之作。”
薛真有些忿忿地道:“时人往往以偏概全,妄下论断。其实词媚诗庄,是约定俗成的习惯,单凭几首曲子,如何足以品评一个人的全貌?可叹柳永一生,都被偏颇之人所误。”
归雁吐吐舌头,不敢再言。拓跋玉寒怕气氛尴尬,笑着接口道:“说是词媚诗庄,也不尽然,苏学士以诗入词,不也自成一片天地么?”
薛真也觉方才对归雁的语气有些过重,便顺着拓跋玉寒的话茬笑道:“苏学士天纵之才,可与诗仙李白相提并论,那不是别人可以企及的。”说到这里,他不禁想起现下在建康的辛弃疾来,辛弃疾所作曲子不失清丽,却也另有一股苍凉豪迈之气,倒不知日后会不会走上苏轼的路子。辛弃疾一心为朝廷着想,恐怕和薛泰不会太和睦吧?可广运盟在建康不止是地头蛇,甚至是地头龙,料想辛弃疾这个通判,做得不会太顺利。薛真突然之间,很想回建康看看,反正扬州有没有他,也看不出什么区别。
“风月公子”的外表下,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深沉吧?……归雁见薛真若有所思,以为他还惦记着说柳永的话。她觉得薛真倒真和柳永是同一类型的人,却不知薛真之所以对众口铄金者如此痛恨,一多半却是因为慕容蝶的关系。
拓跋玉寒道:“林姑娘当真是个人才,一面把州府上下打点得舒舒服服,一面把方子申收拾的俯首帖耳……”说到这里,猛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提到方子申,岂不是在指归雁不如林雪涵有本事?当下朝归雁歉意地笑笑。
归雁笑道:“拓跋公子不用介意,归雁已和过去的一切没有关系,以后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而已。”说罢看看薛真。
拓跋玉寒拊掌笑道:“如姑娘这般出色的婢女,除了安仁之外,再没人有这样的幸运了。”他和薛真日渐熟稔,便称呼薛真的字,而薛真就叫他“拓跋”。
薛真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归雁和他商定的说辞,是薛真通过唐安安与颜如水相识,既然颜如水突然决定退隐,把自己的贴身婢女送人也属正常,归雁就可名正言顺地托庇于薛真乃至广运盟之下。就算弄影或者其他有心人有所怀疑,也没太多可指摘的。因而在外面,两人都是以主仆身份出现,就算回到芍药园,归雁也总是忙里忙外如同个管家,倒是整天板着脸不发一言的袁玫,看上去好像芍药园的女主人一般。
不过面对拓跋玉寒,两人就不用掩饰太多,这个长相能够羞煞女子的青年,似乎最擅长的就是打探小道消息,整个扬州的事都宛如发生在他眼皮底下。他自然知道薛真和归雁交情非浅,却和颜如水没什么来往,而归雁决不会是真正的侍女身份。他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颜如水和归雁竟是同一人,在他的想象当中,薛真早已施展“风月公子”的情场绝技,把归雁虏获在手,以薛真的怜香惜玉,保护好自己的小情人完全是合情合理。至于颜如水……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薛真偶尔失手一次,也很正常吧?或许薛真的品味,就是和普通人不同呢?
薛真若知道拓跋玉寒的想法,恐怕会当场吐血。不过正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给别人留下先入为主的印象,只能怪自己。其实不只拓跋玉寒,薛德、林雪涵等人的想法,都是大同小异,弄影上次被他气走后,更是每天暗自骂他“见色忘义,色欲熏心的大色鬼”。
薛真自己当然不这么认为,他心目中的色鬼另有其人。“拓跋,孟兄天天往芍药园跑,难不成咱们以后每天都要来码头看船?”
拓跋玉寒一脸无奈地道:“说真的,我以前也没见过孟兄这样……”
“孟兄也真是的,张狂不羁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扭捏起来,还非要我们避开?”
拓跋玉寒摇摇头:“孟兄这人,骄傲好胜,所以最是怕丢面子。那袁姑娘自从她师父死后,冷得像块冰一样,孟兄自然要曲意逢迎一下,少不了还要吃些白眼。这么没面子的事情,当然不希望我们看在眼里了。”
薛真笑道:“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孟兄这次一见钟情,代价必定不小。”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归雁咀嚼着这句“一寸相思一寸灰”,不禁痴了。唐安安听说她和薛真相识,信中也隐约流露出希望归雁能替自己续写这份情缘的意思,不过归雁这一片芳心,会不会也和唐安安一样,落得个相思成灰的结果呢?
只听拓跋玉寒又道:“以安仁你的功力,定然可以提点孟兄一二,只是孟兄争强好胜,怕是听不进去的。”
薛真哭笑不得地道:“谁说我的功力就高过孟兄了?再说若有别人帮忙,这过程就少了许多味道。”
拓跋玉寒大笑道:“是极是极,就凭这一句话,你还想隐瞒功力不成?”
薛真气结,这拓跋玉寒谈起男欢女爱来还津津乐道,却不知他自己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拓跋玉寒对薛真的恶毒念头一无所知,笑道:“今日心情爽朗,应该置酒畅饮一番,只可惜颜姑娘远行,听不到她的绝世琴音。”
归雁突然接道:“我跟随小姐经年,颇得一些传授,大曲弹不成,佐酒的小曲还弹得,两位公子可有兴趣?”
“妙极!”
(明月在此祝大家新年快乐^_^)
第四卷 楚云引归帆
第一章 剑舞(上)
有薛真和拓跋玉寒在,孟默谦又摆出那一副正襟危坐,眼高于顶的样子,让众人都是暗自好笑。只是他的眼神偶尔扫到对他视若无睹的袁玫身上,分明流露出一丝无奈。
薛真和拓跋玉寒席地而坐,两人面前各摆了一坛陈酿的琼花露。归雁取出一架样式普通的古琴,对拓跋玉寒道:“拓跋公子可有什么偏好?”
拓跋玉寒笑道:“我可不学那辛弃疾。琼花露乃是精致温润的酒,香醇入口经久不去,佐以缠绵悱恻之曲最好。”
薛真怕归雁露出破绽,笑道:“归雁既说只会小曲,不妨随便弹首曲子,拓跋喜欢什么,让他自己唱去!”
孟默谦嘿然道:“这你可难不倒他,拓跋唱起曲来,只怕秦浅月也要甘拜下风!”
众人大讶,就连一脸冷然的袁玫也露出狐疑的神色。拓跋玉寒颇有些手足无措地道:“这个……孟兄似乎说得太过……”
薛真笑道:“拓跋何必扭捏,但唱无妨。”说着向归雁使了一个眼色。他心里捧腹不已,这拓跋还真是应了那一句:安能辨我是雄雌……
归雁纤指轻拨,一曲平和的《清平乐》流淌而出,拓跋玉寒大灌了几口酒,凝眉唱道:“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一曲唱罢,薛真大为叹服。拓跋玉寒声音本来就柔软,唱起曲来更加珠圆玉润,不带一丝江湖气。而其中的萧索味道,就不是一味婉转的秦浅月所能具有的了。当然秦浅月唱曲是为客人听,不免刻意迎合气氛,而如拓跋玉寒、辛弃疾这般为自己而唱,自然能够曲由心生。
难道也是伤心人不成……薛真暗自琢磨,只是不好问诸于口。
拓跋玉寒一举一动均有女儿姿态,唯有豪饮之时方显出男子气派,这一点薛真极是欣赏。反倒是孟默谦端着小杯浅斟慢啜,颇让人觉得做作。不过拓跋玉寒曾向薛真解释,说蜀中孟家本乃帝王后裔,因而家教极严,孟家中人都自视甚高,即使淌进了江湖这淌浑水,也总有点想要出淤泥而不染的做派。孟默谦自小受环境渲染,倒并非有意拿捏。
薛真和拓跋玉寒举坛一气痛饮了小半坛琼花露,心中很是惬意,拔出剑来道:“唱曲我是不行的,不如就以剑舞与你相和,可好?”
“当然是好。”拓跋玉寒这可不是违心之言,薛真的剑法,如今也算是个小小的谜了。虽然大家都相信以薛启的才华造诣,创出一套剑法并不值得惊讶,但毕竟江湖上谁也没有真的见过薛启用剑。薛真现在还远算不上声名显赫,否则恐怕早有人提出质疑了,不过对于和薛真比较接近的拓跋玉寒和孟默谦等人,总是希望能够看出一些端倪来。
薛真微微一笑,对归雁道:“弹一曲蝶恋花吧。”
琴音再起,薛真举剑起舞,激起一片落英缤纷,便如穿花蝴蝶一般潇洒而优美。剑本是杀人利器,可在此时的薛真手中,却是那般温柔,剑光所指处没有一点凶戾,反而荡漾起绵绵情意,引人陶醉其中。
薛真不知多少次看慕容蝶作此剑舞,一招一式早已深印脑海中,却从未自己尝试过。此时心有所感,一时间唐安安、林雪涵、归雁……诸般思念、酸楚、欢乐、迷惘一齐涌上心头,手中剑随心所至,竟已脱离了慕容蝶的窠臼,变成自己感情的挥洒。
归雁手指似乎忘记停顿,一曲弹毕,行云流水般从头来过,竟不落一丝痕迹。拓跋玉寒也跟着唱道:“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满院乱红终于纷纷落下,薛真默立良久,仿佛还陷在方才的感觉里,芍药园中一时鸦雀无声。
众人各有所思。最失望的要数孟默谦,本来想要观察薛真的武功路数,不想这一场剑舞实乃九分舞一分武,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拓跋玉寒虽然和他一样,但却很是兴奋。若说以前和薛真接触还带着几分功利的话,拓跋玉寒此时则下定决心要真心相交薛真这个朋友。
袁玫怔怔不语,脸上全是泪痕。薛真好像替她把数日来的委曲凄苦发泄了出来一样,她突然觉得心里舒畅多了。
归雁则是痴痴地看着薛真。琴剑相和,她似乎完全能够体会到薛真的心情,风流不羁的外表之下,其实掩藏着一颗脆弱的内心。他不是不愿为一个女子不惜一切,而是不敢,他害怕受到伤害,所以不肯停留,而每一次的离去,却又让自己那颗充满眷恋的心不停挣扎。
薛真自然不知道归雁会在这一刹那看透了自己的全部,事实上,他对自己的了解也许还没有归雁那么明白透彻。他只知道,自己似乎又多体会到了一些师父的心情,而他的武功也随之又精进了一层,久未悟透的“细雨流光剑”最后两招,已然有了把握。
而在众人全然凝神于薛真之时,没有人发现院外树上藏身着一个优美的身影,正在发出微微的叹息:“难道这就是蝶恋花么……”
隔日,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