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天喜帝-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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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狂风刮过,扫得远处邰涗帅旗猎猎生威,赤色大字随风而动,这才将城头守军们猛地惊醒……
“跑!”
“快跑!”
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嘶哑的声音蓦地划破城上静谧之氛,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反应过来,随即手忙脚乱地冲下城楼,飞快牵马近身,沿着远处向东面撤去的邺齐大军之迹,竭力往逐州城方向逃去!
清浏关既破,便再也守不住留不得,如果不逃,邰涗大军回身斩刃的便是他们!
逐州城城门大开,迎薛晖刘睿大军入城,残兵败将灰头土脸,身下战马亦没了生气,城外护城河上栈桥浅震,行在最后的士兵们颇不甘心,在入城前又回身遥望了一眼。
这一眼,便让士兵们满面怨愤的脸陡然转惊——
远方雾中,邰涗帅旗高高扬起,缓缓及近,铁甲军容越来越清晰,邰涗大军竟然追上来了!
一夜未眠来袭清浏关,于邺齐营中血战多时不休,此时此刻,邰涗士兵们如何还有体力,能够一路追他们至逐州城下!
来不及多想,邺齐士兵们冲着行在前面的薛晖等人高呼:“将军快看后面!”
已入城的薛晖闻声,又策马而回,朝后望去……
双眸泛起血丝,嘴唇微颤,他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薛晖狠狠咬牙,扬鞭冲城上士兵大喝道:“待全军入城后,将护城河上的桥给我毁了!”
没了桥,他狄风就算再有能耐,也近不得逐州城!
邺齐大军残部尽数入城,城门缓缓合上,士兵们身子还在抖,先前狂跳的心渐渐趋缓……
不论怎样,仍是活下来了。
薛晖入得城中,二话不说,卸枪下马,便直往城头而上;刘睿见状,忙吩咐了麾下将士,将兵带回,自己跟着薛晖朝城墙上跑去。
逐州城头守军见薛晖上来,忙让出前面,“薛将军!”
薛晖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就大步走至城墙边处,定定地朝远处望去。
刘睿跟来,脸上血汗之印交错,面色愤恨,低声道:“将军此时是如何打算的?那邰涗大军是怎样入得关内的,让人怎生都想不通!”
薛晖冷笑不语,双手紧攥成拳,甲胄之下胸脯起伏不休,心中怒海翻涌,他知狄风向来用计奇险,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邰涗大军竟能于清浏关内奇袭邺齐大营!
他一夜尽防关外生变,何曾想到却于清晨败于关内!
城外远处,邰涗大军阵容齐整,铁甲渐近,帅旗高扬,隐约可见阵前狄风银甲着身,身下战马蹄踏飞快,朝逐州城猛奔!
刘睿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朝薛晖靠近了些,“他们……如何能够这么快!”
薛晖心中生出些寒意,手搭上城头石砖,面上仍作镇定之色,“城下护城河上之桥已毁,还怕他作甚!”
二人立于城头,眼睁睁地看着狄风率部疾行而来,邰涗军阵向前推进速度是越来越快,丝毫没有减缓之势。
……疯了,他们是不是疯了!眼见河上无桥,为何还不止步!
薛晖掌间虎口微裂,有血丝渗出,盯着城外的眼睛是越睁越大——
邰涗大军遇水而不退,气势震天,丝毫不带犹豫地跳入河中,而后一边大喊着,一边涉水而过,争先抢后地冲上对岸,直逼逐州城门!
薛晖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景象未变,邰涗大军更近,阵前狄风盔上之缨他已能看清。
虽是夏日,可天明未久,城外护城河中之水仍是冰凉渗骨,这些邰涗士兵们却似是置身于外,丝毫没有感觉!
刘睿在一旁已然大怒,吼道:“狄风小人,趁夜袭营,不知用的是什么下三滥手段!此刻不依不饶逼至城外,区区五千人,难不成还想攻下逐州城?有种待我打开城门,两军列阵对战,看是谁胜谁负!”他满面涨红,扭头对薛晖道:“薛帅但给我麾下人马,让我出城同他一战!”
薛晖粗喘一口气,心中怒火愈旺,虽知刘睿年轻气盛,所说之言纯是意气之争,为兵家之大忌,可自己此时亦是胸懑难平!
麾下大军遭狄风重创,眼见邰涗大军彻夜未眠,此时人困马乏,又涉水奔袭,两军相抗之下,邺齐大军胜算当是更大,若率军出城要战,想必能一挫狄风锐气……
此念一出,便再也遏制不下,薛晖胸中气血翻滚,望着城外邰涗大军,只想挥刀斩个痛快!
他回身,看了一眼刘睿,狠狠道:“我亲自率军出城!”
整军素容,列阵于城门之前。
逐州城门渐开,城外邰涗大军阵锋尖锐,直指城中,却是未动。
邺齐大军出城,薛晖居阵中,赤甲玄缨,长枪在手,遥望对面,缓缓而行。
邰涗大军只是不动,狄风于军前压阵,只是盯着对面城门,邺齐大军兵马渐出,越来越多,可他却仍然不出号令。
薛晖人马随阵而出,赤甲刺眼,于阵中甚是醒目,一望便知。
狄风远远望见他,黑眸中火花陡闪,嘴角忽地一翘,贴在马腹侧面的双腿猛地一夹,臂挟长枪,回身对阵猛地举枪右扬,而后转身对前,疾速朝前冲去!
…………
大历十一年八月二十八日,右骁卫上将军狄风率军破清浏关,直逼逐州城。邺齐大将薛晖率军出城迎战,列阵于城外。
狄风领兵带阵,拥马项直入邺齐阵中,手刃薛晖中脑,并刘睿擒之,后大败邺齐守军,破城而入。
逐州既下,狄风命人火速归京上报天听,调江西路邰涗禁军赴逐州守城,而自率部扎营于城外。
…………
逐州城外,邰涗大营中火光耀天,笑声不断,人人脸上均是喜色。
大战之后便有大赏,狄风虽是治下颇严,却也不愿在此时扰了士兵们的兴致,也便随他们肆意乐上一晚了。
中军帐帘抖动两下,方恺自帐外进来,脸上亦是挂着笑,“将军!”
狄风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继续写要报至枢府的折子,“何事?”
方恺挠挠头,“将军生擒的那个邺齐小将刘睿,死活不肯进食,说是一定要见将军一面!”
狄风停笔,“为何?”
方恺诞笑两声,“他说,死也想不通将军是如何能破清浏关的!说是恳请将军告诉他……”
狄风低低一笑,“他既是不愿进食,那便饿他两顿,明日得空了,我去会会此人。”
方恺应了,却是不走,嘴唇动来动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狄风挑眉,“还有何事?”
方恺挠挠头,嘴角歪了歪,“将军……逐州城里的降官给将军送了份礼来。”
狄风面色转黑,“退回去。”
方恺撇撇嘴,“只怕是不好退……”
狄风扔下手中的笔,眯了眯眼睛,“你到底是何意?”
方恺嘿嘿一笑,“将军,这礼都送到门口了,我看您就收了罢。”说罢,猛地冲帐外击了两下掌,又看向狄风,笑道:“将军慢慢享用,属下先告退了。”
狄风起身正要斥他,却见帐帘被人撩起,一个女子被人推了进来。
方恺不等他开口,便飞快地闪身而出,帐帘自身后落下,打在那女子的裙摆上。
狄风生生愣住,怎么都没想到,方恺口中所说的“礼”,会是一个大活人……
女子头低着,瘦削肩膀微颤,似是在低泣哽咽。
狄风撩袍,快步走下来,急急道:“姑娘莫哭……”
他离这女子近了些,却忽然觉得,眼前这身形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那女子闻声抬头,一张小脸上泪痕满面,面色素白如纸,衬得那似水双眸清亮惑人。
这眼……这人……
狄风呼吸一窒,脑中记忆蓦地涌出,“你……”
女子看着他,脸色由怕转惊,似是不置信,“你……你是狄、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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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更得晚了,最近在努力调整作息时间中,今天头很疼,这章先放上来,也许明天会修改。
拼死拼活写战争,是为了证明,亲娘不止会写H……(话说在群里被别的作者说得脸上大羞,难道我的H很热么……注:此热非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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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一则以欢,一则以喜 欢喜三十三
更新时间:2009…3…1 23:24:48 本章字数:2479
她一说完这话,立时咬住嘴唇,头又低了下去。
狄风看着她,只觉奇怪,不由又上前一步,“你怎知我姓狄?”
她身子微微一动,却是不抬头,小声道:“那日在城外,听见邰涗将士们这样唤将军的……”
声音哑着,鼻音甚重,仍是在哭。
狄风看不见她的脸,也不知她此时是何表情,听着这压抑着的低低抽泣声,心底不由沉了些,“姑娘莫哭,在下虽身在行伍,可也非禽兽之人。姑娘在这里等等,在下这就去找人,将你遣回城内去。”说着,便要往帐外走。
可他才一抬脚,眼前女子就跪了下去,重重叩在他面前。
她含着肩,也不抬头,哽咽道:“求将军行行好,别把我送回逐州城……求求将军了!”说罢,双手便伏在地上,竟是又要给他叩头。
狄风见状,忙屈膝蹲下来,伸手止住她,“姑娘这是在做什么,有话起来说。”
她跪着不动,也不再言语,襦裙前摺压在膝间,水青色的上好缎子被泪渐渐砸湿。
狄风皱眉,低眼去看,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她身上衣裙料子华贵,可却不甚合身,一双小手被敞袖掩了半截,露在外面的手指上,隐约可见红痕。
“姑娘?”他轻声唤她,可却得不到回应。
狄风低叹一声,伸出手,隔着衣袖去握她的手腕,想将她扶起来,可一碰她,便觉薄薄的衣料下,热度惊人。
他黑眸浅眯,慢慢起身,她倒也听话,由他拉着她起来,也不挣扎,身子软软的,起来之后一歪,险些又要摔倒。
狄风抿抿唇,动作略有迟疑,却还是伸手,将她袖口朝上稍稍卷了卷,这才看清,她手背和小臂上有红紫之印。
竟像是被人打过的痕迹……
她缩了一下胳膊,指尖颤抖,不想让他看见,往后退一步,却踩到自己裙摆,身子一偏,就要朝后倒去。
狄风未松手,将她拽紧,待她立稳后才皱眉道:“姑娘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她不语,只是摇头,半晌后,终于抬头望向他,眼睛肿着,脸色苍白,可两颊却异常红润。
狄风想也未想便抬手探上她的额,掌下肌肤果然滚烫,他收手,顾不得再问她什么,只是转身朝帐内塌边一指,对她道:“去歇着。”
然后急匆匆地撩帐往外走,一出去便大声唤人来,“遣人去城中,寻个大夫来。”
那士兵面色顿时紧张起来,“狄帅可是哪里伤到了?”
狄风摇头,低声道:“现下就去,旁人若是问起,就说是要征个随军医士。”
此次自京中出兵,英欢着太医院选派了三名上舍生做随军医士,狄风领兵南下意在速战速决,走之前为图便宜,就将那几名上舍生留在陈进大军营中,赴逐州的五千精锐中是一个军医都没带,白日里城外一役的伤兵们已被人送入城中卫所好生治护,于是也就没想在逐州再征召随军医士,只待拔营北上与陈进合师后再做打算。
可眼下帐中那女子……却是非得大夫来看不可。
狄风见那士兵领命而退,才又回至帅帐内,一进去就看见她并未去歇着,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听见他进来,便往后退了退,一副受惊了的模样。
上一回在逐州城外见她,她虽是略显怯懦,却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闻风即惊,这些时日以来,她到底是遇了何事,人能变成这个样子……
当日见朱雄亲送她归城,他以为这女子身份不比常人,可眼下再看,她竟如物什一样被人送来给他,至低至微。
问她什么她也不答,身上有伤,又在发热,宁可留在邰涗营中,也不愿回逐州城去,这当中究竟有何隐情,他却也想不通。
狄风向来不忍见女子遭罪,当下便上前一步,好言道:“你既是病着,我也不好相迫,若是不愿回逐州,那就在我帐中留一夜再说。”
她一听,眼眶又红了起来,“将军……”
狄风慢慢拉过她的胳膊,带她往塌边走去,“你莫怕,先躺下歇着,我已叫人去城内寻大夫,天亮前应当能来。”
她咬着唇,动作迟缓,走至塌边却又停下,头微垂,欲言又止。
狄风放开她,退了一步,低声道:“你且放心,唐突之举,我是不会做的。”
她慌忙抬眼看过来,“我不是这意思……”她小心地沿着塌边坐下,才又看他,眼中含泪,“多谢将军……”
狄风摇头低笑,这女子自己病着,却还怕惹他生怒,倒也真是……他挑眉,侧过身子,“你睡,我到帐外去。”
他走去将帐中四角烛火熄了,只留案上一支,回身就见她已和衣躺下,瘦弱的身子蜷起,面朝里面,一动不动了。
狄风心下微叹,榻上这女子万般柔弱,也真就只那一双大眼,还有几分像英欢。
一想到英欢,他便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然后朝外走去。
外面繁星满天,萃灿落幕,颗颗都似她眼中之茫。
不禁咧唇微笑,几日来第一次胸生快意,这逐州,他到底是夺下来了!
不知捷报抵京之时,她会是何表情……
他向远处簇堆烈燃的篝火走去,士兵嘈杂的笑声时不时地窜入耳中,酒香扑鼻,战马低嘶,这营中之夜,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十二年前第一次见她,她十二岁,他十八岁。
他那时才入侍卫亲军马步军,得先帝恩宠,随圣驾至西苑观诸军百戏。
西苑林间,她抱着一匹小红马驹的脖子,死活不松手,倔强地望着他。
一双大眼通澈明亮,眼神坚定,一望便知是天家之女。
他青涩,他不知所措,他望着她,心底一处慢慢地裂开来,有些东西陷下去,有些东西涌出来,交错相缠,一缠,便是十二年。
十二年很长,长到将她煅成心机满腹坐霸一方之王;十二年又太短,短到他寻遍过往之事,都凑不满几幕他与她独处的回忆。
征战也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