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歌凝-第5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以为她还不解气,于是别过脸去,把没有挨打的那边脸对准她,“求你,多打我几耳光吧——越用力越好。”
“我……我不是……”她骤然回过神来,一脸张惶地退后几步,呆呆地望着我,忽然泪流满面,连连摇头,满头的佩饰被她甩得伶仃做响,在空气中划出颇有些激狂的弧线,“小姐,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
“我真的觉得自己好恶心呢……” 明白她只是一时失措而已,我无意伤她。仰头望着湛蓝天空中的白云,是那么纯洁无暇,正好映衬出自己的虚伪和肮脏,“一直都是举棋不定,犹豫不绝……想要回去的话,就大声说啊,就尽两个人的努力一起去拿到玉锁不就好了?即使拿不到,只要尽了力,也是问心无愧的吧——可是你看,我是个多虚伪的人——想要留下,又不肯放弃回去的念头,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我就这样沉默的话,是她,就一定会明白我的为难,她会替我做出选择——所以你看,她为我舍弃了自己——在众人眼里看来,是她先背弃了我们的友情,你看我多聪明啊,她明明是为我而死,我还能在众人眼里博个好名声。呵,”我哑然失笑,“明明打定了主意,要为她报仇以至万死不辞……就连自己的贞洁也无所谓。可是为什么看见他清明寂静的眼睛,我会觉得在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眼里会照应出自己丑恶的模样呢?——我会觉得,自己真是天下第一羞耻的女人——玩弄别人的感情的自己,真是可怜又可恨啊!” “可是我不曾后悔,”我转过脸,定定望进小竹惊惧交加的眼里,“为她报仇,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她是这样告诉我的,所以我必须要完成她的遗愿——下贱也好,恶心也好——”“我不会后悔。希望你也不会——希望你能随时记得,我们的那个约定。”
第十三章 家宴
刚刚走近住处,看到李总管跟前的小路子在门前焦急地踱着步子,看我和小竹回来,忙喜得迎上来道:“君姑姑,您可回了。皇上今儿个晚膳要传各妃嫔、皇子行宗亲宴,劳烦姑姑少歇一会儿,侍候着吧。”我笑笑说路公公久等了,这就去。辞了小竹随着小路子迤逦往乾清宫而去。
一路上小路子不停地和我念道,皇上因着皇太子被废、大阿哥被拘禁之事,本就劳心伤神,偏生赶上元旦大节,祭了天地祖宗,也不肯休息,还要办家宴;又说太和殿院内满是前来朝贺的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臣来参加这元辰大典;又说内务府与各部官员都是尽了十二分的心,也都还小心翼翼侍候着。我说多谢路公公提点,小路子笑道:“姑姑言重了。姑姑平时心气好,咱们都和姑姑谈得来。”
心想这八阿哥现在掌管内务府,自然要不惜余力表现了。
到了乾清门前,见里面侍立着好些个宫女太监,乾清宫前侍卫刀弓林立,侍立森严,只听见里间隐约的说话声。
远远抬头瞧了瞧,见屋内人头攒动,看不清是谁,太监宫女们忙着预备后宫主位朝贺新年,忙从侧面小路绕到茶房悉心准备。茶房里的几个小太监也帮忙准备,可见大家此刻心都悬在嗓子眼上,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搬了家。
今天是家宴,御茶房崔总管便多传了几个茶水上的女官,怕是忙不过来。大家都在紧张地忙碌着。
申初时分,依稀听得一陈韶乐之声,原来是皇帝御殿升座,筵宴开始了。
我细细地准备好了各色茶,整齐地排在案子上,便和几个侍女专心等候传茶。
约摸过了一盏茶时间,来了一个小太监,说皇上传茶。
我忙将准备好的莲子茶细细地冲完,特意叮嘱他那个暗红色紫砂壶内的茶是给皇上备的,可以安神清火。在他后面,陆续地,一些宫女太监鱼贯而入,静静地端了茶离去。看大家脸色平静,估计皇上应该是心情尚可。心想这一代英主也真是可怜,对自己的家事,竟不如贫寒人家那样其乐融融。在妻儿群臣面前,无论有多累,也要装出非常精明强干的样子,真是累。
这平静到底能坚持多久?这八爷党勾结群臣,里通外合,这次扳倒了太子,不知心中如何得意?四阿哥现在忙得怕是不可开交吧?太子爷贪酒好色,没什么做为,可不像其他阿哥那么精明能干,如果他不那么胡作非为,大家又怎么会对太子之位如此觊觎?想扳倒他又谈何容易?
正呆想间,殊不知一个身影已然来到近前。一个懒懒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惊得我差点儿跳起来:“你怎么又是这样低头沉思的样子?怎不见你像从前那样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一听声音就知是谁,站起身不情愿地打了个躬,道:“爷怎么也这么清闲?不去照料皇上和各位娘娘?”
“等着传膳呢,闲得无聊就到你这来讨杯茶喝,你又不肯记着我爱喝什么样的茶,只有自己来了!”
嘴角微微上扬,说道:“爷定是爱喝那清热去火除痘的茶了!我这就去泡来。”
心想这十四阿哥真是把我的话上了心。心念一动,抬头瞟了瞟十四阿哥,不知历史上的十四阿哥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八阿哥的事?以后怕是能用得上十四阿哥,还不能得罪他。猛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戏谑道:“你的眼睛叽哩咕噜转个不停,在打些个什么主意?莫不是又想往茶里放些什么吧?”
“怎么会,下次放也要放到别的什么里,再往茶里放有什么意思?”心想这些个人怎么都没影了,自己笑着去泡了茶。
十四阿哥闲坐了一会儿,见茶房小太监都恭敬地远远垂手立在一旁,便抻了抻懒腰站起来道:“估计是宴席要结束了,谢过你的茶了!”
见我微笑不语,他呆呆看了我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今儿个可是奇了,你怎么变得这样拘礼了?”说着走出去了。
过了许久,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忙问一个小太监是什么时辰了,想想该没什么吩咐了,差一个小太监瞅个空子向李总管打听,被告知可以回去了,便匆匆赶回住处,我可真不想再在这么多人的场合遇上谁了。
离开乾清宫那一片暗沉沉的殿宇,只见廊下皆悬着径围数尺的大灯笼,一溜映着红光谙谙,四下里偶尔几声鞭炮响声,给沉重的新年带来一丝轻松。适才的铙钹大乐在耳中吵了半晌,这让夜风一吹,却觉得连心都静下来了,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子清新。
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小竹端来一杯茶,又拨了拨火盆里的火,看我一动不动,以为我怎么着了,对我问这问那,看她那副关心的样子,心里竟是十分感动。如果不是她不是七阿哥派来的眼线,是不是我们也可以像亲姐妹一样相处呢?其实她是个十分单纯善良的好姑娘,可惜被淹没在这处处暗藏危机的皇宫之中,怕是没有什么好结局吧!见我呆呆地不说话,小竹忙过来摸我的额头。我笑道:“哪里就那么柔弱了,动不动就生病?我只是累了,想歇一会儿。”小竹接过茶杯放回到木桌上,替我盖好被子,轻轻退下去了。
躺在床辗转反侧,心烦得不得了,不知道我怎么把这一件一件的事情弄得跟乱麻一样没有头绪?心里又默默地想起了小柔。如果没有我的举棋不定,小柔是不是不用去接近皇上和太子?其实自己主意早已打定,只是却白白地伤害了他们,不是吗?我该何去何从啊?或许我不是一个善于掩饰自己的人,面对我爱的人和我恨的人,总是不能从容面对。对四爷,起码我还有一份真情,况且他将来有他的江山社稷,皇权宝座,可七阿哥,他是那样一个云淡风清之人,因为我,将他的这份宁静打破,可我却是有意的,他从小自卑,受人轻视,却因我的一点“施舍”而对生活充满希望,可我却残忍地将这一切从他心底抹去,还不如一开始便不给他呀!如果那一天到了,我伤了他,我的内心将如何安宁?虽说小柔因他而死,可他也是一个平常人,也有自私的心理,也可以为自己的爱人去做自私的事,而且他是皇子,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不是吗?心里明知八爷党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可不借我的力,不借我的口,不借我的头脑,我还算是为小春报仇吗?这口气怎么出得了?怎么对得起小柔?这十四阿哥,该怎么去利用他来对付八爷党?
迷迷糊糊,隐约听得檐下铁马叮叮微响,只觉一更一更响声接踵而来。
窗外,只听得风声呜咽。
一夜辗转反侧,朦胧之中,一会儿是小柔惊艳的笑,一会儿是满地的血,一会儿又是那摔碎了的锁,以及那一张冷清孤绝的脸……
好不容易挨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十四章 探望
因是新年,今天特例大家不用当差了。
想着昨日里忙,竟没得闲到良妃那里去贺岁请安,想想这后宫之中,只有她值得我一看吧!
绕过弯弯曲曲的回廊,辗转来到了良妃的储秀宫前。
门前窗下所植红梅正开得极艳。枝梢旁逸斜出,点点沁芳,寒香凛冽,映着满地白雪,更衬出那一树火红。
物是人非,两年前,我还和小柔在这里剪红梅,收白雪,如今,竟是阴阳两隔——
突然,“扑噜噜”响声传来,原来是梅枝上的一只麻雀被我惊起,扑着双翅飞远了,那梅枝上的积雪被它一摇,扑簌簌纷纷坠下,落了我一肩。
走到门前,正想着去推那镂花朱漆门,两边贴着的御书对联映入眼中:“一岁光阴今夜尽,几点春意明朝新。”董其昌的字体,清宛挺秀,跃然纸上。
唉,圣恩有几许呢?
“姑姑来了,快请进!”抬头看时,一个身材高挑纤细、模样十分整齐的宫女笑着走过来推了门,又赶在头里打起洒花帘子。因看着眼生,不知怎样称呼,笑道:“有劳妹妹了!”
只觉暖气夹着清淡的药香往脸上扑来,转过头,只见临窗大炕上侧卧着许久不见的良妃,穿着莲青色绣花缎袍,一头乌鬓更衬出了脸色的苍白。
我端端正正地跪下给良妃磕了个头道:“君寒给娘娘请安来了,娘娘万福金安!”
良妃见是我,清丽的脸上凭添了欣喜,说:“君寒来了,快起来,好孩子!难为你忙里偷闲来看我。”说着示意大丫头把身后的锦被垫高了些,身子斜斜地靠在上面。
站起身来走到良妃榻前伏在榻边,轻轻地问:“娘娘,身体又不适么?怎么又吃起药来了?”
良妃笑笑说:“傻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就是这样子,见怪不怪了!”
我四下看了看,见只炉上银吊子里熬着什么药,正在咕嘟咕嘟开着,一名小宫女正在那里拨动炭火,那药的咕嘟声渐渐小了下来,一丝丝的白汽在空中慢慢消散,只余满室的药香。
刚才细高挑身材的大丫头轻声笑着说:“姑姑不知道,娘娘自昨儿个家宴毕了,回来只说不'炫'舒'书'服'网',找了太医来看,说只是外感风寒,积消不郁,给开了个方子,正抓了药吃呢!可娘娘又有哪一次是真正按太医说的吃呢!”
说话间,端了两盏茶来,轻轻放在桌子上。
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娘娘怎么不知道保重自己?如果真让身子垮下来,先不说皇上心里难过,就是我们这些个做下人的,都替娘娘痛心呢!”
良妃顿了顿,便轻轻笑了笑,说:“好好的来了,就数落起我的不是了!君寒难得来一次,你们都歇着去吧,让我们娘俩说说话儿。”
一个小丫头轻轻端了药来,服侍良妃喝了下去就悄悄退下了。
看着卫兰婉清都不在,我问:“娘娘,卫兰、婉清都还在吗?”
良妃轻轻叹了口气说:“她们两个跟了我,不能巴巴地看她们放出去受罪,我是个没势力的,只好让祀儿给她们寻了还不错的人家,也算尽了我的心了!”
“娘娘体恤下人,其实她们也许是舍不得您呢!”
“话是这么说,可我也不能违了宫里的规矩,不能看着她们错过这机会。”
兔死狐悲,心情不由得沮丧起来。
良妃轻轻地握住我的手说:“好孩子,你现在过得还好吗?虽说在皇上身边,皇上待你不错,可凡事你也要谨慎一些啊!”
说到皇上,她的心情似乎暗淡下来,慢慢垂了眼,似乎沉浸到回忆中去,轻音也越来越低。
屋外是明晃晃的光线。那明黄垂锦福僖帘被那阳光射得刺眼,只觉帐上所绘的碧金纹饰黄灿灿地夺目,氤氲一片。
我想了想,轻轻笑道:“娘娘对皇上,可是关心得很呢!”
良妃轻轻道:“他——现下还好么?”
回娘娘,万岁爷无大碍,只是落下了宿疾,偶尔手抖,不过有御医悉心调理,应该很快就能痊愈。”
良妃似乎放下心来的样子。
良妃凝神看了看我,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料也瞒不过你。这些年来,我一直心中不郁——说出来也罢,免得我这一生郁郁而终,不得解脱。”
“娘娘,凡事想开些,身体就会好起来的。”
良妃未再说话,想了一会儿,缓缓道:“你也应该听说,我原本是一个婢女,只想安份守已地干活,从未想过有今天这样的一天,可见事与愿违啊!唉!”
无论怎样,情是伤人最深啊!心里想了想,说道:“娘娘是过来人,经过许多风浪,自是比君寒看透许多事情。君寒只是想着,像皇上和娘娘,也是才华过人之人。可越是有这些个才学,越是被这些个儒家之道所束缚,万事过于求全,在小事上生些嫌隙,反倒越来越生疏了。君寒是没有见识之人,娘娘勿怪!”
听了我的话,良妃似乎愣住了,怔了怔,自言自语道:“过于求全了吗?”便又呆呆地陷入了沉思。
我突然问道:“娘娘,恕君寒冒昧问一句:“娘娘以前,可曾有过心上人么?”
良妃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
我缓缓道:“娘娘,君寒虽不聪明,可也看得出皇上对娘娘的情意,也知道娘娘对皇上的心意,可这两情相悦,却不能善终,以至咫尺天涯,如果不是有过大的曲折,皇上又怎会对娘娘——”
唉,良妃自是命不长久,也算是报了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