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缟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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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头顶九个戒疤的光头和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窜出,和尚衣衫褴褛,胸前戴着黑色佛珠,他面相耿直,虽有些年迈,却仍十分壮实,只见他默不作声接过凤娘随手甩过来的江暮云,将人往肩上一扛,一如来时那般,两下闪身就消失在人群中。
凤娘收起营生用的笑容,又看了一眼三楼的窗牑,静静的刻画映照在窗牑上那抹窈窕身影,神色复杂,目光中透着点抱歉与遗憾。
步幽晴在窗牑后一直在观察那个美艳妇人,她的行为举止与说话的模样均未能勾起她的丝毫记忆,倒是她眉心那颗诱惑般的朱砂痣让步幽晴莫名产生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因为那颗朱砂痣,步幽晴能够断定,自己是见过那个女人的,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具体的轮廓,看来她的身份,要等玉笙回来才能揭晓。
“玉笙应该已经潜入后院了。”青莲在一旁说道。
步幽晴点点头,自窗前走开,脑中暗自回想凤娘看她的最后一眼,很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可现在却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先前的那场闹剧,她站在三楼的窗牑后面观望,没想到在雪域轩斜对面的一个巷子中,竟然还有另一路人马躲在暗处观望,如果不是她居高临下,还发现不了这一情况。
步幽晴踱步来到饭桌前,从容坐下后,理了理衣襟,冷冷吩咐道:“让琉璃带人去太师府,将楚湘绑来。”
楚湘是楚太师之女,小姐为何要现在绑她?青莲停下正在布菜的手,不解的问道:
“去……太师府?”
看来,青莲在意的是‘去太师府’这件事,并不是‘绑架’这件事。步幽晴拿起手边的筷子,夹了一根竹笋,却是不吃,只拿到手边细细观察起来,口中若无其事道:
“不错,太师府。”
青莲握住饭勺的手有些颤抖,她温和的目光定定的盯住热气腾腾的竹制饭桶,久久不能自已。
步幽晴淡然的眸子扫过青莲,拿过她手中的饭勺,无所谓的一笑,道:
“还是,你去?”
青莲因为步幽晴的这句话瞪大了双眼,她木然的看着步幽晴那似笑非笑的脸,良久后,才一咬下颚,温顺的摇了摇头。
步幽晴嘴角的笑越来越深,目光却是越来越阴森,她自己盛了饭碗,无声的享用着桌上的饭菜。
“也对,你去的话势必会遇见‘他’,到时候别说是绑架楚湘,出声说句话都会很困难吧。”步幽晴轻松调笑道。
青莲的脸色却愈见凝重,她直视步幽晴道:
“琉璃……也不是‘他’的对手。”
步幽晴将竹笋送入口中,咀嚼的同时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那你还让她去?”青莲难得的提高了自己说话的音调。
步幽晴对她投以颇为赞许的目光,笑容满面道:
“我只是想知道,因为你的关系,他变得有多可怕。”
“……”
青莲无声的退出了房间,独留步幽晴一人,默默的端坐桌前,将饭菜一次次送入口中。
作者有话要说:咱女主的恶劣渐渐暴露出来了。
12
12、血腥的问候(三) 。。。
月黑风高杀人夜。
“啊——”
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开始,城南翠微阁中便开始了一场泯灭人性的杀戮。
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闯入楼中,对着正在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提刀便杀,场面混乱,人们纷纷踏着杂乱的脚步四处逃亡,却无一不被另一把钢刀迎头斩下,黑衣凶手似乎不想楼内的人痛快死去,所用的手段非常残忍,不是将人一刀毙命,而是分块砍杀,有的被削去胳膊,有的被卸掉腿脚,有的被拦腰砍断,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
蒙面黑衣人训练有素,杀完人之后,便迅速的离开凶案现场,一盏茶前还是笙歌热舞的风月场所,瞬间就变成了人间炼狱,花厅中,长廊上,花园里,到处都是尸横遍地,肢体分家,惨绝人寰。
当凤娘领着姑娘们回到翠微阁时,无一不被眼前的血腥画面震惊了,几个姑娘当场被吓软了腿,惊声尖叫起来。
凤娘眼眶爆红,看着满地的血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凤娘在心中问了无数遍。
对了,暮云!先前她已经让佛生将他送回楼里了,他现在在哪儿?
“暮云。”凤娘状若癫狂的推开人群,跑到楼外当街狂叫出来。“暮云,江暮云!佛生!”
满街的冷清,满街的寂静,凤娘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没有人,她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她在叫什么。
“暮云啊——儿子!你在哪里,儿子——”
凤娘悲痛欲绝,跪趴在地面上,撕破喉咙的哭叫起来。
如果,如果上天要对她往日的过错进行惩罚,暮云是无辜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理应有她来承担不是吗?
暮云,我的儿子,你在哪里?
“你在干什么啊?”
江暮云一脸嫌恶的看着那个疯狂哭喊的女人,以为她又在玩什么花样,干脆厌烦的自她身边走过,就连扶都懒得去扶那个成天喜欢演戏的女人。
凤娘的哭声骤停,她抹了一把眼泪,不知所措的看了眼跟在江暮云身后的老和尚佛生,只见和尚抬手比划了半天,凤娘才知道,原来他扛着江暮云到半路,他便醒了,清醒时的江暮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制服的,佛生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能阻止他再回到雪域轩,由此才在路上耽搁了。
凤娘自地上站起,此时真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来形容她的心情,悲伤?庆幸?看着儿子僵直的背影,凤娘心中哀叹,本以为已经全部了断,没想到最终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摆布,又带出了一场腥风血雨,平白连累了这么多条生命。
江暮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这里真的是他从小长大的翠微阁吗?满地血腥,满场尸首,曾经给过他短暂幸福的花厅楼台上,沾满了他所认识的人的鲜血,她们一个个身首异处,被残忍的斩成几段……
一连几日的疲累加上现下的震惊,江暮云再也撑不下去,昏倒在地上。
“你说,翠微阁被血洗,一个不留?”步幽晴拈香入炉,口气淡然。
玉笙沉默不语,盯着步幽晴削瘦背影的眸中露出些些冷光,不复白日的潋滟风情,杀气腾腾。
“是你做的?”玉笙咬牙切齿的问道。
步幽晴转身直视玉笙,面色平和,唇边甚至泛出了微笑:“你觉得是我吗?”
“你让我散布消息为的就是将后院的主人凤娘引出翠微阁不是吗?”玉笙质问道,这本就是她的调虎离山之计,可玉笙却怎样都想不到,她会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
对于玉笙的质问,步幽晴不惊不恼的在书案前坐下,悠悠闲闲,神态还有些慵懒,只见她淡然点头道:“没错。”
“你只是说趁凤娘离开时潜入后院,拿到你想要的东西而已,并没有说会派人屠杀翠微阁,你到底想做什么?”玉笙一个箭步冲至步幽晴跟前,将其禁锢在他与椅背之间,眸中充满了烈焰杀气。
“我想做什么,不必向你解释。”步幽晴嘴角噙笑,波澜不惊,心平气和的面对眼前这张浓妆艳抹的美人脸。
“那你承认……派人屠杀翠微阁了?”玉笙恶狠狠的说道,他就像一只擒获猎物的野狼,只要步幽晴承认,他随时便会扑上去咬断她的喉咙那般。
步幽晴昂起苍白的脸,傲视玉笙,幽幽道:“你觉得是,便是。”
玉笙炙热的气息喷在步幽晴的脸颊上,步幽晴也不闪躲,就那么平静的等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忽然只听‘啪’一声,步幽晴所坐的太师椅的扶手被玉笙生生折断,玉笙将碎扶手捏在手中,示威般送到步幽晴面前,捏成碎片,抛洒半空。
“你不是人。”玉笙一个字一个字在步幽晴耳旁说下这四个字,他亲眼看过现场的惨况,会下这个命令的幕后黑手,绝对称不上是‘人’。
步幽晴随手拂了拂身上的碎木屑,推开愤怒的玉笙,缓缓站起,走到烛台前,拨弄烛心,叹气道:
“我不想争辩什么,争辩了你也不会相信。我只想问你,是什么样的积怨会让人想要碎尸?”
步幽晴想:如果她要杀人,尤其是杀这么多人,她会选择更快更狠的方法,不会刻意费事去将人活活砍死的。
玉笙被愤怒蒙蔽了的心在听了步幽晴最后一句话后,才稍稍恢复点清明。
没错,她说得对。
这样的杀人确实不是她的风格,她绝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法对付这些毫无积怨的普通人。
玉笙仿佛想到什么似的,以眼角瞥了一眼悠闲的步幽晴,抬脚便自窗台跳出,疾步飞跃黑暗。
步幽晴拨弄完烛心后,来到窗边,将大开的窗户关上,好像房内从未有人来过。
她走至书案旁,幽幽冷冷的盯着一根羊角般细长的东西,似钢片似皮藤,编织而成,隐隐透着蓝光,两端有钢环,这便是玉笙潜入翠微阁后院后拿回来的东西,步幽晴盯着看了良久,眉头微蹙。
这是……鞭子?
玉笙是怕引起后院主人的怀疑,刻意只脱了鞭子的一节回来。线索很微小,却也足够。步幽晴心中已能断定翠微阁后院主人的真实身份了。
却没想到,竟然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谁是幕后凶手?
13
13、宫杀(一) 。。。
没有人在雪域轩门前痴等,步幽晴也不用顾忌什么,第二日清晨便回了将军府。
谁知道,轿子刚在门前停稳,宫里便来人宣她觐见,可怜步幽晴连家门还未入得,便又坐上宫轿,由十八名大内侍卫护送入宫。
太子赵璟一早便在勤政轩的外廊等候,他双手互搓,来回踱步,俊秀面容上满是焦躁。
一听见宫人宣禀‘福泽郡主到’后,便迫不及待迎身上前,亲自为步幽晴掀起轿帘,直到看见那张苍白的脸后,急躁的情绪才稍事缓解。
步幽晴自轿中走出,赵璟便执起她的手,紧紧握着,一副相思愁断肠,欲言又止的模样将步幽晴弄得一头雾水,却碍于宫人们在旁,她也不能太过无礼,只得小小的挣扎几下,提醒太子勿要放肆。
赵璟这才收敛了满腹怀思,但手却是不想放开,干脆拉着步幽晴的手,向听雨小筑走去。
听雨小筑是赵璟平日里最喜欢呆的地方,是东宫里的偏南一隅,不奢华,不富贵,有的只是花鸟闲情,翠竹绿意。
步幽晴被赵璟拉着走入了竹林中的羊肠小道,小径两边翠竹傲立,风起涟漪,沙沙作响。
“时值入冬,太子府中的竹子仍旧绿意不减。”步幽晴被人牵引向前,既做不得主,便不去纠结了,干脆欣赏起四周景色来。
赵璟手中牵着朝思暮想的人,一路上,原还在担忧此举会招致她的反感,现听她主动开口闲谈,心中这才放心,唇边溢出一抹雅致的笑,说道:
“这是淡竹,性耐寒,本宫特意命人移植而来。冬日的宫墙内萧条气疏,多点绿意总会叫人心喜一些。”
步幽晴淡淡道:“这淡竹的形态,看上去倒有些像我府内的,太子可还记得我府内的竹林?”步幽晴对上赵璟的眼神,又提醒说明道:“就是越过水廊,往我‘独幽居’途中的那片。”
太子赵璟笑开了颜,点头开怀道:“本宫当然记得,小时候去到将军府,便特别喜欢在那片竹林中玩耍。”
就因为是你府中的,我才会命人特意寻来同种竹子,栽于自己的起居楼阁之外。赵璟微感,只不过,这番话他还不敢说与她听。
步幽晴微微一笑,赵璟只觉清风拂面,心情大好,一早上的焦躁担忧仿佛都已抛到九霄云外,现在他只想牵着这双软滑冰凉的手,永远徘徊在这淡竹林中。
“我记得那时候,我,惊洛,明霏还有你,四个人总能变出花样来折腾你家那片竹林。”赵璟神态温和,忆往昔道:“你还好,只喜欢拿着一些我们都看不懂的竹简,一个人躲在竹林深处去研读;你哥哥惊洛却喜欢做竹箭,老是偷了步将军的佩剑过来砍竹子,被发现以后,就会当场被修理得惨兮兮;明霏嘛……那时候太小了,我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拖着一只比他人还高的篮子,踉跄的在竹林里挖竹笋的模样,还有……”
赵璟谈性正浓,只觉得身后的人停住了脚步,他止住话头,往后看去,只见那张精致的脸上笑意全无,苍白若纸,赵璟心下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要知道,步将军、步惊洛、步明霏这三个名字在幽晴的心中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他怎可以将那痛彻心扉的伤痛如此轻易的撕扯开裂。赵璟心中后悔不已。
“幽晴,我……”他想解释,却发现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即使他再解释千句万句亦无法抹去,因为伤害已然造成。
步幽晴挣开赵璟的牵制,神情落寞的独自走入竹林,看到一棵特别高壮雄伟的竹子,竹叶间开着雪白雪白的花,很好看,却很凄惨。
竹子一旦开花,便离死期不远了。那花,是它们在这世间最后的见证。
即使淡泊如竹,在垂死前也会凝聚生气,开出美丽的花来,向世间证明,何况是人?
平淡无奇,庸庸碌碌,忍气吞声才是人生最悲哀的事情。
赵璟亦步亦趋,跟在其后,见她抚竹感怀,眉目凄清,心头一动,不禁上前道:
“过去的事既已无法改变,幽晴该学会如何放下了,死者已矣,不是吗?”
世上之事瞬息万变,即使他贵为太子,亦有他的无奈与悲哀,唯有放下,才能使人得到平静。
步幽晴扶住老竹,幽沉沉的向后瞥了一眼,唇边漾出笑容:
“好冷,进去吧。”
“……”
步幽晴率先步入听雨小筑,赵璟在其身后,只觉得她的背影上空无端笼罩着几许阴霾,当即知道,自己的劝她还是没有听入耳内,虽然心痛,但也知晓,她所(炫)经(书)历(网)的绝不是那种可以一笑置之的惨痛,在经受那般的惨痛之后,独自存活,有冤不能伸,有仇不能报,日复一日,抑郁的情绪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