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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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我回话!”
冉闵突然喝道。
陈容一凛,慌乱地抬头看向他。夜色中,她明媚的大眼眨啊眨的,清艳嫣红的小脸上,染着不安。
冉闵见状,语气放缓,温柔了些,“说吧。”
知道他性格的陈容,忍着垂眸的冲动,回望着他,轻轻说道:“没有了。”
冉闵薄唇一扯。
他松开锢制着陈容下巴的大手,眼望着远方,低哑地说道:“阿容。”
“恩。”
“你是我好不容易才看中的女人,这一生,都不许想他了。”声音沉沉,无比认真。
陈容连忙温驯地应道:“是。”见他浓眉微皱,她连忙补充道:“不会想了。”
冉闵轻哼一声,他踢了踢马腹,向前缓缓而行。
左手扣着她的细腰,他俊美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苦笑,“我妒忌了。”声音中有着自嘲。
陈容垂下双眸,语气轻浅地回道:“令得天下胡人闻风而逃的石闵天王,何必妒忌他人?”
语气中有着不满。
她知道,这个时候的他,定会喜欢这种不满。
果然,她的声音一落,冉闵已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仰着头,脚尖一踢,再次策马狂奔。迎面扑来的呼呼狂风中,他的笑声洪亮,爽朗,得意。
陈容听着他这个笑声,慢慢一笑。
就在这时,他搂着她腰的大手一紧,他把她重重按入怀中。
于是,陈容偎着他,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放声大笑。
望着冉闵如飞箭般直冲而出的身影,亲卫们再次吆喝着策马追去。跑着跑着,一个亲卫突然说道:“将军有伴侣了。”
另一个亲卫生得文弱,气质也像个士人,他望着那远远而去的身影,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嘿嘿笑着叫道:“将军总是说,此生有了火龙马为伴,便足矣。他定然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如楚霸王一样怀拥美人。听听听听,那笑声多得意?”
这话一出,亲卫们同时哄笑起来。
笑闹声,马蹄声,给这安静的荒原,添上了一份安详。
转眼间,几天过去了。
帏帐后的陈容,这时已放下笔墨,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
她的前面,是扶几而起的冉闵,他瞪着那哨探,沉声道:“慕容恪来了?”
“是!”
“离此多远?”
“五十里不到,按脚程,明天他会围上南阳城。”顿了顿,那哨探又说道:“如今南阳城四周,处处都有胡人哨探。将军,那慕容恪小心得很哪。”
一个幕僚在旁冷笑道:“他是在防着我家将军。哼,这一战,只要我家将军插手,他是毫无胜算。”
冉闵听到这里,哈哈一笑,笑着笑着,他腾地站直,喝道:“给我着袍!”
“是,是。”
一阵脚步声中,三个士卒跑了进来,他们围上了冉闵。
就在这时,冉闵大手一挥,把他们扇开,“谁让你们来的?”
士卒们一怔。
陈容苦笑了下,连忙掀开帏帐,走到他的身后。她从一侧拿起他的藏青色外袍,一边给他穿戴,一边像个小妻子一样,温柔舒缓地问道:“将军这是要往哪里去?”
果然,听到她温柔的询问,冉闵享受地眯起了双眼。他感受着陈容温软滑嫩的小手,在他下巴上系起绳结时的触感,声音不知不觉中,已少了坚硬,多了绵软,“去南阳城。”
啊?
陈容一惊,系着绳结的动作一僵!
呼的一声,冉闵右手伸出,扣起了她的下巴。
他眯着墨眼,俊脸沉寒地盯着她,低喝道:“你在想什么?”语气不善。
陈容向他抛了一个白眼,用一种疑惑惊愕的语气说道:“胡人就要来了,将军在这个时候进入南阳城,难道不值得惊愕么?”
冉闵还有狐疑地盯着她。
他俊美的脸上,慢慢地涌出一缕黑气。
他扣着陈容下巴的手,收紧了些。在令得陈容吃痛出声时,他低沉地说道:“你还没有忘记他?!”语气中带着肯定。
陈容还在痛哼,她只感觉到,锁在她下巴的手,掐得她疼痛不已,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那里定然青紫一片。
痛哼中,涌出陈容心头的,还有着诧异。前世时,他不喜欢她,这个男人,对于不喜欢的人,是弃如鄙履的。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上了心的人,会如此着紧,会如此的小心眼。
疼痛中,陈容白着小脸,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在心里回道:喜欢上一个人,哪有这么快便忘记了的?再说,我为什么要忘记他?
她扭曲着小脸,双手向外扯着他的大手,叫道:“痛!”
眼眶通红,泪盈于睫。
冉闵没有松手。
他兀自盯着她,沉沉地低喝道:“你还在想着他?”声音中,隐有杀气。
陈容听出了这杀气,这一下,她回过神了。当下她白着脸,打了一个哆嗦后,气苦着,抽噎着,“这人又不是草木,说忘就可以忘得精光的。平素里是一点也不想的,只是听到将军提到南阳城,便不免想了一下。”
说着说着,两行清泪流下,划过脸颊,沁入樱红的小嘴里。
望着梨花带雨,海棠垂露一般的陈容,冉闵铁硬的心不由一软,他慢慢地松开了手。
一得到自由,陈容便以袖掩脸,哽咽起来。一边哽咽,她一边埋怨,“将军弄痛我了。呜呜……”
哭泣中,冉闵暴然低喝,“闭嘴!”
喝声一出,陈容打了一个寒颤,连忙闭嘴。她不敢再出声,只是双肩耸动,窈窕的身影颤成一团。
冉闵瞪着她,瞪着她,不知不觉中,脸上的暴戾越减越少。
好一会,他断然命令道:“不许再想他!”说到这里,他暴喝道:“听懂没有?”
陈容哆嗦着,结结巴巴地应道:“是,是,是。”
在她惊惶地回答声中,冉闵已是大袖一甩,急步冲出。
听着他急冲而出的脚步,陈容慢慢放下掩在脸上的广袖,眼泪模糊的小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容。笑容刚出,她便懊恼起来,暗暗恨道:我激怒他干嘛?明明想好了的,只要无情,便会无恨。为什么还是忍不住要激怒他,要让他尝尝意不平,心不甘的苦?
一个时辰后,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安静地伏在几上的陈容,一听到那脚步声,便知道是冉闵回来了。当下,她抬起头,白着小脸,嘟着嫣红的小嘴,泪盈于睫地望着门口。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
一双墨黑幽寒的眸子,扫向了她。
只是一眼,冉闵便皱起了眉。几乎是他刚刚摆出脸色,两行清泪便顺着陈容的双眸,流下玉白的脸颊。
冉闵呆了呆。
来到她面前,他右手一抓,锢住了陈容的手臂,把她提起搂入怀中,他大手胡乱地拭着她的泪水,冷冷地低喝道:“还有脸哭?”
喝声中,陈容哆嗦了一下,低下头去,只是泪流得更凶了。
冉闵浓眉大皱,便要暴喝。
只是他朝着哭得安静无声,艳美的小脸如刚刚洗过般,楚楚可人的陈容望了一眼,那喝声,便怎么也出不了口。
他低叹一声。
他双手环着她的细腰,低声说道:“好了,别哭了,恁地让人看得心烦。”声音中,有着不自觉的温柔,语气似是不耐烦,那胡乱拭着泪的动作,却透着温柔。
陈容连忙伸手捂着小嘴,慢慢停止哽咽。
冉闵搂了她一阵后,说道:“走吧。”说罢,他拿起兵器,转身大步离去。
陈容紧走几步,连忙跟上。
营帐外,亲卫如林,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候着。陈容哭得小脸都花了,不敢抬头,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冉闵。
冉闵骑上了火龙马,他把兵器交给亲卫,左手一伸,提着陈容放在身前。把她一搂,“多备一匹马!”
这是在给陈容备马,如有什么意外,他也可以腾出手来厮杀。
一个亲卫大声应道:“是。”策马奔出,不一会,便牵着一匹上等骏马跑了过来。
冉闵瞟了那亲卫一眼,断然喝道:“走!“
众亲卫哄然应道:“是——“
马蹄的的,烟尘高举,众人踩着夜色,向着南阳城的方向前进。
马背上,陈容安安静静地伏在冉闵的怀中,此时此刻,她其实挺纳闷的:冉闵这个时候进南阳城,却是为了什么?他不是说过要看戏的吗?还说过要看王弘与慕容恪之间的争斗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南阳城?
想着想着,她也想不通冉闵此行是想干什么。
这个晚上,明月成环。
众马奔出不远,冉闵便跳下马背。陈容还在迷糊时,便看到他下令众亲卫用布把马蹄全部包上。
准备妥当后,众人再次翻身上马。
这一次,群马落地无声,安静之极。
悄无声息中,众人再次来到那地道前。
冉闵翻身下马,他盯着亲卫们,沉声说道:“守卫此处!“
”是。”
“分一列随我前去。”
”是。”
命令中,冉闵把兵器和坐骑丢给亲卫,拿过火把,弯腰低头,朝着地道里面走去。
地道实在太窄小了,冉闵身材高大,行走颇为不易。便是那些亲卫,也走得跌跌撞撞的。腾腾的火把光中,只有窈窕的陈容走得最为容易。
不一会,一行人便走到了尽头。
一个亲卫上前,伸手把那石头推开。
瞬时,满天清光入眼。
那亲卫侧耳听了听,伸头探了探,回头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率先跳出。
众亲卫跟着跳出。
冉闵托着陈容的胳膊,也是一跳而上。
院落里,依然荒凉,四野也是安静之极。只有远处的灯火伴着笙乐,在这夜空中唱响着荒淫。
冉闵走出几步,见到众亲卫都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他低喝道:“走,去西城。”
转身朝外走去。
夜色中的南阳城,街道中依然安静,贵族宅第里,依然繁华热闹。
冉闵搂着陈容的手,一边缓步而行,一边轻笑道:“晋人不总是说什么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么?这一次我也学学那些士大夫。”
声音一落,众亲卫低声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引得偶尔路过的南阳人向这里看来。
只是一眼,他们便收回了视线,并不在意。
直到这时,陈容才注意到,不管是冉闵,还是亲卫们,他们的打扮都很随意,便如处处可看的富家子带着一群护卫夜游一般。特别是冉闵还搂着一个她,那闲适之意,更是不言而喻了。
这时,一个亲卫低声笑道:“将军也不需学那些士大夫,此时此刻,这满城的士人,只怕没有一个如将军这般自在了。”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哄笑声传来。陈容也笑了笑,只是在笑着时,她心中暗暗想道:王弘是没法子出去的,可是尚叟等人,我怎么也要把他们弄出这南阳城才成。看看吧,等会回去时就跟冉闵提。
陈容知道,冉闵这人,平生杀人如麻,那人命在他的眼中,是一文不值。她的仆人,她虽看得重,可在他眼中,便未必有一匹马值钱。他是断断不会因为一些仆人而影响自己的计划的。要他答应带走那些仆人们,得在他心情极好,事情办得差不多,只是顺手而为时提起来才有效。
在陈容的寻思中,亲卫们的笑声中,众人脚步一停。
陈容抬起头来。
一个院落出现在她眼前。这是一个极普通的庄子,不高的围墙,与别的庄子一样,进口是一个巷子,一切一切,都普通之极。
而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一道只可容一人进出的侧门。
冉闵放开她,淡淡命令道:“翻过去,把门打开。”
”是。”
一个亲卫应声走出,他退出几步,然后向前一冲,踩在一块石头上,轻轻巧巧地翻过了人家的围墙。
”吱呀“一声,侧门从里面打了开来,那亲卫站在门内,朝着冉闵轻叫道:“将军。”
冉闵点了点头,提步上前,缓步踏入。
陈容紧走两步,在他身后进入了院落。
一入内,她便发现,眼前这外观极为普通的庄子,里面树木修理得极为清澈,一条小溪弯弯绕绕穿行其中。月光下,溪水清澈,树木于整齐中尽显精致之美。
这是一处经过精心整(。。)理的庄子。
在陈容打量之际,冉闵已提步上前。
一路走来,陈容发现,这庄子里的房屋,都是一些竹子做成,假山流水,竹屋楼阁,竟是极具匠心。
不过,陈容并不是一个风雅之人,虽是两世为人,可前世跟着的冉闵,也不是一个风雅之人。她看了又看,只觉得这庄子花了不少心力,显得十分精美,处处都可以看到匠心独具,可真要说她个一二三来,又说不出了。
负着双手,施施然走在她前面的冉闵,这时低沉地笑道:“王七郎果然好雅兴,这么一普通的庄子,他一住,便立马风雅起来。”
一言吐出,陈容已是嗖地抬头。
王弘?
这里住着的是王弘?
这一路上,她一直在猜测,冉闵前来,也许是会见王弘。可直到他亲口说出,她才敢肯定。
这个男人,不是说过要看戏的吗?他不是妒忌着王弘么?
他此刻前来,却是为了什么?
就在陈容苦苦寻思时,冉闵再次低笑道:“灯火寂寂,鼓乐不闻,看来,胡人之事,还是让这位负天下盛名的王七郎头痛啊。”
几乎是他的笑声一落,蓦然的,前方传来一个清朗的叫声,“掌火!“
叫声一出,“腾腾腾“,响声四起中,十来个火把和灯笼同时亮起,转眼间,刚才还是黑暗宁静的地方,变得灯火通明。
火光中,一个长相俊朗的青年士人大步上前,他朝着冉闵的方向深深一揖,朗声道:“我家郎君方才便说,今晚会有贵人来访,令我等熄灯静声,在此相候。果不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