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后-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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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他五指抠住的冰层裂开。裂缝中,那五根手指慢慢淌出血来,顺着冰层裂缝蔓延开,浸染了白色的冰,蓝色的水。
凄冷的风在林立的山石间呼号,带起凄凉的悲怆的歌声。
项草葆长长吐出口气。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抠住冰层的手也麻木了,再也无力支撑。他的身体在水中缓缓下沉。看着躺在冰窟窿边上的万俟枭,他舒心一笑。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顾青城。
幽暗的阴沉的寒凉刺骨的冰水,慢慢淹没了他。他浅浅的微笑着,水演过他的脖子,下巴,嘴唇,鼻,眼,眉,额,发迹,头顶……
幽深黑暗的寒水中,项草葆沉进水底。
冰层外面,万俟枭躺在冰窟窿边上,毫无知觉。
天,又开始下起了雪。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而下。
等万俟枭渐渐醒来时,雪已经下得团团簇簇纷纷扬扬了。风雪交加,山石林立,冰冻的湖面似乎静止了,出了如泣如诉的风声,整个世界变得静谧得可怕。
“你醒了。”
“?”万俟枭下意识的朝声源望去,顾青城出现在她的视野中。他一身华贵的紫貂大裘,就这么静静的跪坐在她身旁,背挺得笔直,长发束尾,优雅的安静的等待她醒来,仿佛在他的气场下,整个世界都优雅安谧起来。
万俟枭看清楚顾青城之后视线在他身上顿了一会,然后脱口而出问道:“是你救了我?”
“是。”
“他呢?”
“恩?”顾青城不明万俟枭所问,微微一怔,耳侧的发丝动了动。风雪吹起,他长发舞动起来,身上的紫貂大裘绒毛也呼呼的朝一侧飞动。风雪呼啸中,他加重了声音:“你说谁?”
万俟枭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项草葆。”
“他?”顾青城显然有些意外,脸色有些不好。
万俟枭心头一颤,刚才积蓄了半天都没有,此刻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立刻跳起来左右张望,在没看到项草葆的踪迹之后,她再也忍不住蹲下来一把揪住顾青城的紫貂裘衣领,朝他怒声责问:“他人呢?!”为何明明是她和项草葆一起逃走落水,现在却独独只有她一个人?项草葆呢?该不会是……
加大的风雪声掩埋了她的声音,却掩盖不了顾青城面色青白的脸。
万俟枭看顾青城脸色不好,心中更加坐实了她的想法,不禁心头一口闷火冲上头顶。她抓住顾青城的肩膀使劲晃动:“是不是你杀了他?是不是?”
因为过于激动,万俟枭手上动作激烈,披在她身上的白色狐裘掉了下来,风雪袭来,一下子刮得她打了个寒颤,可是此刻即使是寒冷的风雪,也不能让她的怒火有半点减缓。
顾青城被万俟枭摇得发尾翻飞,紫貂大裘上金饰簌簌摇动。万俟枭见他死不认账,心中不知为何怒火更盛,隐隐还有失望的痛楚。她愤怒的一把将顾青城推到在雪地上,居高临下的瞪他:“之前一直觉得你温和有礼,谦恭谨让,现在才知道,不过都是掩盖你蛇蝎心肠的假象!不,你是根本就没有心肠!项草葆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以至于你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万俟枭愤恨的眼神凝视着顾青城。
雪地上的顾青城,苍白得有如一朵末路残花。紫色的貂裘铺在积雪的地上,他长发散乱,脸色惨白,发尾金穗绳松了一半,一身青衫半覆在积雪上,白雪青衣墨发,凌乱而苍白的美。
万俟枭等了一会没等到他的答案,在她耐心终于消耗殆尽之后,她转头就走。
“我没有。”身后传来顾青城微弱却有些倔强的声音。
万俟枭站住脚,转过头。
地上的顾青城正吃力的坐起来,他一身青衫紫裘沾了雪花,狂风呼啸,吹得他头发和貂裘都朝这个方向翻飞,显得非 常(炫…书…网)狼狈。他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脚下似乎被寒冷的雪冻麻了,一下子又跌坐在雪地上。
顾青城无助的样子和清澈的眼睛,让万俟枭握紧了拳头。犹豫了两秒,万俟枭咬了咬牙,还是扭头就走。
身后的顾青城激动起来。他顾不得麻掉的腿脚,手脚并用的扑爬上来一把抱住万俟枭的腰大声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没有!”
万俟枭一点一点扳开他的手:“你自己杀了多少皇子你心里有数!不就是为了那个位置吗?有意思吗?项草葆已经不要那个位置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他!你做什么非要跟他们过不去?非要除之而后快?”
“我没有!那个位置我才来没有稀罕过!”
万俟枭猛的一转身,用力推开他:“你撒谎!你阴谋那么多年就是为了篡位大楚江山!你平素温和谦恭,实则心狠手辣,你做事从来都深不可测,没人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你藏得这么深,布了一个又一个局,不是为了至高无上的那个位置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公道!”
万俟枭嗤笑:“公道?你一个个杀了他们,就是公道?你凭着先帝庇护,一个一个迫害了他的儿子,这就是公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就不怕多行不义必自毙?”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顾青城坐在雪地上,激动的神色慢慢平静下来,变得有些幽怨。他这样的目光,看得万俟枭心中有些寒凉,有些发毛。
顾青城垂下眼睑,轻声道:“你也在怀疑了吧?没错,我确实是先帝和他长姐乱轮的孽种!我的存在,就是南楚皇室千百年来最大的耻辱!什么爱情的结晶,都不过是个借口而已!不过是让我背负着沉重的命运和血管里洗刷不掉的耻辱不得不苟延残喘的借口!”
“……小时候,我是在鬼谷长大的,随伺在身侧的,只有一位老阿公。阿公教我吃饭,阿公哄我睡觉,阿公教我男孩子不能哭。可是,每当我问起我爹爹到哪去了,我娘在哪里时,阿公就会蹲下来抱住我,默默的掉眼泪。阿公说,这些,都是命。”
顾青城说到这里时,面容有些扭曲,青白的脸狰狞起来:“可是你说,什么是命?我就该这样生来心脉不全,天生残疾吗?如果这九天之上真有神灵,我倒要追上去问问,我做错了什么?为何命运待我如此不公?……所以我不相信命,我偏要和命斗!我不信我的一生就如此注定要在一页废纸上不轻不重的勾勒一笔草草了事!我要证明,证明我即使是被命运抛弃的人,也可以活得比其他人更优秀!”
“……我只是想,得到别人的肯定而已。”
“你一定不知道,在南楚人人当面敬我畏我,实际上暗地里个个都嗤之以鼻,都道我是杂种,野种,是个残疾,是个活死人!”
“我十四岁回来的那年,人情世故懂的不多,那些人在黑暗中窃窃议论着,我是杂种,是南楚皇室的羞辱!我的存在只是一个笑话!不论我多聪敏多优秀,那些黑暗中的影子和议论,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四年,就让一个单纯如纸的孩子,变成我现在这个模样!”
“我不服气!我做错了什么?谁都无法选择出生,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错,我就该死该万劫不复该下地狱?我要改变,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通过这双手,不断的扭转命运,和天斗!”
顾青城从一开始的幽怨到义愤填膺到最后再次怨愤和绝望的神色,让万俟枭心底形成雏形很久的答案终于水落石出。此刻,顾青城毫不顾忌的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却让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好了。
【183】成王败寇
“你……”万俟枭只说了一个你字就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了。面前的顾青城,是她第一次见到的狼狈。一身紫貂裘衣沾满了雪花,青衫衣摆潮湿了大半,长发也松散了,松松垮垮的披散在肩头。可他执着而清澈的眼睛,却让这一个世界都不再存在。
他坐在雪地上,因为刚才的愤怒和激动而酡红了灰白的脸颊,这是万俟枭第二次看到他如此失控。第一次是她被顾青城初掳到南楚故意激怒他的时候。这样愤怒,不甘,即使被命运压得举步维艰,可是,他依旧顽强,他依旧不甘,他依旧坚定,让他那张灰败的脸鲜活起来。
他的不甘他的绝望触动了万俟枭尘封已久的争荣之心,她一时间竟然消散了火气,心平气和的理解起他来。曾经,她也是这样的人,为了证明自己不逊于男孩子,所以她发奋,她努力,她杀光所有竞争对手,让自己站在世界最巅峰,去俯视所有对她有龃龉的人。用绝对的力量让那些杂碎闭嘴!用绝对的荣耀洗刷所有的耻辱,嘲笑,蔑视,和一切罪恶!
而现在,眼前这个人,不过是和她在相似的环境下选择了一样的道路而已。她有什么资格去谴责他?他们都是一样的路上走过来的!只不过,她在那个世界走得比顾青城远,因为她走到了成功,她真真实实站在世界最巅峰,把所有得嘲笑、挑衅和蔑视都狠狠踩入泥尘!顾青城,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也会踏上一样的荣光之路。
大约是那一份属于王者的,不带感情的霸道理智苏醒,以及那份同病相怜的爱恋心境,万俟枭对顾青城居然没了半个时辰前想掐死他那般的愤恨了。这个世界,胜者王败者寇,这是物竞天择的规律,谁也怨不得。撇去自己私下里对项草葆的友好感情不说,客观而言,项草葆确实斗不过顾青城,如果没有她阻挠,或许项草葆早就死去了。一切早晚都会顺着历史该走的轨迹转动,她这样的怨恨愤怒根本毫无意义。
“……对不起,我感情用事了。”万俟枭朝他伸出手。
顾青城愣了一下,而后慢慢抬起头。
万俟枭接触到他清澈无辜的眼眸,一下子居然有些鼻子发涩的感觉。这厮,是故意用这种楚楚可怜的眼神来骗她感情的么?
万俟枭心中叹了口气,再次对顾青城伸出手。
顾青城迟疑了一下,将手搭在她的手心上。他的手冰凉寒冷,像是一块寒冰。修长枯瘦的手搭在万俟枭手心里,顾青城努力了几次却使不出力气自己站起来。
万俟枭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扶着他站起来。顾青城大半个身子都斜压在万俟枭身上,万俟枭这才发现他身体冰凉,有如冰雕一般。不但身体寒冷,顾青城的身体四肢也都僵硬如铁了,根本迈不开脚步。
“你一个武林高手,都不知道运功御寒?”万俟枭忍了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责备。
回应她的,是小鹿斑比一般的眼神。
万俟枭无奈的投降了。眼看顾青城根本无法迈开左右腿,万俟枭只好放下他,清理出一块矮矮的凳子一般的山石,让他坐下,自己蹲下来给他搓揉腿部,让他尽量恢复一些知觉,免得还没回去,腿就先给冻坏了。
顾青城乖宝宝一般坐在雪地上,看万俟枭蹲在自己面前忙和,唇畔滑过一丝狡猾的笑意。一切如他所想,现在的万俟枭儿女情长,只是被折断了翅膀,雪藏了野心而已,迟早有一天,雄鹰还是要翱翔九天,她还是该站在属于她的光华万丈的高台上。而他……他也一定要竭尽所能的活下去,站在她的旁边。
顾青城垂下眼睑,声音很轻,睫毛扑扇扑扇的:“我……真的没有杀他。我甚至都不知道带走你的人是他。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只有你一个人躺在冰层上面,我把你搬到湖岸边,给你裹了狐裘等你醒来。”
万俟枭听他这么说,手上一顿,给他的搓揉活络也停了下来。想起先前顾青城听她问起项草葆时脸上的惊讶神色,心中思忖了一番后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可是没几秒,她又蹙起眉头质疑:“可是,他既然……为什么还会独自离开呢?”万俟枭含糊带过了项草葆带她逃走的事。让她不明白的是,既然项草葆是要带她逃走,为什么却在救了她之后不带她离开,而是丢下她一个人呢?这不合理。可是,要说是顾青城说谎,看他表现却也不像。
“会不会是他突然有事先离开了?”顾青城猜想道。
他给出的一个提示方向让万俟枭恍然大悟。或者项草葆是去找什么东西临时离开一会,或者,也不排除项草葆是刻意回避顾青城的可能。他们现在已经水火不两立了,项草葆自然不会傻到出现在顾青城面前。所以,项草葆自然不在。
想通了这个,万俟枭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了一圈,却没看到任何项草葆藏匿的痕迹,想是已经真的离开了。
顾青城将万俟枭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腿上膝关节热热的,在万俟枭的搓揉下渐渐恢复了一些知觉。顾青城按住万俟枭的手,在她疑惑的抬眼询问时,他给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不语。
万俟枭怔了怔,而后翻了个白眼给他,引来顾青城低低的轻笑。
总有一天,她会站到至高处,而他,一定会活着,与她并肩执手。一定!
大雪无声的落下,纷纷扬扬。万俟枭和顾青城两人一坐一蹲,姿势和谐异常。万俟枭蹲着为顾青城按摩腿的时间里,雪花很快在万俟枭身上堆积了一层。落在她的青丝上,黑与白夹杂,脆生生的。顾青城伸手把万俟枭头顶上的积雪掸去,坏心的故意弄乱她的头发。
他这样孩子气的调皮只换来万俟枭怒瞪的一眼,他吐了吐舌头,万俟枭翻了个白眼,低头继续给他按揉。
风雪呼啸,在林立的山石冰湖上刮擦出玄妙的声音。像有仙人吹起了箜篌,又好似玉箫,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绕耳,缠绵回荡。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 怪{炫;书;网的声音?”顾青城忽然问万俟枭。
他竖耳聆听的样子让万俟枭一顿,脑中不知怎的就想起项草葆带她到这一片迷林一般的山石地带时的问话。他那时就问:你有没有听见……奇 怪{炫;书;网的声音?
“好像是有人在唱歌?”万俟枭心念一动,嘴巴下意识的重复出项草葆的那句话。
此时她的手按在顾青城的膝盖上,她清楚的感觉到顾青城明显身子一僵。
“怎么了?”万俟枭也意识到了不对。难道真有这个歌声?
顾青城朝她笑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强:“你听着,觉得像唱歌?”
万俟枭摇头,实话实说:“不像。是风经过不同程度的障碍,导致气流受阻发出的声音,有点玄妙,但离人类声音的距离差多了。”
顾青城明显松了口气:“我听着也不像,只是有些恍惚,确实玄妙。我来时听此地导游言,说这一带有传说,雪山有天神雪女,有人传闻,攀爬雪山的时候,在呼啸的风雪中会听见雪女的歌声,那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只是,听过那歌声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