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庶出-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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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心兰自不会将这点挑衅放在眼中,若有所思地盯着王夫人高耸且如云插满珠钗的贵妃髻,缓缓地勾唇一笑。
干等了一个多时辰,郁心兰觉得双腿有灌铅的趋势,可太后的诏见还未完,所有人都得站得风姿绰约,还得如标枪一样纹丝不动。
在二品诰命夫人中,王夫人是未奉诏觐见的,脸色估计很难看吧?
正在郁心兰七想八想间,忽然听到太监唱了自己的名,几乎不敢置信,好在队伍排得长,几位太监接连唱名三遍,她才终于肯定了。
与同时被宣的另四名命妇小心地步入内殿,向太后、皇后、四妃、长公主们行大礼毕后,五人便跪着屏息敛气,等待问话。
一道苍老的声音却威严的女声道:“哪个是靖儿家的?”便听长公主婆婆小心回话:“回母后,左首第二人便是。”
郁心兰感觉到数道各具心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被要求头抬高点,目光却仍落在身前几尺的金砖上,不敢直视。
太后赞道:“颜色真好。听皇后说你会种睡莲?郁府的温房建好了没有?”
郁心兰忙禀道:“回太后的话,臣妇不敢当皇后娘娘夸奖,只是会些个小法子罢了。郁府的温房要九月中旬才能建好,移植的睡莲若是能成功,大约十一月中旬可开花。”她不敢将话说得太死,免得没了回旋的余地。
母后身后坐锦杌的贵人中,忽地有人笑道:“哟,听这声音,真是甜到心里,柔到骨子里,臣妾听着只觉得心都酥了呢。”
这话听着是赞美,却也暗讽郁心兰狐媚,不然哪会说几句话就能让人“心都酥了”的。
长公主微愠地抿了抿唇,可人家并没直言,总不能对号入座。
郁心兰佯装没听出来,小心奉承:“娘娘谬赞,娘娘的声音才真是温柔妩媚,如夜莺啼转。”
不拿黄莺拿夜莺比,那位贵人被根软刺儿噎回来,也只能捏紧了帕子,强撑着笑了笑。
太后淡瞥了那位贵人一眼,道:“就你话多!”声音里的不悦让其顿时白了脸。
随后太后吩咐赏郁心兰一根羊脂玉如意,没问旁人话,便让几人退下了。
一出殿门,王夫人就死盯着郁心兰手中的玉如意,郁心兰目不斜视回道队伍中站好。又过了一个时辰,召见终于结束,也到了开席的时间。郁心兰轻叹,难怪婆婆要她早餐多吃点,原来要挨到下午两三点才有饭吃。
女席摆在延禧宫,郁心兰所在的席面比较靠门边了,相熟的几位夫人同她打过招呼,便随引位的小太监去自己的席位。
忽地有人轻拍她一下,抬头一瞧,原来是赫云彤。郁心兰忙起身行礼:“大姐安好。”赫云彤拉着她笑,“我们姑嫂俩不虚这个礼,来,介绍几位夫人给你认识。”
因太后和皇后的銮驾还有小半个时辰才入席,不少夫人贵女们都坐在大殿旁的小花厅吃茶聊天。
赫云彤带着郁心兰认识了四位夫人:大内侍卫总管何夫人,这是赫云连城的顶头上司,郁心兰有礼地打过招呼,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何夫人另眼相看;礼部侍郎府陈夫人、御史府周夫人、刑部郎中府聂夫人,郁心兰与她们一一见过礼,赫云彤特意强调,这些人家都清流——既平素不参与党派之争。
郁心兰真觉得赫云彤是个妙人儿,结交的朋友也讲究,参与到皇子之争和党派之争中的一概不理。
赫云彤身为平王世子妃,自是有许多人上前巴结,就连一个宫中女官都过来施礼。
待女官走后,赫云彤觉得郁心兰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了。
郁心兰笑了笑,低声道:“刚才那位女官瞧了我一眼,总觉得她讨厌我。”赫云彤微有些诧异,告诉她:“那是沉雁,梓云宫的女官。”
郁心兰没听懂,赫云彤只好再进一步:“梓云宫是淑妃娘娘的宫殿,淑妃娘娘出自忠义伯府,其母为王丞相嫡长女。”
原来是王夫人的外甥女,郁心兰暗想,之前在太后宫中暗讽自己的,莫非就是淑妃娘娘?可这么大的事儿,郁老太太怎么都没交待一声?
赫云彤拉着郁心兰到僻静处,压低声音道:“她是个寡妇,原是敬国公府的二少奶奶,后来到静园庵清修三年为丈夫守孝,两个月前才进宫,月初诊出有身孕,便封册为淑妃。”而后不屑得低哼一声:“是个狐媚子,太后不喜她,皇后……唉。”
原来如此。
这世间守寡的女子能得到赞美,但不禁止再嫁,以前也有以寡妇之身入宫的,可都得从最低的品级苦熬,象淑妃这样坐火箭似的两个月便升到四妃之一的淑妃之位,的确只能以狐媚子来形容了。
原本她狐媚不狐媚与郁心兰没有关系,可她是王夫人的外甥女,这就跟郁心兰关系很大了。
正思索间,王夫人与几位夫人远远走来。郁心兰忙上前见礼,王夫人虽然讨厌她,却也只能在外人面前上演母慈女孝的戏码。
好在须臾后,传来太监唱驾之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众人忙跪拜接驾,秋分宴终于正式开始了。
各色精美的菜肴流水似的呈上、撤换,这类宴会无须守“食不言”的规矩,同桌的贵女们都亲切交谈,也不忘相互给个软刺儿,抬高自己贬低他人。郁心兰只是有礼且生疏地客套几句,全力扑在美食上。
宴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众人又转去瀛台阁听戏,太后象征性坐了会,便回宫歇息,几位年级大些的宫妃和怀有身孕的淑妃也随即散了。
一名小太监走到郁心兰身后,低声道:“淑妃娘娘传你去梓云宫。”郁心兰拔高声音重复一次:“淑妃娘娘宣我去梓云宫?”
身周的人立即看了过来,小太监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低声道:“是,请夫人声低些,会影响到旁人。”
郁心兰立即拿眼剔他,“你在教我?”
小太监抹了把额头的虚汗,连称“不敢”又道:“请夫人移步,莫让娘娘久等。”
皇帝的宠妃是不能得罪的,郁心兰只得起身,正瞧见赫云彤望了过来,忙打了个邀请的手势。小太监领着她没走几步,赫云彤便追了上来,听说是去拜见淑妃,立时道:“我还从未见过淑妃娘娘,一同去吧。”
那小太监听后,一张脸苦得跟吞下十斤黄莲似的,郁心兰愈发肯定,这其中有阴谋了。
转过一个路口时,郁心兰察觉到前方的矮丛中有人一闪而过,虽然她不会武功,但前世是做人事工作的,经常下基层去抓中溜的、怠工的,因而练就了一双利眼,她敢肯定那是个男人,不是太监。
若不是赫云彤陪着,只怕刚才小太监就会往另一条路上带了。郁心兰弯眉一笑,搭讪道:“还未请教公公高姓大名。”小太监只得回道:“奴才小川子。”
。
七十四章
待到梓云宫时,小川子的祖宗十八代都被郁心兰问了出来,郁心兰打赏一个二两银子的锞子,小川子不敢接,郁心兰则轻笑道:“办差不力,一会儿要挨板子的,留着买些伤药也好。”小川子顿时抖成了狂风中的树。
郁心兰与赫云彤没理会他,径自侯在殿外,早有宫女唱了名,一会便有太监来引路,一路行到东暖阁,这是接待亲戚的意思。
东暖阁除了淑妃娘娘还有王夫人、郁琳、忠义伯夫人王氏和几个不太认识的贵妃,每位贵妃身后都站着一两名少女,显然是她们的女儿。
郁心兰乘进门的一瞬迅速掠了一眼,心里惊艳了一把,这淑妃娘娘还真是个大美人。
二十一二的年纪,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最勾人的,是她通身的娇柔,若无骨的杨柳楚楚可怜,可以刺激任何男性荷尔蒙激增,恨不能为她上天摘月下海捞针。
郁心兰撇撇嘴,暗想,为何她嫁入敬国公府三年不育,进了宫两个月就有了?明明敬国公世子有庶子啊。
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人已经规规矩矩行完大礼,跪在地上,却没听淑妃叫“平身”,反倒听到淑妃那如夜莺般婉转的声音同王夫人拉起了家常:“二姨母真是好福气,女儿们个个如花似玉,原本我已觉得玫妹妹、琳妹妹已经很漂亮了,却不曾想兰妹妹还要更胜一筹,生生把本宫的几位嫡妹、庶妹给比了下去,难怪太后她老人家都喜(…提供下载)欢得不得了,亲赏了一支极品羊脂玉的玉如意呢。”话音未落,郁心兰的身上就被数道又忌又恨的目光盯出了几个大洞。
郁心兰只说了声“娘娘谬赞,”便懒得出声了。赫云彤却不能不答,她一来有意同郁心兰交好,二来看不惯淑妃那副柔弱娇嗲的样子,便向淑妃道:“娘娘为何不让我弟妹站起来回话?说起来,我大弟与弟妹成亲三个月了,十分恩爱,若是万一已经有了身孕,这跪长了,就可不太秒了。”
赫云彤是世子正妃,早先在太后宫里已经见过礼,只需纳个万福便行,这会儿早已坐下,捧着彩釉缠枝百合杯品茗了。
淑妃自认品级还是高出赫云彤一级的,只是听她抬出了子嗣问题,不好驳了她,若是不依,仿佛自己想谋害定远侯的嫡孙似的。于是只能笑道:“是本宫疏忽,平身吧。”
郁心兰谢恩起身,淑妃又赐了座,郁心兰又得谢恩,搭了点锦墩的边坐下,其实这样坐下还不如站着,于是又悄悄往里面挪了挪,重心好不容易稳了。
一时间屋内无人说话儿,郁琳老早就不服气,这会儿便问道:“不知四姐肯不肯将太后老祖宗赏的玉如意给小妹开开眼界?”
郁心兰轻轻一笑,“对不住,我已差人送回侯府供着了。太后老祖宗赏的玉如意,若是磕了、碰了、碎了,那可都是大罪。”
郁琳只能轻哼一声,她的确有交接时故意害郁心兰拿不稳的打算,可这会儿也没辙了。
郁心兰感觉淑妃一直在观察她,便垂眸看地,面色平静温然。淑妃正想说些什么,殿外太监又在唱到:十二皇子和秦小王爷到。
十二皇子和秦小王爷隔着珠帘行了礼,淑妃忙让平身,又道:“都是自家亲眷,不妨事,进来坐吧。”
于是又要重排座次,原本坐在次席位上的忠义伯夫人和顺国公夫人让出座位,郁心兰也又往后挪了两步。
秦小王爷一坐下,便不住瞅向郁心兰,嘴里却同赫云彤说话,“几年未见,知道二哥回来了,却总是抽不出空,至今未去拜访,实在失礼。先代小弟向二哥问个好,改日子有空,一定去贵府上坐坐。”
赫云彤礼节性微笑:“您贵人事忙,说什么失礼不失礼,有这份心便成了。”
秦小王爷与赫云彤客套几句,又同两位王夫人和几位贵夫人问候一圈,便将目光转向郁心兰:“赫云嫂子也在。”郁心兰起身福了个礼,却连一个字都不回他,反正因着上回赢了他万多两银子,关系也不可能好了,何必假客套。
十二皇子将眸子转了过来,仿佛是私下交谈那般问秦小王爷,“慎之上回说的,在上巳节上为你抚了一曲的郁家小姐可是这位赫云嫂子?本宫记得那只曲子十分幽怨婉转。”秦小王爷忙回道:“正是赫云嫂子,那只曲子新奇美妙,臣也一直记忆犹新。”
两人一对一答,声音并不小,郁心兰只觉得热气直涌上面颊——气的。
上巳节本来就是未婚男女踏青郊游,顺带相看相看的时节。女子抚琴吹箫、男子呤诗作对,都是为了在意中人面前留个好印象,同时将自己的美名、才名散播出去,以便能结门好亲事。又不是一男一女私下幽会,谁没过这种时候?
可郁心兰已经嫁人了,十二皇子和秦小王爷却提起这话,似乎郁心兰出嫁前中意的是秦小王爷似的,这让赫云彤听了心里会作何想法。
郁心兰尽管心中怒火腾腾,面上却是不显,仍只是淡然地研究地下石砖的印刻图案。
但旁的人却不平静了,一会儿不屑地看看郁心兰,一会儿又同情的看看赫云彤。
赫云彤也憋了一肚子气,恨十二皇子和秦小王爷将这种事端到台面上来说,这不是分明要靖弟难堪么?
淑妃却觉得这个话题好,立即轻笑道:“真这么好听么?那,赫云大奶奶便弹与本宫听听。”说着又掩嘴笑:“不会只愿弹给旁人,却不愿弹给本宫听吧。”不说她最后这句话暗指的意思,只说这命令的语气,就好象郁心兰是艺伎一般。
郁心兰站起身福了福,神色淡然道:“回娘娘话,非是臣妇不愿,而是不能也。那日只因工部李郎中的几位小姐和五妹琳儿感情相邀,臣妇有感于白云山的高壮幽静,信手而弹,曲调如何,现下早已不记得了。娘娘若是想听,不妨商量商量十二殿下和秦小王爷。”
十二皇子和秦小王爷立即象被豁了两巴掌似的,脸涨的通红。人家根本就不承认是为秦小王爷弹的!而且那曲子人家自己早就忘了,秦小王爷还“记忆犹新”,这算是什么事儿?惦记别人的媳妇?传出去不被言官弹劾才怪。
淑妃也下不了台,人家都忘记了,总不能继续要郁心兰弹那只曲子,若不是调那只曲子,她便不好再让郁心兰抚琴,出嫁的媳妇只要伺候公公和婆婆,在聚会抚琴的,都是未出阁来许亲的少女,因为她们需要展示自己的才艺。但她也不可能让十二皇子和秦小王爷弹,把皇子和王爷当成卖艺。
这算是淑妃一帆风顺的人生道路上第二次坎坷,头一次是先夫过世。这阵子巴结她的人可不少,她说出口的话,虽不象皇上那般有绝对的权威,但基本上也算是一呼百应,言出必行。
可偏偏刚刚开口要求郁心兰弹只曲子,就被郁心兰一个软钉子给堵了回来。
她满心期待郁心兰能识相点,主动提出来换首曲子弹好,让她下了这个台。
郁心兰明显就没干过搬梯子这种体力活,向淑妃福了福复又坐下,只把个淑恨得银牙咬碎。
忠义伯夫人看出女儿难堪,忙转移话题,谈起淑妃肚子里的孩子。十二皇子赶紧表态希望能再多一个皇弟,淑妃终于缓过口气来,连忙假装忘记了之前这段小插曲,欢天喜地谈起皇上赏赐和期许。
赫云彤冲郁心兰眨眨眼,郁心兰抿唇微笑。
王夫人看不得郁心兰得意,回头瞪她道:“一点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