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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青蔷天-第3部分

小说: 青蔷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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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紫薇穿着件水红色嵌金五福连云半臂,十二幅月牙白桃花氲染曳地裙,头上插着赤金点翠的六支承恩簪,光华陆离决非他人可比;后面又跟了三四个素日与锦粹宫来往密切的嫔妃,一行人逶逶迤迤,只听得风里环佩叮咚。
    座中多是杨妃一脉,见她来了,早知不善,更有两个胆小的恨不得当即缩在旁人背后。黄婕妤却不答话,只伸手在一旁伺候的宫女扶柳臂上狠扭了一记,尖尖的指甲直刺进小丫头的臂肉里。口中骂道:“没用的贱婢!沈侯爷家的小姐到了,你们都瞎了死了?不知道早早来报,岂不是唐突了‘贵人’?”那扶柳一直跟在黄婕妤身边递茶打扇,尚忙得不可开交,是真真无暇注意其它,这一扭实在冤枉,却也只有忍着泪跪了,叩首求恕。
    沈紫薇见她做戏,便冷笑一声。这一笑,早已脱了两年前在家中时那种温婉明慧的样子,只有一股子不折不扣的戾气:“是我叫奴才们不要呱噪的,姐姐要罚,不如责罚于我,如何?”说着真的伸出白生生一段藕臂,伸到黄婕妤面前。
    黄婕妤望着那段手臂,咬着牙,半晌回答:“妹妹说笑了……”说着眼睛又向沈紫薇身后仔细望了望,却只看见三四张熟悉的面孔,便又问,“沈‘良娣’没有一同来么?怎么不给大家引见引见?”特意把“良娣”二字咬得极重,弦外之音不言而明。
    沈紫薇一边缓缓用袖子覆住手臂,一边反问道:“姐姐你说谁?”
    黄婕妤全未料到有此一问,倒呆了呆,许久才道:“令妹……”
    沈紫薇面上怫然一变,冷冷道:“我只一个妹妹,前日淑妃娘娘赐婚,才许给了定远侯爷的三公子——怎么,她倒与姐姐相熟不成?”
    这话满座的人各个听得真切,各个面面相觑,场面立时僵住。沈紫薇倒似认真来赏花的,毫不客气往上首一坐,身前身后三五个宫女太监团团忙碌,唯恐服侍地不够周到妥帖。如此明目张胆地喧宾夺主,黄婕妤、韩美人等自然觉得脸上全无光彩,心中咬牙切齿,不知已将沈家人骂了多少遍。
    ——倒有个别心机深沉的,见沈紫薇坐在那里,不住呼奴唤婢,似乎再威风不过;可眉梢眼角间却总有几分郁结盘旋,倒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怎的?难不成这姐妹二人之间,还有什么芥蒂不成?
    ***
    芥蒂倒也说不上,只不过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注定不能坦诚相对。这就像是某种古怪的缘分,将两个人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自此无法分离。
    婕妤沈紫薇和她妹妹青蔷一点都不相似。自她降生于这个世上,便从未吃过半分苦。她相貌很美,是那种被金珠玉璧一衬,就越发耀眼的美;和青蔷那样越是挫折越是困顿,就越发熠熠生辉的容颜迥然不同——不过,两个人倒有一点很像,便是那双眼,不夹一丝尘垢、清冷冷明澈澈、又隐约燃着火焰的眼,让人一眼望过去,就能从这个想起那个,或者从那个想起这个——不愧是姐妹。
    淑妃娘娘对青蔷说的那番话,自然也曾对她讲过。青蔷知道在这个宫禁中,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她知道,并且明白这是自己必须遵守的行为准则;但紫薇却并非如此——她也一样“知道”,但她却从来不曾真正“明白”。
    这世上便是有这样的人儿,她们自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便独享一切。美丽、聪慧、宠爱、夸奖以及阿谀奉承……她们想要的从没有得不到,久而久之,她们便开始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是如此。这个世界就该为她们的幸福而存在,甚至连那些注定的悲苦和阴晦,在她们眼中,也统统笼上了一层瑰色的纱,失去了本来的狰狞形状——沈紫薇便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是她的大幸,却也是她的大不幸。
    同住在一座府第里,有着相同的父亲,却一个朱楼绣户、一个陋室空床;一个锦衣玉食、一个半饥半饱;一个是宠儿、一个是疯女;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很多很多次,天已经很黑了,偌大的沈家花园中四处都是鬼影,青蔷却穿着薄薄的旧衣裳逡巡不去,躲在背光处,胆战心惊。她知道一旦给人发现,就是一顿好打——可她依然不愿走,因为天一黑,沈紫薇就会在绣楼上练琴。
    在那流珠泻玉的妙音中,沈青蔷经常会做梦,梦见此时端坐于香案之前,穿着锦衣的美貌少女,赫然是自己——只是,她从来不知道,就像她一想起沈紫薇,胸口就会针扎般不舒服一样;其实沈紫薇也在一直看着她;臆想着她的世界,并为此嫉妒莫名。
    从很久很久之前起,紫薇就知道了青蔷。那时候她还只有十一二岁,整日闭锁于楼上,身边堆满了华服美饰、穿丝绸衣裳的娃娃和玳瑁做成的双陆棋。有那么一个夏日的黄昏,楼下花园的树旁,突然出现了一个她从没有见过的小孩儿。那孩子可真是脏的紧,头发蓬乱,连最下贱的小丫头都比她干净齐整。她一直蹲在那里,用一根小树棍在地上划来划去。沈紫薇在绣楼之上,心下无限鄙夷那小鬼的肮脏和低贱,但却怎样也压抑不住自己想知道她在玩什么的焦切心思。那一天父亲在宫内,母亲带着嬷嬷去了明月庵烧香。那脏小鬼玩地很入迷,蹲在那里不曾挪动;而她则看得更入神,就趴在楼上望了整整一个时辰……最后终于忍受不住,紫薇唤来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小丫环,对她说:“兰香,去叫楼下那个脏孩子上来。”
    那小丫环是几天前才被买进府来的,对府内上下掌故一概糊涂,却也不是生来蠢笨,自然知道利害干息。她叫道:“小姐,那可不行吧……嬷嬷知道我叫那么脏的孩子来,会责骂我的!”
    沈大小姐袍袖一抖,伸手从案上拿起一个官瓷美人瓶,发脾气道:“你去是不去?你不去的话,我就把它砸碎,然后说你是砸的,叫嬷嬷们打你!”
    兰香“呜”的一声哭了出来,却终是下楼去了。沈紫薇万分得意,心下想着:“待会儿一定狠狠责骂那脏小鬼一顿;然后再问问她,为什么玩得那样专心快活?”
    她再次踩上一副榧木棋盘,努力掂起脚,从窗口望下去——树下空空,那脏孩子却已不见了。
    那一天,沈家夫人烧香回来,见到自己的心肝宝贝竟然在屋内号啕大哭,嗓子都要哭哑了,直急得热锅上蚂蚁一般。她对一干下人又骂又吓,才问出是因为一个“脏孩子”的缘故。沈夫人怒极,唤来心腹的嬷嬷,厉声吩咐几句,那嬷嬷忙不迭答应,横眉瞪眼地去了。沈夫人不住地哄着自己心爱的紫儿:“别哭了,乖啊。娘叫人责罚她了,关在柴房不给她饭吃——你可出气了吧?”
    沈紫薇刚要对母亲讲其实那脏孩子并没有得罪她,可转念一想,若她不在她的绣楼下玩耍;若不是她突然离去,她怎么会哭呢?这样寻思,又觉得的确是那脏小鬼的不对了。哭声倒真的是渐渐止住,这场风波便算平息。
    ——从此之后沈紫薇经常听到她的消息,却真的再也没有见过她。
    母亲走后,她也曾怀中惴惴,总有些许不安,便叫来那个小丫环兰香,叫她去送饭给“脏孩子”吃;可是后来那小丫环却又哭着跑回来,说那脏小鬼不识好歹,把吃食放在脚下踩,还拼命咒骂她。
    再后来沈紫薇便真的把这件儿时的小小插曲渐渐淡忘了——直到有一天,父亲带来一个小她一岁的女孩儿,对她说:这是你的妹妹。
    她怎会是她的妹妹?她怎么配?她只有一个妹妹,胆子比兔子还小,动不动就哭,虽然烦人但确实很听话——她怎会有这样的妹妹?
'4'棋局
    这宫内宫外,人人口中的“沈良娣”——沈青蔷此时正立于锦粹宫正殿紫泉殿的内堂,一身极素净的宫装,头上斜插几根朴素玉簪。后宫美人们所居的宫苑均是依品级和受宠的程度而定,标志着自身的身份地位,除了历代由皇后居住的两仪宫外,还有四宫十二殿,而如她这般方选进宫来未曾侍寝封号又低的嫔妾,连住十二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分居在四宫十二殿后的掖庭巷内。自然,有一位淑妃姑姑和一个婕妤姊妹的沈青蔷,所分配到的居处在掖庭巷中可谓是出类拔萃了,但那新垩的白墙依然挡不住一片片连绵的霉斑,屋角的蛛网似乎永远也扫除不尽……整个掖庭巷,便有如泡在死水中,默默腐烂的世界,不时有白发宫人如剪纸的人影般飘摇来去。
    ——从掖庭巷到这雕梁画栋香云缭绕的“四宫之首”锦粹宫,再到锦粹宫东边那已锁闭了七年之久的两仪宫,这紫墙黄瓦之内,处处都是天堑。
    “……青儿,现今的住处如何?还惯么?”淑妃娘娘两年不见,却秀丽如前,丝毫不见老去。
    沈青蔷盈盈拜倒,即全了礼,又显得身份贵重端庄,“三代外戚”沈家调理出来的女儿,果然与众不同。
    “回娘娘的话,托赖娘娘看顾,青蔷一切都好。”
    淑妃颔首,以示赞许她对答知礼,道:“在我这里,你也不必拘束。你便叫我姑姑,我叫你青儿便是了。姑侄姐妹共侍一夫,在皇家这是平常事。你只须在心里记着,皇上是天,是主子,却不是一个男人——至少不单单是一个男人,明白么?”
    沈青蔷敛容答道:“青儿明白了,谢娘娘教诲。”
    “不,你不懂——我说你不懂,”淑妃娘娘一笑,“我才入宫的时候,也自以为懂的……如今已先去的太后娘娘,也就是我的姑姑,当时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可我却用了整整十年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我要你也记得这句话,时时刻刻记着,也就是了。”
    “是,娘娘。皇上是天,是主子,是君——却不是夫,青儿记下了。”青蔷一笑,明丽焕然。
    沈淑妃倒凝神仔细瞧了她两眼,凤目微眯,复缓缓道:“你是聪明,青儿——至少比我当年初入宫的时候要聪明许多。我那一日并没有看错人,我早知道没有看错你的。但在这宫里聪明固然重要,聪明外露却是必死之兆,你可要记得。我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了你;你能懂最好,不懂的话照做便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只靠我一个人是不够的,只有你也好了,沈家才能好起来。”
    “是。”青蔷答应着——心下却不禁觉得好笑,忽然想问:沈家如何,又与她何干?
    “……哥哥当年,也是很爱你母亲的吧?”淑妃突然问。
    青蔷一呆,继而摇摇头:“我不知道,”她说,“我不记得了。”
    怎会不记得呢?只不过……记得又能怎样?能将一个青楼女子万里迢迢从江南带到京城,娶她进门,让她生下一个女儿,总该是爱过的吧?总也是曾经爱过的吧?只不过是后来厌了、腻了、不爱了而已吧?
    “明白了吗?男人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女子即使付出一生,也换不来持久的怜爱。因为我们很快便会人老珠黄、容颜凋敝,而那个时候,一定会有更美更年轻的女人走到他面前去。然后你便注定如落幕的戏子一般退到幕后,转瞬被人丢弃遗忘——宫里来来往往的都是这样的故事,这世上的女子面对的都是这样的命运,你若看不透,便迟早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才安排你们姐妹进宫,你们可有多年轻啊,现在该是你们上台的时候了。”
    沈淑妃用手拨了拨披散在两鬓的累珠流苏,把那些纠缠在一起的小小珠子细细分开。她的动作那样轻,那样小心,仿佛漫不经心,嘴里缓缓讲着这样的话——她在告诉青蔷,沈家的女人,便是这个样子代代相传,连续三世在后宫这个地方茂盛地生存下去。
    “近正午了,”淑妃娘娘放开手里的流苏,说,“今日留你在我这里用饭吧,我宫内小厨房的菜还是不错的,便陪陪我这个老太婆可好?”
    她说的时候戏谑地笑着,真真美貌不可方物。
    ***
    饭方用毕,青蔷正待告辞,忽听得外殿一阵喧嚣,有太监入内传报道:“禀娘娘,咱们的婕妤娘娘、才人娘娘并南边的黄婕妤、张美人等诸位娘娘,来给主子请安了。”
    沈青蔷甫入深宫,依制当于正式侍寝之后,依陛下的意思及执事娘娘的安排,入住四宫十二殿。只有四宫十二殿内的女子方算是正式的嫔御,那时候,她才该逡巡四处,与各位妃嫔娘娘们见礼的——可如今这些人突然结伴而来,所为的,不用说,来者不善。
    果然,沈淑妃微微一笑,云淡风轻抛下一句:“……紫儿又在惹事。”
    ——是了,“婕妤娘娘”,可不就是沈紫薇?原来,“据说”是她姐姐的人到了。
    但见殿门开处,云鬟雾鬓、宝气纵横,六七名穿红着绿、披金戴银的妙曼女子姗姗而来,为首的一个更是妆容华丽、气宇不凡,眉梢眼角带着一股子傲性,登时将身后诸人的光彩,统统掩了下去。
    沈青蔷在尚书府时,虽也曾见过这位一生下来就注定入宫去做贵人的千金大小姐,初时却不过是隔着花园或是什么旁的东西遥遥望过去罢了。即使在她平步青云成为“二小姐”之后,也只是“辟居别处”教养,两个人直面的次数寥寥不过三五,连半句寒暄话也未讲过——这一日,沈青蔷见她忽然莅临,且还引了这群莺莺燕燕,断不会是来叙什么“姐妹之情”的,心中不由轻叹一声,默默起身离座,眼观鼻,鼻观心,毕恭毕敬侍立一旁。
    紫薇一行人来到淑妃娘娘面前,一一拜倒行礼,沈淑妃早已摆手,笑道:“自家姐妹亲人,哪里闹什么虚文?”便要免去。
    众人也乐得轻松,纷纷站起身来。青蔷便趁机向前一步,躬身行了大礼,口称:“良娣沈氏请诸位娘娘安好。”
    一行人中以沈婕妤和黄婕妤位份最高,沈紫薇又是淑妃的亲侄女儿,也正是她在赏花宴上忽然提议来看“新良娣”的,余下诸妃嫔自然以她马首是瞻——特别是黄婕妤、张美人二位,摆明了来看“沈氏内斗”的笑话,全然噤声,只瞄着眼睛竖起耳朵,瞧沈紫薇会如何应对。
    果然,这沈婕妤竟似充耳不闻,满面带笑,语染娇嗔,直说道:“日子渐热了,便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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