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飘逝-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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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照宏柏哥说的那样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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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好!”
兄弟姐妹几个纷纷表态。
其实,梁建锋在社会上对别人多么苛刻恶毒,但对岳父一家和自己的连襟却非常慷慨,平时没少资助过益民一家。特别是马宏娜,对姐姐马宏丽更是牵肠挂肚,关爱备至。但要这对老实巴交的农民到自己开的酒楼去打工,实在是无法安顿。
看着周围的一切听着家人的言谈,面对着自己的亲人,马宏楠被满屋洋溢着的亲情所包裹,一股在血液中流淌着的原始的和本能的内驱力使他对自己未来的开矿事业充满了憧憬。他设想着将来开矿发了大财,首先带着父母亲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游遍祖国之后再出国旅游,坐飞机,住星级酒店最豪华的房间,然后给妻子买全所有该戴的金银首饰和最高档的化妆品,再雇上一个家庭保姆,把妻子从繁重的家务中解放出来,让妻子过上安逸而悠闲的日子;不用说,让侄辈们就读于最好的学校,使他们受到良好的教育;而且还要给村里、单位、自己就读过的学校和需要得到帮助的人提供赞助……他甚至想到了王慧和她远在四川的家人以及所有帮助过他的人。一想到王慧他急忙收回自己的思绪,微笑着抽起烟来。但那美丽的幻景仍在他眼前飘来荡去。
“唉,宏楠,你最近在单位怎么样?和你们那个贾厂长搞得如何?你可是咱家唯一一个吃公家饭的,不指望你当多大个官,只要差不多点把日子过好就行了。当初供你上学时咱家穷得粮都不够吃,但总算咬着牙把你供出来了。你现在也工作十多年了,当初没进公检法或工商税务还有什么环保征稽银行之类的部门,就是在镇政府当个什么专干也比你们那个单位强。但话说回来,是官比民强,你们单位那么大的摊子,事由肯定也不少,你咋不动动脑子捞个一官半职或谋个肥差?整天抱着书本看呀看,上了那么多年的学校,书还没有把你读够?你呀你,让我这个当哥的咋说你哩?”马宏柏不愧多年跑外做生意,的确见多识广,说出来的话颇有见地。
尽管马宏柏说的一些话马宏楠不爱听,但他知道二哥是好心。由于受二个哥言语的刺激,加之刚才对未来的憧憬和设想,马宏楠一时冲动,竟忘了妻子杨凤娟的叮嘱,一古脑把自己将要开矿的事说了个明明白白。
马宏楠刚一说完,梁建锋禁不住高声道:“好!早该停薪留职自己干了。凭我三哥的本事,在社会上准能成起事来,闭上眼睛也比在单位上班强,一个月就那么一丁点工资,既不自由,还要受一些鸟人的肮脏气,自己到社会上闯荡,多好啊……”正说得起劲的梁建锋嘎然而止,张着嘴巴盯着丈人愣在那儿大气也不出了。正等着梁建锋说完也要表示支持三哥的马宏强看见父亲的表情和神态后压根儿就不敢开口了。
整个房间一下子寂静了许多,连大点的孩子也痴呆呆地睁大眼睛望着爷爷、父亲、叔伯、姑父们不知发生了啥事,唯有小点的孩子仍在嬉闹。
“不要吵闹了。”大点的孩子对着小点的孩子边低声劝阻边打着手势,意思是大人们有事,咱们这些娃娃不要说话笑闹了。
马老汉坐在那儿眼睛瞪得鸡蛋样大,眼珠子发着股蓝光,双唇紧闭,后牙咬得腮帮子鼓了多大,脖子上的喉结上下滚动,拿在手里的旱烟锅子随着整个身体的哆嗦在不停地抖动。在场的人都知道,此症状是老人家生气发怒时的外在表现。放在前多年,老人家早高声大嗓子地大打出手了。因如今年事已高,面对着满堂儿孙,老人家的脾气确实改了许多。但每当老人家生气发怒之时,做儿女的仍像多年以前屏声静气,小心翼翼地等着老人家发作并聆听他的教诲。
“唉,羞先人哩!”马老汉拉着哭腔并自己捶着自己的脑袋。
“大——”马宏娜叫了声“大”,随即起身拉住父亲的手腕,不让马老汉再捶自己的脑袋。
“唉,我前世把人亏了,今辈子遇到你这个索命的,你分明是要取我这个老命嘛!”马老汉咬牙切齿地指着马宏楠腔悲词重地说。
“大——”
“大——”
……
马宏军、马宏柏、马宏强、王益民、梁建锋都用同样的目光相同的口形一样的神态叫着老人家。
“大!你这是怎么哩?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开矿,还不是为了咱家好?我是为了赢人,又不是为了丢人,你何必生气呢?”马宏楠脸红脖子粗地半低着头,壮着胆子和父亲论起理来。
这无疑等于火上浇油。马老汉猛一拍桌子,大声道:“你说啥?”用手指着周围的儿女们异常气愤地说:“你们都听听,你们都听听!唉!老天爷,这咋得了呢?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把你供成个大学生,为了供你一个,你哥、你姐、你弟、你妹早早都停了学,全部为了让你念书。咱家几十辈的农民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一个干公事的,你呆的单位虽说不算太体面,但好赖是个脱产干部,家里人脸上多少还有点光。你倒好,不想方设法把工作干好,说不干就不想干了,简直是吃了屎了!唉——!”说完,马老汉又重重地捶了下桌子,震得桌面上的碗碟弹了起来,一桌的狼籍。
孩子们被爷爷的哭腔和碗碟的碰撞声给吓懵了,小点的娃娃竟吓得哭出了声,被闻讯的母亲从厨房跑出来全引到别的房间去了。
感到非常委屈的马宏楠正要开口说话,被左右两边的马宏柏和马宏强用眼神和手势给阻止了。
“大,您老别生气了。宏楠只不过说了说,还不至于就不上班了。以后再说,好不好?今天,我们这些儿女好不容易围着你和我妈吃顿饭,多热闹欢喜的事。你想开点,宏楠也几十岁的人了,不至于没脑子,完了我们弟兄几个再和他说说,不开矿就是了。大,你说我说得对不对?”马宏军从父亲手中拿过旱烟锅子,边说边往烟嘴装烟,装好后又递给了父亲。
“几十岁咋哩?几十岁就不是我的儿子了?上不上班还由了他了!我还没老糊涂呢?不是我爱生气,这不争气的东西说出来的话害怕人哩!你想想,他如果操了这个心,咋能把工作干好哩?人家单位上的领导咋能放心重用他呢?他这辈子不就完了?我和你妈还能活几天?他的路还长着啊!他的那两个娃娃一天比一天大,还要靠他供养长大呢!你说,这狗东西咋就是个猪脑子呢?我不生气?咋?人家巷里村里的人生气啊?”马老汉的情绪总算慢慢稳了下来。一方面,他很器重自己的大儿子,有些事情特别是最近几年还听大儿子的劝阻;另一方面,马宏军的劝说多少也起了点作用。
“宏楠,你听见了没?咱大不但操心你,连你的娃娃也操心。你现在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啥事多过过脑子,不要信口开河,白白让老人生气。”马宏军以一个兄长的身份说道。
马宏楠微闭着眼,不停地吸着烟。他的心里乱极了,头脑里一忽儿想这一忽儿想那,单位、村里、现在、过去、同学、朋友、熟人、大款、当官的、沦落的、普通的一般人,像走马灯似地在他脑中晃来闪去……两代人之间的鸿沟、认识上的差异、观念上的不同、想法上的偏差……等等,他感到莫大的委屈和痛苦。特别是父亲的用心良苦和凄惨面容,更使他感到阵阵揪心。猛然间,他想起近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参加高考以一分之差而落榜,秋后在复读补习的他随别人一块报名参军,目的是到部队上考军校。当时,接兵的部队首长看了马宏楠的高考分数后,当即决定接收马宏楠入伍,并许诺马宏楠到部队后当年就参加军事院校的招生考试。当马宏楠兴冲冲地赶回家把这个喜讯告诉家人后,他万没想到正在屋檐下挂玉米穗的父亲停下手中的活路,顺手抓起窗户下台阶上的煤饼朝他的身上砸了过来,随之几脚将他从院子里踢到大门外,并边打边哭着说:“我枉操心了一场,勒紧裤带让你补习,你现在却要当兵,混上几年复员回来后干啥好呢?”哭打喊叫之声惊动得左邻右舍都跑过来好言劝阻。那时,姚民胜的父母还健在人世,老两口边拉边劝阻。谁知父亲火气之时竟对姚民胜的父母说:“走开,我管教我的娃娃,与你们有屁事!?”一句话说得姚民胜父母的脸上挂不住转身就走。后来,两家人因此闹了好几年别扭。
“楠楠,你在想些啥呢?”母亲总是叫马宏楠的小名。
马宏楠急忙将眼睁开,看着母亲说:“没想啥,我在听着哩。”对母亲,马宏楠则更加温顺和善,不像对父亲那样,时常在心里抵触和反抗,并对父亲的言行作出评判,虽不公开顶撞,却不一味顺从,而对于母亲,不管她说的话正确与否,从不记在心里,总是顺着母亲的意思和脾气,以让母亲高兴为宗旨。
“楠楠,妈不管你去干啥,只要不让凤娟和两个娃娃受罪就行。妈原来还想着你能坐上公家的小车,让妈也到城里享享福。现在也不想了,想也白想。不过,你总要把饭碗端牢,要为娃娃着想。你从小就乖,怎么到了单位就惹人家领导生气呢?”说到最后几句,母亲竟掉下了泪来。
在母亲刚开始说话时,马宏楠还在内心深处怨恨父亲。心想要不是父亲当初拦着不让自己去当兵,说不上自己早已军校毕业成了一名军官,该是另一种命运和生活了。当母亲说到最后几句,特别是母亲掉下泪时,马宏楠不由地鼻子发酸,悲从心起,也扑漱漱地落下泪来。
“妈——”他拉着哭声像个小孩似地叫了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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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你家有事啊!”郭芬花拖着强调一摆一扭地走了进来。
父亲抬起头晃了晃下巴算是打过招呼。母亲急忙抬起手腕用袖口擦了下眼睛,强装笑脸地说:“他婶,坐,坐。”
“呀——,这么多菜,我老远就闻到了香味。谁做的?做得这么好!”郭芬花边说边凑到马宏楠母亲的身边,斜着身子坐在炕沿上。
“你吃了吗?”母亲问。
“吃了,吃了。我昨天让他大割了几斤肉,今天美美吃了顿饺子,把人都撑得肚子蛮胀,刚才还连着响屁呢!这不,出来转转,消化消化,这脚就不听使唤又到你家来了。”郭芬花坐在那儿既是拍肚皮又是拍小腿,自个一说一笑。
“再吃点吧。”母亲客气地说。
“不!不!不!一口都吃不下去啦,再吃,肚子就要爆炸了。”郭芬花摇着手,并喘息着。
郭芬花的不速而至,使所有的人多少都有点尴尬,寒暄几句之后就无话可说了。其实,郭芬花是隔着院墙听到马老汉的高声数说和娃娃们的哭声后,特意小跑过来看热闹的。她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好奇心促使她抱着个信念,即过来了解下马宏楠家今天为什么围在一块吃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马老汉为啥在高声数说?在她看来,作为一个邻居,了解这些是理所当然的,也是理所应该的。因为了解这些情况后,这些事情成为她以后几天里评说闲聊的材料,并尽其所能让整条巷子和村人所皆知。
上篇(十四)
十四
当马宏楠将父亲坚决反对他开矿一事告诉程立业后,紧接着说:“他老人家越是不同意,我偏要把矿开起来不可!”
程立业听后笑了笑:“用你们文人的话说,你这是逆反心理和反叛精神,对不对?”
马宏楠点了根烟,笑道:“你尽会开玩笑。”
“别急!好事多磨,过年时我趁着给你父亲拜年顺便提一下。放心,你父亲会同意的。”
“不过,我原计划现在就办请假手续,目前看来,只好等过了年再说。”
“你先安心上班吧,等一切就绪后再请假不迟。”
“也只好这样了。”
马宏楠每日上班,像个农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过,他到单位上班并没有给单位做什么,而是看书创作。用程立业的话说:“难怪公家的厂子倒灶的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像你这种只拿工资不干活的人太多了。”马宏楠将两手一摊,惨然一笑:“有什么办法,我何尝不想好好干呢?可是人家不让啊!”
“那你就好好写你的文章,争取当个作家。”
马宏楠感觉得出,程立业除了鼓励他以外,丝毫没有挖苦和嘲讽的意思。他也就真的埋头创作了,不再留心单位上的人和事,当周民科和贾送欢之间的矛盾达到白热化时,他也不闻不问。
不过,马宏楠从未想过自己能当上作家,他之于写作,一是自幼对文学的爱好和浓厚的兴趣,多年来笔耕不辍,有感而发,或抒情,或记事,或议论,想起什么写什么,久而久之,竟写满了近二十本的手记,右手握笔的中指被笔杆磨了层厚厚的老茧。二是他已把写作当成一种排遗和倾诉,写作成为他的一种习惯和需要,一天不写点东西手就发痒,睡前不看书则难以入眠。特别是近期,写作的欲望和冲动尤为强烈。他在单位的无所事事和白拿工资,在一般人看来被称之为舒服,可他却痛苦得认为这简直是对生命的空耗,人生之于世而无所事事,无异于树木和砖石,等同于鸡鸭和猪猫,这样活着,即就是长寿千年,又有什么意思呢?古人曾云:“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人也一样,整天闲着无所事事,不也成了死水一潭?不也照样成了朽木一块?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比精神上的萎靡和心智上的枯竭更为悲哀的呢?难怪哲人言:“哀莫大于心死。”普通人则说:“唉!你真个把心死了。”所以,他要为自己找点事干,使自己永葆生命的活力。
还好,得力于他多年的练笔,笔底下的功夫还算过硬,写起文章往往一气呵成,且行文流畅,结构得当,不敢说妙语连珠,但如行云流水,读之朗朗上口。在熟人和朋友圈内他已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觉得他的习作不亚于许多报刊杂志上发表的文章,并鼓励他大胆投稿。
每当朋友鼓励之时,马宏楠总是腼腆地说:“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