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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部分

九娘-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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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好吗?”
    怀明弘目光炯炯地看着乐以珍,神情中有悲有喜:“我让人在西山湖的湖底一寸一寸地摸,一寸一寸地找,没有找到你。若不是这几天府里传闹鬼,说二太太死得冤屈,魂魄一直在咱们家周围游荡,我还想不到你活着。我从三舅舅家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浩亲王找听你的下落,结果他的属下跟我说,你确实已经死了,他们没能救出来…”
    “是我让他们那样说的…”
    “郭元凤在牢里自尽了,冬儿被判了绞刑,郑士功也被革了职,正等候上请皇上发落,新任的安平府台已经给我们翻了案,你现在是清白之人了,跟我回府,好不好?”怀明弘乞求道。
    乐以珍将手抚在胸口,希望藉此来平复她一颗跳动紊乱的心。她深深地呼吸几次,沉下声音说道:“这件事表面上过去了,我的冤名洗清了,可是我的罪孽却洗不清。青灯古庙,持经效佛,是我余生最好的归宿。”
    “不要!”怀明弘痛心地抢前一步,“断你的发就是断我的命!我还期望着为你绾发画眉…”
    “何苦痴缠?生生世世,我们终会在轮回中相逢…”
    “我就要这一世!你跟我回家!等我将家里的事安排妥当,我带你隐居到一个没有人会认识我们的地方…”
    乐以珍看着怀明弘急得通红的任性面孔,一字一顿地说道:“认命吧!这一世,我是母,你是子,母子二字之间,是一道一生都无法逾越的鸿沟!你可以逃到天涯海角去,却没有办法逃出自己内心的自问自责!”
    “那么…那么…”怀明弘见她如此坚决,越发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么…我们还跟以前一样,你做你的当家主母,我做我的怀二少爷,只要你能回府,我就不奢求别的…”
    “别再自欺了,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们还能以母子的关系坦然面对吗?我不想污了老爷的身后名,也不想毁了你一生的幸福,你还是回去吧,我就留在碧云庵中,不会跟你走的。”乐以珍越说越是坚决,抬脚就要离开。
    怀明弘也不是一个能轻易被说服的人,他眉梢一立,对乐以珍吼道:“你若是在这里落发,我就一把火烧了碧云庵!”
    “天下的尼庵有无数,不在碧云庵,我可以去别的庵里,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固执了。”乐以珍寸步不让。
    “既然如此,我也不回去了,我就跟着你,你在哪座庵中剃度,我就毁了哪座庵!”
    乐以珍被惹恼了,伸手一指怀明弘的鼻子,大声驳他道:“你这是要逼得我没有活路!那好!不如我现在就去陪老爷和孩子去…”
    她这后一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怀明弘。他赶紧抬手打断乐以珍的话,急急地说道:“对了!梦儿和实儿生死不明,你怎么就能放心地出家?若是我找到了他们,本来就没了父亲,母亲又出家了,你让他们以后怎么活?”
    乐以珍心里“咯噔”一下子,蹙眉说道:“这又是你的新招数?拿梦儿和实儿的事来拖着我?我可是去看过两个孩子的墓,你不要再割我的心了,好吗?”
    “当然不是!”怀明弘一脸郑重,“梦儿和实儿的墓,和你的那座一样,都是衣冠塚。郭元凤被捉的时候,我亲自逼问过她,她只说她要让我一辈子活在愧罪之中,两个孩子已经被她掐死了。我问她尸体埋在哪里,她就只笑不说话。后来她死了,我去问那院子里的哑婆婆,老人跟我比划出来的意思,说她只看见有一天半夜的时候,来了一个人把两个孩子接走了,没有看见郭元凤把孩子掐死…”
    “谁把孩子接走的?”乐以珍心里“忽”地燃起一小簇希望的火苗儿,眼巴巴地看着怀明弘。
    “跟哑婆婆交流不顺畅,光靠她的比划,完全不知道那人的长像,她又不识字,也不会画,只知道是个男人…你知道郭元凤做这些事,在外面有一位堂兄帮忙跑腿儿,从她那儿得了一大笔银子,已经跑了…”
    “姓范的那个人?”
    “对,就是他。郭元凤死得仓促,很多事没弄明白,我最近正在找她那个姓范的堂兄,找到了他,兴许就找到了梦儿和实儿。”怀明弘说着说着,就捏紧了拳头。
    “是这样吗?”乐以珍有些犹疑,有些茫然,又有些希望,“郭元凤说她掐死了孩子,可是哑婆婆却说是被一个人领走了…按理应该是哑婆婆的话更可信一些,那也就是说,没人看见孩子死了,也没有看见孩子的遗体…他们姐弟俩儿…还有可能活着?”
    “对!你若执意要落发,我也不拦你,但是你好歹等到这件事确定下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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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人山下,濯仙河边,有一个小镇,名叫浔阳镇。
    浔阳是一个安静而美丽的地方,依山傍水,景色宜人。
    正是黄昏时分,小镇的上空炊烟袅袅,街道上有孩子追逐嬉戏。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郎从镇东教书的于先生家里出来,身上斜挎一个大大的书包,跑起来那书包就在后面一颠一颠地拍着他的屁股。
    这少年穿一身质地讲究的银缎短袍,长得眉清目俊,身姿挺秀,在一群同学之中,显得特别出挑。
    “怀明实,天色还早,咱们去江边摸几条鱼吧!”一个孩子冲那少年招手,热情地喊着他。
    “我不去了,我要回家帮我娘做帐。”少年一边摆着手,一边往家的方向跑去。
    “你母亲那么能干,还要你帮忙吗?”他身边的另一个孩子笑他。
    “我娘再能干,她也是个女人家,我是男人,家里的事我要多担才对!”怀明实仰着脸答话,仿佛他真是一位昂藏男子,能够替自己的娘亲遮风挡雨一般。
    他撒开腿一路飞跑,过了两条街,往右一转,在一座白墙灰瓦的两进院落前刹住脚步,将掖在腰间的袍摆拽出来,整理了衣衫,方才推开了门。
    门一开,院子里的争吵声便落入了他耳中。
    “明明是我的人先打听到那人贩子的住处…”
    “但是我的人先把他们俩儿救出来的呀,光打听有什么用?不救人就不算数…”
    “你这人…你明明是占我的便宜,跟在我的人屁股后头摸到地方,趁我属下回去请示我的间隙钻了空子,你还好意思说?”
    “反正我弟妹是我亲手接出来的,你说什么也没用…”
    怀明实好笑地摇头,进院子喊一声:“王爷,二哥,就这点儿事,你们俩儿见面就争,一直争了十年时间。我和姐姐把你们俩儿都当恩人,你们别争了吧。”
    院子里,茶桌边坐着两个男人,均是三十出头,一样的锦衣玉冠,洒脱俊逸。听到怀明实的声音,背对院门儿那位一转头:“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恩不恩的?倒是我对面这位,堂堂浩亲王爷,千岁之尊,不在京里好好陪他的王妃,享受他的尊贵生活,偏偏三不五时地往咱们这平民百姓之家蹭饭吃,还不给饭钱…对了,我听说你那位赐婚的蒙古王妃很厉害,该不会是在你的王府里吃不上饭吧?”
    “我在我干儿子干女儿家吃饭,还要付饭钱吗?他俩儿喊我一声干爹,我就得尽到义务,时不时地来教导教导他们…倒是你,就算你不把王爷看在眼里,可从梦儿和实儿那边论,我还是你的长辈呢,你是不是该拿出点儿对待长辈该有的尊重来?”
    “你当我的长辈?咱们俩儿年纪相仿,身高相仿,连胡子都差不多是一个样子,你怎么当我的长辈?还是各论各的吧…”
    怀明实一边皱眉听两个人拌嘴,一边从台阶下的一口水缸里舀来水,倒在盆里洗脸洗手:“我说…干爹,二哥,你们别吵了,一会儿吵饿了,又得累我定儿姨多做两碗饭…”
    “我已经多做两碗饭了!”一位妇人笑吟吟地从西厢的厨房走出来,手中端着一碗热的桂糖梅子羹,“实儿快过来,这是你小杨姨夫下午从老郭的摊子上买的,我一直给你热在锅上,读书费脑筋呢,快补补。”
    “我也要吃!”这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可那声音却是怪怪的,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一样。话音一落,东厢靠北那间屋门打开,一位绿衣少女贴着一脸的黄瓜片儿走出来。因为怕脸上的黄瓜片儿掉了,她还刻意抬着脸。
    怀明实端着那碗梅子羹,回头看着自己的姐姐,无奈地叹气:“姐,你晚上贴这东西也就罢了,白天也贴出来吓人,你能不能保持一点儿端庄小姐该有的样子?”
    “美容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工作,这是娘说的!你是男孩子,你不懂这些!”怀天蕾说话的时候,小心地摁住嘴边的黄瓜片儿,“定儿姨偏心,我也要吃梅子羹!”
    定儿虽然已经三十几岁了,但是笑起来还是那样敦厚:“你这孩子忒刁钻,明明你小杨姨夫买了两份儿,你已经吃掉一份儿了,还来跟弟弟抢?”
    “我吃过吗?”怀天蕾捂着脸,无辜地看着定儿,“我怎么不记得了…哎哎!怀明实!你吃那么快做什么?给我留点儿!”
    怀明实一边捧着饭大口吃着羹,一边笑他的姐姐:“那黄瓜片儿得贴半个时辰呢,你等半个时辰后再来要我的羹吃吧…”
    刚才还在争辩的两个男人,这时候沉默了。
    朱琏广手托下巴,看着姐弟俩儿抢食,对怀明弘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来这里?你看看,这才是兄弟姐妹呢,我在京里,动一步,不是人家跪我,就是我跪人家,兄弟姐妹之间也隔着心守着礼,累心呢…”
    怀明弘这次没有再跟他辩,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怀明实一碗羹还没吃完,院门处有了响动。一院子的人一齐望过去,就见院门一推,一位爽利俊俏的小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高高的男子,半边脸遮着一张银制的面具。
    那妇人便是乐以珍,虽然她年纪有三十二岁了,因为她那张小圆脸,看上去却仍然停留在二十几岁的样子。她在这个镇上开了一家茶馆、一家衣坊。茶馆是镇上的人闲坐聊天的好去处,衣坊的制衣却不仅是这个镇上的人买,临近的县镇有头脸的人家都以穿上珍梦坊的衣服为体面。
    “娘,你回来了?”怀明实规规矩矩地放下碗来,上前迎接乐以珍。怀天蕾却直接奔后头的小杨去了:“小杨姨夫,老郭的摊子收了没有?我还想吃梅子羹。”
    “我刚刚路过的时候,他就在收摊子,别折腾你小杨姨夫,一会儿该吃饭了。”乐以珍一把扯过怀天蕾。小杨则憨厚的笑着:“梦儿要吃,收了摊子我也让他支起来,你等着,我这就给你买去。”
    “还是小杨姨夫最疼我!”怀天蕾高兴地忘形,结果她一甩头,掉落了一地的黄瓜片儿。
    夕阳红晕晕地挂在西天上的时候,小院儿里支起了一张竹制的餐桌,摆好了七把椅子,大家分别坐好,开始用晚饭了。
    饭桌上,怀明弘和朱琏广喝着酒,开始谈论一些天下奇闻。一个专职游山玩水,一个为做生意跑遍天下,两个人比着讲自己的奇遇,听着梦儿和实儿都忘了吃饭。
    饭罢,小杨夫妇俩儿收拾了餐桌,进厨房洗涮去了,小姐弟俩儿也被乐以珍催着,去书房背书。
    太阳沉入西山,月亮如玉轮一般从东山升起。院子里的竹桌上摆了一壶茶,坐着乐以珍、朱琏广和怀明弘。
    “明实十二岁了,我在十二岁的时候,已经独自去淮安做生意了。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他的事,这次我走,就带他回去吧,他是怀氏长房嫡子,怀氏产业早晚要交给他。他这几年帮你打理茶馆衣坊,虽然是小生意,但也能看出来这小子对做生意有悟性,精着呢…他及早立业,我也可以及早退休,学学王爷游山玩水去。”怀明弘的眸子里映着初升的月亮,闪闪发亮。
    “我舍不得他离开,再说了…我们娘仨儿对怀氏的那份产业也没太大的兴趣,茶馆衣坊生意虽小,要是一辈子这样安安康康,有得吃穿,这种日子就足够了。”乐以珍转着茶盏,轻声说道。
    “你这想法可不对。”说话的是朱琏广,“男儿立业是根本,实儿继承了你和怀老爷的优良…那个什么…”
    “基因。”乐以珍好笑地补充他。
    “对!优良基因!可不能白白浪费了!再说了,我看得出,实儿是个有抱负的孩子,只是你一直压着他,他不敢施展出来罢了。”
    “王爷所言极是,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心结,就去阻碍实儿的前程,让他窝在这小镇上一辈子经营一家小茶馆和一个小衣坊。他有更广阔的天地要闯,他接了怀氏产业,老爷在天有灵,也会欣慰赞同的。”怀明弘继续强调他的理由。
    乐以珍被两个人说动,转头看着书房里透出的灯光,听着隐约传来的姐弟二人背书声,沉吟道:“好吧…明天我找实儿谈一谈,听听他的想法儿,他若是愿意去,我就放他走。”
    “我早就问过了,他倒是愿意去做更大的事业,只是他放心不下你,怕将来梦儿出嫁了,剩你一个人在家里…所以…”怀明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我把镇西头那间空院子买下来了,等他能独挑大梁,我就放手给他,我过来帮你照顾茶馆和衣坊的生意…”
    “我跟他是邻居。”朱琏广凑热闹,“我俩儿今天一起买下的,两座院子挨在一起,这样我来看我的干女儿,访我的隐士朋友,也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免得被人说蹭饭吃白食。”
    乐以珍愣愣地听完他们的话,恍然大悟:“好啊!你们都安排下的事,还装模作样来跟我商量?你们可真是…”
    两个男人对望一眼,呵呵乐了。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一壶茶尽,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乐以珍洗漱完毕,刚刚要上床,听到有人敲门。她一开门,梦儿就从门外钻进来:“娘,我今晚跟你睡。”
    乐以珍笑着看女儿爬上床铺被子,也不撵她,拖出来两个枕头摆好。娘俩儿关好门,吹熄了灯,上床歇下了。
    “娘…”乐以珍迷迷糊糊正要睡着,被梦儿一声叫醒了。
    “什么事?快睡觉…”乐以珍声音有些含糊。
    “娘,弟弟要走了,是吗?”梦儿的声音清清亮亮的,毫无睡意。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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