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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夫命难从(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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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啸月也不辩解,只是默默走着,心里哀怨地想,自己已经多久没有靠近水关,没有好好跟罗宏擎说话,更别说去看新来的战船、听他说战船的事了,可是人家杨姑娘不过才来了三两天,就什么都看到了,还天天有他陪伴……

    想着,她心里泛起酸酸的涟漪。

    但她马上用力将其压下,自我宽慰道: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战船吗?我现在不是也看到了!

    她抬起头往海里看,大海此刻不再扬波兴浪,那一艘艘归航的战船在海面上潇洒的游弋着,天空中不时飞过几只海鸟盘旋在桅帆间,蓝天大海,让人心胸开阔。她深吸了口带着浓浓海味的空气,鼓励自己不要在意。

    “秦姑娘,这个给妳。”

    啸月回头,陈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侧,手里正递来一只外白内紫的海螺。

    “啊,琼玉紫螺!”她转忧为喜地接过这种有着最美丽传说的珍贵海螺。“在哪里找到的?”

    “那块礁石下。”陈生指指刚才她站立过的礁石。

    “已经洗过了。”

    “什么时候?”啸月惊喜地看着海螺,里面果真和外面一样,十分干净。

    “今天一早来这里时,大人找到的。”

    “那……那我不要了,也许他是要给杨姑娘的。”

    一听是罗宏擎找到的,啸月不想要了。

    可是陈生将她手中的海螺推回。“不是,大人洗干净后就要我把它给妳,我还想等这里结束后去趟秦宅呢。”

    啸月不再说话,她握着那只海螺,转头看向身后的罗宏擎,没想到与他的视线接了个正着,弄得她一阵心乱,急忙低下了头。

    四周的人们不时发出欢呼声,海面上的战船开始归航,高大威武的福船,精悍快速的巡逻船,灵巧纤小的鹰船、子母船和连环船构成了蔚然壮观的场面。

    “哈哈,宏擎,很不错!”这时,杨大人在一众官员的陪同下往罗宏擎这里走来,嘴里还兴奋地喊着。

    啸月想离开,可是太迟了,罗宏擎本能地将她拉到身边。

    “这实在是支很不错的水师!”站定在他们面前的杨大人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不停地抚摸着胡须。

    “宏擎,想不到你来此就职不足一载,却已有如此成就,老夫当初向皇上推荐你果真是英明!”

    罗宏擎笑言:“是恩师栽培之功!”

    “爹爹,你还不知道,宏擎哥哥自己都能驾那些战船呢!”已经跑到杨大人身边的杨姑娘兴奋地插话。

    “是吗?”杨大人欣喜地看着罗宏擎。“老夫治水军多年,但至今仍不曾掌过船,你真能控制它们?”

    “当然!”不等罗宏擎回答,杨姑娘已经替他回答了。“女儿可是亲眼看见的呢!宏擎哥哥掌舵可稳啦。”

    “哦,那好,那好啊!”杨大人连声称赞,看到罗宏擎身边的啸月时,微微一怔,好个妩媚甜美的女子,好一双慧黠水灵的眼睛!

    又看出罗宏擎对她呵护备至的神情,他旋即明白了,立刻笑着转开视线问道:“宏擎,这位姑娘难道就是你那位因病推迟婚期的未婚妻?”

    罗宏擎心一紧,不知如何回答。当初定下婚期时,他曾致函恩师通报喜讯,后来婚约取消时,不便据实以告,他再致函声称因未婚妻身体微恙,婚期延后。

    如今不料恩师与“未婚妻”碰了面,而他知道啸月最烦听到的就是嫁人的事,杨大人这一问不是捅到马蜂窝上了吗?耿直倔强的啸月如果说出不得体的话来,那该如何是好?

    出乎他意料的是,啸月一听杨大人的问话,看到罗宏擎吶然无言,再看到站在杨大人身侧的杨姑娘正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其中似乎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妒意让她有了反抗之心,于是她嫣然一笑,抱手屈身,对杨大人敛妆施礼。“民女秦啸月见过钦差杨大人!”

    她的礼数让人无可挑剔,也让罗宏擎松了口气。同时也不敢相信,刚才还对他冷眼相对的她此刻正在帮他脱困。

    “姑娘不必多礼。”杨大人笑呵呵的说:“秦姑娘果真明艳动人,难怪宏擎急欲成亲,如今姑娘既已安康,延误的婚期何时将至呢?”

    他的话再次把罗宏擎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知道这是啸月最不喜欢的问题。

    可就在他紧张地注视着啸月,担心她言辞不当时,奇迹出现了。她竟对杨大人再施一礼,低眉顺目道:“这事杨大人问错人了,啸月一切但听罗大哥安排。”

    “啸月?!”罗宏擎听了她的话,大吃一惊,以为耳朵出了问题,更怕她只是为了应付杨大人而胡乱说一通,那日后他该如何收场?

    不料啸月只是张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罗大哥有事吗?”

    “妳知道在跟谁说话吗?”罗宏擎用眼睛暗示她说话留神,大人诳不得。

    “知道。啸月说错话了吗?”她瞪着他的眼神写着叛逆,也写着坚定,让罗宏擎的心一阵乱跳,不知该说什么。

    “没说错!”杨大人笑言。“宏擎与姑娘正是男才女貌,此乃天作之合!”

    “谢谢杨大人!”啸月行礼致谢。看到几乘送杨大人等回城的轿子来了,接着说道:“各位大人忙,啸月就不打扰了。”

    杨大人笑呵呵地上了轿,杨姑娘回头看了啸月一眼,目光中有种复杂的表情。可是啸月没有注意她,只是看着已经牵着马准备离去的罗宏擎。

    罗宏擎是骑马来的,等杨大人父女等都上轿后,马弁即将他的马带来了,他无法再耽搁。

    拉着马缰,他回头凝视着啸月,似有很多话要说,可最后只说了一句。“妳不必生气,如果喜欢她,我早就娶她了……今晚,我会去找妳!”

    啸月愣愣地看着他,为他的话和异样的目光蛊惑,心竟怦怦乱跳起来。

    罗宏擎带着黄茳、陈生上马离去,她依然站在那里注视着他的背影。

    如果喜欢她,我早就娶地了?

    那不正是在告诉她,他不喜欢杨姑娘吗?

    哦,他不喜欢她!啸月心里有种情感在翻腾,那是一种很独特的感觉,让她兴奋又心慌。

    她知道自己今天之所以会坦然地在钦差大臣和众官面前说谎,全是因为杨姑娘咄咄逼人的态度和对罗宏擎不灭的热情。

    不过她也纳闷,为何大家都相信她的话?不仅那位京城来的钦差大臣,好象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罗宏擎已经退亲,她早已不再是他的未婚妻了呢?

    静心回想,这几个月来,她确实从没听到有人议论她被退亲的事,就连小孩子们都说他是她的相公,是她的夫君。

    更令她诧异的是,这个认知带给她的不是她曾经体验过的沮丧和惧怕,而是难丛言喻的欢愉和心安。

    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困惑不已。

    看着早已没有了他身影的远处,她带着困惑和雀跃的心回家去,他说今晚会来找她,她要等他,听他怎么说……不,是她想对他说!

    可是,夜幕降临,星月升起,罗宏擎没有来!

    如果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形,她一定会去缠着哥哥询问罗宏擎的下落,甚至逼着他去帮她打听,可是如今,她却没有了这个勇气!

    她渴望见到他,却又害怕见到他。

    她不懂这是为什么?!

    她确实不懂,当爱突然降临时,情窦初开的她除了惶惑,只有躁动。她整个晚上坐立不安,饮食不香。

    昨天以前,她想他时,心里总是坦坦荡荡,没有异常感觉,也可以跟所有人询问他的去向,可是今日,当想到他时,她就浑身发热,心跳不已,甚至在家人面前提起他的名字,都让她感到羞涩和窘迫。

    她惶惑中又带着一丝苦涩和甜蜜地待在屋子里,不愿睡觉,不愿更衣,一直衣衫整齐,容貌端庄地坐在那里,期待着他的出现。

    “啸月,为何还不睡?”

    已经三更了,看到她如此等待,五儿不忍,悄悄跑去找秀云,将白天的事说给她听,于是她来了,拉着小姑的手问。

    “我不困。”看着窗外渐稀的星光,啸月面容惨澹地说。

    “等大人吗?”秀云轻理她的发辫,理解地问:“要不让妳哥去看看?”

    啸月望着嫂子,眼里忽然聚满了泪。“不要!我没有等谁,我要睡了!”

    她用很大的力气抽掉发髻上的簪子,让乌黑秀发散落,再用力扯开腰带,让整齐的衣裙凌乱,然后她踢掉鞋子,闷头倒在床上。

    秀云整理着她的衣物,无法告诉她,她哥已经去看过了,可惜没能找到人。

    门被轻轻关上,嫂子走了。啸月从被子里抬起头来,看着半敞的窗外发愣,怀里紧紧抱着那只琼玉紫螺。

    月光淡去,天渐渐亮了,罗宏擎没有来!

    对秦啸月来说,这是个纷扰不堪的夜晚,对罗宏擎来说更是如此!

    在结束战船训练回到市舶司后不久,他就接到急报,说有三国贡使已经到了,但其中琉球国竟然有两个贡使八艘贡船,因不符合公凭所列条款,因此驻守龙江澳的千户所不予放行,将他们全部拦截在澳内。

    龙江澳是泉州的一个重要军事外港,那里水域开阔,水深无礁,是进出泉州的门户,如今不仅担负着进出口船舶的初检重担,还是罗宏擎操练水师的军港。

    得到报告后,罗宏擎向钦差大臣杨大人禀报了此事,决定亲自去处理。

    “这事何必大人亲自去呢?派个千户长去就行了嘛。”黄茳担心地看看多云低沉的天空,担心天气的变化,尤其他知道日落春潮起时,出海很不利。

    “不行,我得亲自去。”

    “那就调动永昌号吧?”黄茳又建议,永昌号是艘福船,上面的装备更齐全。

    “不用,永昌号太大,牵动的人力多,如今赶时间,用鹰船就行。”

    当孙大人知道他要独自驾鹰船前去时,也赶来阻止他。“罗大人,天色已晚,你这样出海太危险,要不还是让贡使团先进来?”

    “不,这万万不可。”罗宏擎摇头。

    “朝廷早有明文规定,贡使随员二百,贡船两艘,可他们每次前来的人数和船只都超出规定。如果我们一再纵容,那法将无以为法。今日,琉球竟然出了两个贡使、八艘船。如此放行,不日其他国家也争相仿效,我等岂不辜负了朝廷的希望,坏了国法?”

    孙大人惭愧地说:“是下官以往无能,纵容了番国……”

    罗宏擎阻止他。“往事已矣,不必再提,如今,请孙大人与本官同心协力肃我国法,扬吾皇之恩,振大明神威!”

    “是、是,大人说的是。”

    随后,罗宏擎带着黄茳、陈生驾一艘鹰船直奔龙江澳。

    路上,他思考着眼前的问题。

    自禁海令后,海上走私就屡禁不止,周边国家的一些贡使和随员为了私利,夹带十倍于贡品的私货,在中国市场出售,再瞒买中国货物回国,牟取高额差价。

    更可恶的是,这些贡使大多是番商伪装,他们携带武器,私闯海岸,遇到百姓或商家就强买强卖,遇到我方官兵则亮出贡使身分,让人无法查验。如今,自己在任上,绝对不能让他们胡作非为!

    不过他很好奇,琉球贡使不是英武介太郎吗?虽说像琉球这样的小国更换贡使是常有的事,可如今才几个月怎么又多出一个了呢?

    中山狼!他想起老友透着玄机的诗句,再次感慨英武介太郎竟然正是二十年前曾横行大海、令无数往来船商和沿海民众闻之丧胆的大海盗中山狼!

    关于中山狼的传闻历来很多。二十年前,日本掌握实权的大将军足利义满为了赢得明太祖的信任,并与明朝建立永久的友好关系,说服日本天皇下诏剿灭长期作乱东海的海盗头目中山狼,并查封了其日本的家族事业。

    多年来,人们都以为中山狼早已葬身大海,可如今看来,这家伙非但没死,还改头换面流落琉球,潜心经营多年后,骗取了琉球国王的信任,出任重臣,并心怀叵测,欲谋琉球王位……

    由于全副身心都在突然出现的棘手问题上,他暂时忘了啸月。

    在龙江澳,他见到了琉球等三国贡使,并查验了他们的贡使公凭。

    果真,英武介太郎正是琉球贡使之一,而与他互指为假贡使的是一位叫宇川的中年男子,这人个性急躁,远不及英武介太郎深沉,身上有一种固执的武士气息。

    琉球的八艘贡船中有五艘是英武介太郎带来的,三艘属于宇川,而他们两人都持有合法的本国贡使公凭和金叶文表。

    而两位贡使各执一词,坚持自己是真,对方为假。宇川直指英武介太郎对琉球王不敬,企图篡夺琉球王位,半月前已经被琉球国王下令躯逐出境,没想到他竟在自己出使的半途中杀出来冒充贡使,企图混淆视听。

    而英武介太郎则坚持说,宇川是冒充的假贡使,自己才是真正的贡使。

    罗宏擎发现宇川的话与老友密函中所言之事不谋而合,但为了查明底细,他决定暂不露声色,让琉球两贡使一同入港,下榻行馆,但每位贡使只能按规定带两艘贡船同行,其余船只留在原地等待大明朝皇帝诏令。

    他有种直觉,英武介太郎选择在这个时候重返大海,绝对是有备而来,他得小心查出隐藏在这真假贡使之间的玄机。

    等一切安排妥当后,已是破晓时分。

    这时,他才想起与啸月的约定,并为自己忙碌中忘记派人到秦氏通报一声而懊恼不已,然而,他心里的那份遗憾也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清晨,他又去查看了各朝贡国的货船,封锁了暂不得入港的琉球贡船。

    离开龙江澳前,他在海边等待各国贡船起锚。

    迎着凉凉的海风,放眼烟波浩渺的辽阔海域和蜿蜒的沙滩,他想起了昨天在沙滩上的啸月。

    他渴望早点见到她,弄明白昨天她对杨大人说的那番话仅仅是为了帮他脱困,还是真的承认了他们的婚约?

    不知昨晚她等他了吗?

    没等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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