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第5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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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报备案,接受官府的监管,并且每年除了缴纳登记备案、人员身份审核地一应费用之外,还得完纳官税,这是不能有丝毫含糊地,否则‘内务安全署’或者‘税务巡检’的差人找上门来,标行那可有吃不了兜着走地大麻烦了。
常盛标行在关中也算是知名的大标行,在西域也有不少生意可做。 大标行当然是有规矩章程的,完成一‘标’之后,相关人等就得坐在一起检点得失赢亏,吸取经验教训,以免再犯错误,同时这也是大家伙检点功劳,分发银钱的会议,做完了这些章程,一干人等自然就可以花天酒地各自快活去了。
检点得失赢亏自然不需细表,最后就是帐房先生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珠,计算各人该得银钱若干,一一唱名分发。
在分发银钱之前,帐房先生便先有一番话说在前头:“各位同仁。 新钞新票近月已经面市,以前的旧钞旧票迟至明年夏至之前全部停用。 等会儿唱名分发钱钞,新旧皆有。 各位同仁刚刚走标回来,可能还没见过新钞新票是什么样子,一会可得仔细认清了。 啊,如果谁手里边有旧钞旧票地,要尽快使出去。 兑成新钞新票更好。 这个新钞的样子,……”
帐房先生说的‘新钞新票’和‘旧钞旧票’。 ‘钞’一般指的是西北幕府准许发行的‘银钞’,而‘票’一般指的是西北幕府统一形制、统一印刷并由各家开业钱庄、银庄、当铺、商号各自出钱购买的‘官样会票’,因为西北幕府准许发行地‘钞’和‘票’,为了防止伪造假冒,官方强制规定每三年就要更换一次印版图式并逐步收回销毁市面上流通的所有旧‘钞’旧‘票’,所以无论官私‘银钞’,还是‘会票’、‘汇票’、‘庄票’、‘期票’。 在人们地口中便有了‘新’和‘旧’之分。
在座之人对这些常识自然清楚,但帐房先生既然肯在这里免费给大家伙讲解新‘钞’新‘票’的特征和新旧真伪的鉴别,这对大家伙都是好事,当然得认真听讲,没有一个人走神,毕竟没有谁愿意将哪怕一张假冒的钱钞收进自家的荷包,也没有谁跟‘钞’、‘票’有仇。
对于四处奔波的小人物来说,自家荷包里的每一个铜子都是有份量地。 标行中人。 无论年纪大小,或多或少,都在过往的岁月中品尝过一文钱难倒英雄的窘迫,自然都很珍惜每一文钱的花使,尽管他们在花天酒地、发泄愤懑的时候,完全有可能拿钱不当钱使。
其实。 西北幕府禁止金银锭子和散碎银钱继续在市面流通,强制发行‘银钞’和‘会票’,西北治下的士绅庶民并非没有怨言,也并非没有抵制,但‘银钱总署’做事还算妥帖周密,虽然国朝肇造以来,朝廷曾经不备‘钞本’而强制发行并流通使用‘宝钞’的事情,让许多民众心里至今还存在阴影,并不是很愿意使用那些纸做的‘银钞’、‘会票’,但这部分人可以选择使用官方准许铸造地金币、银圆和铜圆。 倒也是大路朝天。 各行一边,彼此互不干涉。 几年下来。 西北士庶也渐渐习惯了使用‘银钞’、‘会票’的现实,而且轻便易携的‘银钞’、‘会票’确实便利,本身自有金、银难以媲美的方便优势,流通的阻力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大了。
西北地面现在流通的‘钞’、‘票’,其实也是在帝国通行‘宝钞’地基础上改进的。
自国朝太祖年间开始发行的帝国‘宝钞’,虽然由于它本身没有‘钞本’而逐渐成为废纸,老百姓贸易买卖也拒绝使用这种一直不曾废除的帝国通行‘宝钞’。
但这种‘宝钞’,始终都是由朝廷户部所辖的宝泉局、印造宝钞局等衙门集中统一印制、发行和管制。
‘宝钞’的‘钞纸’是特制的桑皮纸,呈特殊的青灰色,颜色与其他纸张迥然有异。 纸张极其敦厚结实,虽有些粗糙,却难以仿造——朝廷户部完全垄断了‘钞纸浆料’的生产。
帝国的通行‘宝钞’,印版雕工精致,图案精细,文字精美,疏密有致,花纹繁密,又以套色凹版之术印刷,极难伪造仿冒,‘宝钞’正面背面印有红色官印多方,‘宝钞之印’、‘宝钞提举司印’、‘印造宝钞局印’以及其他墨色印记等等,且这些印章中还藏有暗记,以防被伪造。
而印刷‘宝钞’使用地印泥和油墨也系专门配制,配方保密,亦由户部集中管制。
除了在纸张、印版、印泥、油墨上,下足防伪功夫之外,帝国‘宝钞’在制版时还预先设计了‘暗记’,主要是利用花纹图案地空隙,或花纹线条来组成一些字或符号,这些字或者符号就是帝国通行‘宝钞’上的‘暗记’了。 套色印刷而成地‘宝钞’,如果不仔细观察钞面上的花纹图案,是不太容易找出‘暗记’的,这同样也很难伪造仿冒。
帝国通行‘宝钞’在防止伪造假冒的措施上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当时能够用上地措施都用上了。 而在帝国通行‘宝钞’的基础上。 进一步改进改良的西北‘银钞’和‘官样会票’,自然也沿用了帝国‘宝钞’的所有手段:
首先就是纸张,‘银钱总署’下属的‘印造钞票厂’也同样的垄断了西北‘银钞’、‘会票’用纸的全部生产,并且在桑皮纸配方中加入了产自吐蕃地一种毒草以及其他几种棉、麻原料,制成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特殊纸张,分别用于印刷‘银钞’和‘会票’,其仿造难度更是远甚于户部‘钞纸’;
至于印版、印泥、油墨、暗记等方面。 ‘银钱总署’也都一一下足了精细功夫,比如特制地专用印泥、专用油墨。 除了不怕水浸、不怕褪色之外,若是将‘钞’、‘票’用力在白纸上擦一擦,还能留下特殊颜色的淡淡痕迹,但丝毫不影响‘钞’、‘票’花纹图案的清晰如新,这几乎无法仿冒,由此可见西北‘钞’、‘票’的伪造仿冒难度,若与帝国‘宝钞’相比较。 也是只在其上,不在其下的;
除了‘宝钞’已经应用的所有防伪手段,西北的‘钞’、‘票’上面,还使用了‘密押’、‘花押’等防伪手段,也是费了许多心血。
西北现行地‘银钞’和‘会票’,在防伪手段上可谓是费尽心思,不计成本,且每隔三年就要以新‘钞’、‘票’更替旧‘钞’、‘票’。 并在刑律上对各种伪造假冒钞、票之行规定了严厉的惩罚条例,尽一切可能以防止‘钞’、‘票’被人伪造假冒。
而在最关键的‘钞本’(发钞准备金)上,‘银钱总署’的管制也不含糊,虽然生丝、绸缎、桐油、铜锭等市值稳定的货物,也可以充当发行‘钞’、‘票’的‘钞本’,但是在‘银钱总署’的管制条例中。 这些‘钞本代用品’有着比例和时间上的严格限制,只有金、银才是无可替代地通货‘钞本’。 市面上流通的‘钞’、‘票’必须与库存的金、银以及各种‘钞本代用品’保持稳定的比例关系。
由于西北各地,到处都设有半官方的‘钞票兑现鉴定处’,不但可以代人鉴定各种流通‘银钞’、‘会票’的真假,倒换各种污损缺角、老旧折边、虫蛀鼠咬、水浸火烧、‘昏烂’‘磨损’地‘银钞’、‘会票’,也可以做着收进各种‘钞’、‘票’,并对外兑现‘夔龙金币’、‘蟠龙银圆’以及铜圆等铸造钱币的营生,一般来说,这种鉴定和倒换、兑现的手续费用也很低廉,人们平常使用‘钞’、‘票’都还算是比较方便的。 因此在西北地面。 习惯于使用银钞、会票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当然,与官府发钞有关这些东西。 对于标行中这些人,太过于深邃复杂,谢中原们其实只需要知道西北幕府和各大钱庄发行的‘钞’、‘票’,是同样可以当作真金白银使用的通货就行了,毕竟吃猪肉的人,实在没必要知道怎么养猪和杀猪。
对于标行中人来说,出去花天酒地的时候,怀里揣带着一袋子沉重的金币、银圆绝对是种可怕负担,而既轻又薄地‘银钞’或者‘银会票’,无疑给他们一种新奇而畅快地感受——喜欢听到金币、银圆在钱袋、荷包里叮当作响的人,则是例外。
标客们认认真真听着帐房先生讲解着新‘钞’新‘票’地鉴别要点,然后各人签押或者按手模领取钱钞,再之后便是呼朋呼友,各寻快活去处。
这时候已是逼近年关,新春元旦马上就要到了,刚刚走标回来的标客们也还有不少年货要买,不少积欠的旧债该清的也要清理掉,也该是趁着刚发下不少钱钞,各自赶紧着落实为好,辞旧迎新过大年嘛,因此上标客们是一个比一个闪得快,转眼就已人去院空,甩下一院子的冷清。
谢中原揣了刚领到的钱钞,也是抬脚便走,独自一人出了标行的大门。
他老爹谢仲的事情,谢中原已经想了很久,也从各色人等那里打听了很多事情。 这次回长安的路上,曾在路上与他结伴同行了数程地王姓商人。 曾经在某些事情上指点了一些门路予他。 现在他决定听从那位王姓商人的指点,去长安城内的‘讼师行会’,找一位城内相当有名的常姓讼师想想办法。 他老爹谢仲的事情不解决,终究是他的一块心病,已经在谢中原的心里揣了好几年了,再不解决,日后这日子没法过了。
谢中原在‘讼师行会’颇是费了一番周折和口舌。 辗辗转转地打听、折腾,前后花了三块叮当响的银圆。 总算是找到了靠近安定城门地长安西大街。
在西大街北面的‘长乐宫’‘秦皇赌场’——听‘讼师行会’的人说,他要找的常讼师今儿就在这个赌场里玩牌耍子。
‘讼师’常平,在没事的时候,喜欢上赌场赌几把骨牌,玩几圈马吊以作消遣。 作为临潼常氏的近支血胤,长安府‘儒学’增广生员,只要不是赌得很大。 以常平现时的身家资财,倒也不怕输钱。
常平今天地手气并不算好,因此早早就收手不玩了,与熟人应酬寒暄了一下,他本打算就此打道回府,却是恰好赌场的门子过来代人通禀,递上了一张大红洒金的贴子,却是请他移步‘朱雀宫’大酒楼一叙的拜贴。 落款写的是‘常盛标行’标师谢中原。 门子又特意告诉常平,谢‘标师’正在赌场门厅恭候着——这门子无疑是在‘谢标师’手里得了些甜头,所以才如此这般的殷勤落力。
若是旁人来请,常平倒也未必肯予理会,说不得就一口回绝了。 不过‘常盛标行’是临潼常氏的产业,而‘标师’在标行中也算是小有地位之人。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既是同为常氏一脉,这点面子常平总归要给的;而最重要地是,常平知道标师们往往都是粗莽武夫,这位谢‘标师’他若是不予理会,回绝而去,指不定这人会闹出什么事来,到时反而多出许多麻烦。
这样想着,常平便自应允了。 这谢‘标师’既然设宴于长安城有名的‘朱雀宫’,又亲自送上拜贴。 并在赌场门厅恭候。 这套礼数在一介武夫身上,亦属难得。 算是很有诚意了。
谢中原宴请常平‘讼师’,席设长安西大街南面的‘朱雀宫’大酒楼,从‘长乐宫’出来不过是横街而过,几步路的工夫。
丝竹盈耳,人来客往。
常平似笑非笑的端详着桌上的‘番鬼菜’,一双眼睛饶有意味地打量着谢中原。
这样年轻的标师,其内在自然不简单,虽然只是一介武夫,看起来却也是草莽龙蛇,非同寻常了。 常平暗忖着。
西北幕府虽然僻处帝国内陆边陲,但是当权柄政者对西洋传教士却是采取广纳包容的态度——在西北幕府的幕僚中便有不少西洋教士参赞军机,监造包括火炮、火铳、千里镜在内的各式西洋器械;而在文官学院、武官学院等官方学校中更有不少传教士以‘泰西儒士’的名义充任‘教授’、‘博士’等职,教授西洋学术。 此外一些通晓西学的开明儒生,也有不少在西北幕府治下的衙署中任职。
也许是与西洋传教士交往日益增多,西洋传教士日常使用的西洋服饰、西洋器具,渐渐在一些感兴趣的官吏、商贾、儒生当中流行开来,而一些简单地西洋饮食也开始登上了一些官员乡绅地家宴席桌,尤其是一些西洋的糕饼点心,口感香甜,容易为人接受,不少官吏士绅甚至专门向西洋传教士请教西洋糕饼地制法。
尽管如此,中下层的黎庶士民对于西洋人的饮食,不少人还是抱着不解和鄙夷的态度,与中上层的官员、商贾、儒生对西洋饮食普遍充满好奇的态度,却是截然迥异的。
作为讼师的常平对此有相当的了解,比如他曾经在赌场里,听到某个商人向他的朋友描述西洋的‘番鬼菜’:“那些番鬼喝着一种稀‘糊糊’,叫什么‘苏坡汤’,然后大嚼鱼肉,是生吃,生的几乎跟活鱼一样。 桌子上放着一盘盘半生不熟的肉,那些肉都蘸着浓稠酱汁。 吃地时候,他们用一把短剑一样的东西,将肉一片一片切下来吃。 他们就吃这种粗鄙野蛮的食物,多么可悲。 ”
常平属于那种对西洋饮食充满好奇的那一类人,尤其对西洋糕饼感兴趣。 近年以来,常平嗜吃‘番鬼菜’的名声已经不胫而走,这一点至少在讼师行当里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而谢中原以‘朱雀宫’大酒楼‘番菜馆’的席面相请。 席上搭配地几道‘番鬼菜’,没有一道是让常平觉得难以下咽的。 由小见大。 可见谢中原为了请这顿饭,事先是下了不少投人所好地工夫,是个精细伶俐人,难怪年纪青青,却已经是‘标师’,比得上积年的老江湖了。
常平这样想着,心情变得舒畅。 对谢中原的态度也就越发的平易近人了。
言笑晏晏,常平与谢中原一边吃喝,一边交谈,就在觥筹交错中,越谈越入巷。
常平静静倾听着谢中原说起他的过往经历,也不禁惊叹这个满面风霜的苍老少年,竟然是如此的传奇。
十二岁就已经猎得独狼,杀得野猪。 力斗黑熊,勇武过于常人;
尔后便是与一干父执辈地叔伯闯荡江湖,有卷旗夜劫单于帐的豪勇,亦有大雪满弓刀的冷厉,单骑入狼群险死还生,在西域战乱之地几进几出。 与马贼,与乱兵,与斥候,与强盗,与番胡打交道,浴血不知几回;
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