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汉-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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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是在意流言的人,宦官之后的指摘若是出自旁人之口顶多只是一笑置之,但是由袁绍说出来,就代表着盟约出现了危机……
毕竟,袁绍太强了。
拥有易守难攻的河北之地,南面据黄河天堑,东面太行山一埋,从北往南,紫荆关、倒马关、井陉、滏口等险关扼其咽喉通道,燕地富庶,连年来囤积的粮草当为诸侯之最,再加上此人的名声,又有沮授,许攸等顶级谋士辅佐,根基稳固庞大到令人咋舌……
要是他现在不顾一切代价挥兵南下,曹操举全军之力也只能是螳臂当车。
……
一时间流言迭起,司空府内亦是悉悉索索,处处可闻。
萧若站在墙角下,听着外面走过的脚步声,还有几个似乎是谋士相互感叹的声音……
“明公现在无力和袁绍为敌啊!”
“唉……今日听说文若去见明公,都被拒在了门外。”
几乎所有人都清楚,曹操不是袁绍,没有四世三公的名声,缺乏庞大家族世系的有力支撑;也不是刘备,没有一个悠远绵邈的帝王谱系可供露脸;更不是孙策,有一个闯下耿耿忠名的父亲可纳名士之心。
父亲过继给宦官曹腾,从严格意义上讲,他确实只是宦官之后。
一路而来收兖州,屠徐州,奉天子以令不臣,凭的都是硬本事……虽然看似一帆风顺,然而没有站稳脚跟,随时都有基业一夕崩塌的危险……特别是在面对袁绍这样强大的敌手氖焙颉?
……
无论地上如何沧海横流,四分五裂,夜幕中的弦月总是一如既往,阴晴圆缺,岁岁不变。
司空府的内院并不比其余高官所在的灯火辉煌,屋要只在大案边点两盏灯,昏黄的光映在纸面上,曹操持卷在手,一页页翻过,眉头始终紧皱。
终于在再挑灯芯之时,将手中的书卷放在了桌案上。
内院侍女仆童之类没有几个,残月淡淡洒下光辉,天地俱静,连着池水都一丝波澜也无……
他在阶上伫立良久,抬步缓缓走下来,信步走着,不知何时到了拘禁萧若的院子前。
此时正是守卫换防的时候,曹操示意卫乓噤声,缓步而入。
……
侍女都知道这里关押的人的身份,因此不敢怠慢也不热络,替萧若铺好床就自去睡了。
她在床上辗转片刻无眠,便起身走到院子里,拿垫子在台阶上铺了,坐下来,抬头静静望着云里的一勾弦月,望得出神。
一直到脚步声走到她的身边,都没有察觉到。
“萧若……”
轻轻唤出这个现在稍微有些陌生的名字,曹操的目光冰冷,慢慢步下台阶。
“你人在我孤手里,尚且还有属下忠心耿耿为你效力,你说……孤该拿你怎么办?”
萧若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微微一震,抬眼看到逼落下来的阴郁目光,嘴角轻轻扬起:“看到你过的不顺心,我就放心了。”
曹操先是一怔,继而低头笑了两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以孤对你的了解,你不是会说出这样话的人。”
她很聪明,应该知道这个时候要活命只能假装顺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频频说出真心话,一次又一次激怒他。
萧若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继续抬头看月亮:“我都说过我恨你。”
“……”
“从你送我到董卓手里的时候,就恨极了。”
“我知道。”
“小平津的时候,伤你绝影的箭是我射的。”
黑眸里惊怒之色一闪而过,他紧紧握拳,嘴角抿出危险的锋芒。
“只要看见你,我就忍不住想杀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萧若转过了头,直直看进了他黑沉沉的眼里。
清眸潋滟如水,淡淡月华带着一抹纤影,覆盖住唇角冷淡决绝的笑……
仿佛只是昨日,两人共骑一匹出洛阳。
此刻却分庭抗礼各位一方诸侯,勾心斗角。
转瞬沧桑,造化弄人……
曹操一笑,忽地耳边似乎响起磅礴大雨,似乎曾有一夜,面前此人曾像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瞬间,他眼里竟浮上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悔意,只是很快很快被他用恨意压下去,化成了唇角更加冰冷的弧度……
“萧若……我一生的败仗,大半都拜你所赐。我的长子曹昂因你的计谋而死……我最珍视的猛将典韦在宛城一战万箭穿心……我……恨你入骨。”
眼前如有雨幕唰唰而过……萧若笑意微带无奈之意,闭了闭眼,与他刚才一样地答……
“我知道。”
月光无声,静默地覆盖下来。
台阶生寒,两人坐得很近,但是却仿佛隔着最悠远的距离。
一番话说下来,曹操也微有倦意,正要起身……
忽然感到肩上一重,被一双纤细冰凉的手紧紧攀附住,瘦弱的身躯靠上来,在他身前剧烈地一颤……
他眉头一皱,睁眼的刹那,看到了萧若睁大的眼睛。
她脸色比刚才苍白了几分,眼里闪过痛苦之色,手上用力,拉着他闪到了柱子后面。
同时……
夺夺夺,三箭射在了曹操刚才坐的地方。
箭在石阶上撞出清脆的锐响。
“有刺客!”
墙头上黑影一闪,外面的卫兵瞬间喧闹起来。
曹操立刻拔出腰间佩剑,正要走出去,目光却猛然被落在地上的滴滴鲜血吸引过去,瞬间,时间几乎凝固住了……
不敢相信地回过头,正看见萧若脚步踉跄地缓缓往后退,似乎要立刻从他的视线里退出去。
心脏仿佛被狠狠一拽,悬在了半空,他立刻大步走上去,同时心情复杂地希望不要如自己所想……
然而在他看清萧若白衣上淋漓的血迹和肩头若隐若现箭头之后,希望破灭,脚步顿住了……如灌了铅一样,再也无法再往前挪动一步。
眼睁睁看着她因为疼痛蹙紧了眉,却也在逃避他一样,不停地往后退,直到背后是墙壁,再无退路。
地上拖出了一条淅淅沥沥的血迹……
外面的侍卫还在喧嚣,曹操却一改往日杀伐决断的态度,没有亲自去追查刺客,而是久久伫立在廊下。
“怎么还不走……”萧若话里带着轻微的颤抖。
曹操还是一动未动……喉头滚动了一下,黑眸更深。
“谁要你多事?”
萧若微微一笑:“我是算准他射不到你才挡的。”
她说的并不是假话,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
更勿论是多疑的曹操。
他一直冷眼看着,目光却瞬息万变,一直到她痛苦地皱紧眉,要扶着身边的柱子才能勉强站住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为什么?”
萧若脸靠在柱子边,喘息着,说的话轻如梦呓,却能清晰地传到曹操耳里:“因为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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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波澜诡谲
萧若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午时了,一睁开眼,还过了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目光扫过天青色的帷帐,坚硬的乌木床架,最后停在了自己的手上。
此刻,大夫的三根手指正搭在她的腕上,背后是屏风,侍女侍立在一边。
“还好,只是伤到了肩膀……无妨……伤口记得每日换药,再开一副药滋补气血。”
大夫缓缓将手拿开,微微颌首,又是皱眉小声咕哝着什么。
萧若张开嘴,声音还是沙哑:“孩子……”
“夫人放心……一切安好。”大夫顿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笑笑,“夫人这胎怎生如此稳固?”
按道理说,昼夜兼程骑马带兵……才三个月的孩在是断断保不住的。
然而那日一诊脉,脉象虽然微弱但是平稳,几道安胎药下去就了了。
不由得问:“夫人可有服别的安胎之药,出自哪位名医之手?”
听到他说胎像稳固,萧若放下了心来,摇摇头道,“没有服药……”要是说名医,萧若略一沉吟,没有将华佗说出来,只问:“到几个月行动会不方便?”
明明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还是不怎显……
“夫人的话……”大夫又沉默了片刻,踯躅道,“到六个月,行动应该都没有大碍。”
萧若会意,道了谢,闭上眼睛计算还剩下的时间。
……
大夫走后,整整天……
廊下的血迹被擦干净了,刺客被抓到了,箭头都清理干净了,伤口已经开始结痴……整个院子还是孤寂,除了大夫无人踏足。
要不是肩膀上的伤还隐隐作痛,萧若几乎都要以为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正在她以为这次的血白流了,还耍另外想办法的时候,曹操的仆童终于踏足,随口问了问她伤口的状况,见她能行动就说明了来意……司空有请。
心里一松,萧若轻轻吐出一口气,揭开了身上的被子。
……
曹操在书房。
她在迈进书房前面的院子的时候,一眼便看贝一个白声的身影,懒懒的,甚至有些放肆地直接躺在廊下栏杆上,背靠着柱子,一本书盖在脸上,像是睡着了。
栏杆下一个银色的酒壶横陈,此刻还有美酒在壶口,点点滴滴,酒香芳醇。
阳光温软,不遗余力地倾注在他纯白色的襟袖之间,微风将他散落的黑色发丝轻轻扬起,白色云纹广袖下的手白暂透明,骨节清奇……一眼看去,唯觉清风徐徐,绵绵暖意铺面而来,伤佛万物不愿打扰这人甜酣的沉眠,万籁无声。
只一个半倚在柱上睡得随便的身影,却让人感觉天地都安静下来……
萧若先是怔住,眼里流过些许疑惑之声……曹操治下严谨,最近更是喜怒无常频频惩罚庶务的时候,谁这么大胆喝醉了随意就睡在他的书房门前?
背后的仆童却仿佛习以为常了,对那人视而不见,只引着萧若往里走……
脚步声从他身边的台阶上响过,他还是一动也不动,萧若进门之前细看了他盖在脸上的书两眼……《九歌》……
九歌……
好像不是兵书。
也不是政要韬略。
他敢搬到自家主公书房大门口来看……
虽然好奇心顿起,却无暇探究这人身份,进了门,萧若只得打起精神,对付面前这个可怕的敌手。
曹操立在窗前,似乎已经站了很久。
负手在后,听到声音,只吩咐:“你们先下去。”
仆童和两个侍卫躬身退了下去。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与方才院子里的平静安宁不同,而县压抑得令人喘不来气的沉寂。
他不说话,萧若也不说。
咫尺之间,似乎可以静默到永久。
沉吟了片刻,忽想到她受过伤,不能久站,曹操不由自主地开口打破了沉默:“孤决定收回让徐州领兵打袁术的命令。”
萧若不语,知道下一句就是后招,果不其然……
“准备下令他屯兵延津。”
心口微微一凉……贾诩设计挑拨袁绍和曹操的关系,曹操竟反将一军,利用她控制徐荣与袁绍为敌,当他北方的屏障。
一旦袁绍挥兵南下,兖州冀州边界的延津首当其冲。
在袁绍灭掉延津大军的时候,曹操就有机会寻求破绽,反败为胜……
“你说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曹操转过身,眉头扬起,眉下黑眸沉沉如铁,“会不会反杭孤的命令?”
“……”
他这句话说得很是怪异,萧若忍不住蹙眉,不慎捕捉到了话音刚落时,他眼里闪过小心掩饰住的试探之意。
慢慢压下心里的愤怒担忧和不甘,嘴角漫出一丝笑,“你有空想这些,还是先想办法处理一下满许昌的刺客比较好。”
“你不担心?”曹操面色还是没有变,只是眼底的试探又浓重了几分。
“担心哪次刺客把我错当成你杀了。”
曹操眼眸眯起,嘴角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担忧孤的生死,胜过你夫君?”
萧若浑身一震,眼里瞬间闪过恼怒之色:“谁在意你生死,我恨不得杀了你……”目光不由自主的避开,转过身,深深吸一口气,语气放淡了几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你过来。”
曹操带着危险气息的声音还是在背后响了起来。
萧若心里再次狠狠一沉,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
见她脚步缓慢,曹操两步走上来,牵起了她的手。
入手冰冷柔软,在他碰到的瞬间,轻轻颤了一下,唇角笑意更深,曹操拉着她走到书桌前。
白色的宣纸铺开……他站在她身后,握着她越发冰凉的手,放下纸镇,拿起狼毫,蘸满了墨汁,在抬头那一行,一笔一笔写下……
“夫君徐荣如晤……”
她没有挣扎,黑色的青丝入怀,一股幽香窜入鼻息。
他不由得将空着的那只手搭在了她的腰间,察觉到她想闪躲,嘴角上扬,加了几分力道,紧紧扣住,几乎从后面将她整个揽入了怀,姿势暧昧到了极处。
萧若心口一片烦闷的冰凉,却不能透出一点端倪,只得拼命回想以前和徐荣在一起的情致,将背后这人当做是他,面上才稍稍有了一抹淡若烟霞的红晕。
将那丝若有若无的殷红收入眼底,他心里忽然说不出地畅快,眼里的森冷却一点也未变,唇就在她耳边尺寸之距,热度微微灼人,“你说,徐文良若是知道这封家书是这样写出来的,会是何等表情?”
瞬间,烟霞褪尽,罩上一层苍白。
他笑意加深,似乎瞬间抓住了她心底最深的秘密……为何现在才察觉,将这个纵横于诸侯之间的女子捏在掌中,拨去她的尖牙,减掉她的利爪,将她的伪装层层剥除,触到最深的内核,掌控到她的喜怒哀乐,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这只手,曾经也以乾坤为棋盘,群雄为棋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乱世之中拔为翘楚,打下了一方基业。
却还是一样落在他手中……
想到此处,曹操将那只手拿起来,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萧若,为什么那个时候,孤没有发觉你这般有意思?”
萧若面色陡然一冷,猛地将手往后扯,几乎就要从他手中挣脱。
曹操黑眸微眯,手上加了大力,紧紧将她的年扣在了桌上,狼毫染出一大朵狼狈的墨迹……
微微一笑,有意折辱她一般,一面加重扣在